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呼呼地朝小墨走来,凶恶的模样真有将她拆吃入腹的气势。
“吓!”
完了!她死定了!这回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小墨心灰地想。
“死吧!”
“等一下。”
突来的声音让梅老的身子猛地一震,回头暴喝:“是谁?出来!”小墨也睁开眼睛。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你随便杀害受害者,好像不太应该吧?”那人的声音懒洋洋地,缓缓踱进来。立在光影里,看得真切,那颀长的身子,永远带著笑意的开朗俊脸,不正是──夏昱人!
“阿昱!”
“夏昱人!”
他们同声喊,一个又惊又喜,一个又凶又恶。
“是我,我依照约定来了,你可以放了小墨了吧?”
“不可能!”梅老赶到小墨身边,抽出一把刀来,抵住她的颈项,“只有你一个人,Emily呢?”
“嘿,你不是一再强调要我一个人来,怎么又提Emily呢?”
“少跟我装傻!夏昱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最好乖乖合作,小心我伤了她!”他说著,把刀更抵向小墨。
“阿昱,你为什么要来?你根本不应该来的!”小墨黯然喊,只觉得心情很复杂,一下搁热汤里,一下又往冰山掉,冷冷热热,五味杂陈。“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了。”
“你住口!”梅老和夏昱人有志一同地喊,夏昱人跟著说:“衡量一下自己的情况好吧?不要像个傻瓜,净说些蠢话。”
小墨扁嘴道:“你又随便骂人。我是为了你好耶,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闭嘴!笨蛋,受伤的是你!”夏昱人实在很生气,她非但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还反过来怪他,“你的颈子都流血了,你没感觉痛吗?”
“够了!都给我住口。这里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梅老气恼道:“夏昱人,我问你,Emily呢?”
“她是不可能来见你了,”他简捷道,注视著对方的反应,“因为她已经遭到警方扣押。”
“你说什么?!”梅老吃了一惊。
“我说,梅雪月小姐已经被警方扣押,以共谋杀人谋财和知情不报的罪名逮捕,恐怕你得在警局里见她了。”夏昱人又道:“别担心,你们很快就能重逢。因为我要以杀人重罪逮捕你,安德森先生。”
帅呆了!小墨暗自喝采。
“你不能──”梅老兀自挣扎。
“你有权保持沉默,不然,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将列为呈堂供证。另外,由於你已遭逮捕,基於案情需要,警方有权搜索你所有私人物品,包括你的电脑档案和硬碟。现在,请你把受害者交出来。”夏昱人上前一步。
“别过来!”梅老押著小墨后退,“你别想唬我,夏昱人!你没有证据,你不可以抓我!你别想唬我!”
“我没有唬你。”夏昱人文风不动,镇定恒常。“关于你犯案的经过,Emily全都已经招供,你的罪行早已确凿,再挣扎也躲不了法律制裁。我劝你乖乖投降,把挟持的人质交给我。请记住,你现在的行为正逐渐加重自己的罪行,於你本身一点助益地无。”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把她放了。夏昱人,这女孩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不放呢?如果我要她作伴呢?”梅老嘿嘿笑著,空出一只手,抚弄小墨的双颊,“嘿!瞧这细皮嫩肉的,有她作伴,黄泉路上也不用怕寂寞了。”
“臭变态!”小墨尖叫著,极力偏头想避开他的碰触,“不要碰我!谁要跟你作伴,你自己下地狱去吧!”
夏昱人发出一声笑,引得两人齐抬头看他。
“我有同感。不过,两位都不必太急,时辰还未到呢。”
阿昱在说什么?小墨感到莫名其妙。梅老却是咬牙切齿。
“夏昱人!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你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女孩,还是笃定我不敢伤害她?”他又恼又怒,绝然道:“好!我明白了,总之我是逃不了了,那我就抓个人作伴,黄泉路才不孤单!”
他撂下狠话,举起刀子,作势欲插入。
“喂,别冲动!”夏昱人连忙阻止,“别伤害她。”
“呵呵,你终於紧张了,你还是在乎她的。”梅老有丝得意,自己总算押对宝了。
“是。你别伤害她,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夏昱人让步道,注视著他手里的尖刀,总算,凶器离小墨愈来愈远了。
“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好极了,先把你身上的枪枝交给我!”
“不!”小墨频摇头,急道:“阿昱,不要!千万别交给他,他打算用你的枪射杀你。”
“闭嘴!快交出来!”梅老威胁地转头,又把刀指向小墨。
“好好!我交,你别冲动。”夏昱人作势拉开衣襟去拿枪,却从胸前口袋里掉出一件东西来,他哎哟一声,先把枪往上抛给梅老,再弯身去捡东西,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台小型录音机。
“啊!”他扬扬录音机,说:“这台录音机记录了Emily招供,关于你所犯的一切罪行,你有兴趣一听吗?”
