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运用是因为在人界没有人会教你,但在魔界就不同了,魔界人一出世就得学习如何逼发出自身力量的极限,这不过是最粗浅的入门法而已。”
“哇!”芝苹两眼发亮,崇拜地瞅着他:“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如何控制力量?”
“当然可以。”无识答得很爽快:“我知道你为无法掌握力量的动向而苦恼,你要是学会了驱使要领,你会发现力量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我不要它帮我做事,我只要它不要在我不稳定的时候出来丢人现眼……”芝苹一下子又变得落落寡欢:“我真的厌倦了。”
厌倦什么?
厌倦别人的惊异、害怕;厌倦他们的疏远私议,厌倦了……“怪物”这别名。
“往好处想嘛!”看出她的忧郁,无识出言打气:“有了力量,你要帮人也容易多了,遇上坏人也可以藉力惩罚他呀!”
的确,如果没有了力量,她怎么把绿音救回地球?
芝苹很是高兴自己怨恼了二十五年的力量,找到了存在的意义,要是她学会了调度力量的方法,要找谁开刀呢?
对了!那个疯子里的精神病!
想起他,芝苹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无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高,穿得蓝蓝绿绿的,头发长到肩膀,笑起来邪邪的……”她比手划脚地形容:“没讲话时根威武,眼神如刀,剑眉星目,斯文中带了丝冷肃,饥诮里又含了抹厌世,比我们地球的刘德华还性格的人?刘德华你知不知道!就是我们人界很红的明星!他长得很帅,可是跟那个人比起来就只能算还可以……”
也!怎么讲到后来变成在称赞他了?
“魔界中有这么出色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无识睁着眼说瞎话,他当然知道她所指何人,但他目前还是暂时保密的好,所以,他只好翻出他装傻的绝活。“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你会不会是作梦?”
作梦?会吗?
芝苹经他一说,倒迷惘了起来,她会做出如此真实的“失吻”梦吗?惨了,她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我……”
芝苹忽然弯下了腰,让无识又摸不着头绪。
“芝苹,你怎么了?”
“痛……”芝苹冷汗直下:“我肚子好痛……”
“怎么了?”无识的手刚好抱住了她跌落的身子,慌忙地察看,惊觉她脸色泛青。
“肚子好痛……”芝苹被腹部犹如刀割针刺的疼痛磨失了理智:“无识,救我……”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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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这里,海天苍茫风啸呼疾,世界彷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独立在此眺望。
海,并不清澈;空气也夹带着不远处的渔网、曝晒的鱼干飘送过来的腥臭味,此处并非风景名胜,更没有资格列入海水浴场之荣宠,但她就是喜欢这里。
是此处的静谧吸引她,还是这一方寂寞的天地召唤她的灵魂?她已不会费心去臆测,这里就是这里,她又何必花时间追索那些与己无关的事?
世界上复杂的事已经太多了,让她的生活简单一点吧!
她从不允许自己在人前表露她此刻的眼神,即使是对慈宁也不例外。慈宁太了解她,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她的空茫,其实她们都明白这种感觉太椎心,聪慧如慈宁也只能默言退旁,等候她舔完伤口后的笑容……
耳边远远地接收到声波,隐约听得出是渔村小孩们玩耍嬉戏的声音。呵!童年,她也曾拥有过的珍宝,幼时与父母、慈宁携手共度的日子是闪亮的,是绚烂的,更是短暂的。
她的童年连同她的快乐,早就在十五岁那年彻底破灭,像手中、水远握不住的沙,她只能眼睁睁地任它一颗颗一粒粒地掠去快乐的画面,没人永恒。然后,童年成为她禁忌触碰的痛楚,成为她不敢作梦的疮疤,成为……她最重视却也最鄙弃的笑话。
什么誓言,什么爱情,什么至死不渝!在现实的脚下,只不过是被踩得稀烂的幼稚。
她曾引以为傲的家庭,相爱的父母,母亲一字一句描述的瑰丽故事,全是假的,全是梦幻中的泡影,全是禁不起考验的神话,那薄弱得可怜,一旦被拆穿,他们所玩的把戏就原形毕露!
是谁骗了谁?是母亲骗了她?是父亲骗了母亲?还是他们都被现实骗了?
或许,是她心甘情愿被愚弄吧!所以当她笃信的教条被推翻时,她才会如斯难堪痛心。是她一直沉醉在假象中,是她不肯醒来?是她自己宁愿用生命去守这个神话,她不该怪别人这般不留情面地撕开她的帷幕,她藉以遮去现实的帷幕。
海浪冲到脚边,卷走了足下沙粒,她的童年是否也被一并带走了?她留不住的过去,她看不到的未来,是不是也会跟着浪花逝去?
