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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爱上谁? page 10 作者:镜水

  她准备充分,直到第三天全部考完,她已经有把握自己能上第一志愿,跟国中的时候一样。的确啊,林熙然说的没错,高中很像国中。

  放榜那天,她没去看榜单。倒是妹妹很鸡婆地打电话回来说她果然上榜了。

  没什么太大喜悦的感觉,心里只是想着:就这样。

  结束了,她的人生可以开始走向另外一个规画阶段。

  晚上八点,家里没人,她盯着哭哭啼啼的连续剧,想起自己可能有好几年没这样看过电视了,她拿着遥控器东转西转,没有办法停留在某台超过五分钟。

  「真无聊……」关掉电视,她往后躺进沙发。

  她应该找个时间出去逛街,也很久没买衣服了……小时候看的那本漫画出到第几集了……

  什么事都可以做,但她却提不起兴趣。

  坐起身,她准备回房间就寝,或许大睡十几个钟头,明天起来就会比较能有联考完的兴奋感。

  铃!电话声响起,她顺手接起。

  「喂?请问找哪一位?」

  「……请帮我找徐又伶。」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脑筋尚未回想起来之前,胸口就已经很真诚地作出反应,随着话筒里的低柔嗓音震荡发热。

  「我就是。」她没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啊……班……又伶,我是林熙然,妳……记得我吗?」有些试探和犹豫地问道。

  「……当然记得!」简直废话。

  他像是松了口气。

  「妳现在有空吗?」

  「咦?」这么久不见,这个没有道理的开场白实在太糟糕。

  「我在妳家楼下,妳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啊?」她一愣,很快地冲到落地窗前,拉开蕾丝窗帘,但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巷口的电话亭。「好,我现在下去。」她没有思考,答应后马上挂掉电话,抓着钥匙就跑下楼。

  她气喘呼呼,在路灯下,看到了前方那个该死的家伙。

  他牵着他那辆阳春脚踏车,背着一个很大的登山背包,穿的像个行脚者,还是那样驼背。发现她的到来,他轻轻地朝她微笑着。

  「又伶。」他唤着。

  她的心口狠狠抽紧!猛然间好想奔上前打他两拳,确认那不是幻影。这个想法让她再也无法压抑这几个月来的怨怒,全数爆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启嘴就没好口气,面对他,她总是失去思考和冷静。

  「我今天刚回台北……」

  「今天?」明明应该三、四月就要回来的!他到底是跑到哪里去?

  「嗯。」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笑了笑,道:「……今天大学放榜,对不对?」他有听到电台广播新闻。

  所以,一到台北,他甚至连家门都还没进,就来找她。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的问话有何意义。

  「妳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了吗?」

  「嗯。」她无意识地回答着。

  他笑开,表情像是自己考上那样愉悦。

  「恭喜妳。」他知道她有多么认真求学。

  「你……」她领悟过来,「你是特地来……来恭喜我的?」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行动怎么会如此单纯又直接?

  「对。」他笑瞇了细细的眼眸,「除此之外……妳是八月生的……」他找通讯簿的时候刚好看到的。

  她瞅着他放下背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子递给她。

  「虽然有点早,不过,生日快乐。」

  他的笑,在她眼前漾开,她呆愕地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能傻傻地接过。拨开气泡纸,他送的礼物展现在她手中,是一个很有民族风味的陶制风铃。

  「这是在一个原住民手工艺品店里,人家教我做的。可能样子不是太好看……但是,声音很好听。」他脸有些红,轻声说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旅途中总是偶尔会想到她。

  不是别人,就是只想到她。

  或许该带个纪念品。他这样感觉,就算自己根本从来不懂得怎么开口送人礼。

  刚好她生日,当成生日礼物也可以。他真的只是很单纯地想着,然后行动。

  他微笑,她则怔怔然地抬首凝视着他,晕黄的路灯迷蒙他的轮廓,淡淡地洒落在他周遭。有某种东西,再难克制隐瞒,偷偷在她心底发酵。

  不停地酝酿牵丝,然后产生吸引。

  大学联考的放榜与结果,对她来说,比起她手中没有标价的风铃,似乎不再占有分量。

  「副理,维修人员已经到了!」女职员匆忙报告。

  比个手势表示知道了,徐又伶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进行沟通。

  「……对,对。不要紧,其实你们也算是受害者……好,请尽快将原料送过来……好,谢谢您。」

  断线后,她走出自己办公室,对着部属们道:

  「新的原料会在下午四点以前送达,如果在那之前机器仍未修复,我会联络工厂加开其它能用的生产线,有什么问题再告诉我。」

  指令下达,全部人就开始动作。

  该去工厂监督的已经出去,担心又有状况,用手机和公司保持联系,其它少数人则处理善后的相关事务,徐又伶则坐镇中心,负责协调指挥。

  计算机前放着没动过的便当,她接到部属打来的电话,说原料已经先到,便致电给之前商量过的二厂帮忙协助。

  她自己也亲自去工厂察看,二厂只有一条能用的生产线是空着,速度会比较慢,所幸六点的时候机器顺利修好,恢复生产,预计其余影响不大。

  回到公司,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所有人累摊在位子上。

  现在就只等工厂出货,检查品质然后呈交报告。

  「副理,妳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调到原料的?」有人忍不住问,若不是这么快就有原料,就算机器修好了也无法做出东西。

  「原料是同一家原料商供给的。我曾经说过他们的原料有问题对不?于是我带着检验结果向他们婉转询问,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底下员工侵吞公款搞的鬼,已经令他们声誉受损,老板控告不法员工并且开除,对我们感到很抱歉,所以答应重新运送一批新原料……」这样一来,公司和原料商的关系得以维持良好,相信之后合作也更会愉快。她天天加班,可不是只有躲在办公室里白赚薪水。

  她倚靠着门板,饮啜杯子里的香片,慢慢地续道:

  「我本来想要告诉你们了,谁晓得你们动作比我更快,竟然先斩后奏。」结果还把机器弄坏了。

  虽然是晚了一步,不过总算还是有得救。

  几个部属一阵面红耳赤,可真说不出话了。他们的确是想先做出货品给她难看,不料却反而制造出可能会被炒鱿鱼的事端。

  「对不起,副理。」垂头丧气。

  「算了。」反正暂时是没问题了。「下星期找个时间,去和厂商道歉吧。」她也会去的。

  「是……」惨淡无力。

  熙然以前曾经和她聊过,他母亲的教育就是,与其事后惩罚责怪,不如在跌倒过程中探讨缺失和得到,一味的怪罪并不能学习到什么。她觉得这种观念很有道理,潜移默化,把这项要点用在自己和弟妹身上。

  不论升上副理之前,或者现在对于部属,都是如此。

  他们处在同样的部门,当然也就是在同一条船上,会发生状况,她也有责任。

  能够知错很好,这表示以后不会再如此鲁莽,但是气氛怎么忽地沉重起来?其实她并没有想要责骂他们的意思,不过说出来的话好象就是让他们误会了。

  闭了闭眼,她一向就是公事公办惯了,真不知该怎么改善。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她移动视线,望向自己办公室里,那串挂在窗边的手制陶风铃。

  「对了……」半晌,她走进茶水间,打开公用冰箱,拿出一个纸提袋。睇着抓头发又歪领带、表情如丧考妣的部属们,正经道:「谁要吃羊羹?」

  嗯……希望她看来没有那么严肃。

  他们变成了朋友。

  不是好到如胶似漆的那种,是偶尔才会出去吃个饭、见个面的那种。

  人家都说大学生活多采多姿,可徐又伶并不会特别想制造什么风花雪月,只是希望自己能尽量过的充实。

  于是,在所及的能力以内,她调整自己的课表。林熙然哪天有空堂,她尽量也要有,林熙然哪天有八节课,她就填满自己的选修。

  然后,等着他打电话来邀她,有时候也会换成她主动。

  「我后天要去联谊。」

  快餐店里,她向对面的他说道,眼睛却直直盯着餐盘里的特价广告。

  他总算愿意从笔记本里抬起头来──他在准备他新打工的教材,小学生的家教──表情一贯温和。

  「联谊……那应该很有趣吧。」很平淡的感想。

  这么说他试过?想到他们工专校风开放自由,他可能谊到不想再谊了吧?

  「听说是什么大学的医学系吧。」她用吸管使劲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

  「嗯……」总感觉她好似在等他讲什么,林熙然只得说:「希望妳……玩得愉快。」诚心又诚恳。

  她忍住想丢下吸管的冲动。幸好还能持平声响应:

  「谢谢你。」

  真令人生气!

  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故意告诉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他平静无波的态度恼怒,总之,她就是觉得──好生气!

  本来她没兴趣,只是听班上同学在说而已,但现在她决定改变心意,参与联谊。

  两天后,她坐在装潢和气氛都极富感性的意大利餐厅里,享受着那些医学系有为青年连串的赞美,同时接收女同学们妒忌又无奈的眼神。

  她并非是想来抢锋头,只是想知道在西餐厅里吃罗曼蒂克的晚餐,和在快餐店里啃薯条有什么差别。

  大概就是男人会帮妳拉椅子,而跟熙然一起则是要用背包占位置吧。

  结束时,其中外貌最体面的男人气势压倒众追求者,绅士地提议要送她回家。在场人士每个都看到他的邀请了,她想至少他不会笨到把自己载去山上杀人弃尸,于是没有拒绝。坐在高级BMW轿车的副驾驶座上,她暗暗比较和脚踏车哪里不一样。

  到家的时候,那男人下车替她服务,送到家门口,一把搂住她的腰。

  「干什么?」她皱眉问,推出距离。

  这个男人身上的古龙水是什么灭蚊的牌子?实在很呛鼻。她真想念熙然干干净净的味道。

  「只是想要求淑女一个吻别。」他压低声,自以为风流,弥漫煽情效果。

  不过秋天而已,这男人发什么春?