梅老为了接夏昱人抛出的枪枝,上前两步,离开小墨身边,现在他一手持刀,一手持枪,将枪口对准夏昱人,警戒地盯著他。
夏昱人好似没看到那把枪,自语道:“本来我是怕Emily后悔,才会预作防范,事先录音。不过这卷带子也没用了。”因为警方早就做好笔录。“现在,既然把它带来了,你就听一听,说不定她真的诬告你呢。”
“放出来!”梅老命令道。
夏昱人耸一下肩,按下他事先调好的播放键,Emily的声音立即传出:
“……项练是埃弗伊家的传家项练,也是我名字的由来,我叫雪月……可怜的母亲,为了安德森的梦想,被迫四处向人伸手借钱,到最后告贷无门……”
“不是这样,”梅老喃喃地:“她爱我,她是自愿的。”
“……她是安心去死的……她是为安德森而自杀……”
“胡说!她在胡说!”梅老激动地挥舞手枪,目皆尽裂,吼道:“月灵是真心爱我!她没有自杀,她只是爱我,才会愿意为我牺牲性命!你们不要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原来埃弗伊太太还有个中文名叫月灵。夏昱人想著,和小墨交换一个眼神,重新按下录音机播放键。
“……没错,梅登就是安德森,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从最早的章杰太太、蔡丽丽太太、韦女士到最近死亡、被你扣留遗产的谢香绮,全部都是安德森一手杀死的……”
“……我愿意成为警方证人,举证安德森博士,说明他杀害章杰太太、蔡丽丽太太、韦女士与谢香绮等四起案件的经过……”
“可恶!”梅老怒吼一声,持刀朝著夏昱人冲过去──
“阿昱!”小墨惊呼──
夏昱人没有说话,也没传出惨叫,电光火石间,小墨只见夏昱人身子微偏,不知怎么地张开手,挡住梅老剌向他的尖刀;转眼间,情势整个大逆转,换成他扭著梅老的手臂,将他压制在地。
“是你在纽约地铁站将出外旅行的章杰太太杀害的,用的就是空手道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我一看到美国替方传回来的照片,心里便有数了。
“梅老先生,哦,其实你一点也不老,顶多才五十出头。滴滴曾经质疑,埃弗伊太太怎么会爱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其实她爱上的是年过不惑、风流倜傥的安德森博士。装老,是你计画的一部分。而且你还是一个空手道高手。不过很可惜,如果你用对付章杰太太的手法来对付我,是行不通的。”夏昱人轻松笑道,双手将他压得紧紧的。“因为我高中毕业时,已经拿到空手道黑带的资格。”
“阿昱,好样的!”小墨高兴地在原地又蹦又跳,“你真厉害!”
“夏昱人,是我太低估你了!”梅老恨恨地咬牙切齿。“你故意说些废话,又让我听录音,目的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而我居然傻傻的中计,自动送上门。我实在太愚蠢了!”
“不,梅先生,你是个天才型罪犯,一度让我束手无策。”夏昱人诚实道,边抽出手铐来,将他铐在柱子上。“不过,你终究是人,人就会有弱点。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Emily便是你的弱点,因为你对她怀有愧疚。”
梅老还欲挣扎,夏昱人抢先道:
“您老还是乖乖待著,也别妄想那把枪能起作用了。”他微笑地当著梅老面前,将枪枝拾在手上掂了掂,“试想,我哪可能将一把上了膛的凶器交到杀人凶手手里,这把枪里没有子弹,您老还是死心吧。”
梅老直瞪著他,凶恶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立时将他拆吃入腹。夏昱人不去理会,把枪放进口袋,转身来到小墨身边。
“阿昱──”小墨高兴的表情在看到他的脸色后,自动静音。
“笨蛋!”夏昱人一开口就骂,“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像躲蛇般远远躲开他们三人,而你今天居然自动跑来送死!你有什么毛病啊?”
小墨委屈地嘟嘴:“人家是不想看你那么烦恼嘛,我是想替你解决问题。”
“解决个屁!”他实在太生气了,骂道:“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解决?我瞧你替我制造麻烦还差不多!”
“你怎么这样说!人家是一片好心耶。”
“你的一片好心,”夏昱人咬牙道:“害你自己受伤了。”
笨蛋阿昱!老是嘴硬心软的。明明在乎她的伤,还故意说些恶毒的话来气她。
“对啦对啦!我是笨蛋。现在,我的脖子痛,手脚也被绑得好痛。”
“你喔。”夏昱人感到无可奈何又心疼,“转过去,我帮你解开。”
“嗯。”小墨甜蜜蜜地转身,任他摆弄。
夏昱人先是替她解开绳索,又拿出手帕裹住她脖子的伤势,还揉捏她手腕被绑出的红痕,边问:
“除了绑著你、割伤你的脖子,他还有没有伤害到你?”