她就这样伫立在这里,眼里没有海,没有天,也没有将来。
慈宁,这就是你保持缄默的原因?是否你早就预见了结局?
可笑呵!她江芝苹竟然执迷不悟至此,痴长了二十多年头,还是死守着神话里才存在的天长地久。她在等什么?等另一个深信天长地久的男人吗?还是等这个延续下来的神话?
不!
她守的只是母亲的爱情,她只是想为母亲画下完整的句点,纵使它早已残缺。
邻近的嬉戏声逐渐远离,一如她生命里每件来不及珍惜的东西,慢慢地退去,退去……
潮水滚滚地涌来,涨潮了。她渴求的平静永远泯没在潮浪的起伏中,她要的只是一个真实有爱的家庭,只是重组童年的温馨梦,只是挽回她还能把握的仅有,但她却一样也无缘拥有。
腰际的冰凉是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她只恍恍惚惚地感觉到冰凉一直升高,从腰际到胸口,到下颚……
妈,你是不是还在等爸回头?
你是不是在海的那一端期盼?
慈宁,你可知道多余的生命该还给谁?
啊!海的旋律好悦耳,好温柔;一波一波地灌入耳中,澎湃激昂的震撼着。
好舒服,好想就这么睡着,在这么个海洋下……
“不许睡!醒醒!”
谁在摇晃我?求求你们让我睡觉,我好累,看到的,听到的,甚至于摸到的,都不是真的,我不要再过下去了,让所有的伤的痛的过去都过去吧!放了我……
“你不可以死!江芝苹,你非活着不可,我不准你用死来逃避。”
你是谁?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是他,怎会是他?
他又变成梦中的翩翩公子,是她在作梦吧?不然他怎么可能对她好声细气地?她又在作不切实际的梦了。
“江芝苹!”无情忍气直喊:“我警告你最好合作一点,要是你连试都没试就放弃,我发誓让你活得比死遢不如。”
发誓?是谁又在发誓?不!她已经学聪明了,她不会傻得再相信不负责任的誓言,再也不了……谁在吻我?
她虚弱地想推开他,手举到半空却无力地垂下。
我是不是又作“失吻”梦了?
好热……不,好冷?感冒了吗?怎的忽冷忽热?咦!他还在吻我……不对,他不是在吻我!
她发觉他正以唇吸吮她体内的冷热,奇异地,她血液中彷似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吻而集中……胃、食道,被他吸了去……
无情撇首吐出毒液,黑色液体有如泼墨般染黑了地板,其中还带有一两块半黑的血肉。
她皱起眉:痛……刚才不是很舒服?臭疯子,是你又来扰我是不是?
感觉上胃好像被挖了一块般,又麻又刺地很不好受。
无情吸出最后一口毒吐掉后,她便无力地倚偎在他胸前,他掌贴她背心,送出力量助她护身补气。
“混……混蛋,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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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诧异地侧目,她醒了?毒尚未找尽她怎么会醒?
“为……为什么你老是要来我的梦里?我……不要见你……你是混蛋,你们都是混蛋,只会欺……负……我!”
原来是梦呓。
无情有丝好笑,她的精神力还真强得令人佩服。
“王……”无识靠了过来:“怎样了?”
“毒尚未尽,不过要不了她的命。”无情的闲散与无识的忧急如焚恰成反比:“暂时她还醒不来,会有断续昏睡。”
“你说她只吃过沼果?”无情帮她血脉运行导回常轨后便收回力量,扶着地躺下:“吃了沼果后才中毒的?”
“是。”
“好好的人给你看顾成这样。”无情的语气寻常,既无忿也无怪,好似和人谈天说地般普通,但无识知道他发怒了。“教我怎么信得过你?”
“王!沼果是闇魔地所进献,闇魔三令必有阴谋!”
“我知道。”他一摆手:“我会处理,你回去研究你的书,她就由我来。”
“可是王,她……”
“她中的是沼藤渗以石精的混合毒,必须要以两周时日才能全部除尽,我不希望在我施力的同时有人在附近。”无情睨向他:“怎么?怕我出尔反尔,不给你机会赢得宇剑?”
“王!你明知我根本不要宇剑!”
“那你急什么?”无情懒懒的反问,令无识好一会儿答不上来。他微哂,起身,手往后轻挥,床棂的流苏便垂了下来。
“无识,你在魔界是仅次于我的法魔,你既无闇魔地三令的好妒与不择手段,也没有无觉无受愚昧,你什么都好,就是要命地优柔寡断。”
无识信手白书架上端起一幅小沙画,玻璃内的沙随他的晃摆而堆动,流泄的沙浸于水中特别晶盈。“你的多情潜藏在众条规中隐埋不出,但江芝苹的出现却触动了你对感情的渴望,我再三明示,你怎么反要踩进去?”