  「凭什么?」不过第一次见面罢了。

  「这是国际礼仪……」以为她在欲擒故纵,女人说「不」就代表「是」,攻陷这种高岭之花是他最擅长的。俯下脸,就要亲吻她。

  徐又伶一点也不客气地伸手堵住他的嘴,接着扭转他的手腕一压,趁他疼痛失力时侧脚将他整个人拐倒。

  社区妈妈教的防身术,真不错用。喘口气,她立直身拨弄头发,睇着坐在地上的错愕男人,道:

  「简单的柔道技巧,这是国际运动。」礼尚往来,不用客气。「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拿出钥匙开门,她不再理会他。

  「老姊,妳真是有够酷!」

  一进门,高三的弟弟就递给她面纸盒。

  「不要站在窗口偷看。」徐又伶瞪他一眼以示警告,抽出面纸擦掉那男人残留在她手心的口水。「我要洗澡……有人打电话找我吗?」脱掉外套,她走进房间。

  「没有喔。」这次是高一的妹妹答道。

  有些失望。徐又伶拿好换洗衣物转进浴室,站在镜子前面,她看见自己的脸。

  这就是男人会喜欢的模样吗?

  不是令人着迷到想亲吻吗?那为什么独独对那个人不起作用?还是说,她不是他会动心的那一型?

  「朋友」……这两个字彷佛一条分隔线,那个人从未过界。从未。

  究竟是为什么啊……

  热水的薄雾袅袅,覆盖住梳妆镜,她有些发呆地在上面写着林熙然的名字,而后猛然清醒,发现到自己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面容酡红,赶紧抹掉镜面上的证据。

  把自己埋进浴缸满满的热水里,她趴在冰凉的磁砖边缘轻轻哼着国中校歌。

  「……过几天是星期六……」没什么课……

  还是找熙然去吃特价的汉堡吧。

  最近,有一个学长追她追得很勤。

  那个学长课业优秀,体育万能,身高一百八,一表人才,在学校是学生会干部,还颇出风头。

  同学说,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非常匹配。

  徐又伶觉得有点好笑。她对他没有感觉,一点点都没有。

  就算众人把他们塑造成才子佳人,然后没事拿来起哄说嘴,她还是对他没有感觉。她并不会因为有某个男人配得上她,就去和对方交往。

  老是被同学们配对,这实在是件很没有营养的事。大学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她懒得解释,不愿理会。

  没想到保持低调却被当成一种默认,人人都把他们看成公开的情侣,就连那个学长自己也开始以护花使者自居。

  「又伶,妳要去哪儿?」学长在教室外等她下课,看她走了出来,跟在旁边问道。

  这已经是他这星期来第六次在她的教室门口拦人。徐又伶尊重这位学长,但实在不喜欢他这样,她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才让学长有误会?

  「我跟人有约。」简单地表示。

  「是吗?」他马上又问:「男的?」他之前收到消息,说有人看到她单独跟一个男生在校门口会面。

  她觉得自己无必要回答。保持沉默,没有放慢脚步。

  看她不说话,学长心里在意,却又想表现潇洒。

  「又伶,妳是要和他去哪里?」

  「还没决定。」麦当劳或德州炸鸡……啊,她忘记带折价券了。

  听她说的这么笼统,学长不禁拉住她:「又伶,我不是想管妳,只是……我实在担心妳的交友状况。」

  她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管她了?连她的父母都不曾干涉过她选择朋友!

  情况演变得太离谱,她决定好好地摊开来说。

  「学长,什么朋友该不该交,是我自己的自由。」没人能够置喙。

  「可是……」学长认真地瞅着她,「有很多人看中妳的外貌想跟妳认识,这实在很危险。」哪天被骗了该怎么办?

  她差点「哈」地一声笑出来。

  「我想我那个朋友……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不在乎我长什么样的。」她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记清楚她的长相过。

  「怎么可能?」学长失声,死不相信。她在入学时曾经造成轰动,男人有多爱美女,男人自己最是知晓。「妳把他的学校或资料告诉我,我帮妳探听!」他人际关系网广阔,自告奋勇。

  她本是不想理他,突然转念一想,才慢慢道:

  「我的朋友不是大学生,是五专生,跟我同年,不过现在在念专三,去年曾经休学过。」

  「什么?」学长震惊非常,紧张道:「又伶,像这样考不上高中念职专校的学生程度都很低落,妳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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