“他还说了很多自大浮夸的浑话。”
“只有这样吗?”
“你还希望他对我做什么?”小墨瞪瞪眼。
“抱歉。来,站起来,让我看看。”
他们正说著,别墅外一阵骚动。小墨拉拉夏昱人的袖子,想提醒他有人来了,外头却抢先传来大叫声:
“老大?老大!你在里面吗?”原来虎仔和滴滴带著大批警力,已经闻讯而来。
夏昱人翻翻白眼。“真是!明明叫他们等著,还是赶来了。”他扬声唤:“我在!进来吧。”
“是!”
“是虎仔他们,别怕。”夏昱人回头安抚小墨,耳边却响起梅老的吼声:
“夏昱人,你该死!”
同时小墨和虎仔他们也惊叫:
“阿昱!”“老大,快闪!”“夏昱人,死吧!”
各种声音集中向他炮轰,一时间,夏昱人完全摸不著头绪,然后他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同时小墨闪身到他面前,替他挡住梅老射来的那把尖刀,尖刀直直刺入她身体里──“啊!”
小墨发出惨叫,往后仰倒在夏昱人怀里。
“小墨?!小墨?!”夏昱人惊慌地扶住她,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他的手。“小墨!”
不!
第十章
市立医院。
手术室外的红灯持续闪亮,像一条细细的绳索,不断扯痛夏昱人的心。
可恶!为什么小墨要替他挡刀?他宁愿是自己被刺中。夏昱人又恼又气,一面又懊悔自己不智。他太自大了!明知梅老是危险人物,却放任他而不加约束。早将他绑牢或打昏,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错就错在他太自大、太自信、太愚蠢!
他萎靡地坐在长椅上,用手拉扯早已凌乱的头发,不时抬首,紧张地望向手术室的门。为什么进去这么久?难道小墨有危险了?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烦躁地在长廊上踱步。
“老大?”虎仔远远走来,后面跟著滴滴,她一到就问:
“小墨呢?老大,小墨怎么样?!”
“哎呀,你先让我说嘛,小墨又不会跑掉。”
“你知道什么?!”滴滴气恼地又推开虎仔,“梅登才不会跑掉。小墨流了那么多血,我很怕她会出事。”
“放心啦,有老大在,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你瞎啦!老大手上染了满手的血,一个人身上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她叫。
“我说没事就没事!”地也叫。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夏昱人跳起来吼,“小墨还在里面急救,你们还在这里大吵大闹?!”
他们双双被他的怒气吓住,呆呆地抬头看他。
“老大──”他在生气?“对不起。”好不可思议!
“我,”夏昱人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很抱歉,是我不好。”
“老大,别这么说,我们知道你也很紧张。”
夏昱人呼地又坐回去,神情萎靡不振。
虎仔和滴滴各自哇地惊叹──
哇啊!头一次看到老大这么憔悴的模样,看来小墨在他心里还是有份量的。滴滴想。
哇塞!老大第一次吼叫耶!也是第一次失了意气风发的气势,第一次这么懊悔样……好多的第一次,教人大开眼界。虎仔想。
他们对视一眼,开始你推我,我推你,商量著到底谁去安慰夏昱人。最后虎仔被推出来,只好硬著头皮上前。
“呢,老大,那个……梅登已经全盘招供,目前押在局里,择日送法院审判。”
虎仔话说完后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任何反应,他迟疑地抬头,看到夏昱人一动也不动,痴痴望著手术室的门,大有门不开,他就不起来的坚决。虎仔抿抿嘴,回头对滴滴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滴滴叹著气,突然听到一阵高跟鞋叩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扭头去看,是英姐,她手里捏著皮包,像一颗火车头般,直向他们冲来。
“夏昱人!”她同时高声叫著,“我听说小墨受伤了?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过会好好保护她?”她直问到他脸上去,“夏昱人,说话啊!你傻啦!”
夏昱人仍盯著手术室的门。
“臭小子!你──”
“英姐。”滴滴阻止地拉住她,“你先别激动,小墨还在做急救,事情也没搞清楚,你先别急著怪他。”
“不怪他要怪谁?!他明明答应过我!”
“好了好了,你就小声点,老大现在这个样,也没法和你谈。你先冷静下来,等手术结束再说。”
她看著夏昱人,皱紧眉头。
“他是怎么回事?才几小时不见,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似的。”
滴滴苦笑,实在也说不上来。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夏昱人虎地跳起来,速度之快教人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