无识想解释他的用意,想大声说出他有足够的能力漠视感情!但这些话却卡在他喉咙中一字也没有说出口。
“不要告诉我你懂得应付感情,“感情”不是可以随便敷衍应付的,它更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具,它是包里着糖衣的迷魂药,刚开始你会觉得它很美,等你无法自拔时就会毒入心髓生死两难。微雅娜的苦果,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想像我一样跌得头破血流、绝心断情才觉醒?”
无识赫觉自己无言以答,种种矛盾交战在拉锯相持不下。他在留恋什么?他在犹豫什么?王说得没错,他不能再陷下去了,是他抽身的时候!
“江芝苹太危险。”无情的眸光疏淡,神魂远游,彷似到了未来时空预知了结果:“感情将成为我们反目成仇的导因。”
换言之,江芝苹将成为他背叛魔界的原因。
“不可能!”无识僵直着肌肉,连语句都因气怒而棱角:“她只是人类,我不会为了小小的人类反叛魔界!”
“我有说你会反叛魔界吗?”无情条线分明的唇又泛开了它专属的嘲讽.“我只是“怕”,“怕”并不代表事情会发生。”
但通常,魔尊无情说出的事没有一件不成真。
“要证明我的猜测错误很简单,十四天后来接手,只要你能让她自动献血,宇剑就是你的。”
“王,有件事我想知道。”
“有什么事是我们法魔不知道的?”无情点头询问:“是不是有关她身上的毒?”
无识汗流浃背,在心魔面前没有秘密可言,这句话果然非虚,心魔正如一面镜子照出人心里所有的善恶美丑,它没有感情,却能窥见人心最私秘、毫无困难地一览无遗。
“沼藤毒源于闇魔地,石精却是来自光魔天。”无情只要抹去了尖锐的讥诮,他的笑容可掬里,无懈可击的亲切是他成功地突破别人心防的武器;无识对这笑颜太熟悉,他这朵恶魔的微笑不知令多少女子痴狂,而他现在正对着他笑。
无识胆寒地低头,再次证实恶魔的微笑无往不利,他知道恶魔已由他的心虚中看出了他追问毒源的动机。
无情好似浑然不觉眨眼间的变化,但浓郁的讥讽又如潮水般流回他眸里:“石精是光石提炼出的菁华,功在吸取动植物的营养,有个挺相称的别名,叫血管里的吸血蛭,满好听的,你觉得呢?”
“我……呃……”
无情自书架的抽屉中找出了串风钤,手指轻拨,风铃便款摆生姿撞击出清脆的音符:“知道石精能渗以藤毒溶去它特有的味道的人不多,要害她的人可真费心思。我灭日城内有本书正巧记载了用量与解法,她的健康得再花些工夫。”
“你是说有人偷入灭日城窃盗毒方?”
“说吗?”无情模棱两可地不予正面回覆:“我只说她接下来很麻烦。”
“王!”无识大胆请求:“下毒者之事可否由无识追查?”
无情转头,迷蒙的眼盯在他身上,感觉不出喜怒。
“王,下毒者无视王宣布将江芝苹待为上宾的命令,擅自使毒居心叵测,无识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记得我约束过法魔做什么。”无情很快地回头,将风钤捧送腾空,风铃无翅自飞,直直挂上了窗口,风和柔地与铃交谈,叮叮当当地散达着愉快。
他露出稚气的笑,指着风铃问:“你看,微雅娜在的时候就是挂那,现在我又把它挂上了,感觉像不像小娜回来了?”
无识好生迷疑,无情的举止反覆无常,他该是不愿踏入情居的,该是极力抹杀曾经,该是不敢回想过去的甜蜜,但他却又兴奋如幼儿寻回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难道他已无情至无痛的境地!可是若真无情,又怎会提起那段时光的欢欣?
还是……他疯了?
“王……”无识嗫嚅:“微雅娜已经不在了。”
“是呀!她走了半年多了!”无情望着风钤,像是想自风铃中觅出往日情怀:“小娜最爱情居里每件东西,因为这里的每样物品都是我送她的。小娜爱静,却又喜欢风铃在她遥思时为她谱曲,她就是这样,你知道她!”
无识心下忐忑,无情笑得如梦似幻,若非他了知实情,他还以为无情是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你不是有事要忙?”
无识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找不出怪在何处,只得告退:“无识不打搅……”
“记着两周后换手。”无情的背影没由来地显得单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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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是百分之百不加料的静,风在和铃热络地招呼过后便离开了,留下沉睡的铃伴着沉睡的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脚落在地上无声无息有如猫足般灵巧,书架上的书被重新排列过,架上纤尘不染,明显有人为此地大肆整顿过,光是用魔法是不会连小地方都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