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岁方真有什么改变,但,事实上他确实改变了,似乎笑得更开心,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甚至认为他的开心和在场的女子有关系。
“真,这就是你的妹妹樱子吗?”
“我叫常筱樱,不叫樱子。”她的冷淡与女人的热络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知道,但是却无意做一个伪君子。
“对不起,我是田中理奈。”
“樱,理奈没有恶意的。”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没有风度,但是听到他护着那女子,她满心的不悦。女人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她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匪浅,而她永远都只能当个妹妹,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想无理取闹。
“对不起,惹得你们不开心,我看我这个讨人厌还是消失比较好。”常筱樱转身,朝外头走去。
她听到一阵步伐朝她奔来,还传来碰撞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但是知道岁方真正追着她,可能在急躁间撞到什么。
她装作没听到,不想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关注。
常筱樱继续往前快步走,想快点离开两人的视线,可是在转角处,她的手被他强有力的手扯住。
“干么?”她终于回头,语调冷淡的问。
“你还没有吃早餐。”
“不饿?”其实她饿得可以把地上的落花当饭吃了,可是她不想和另一个女人同桌。
“你为什么这么爱生气?我记得你母亲的脾气很好,为什么你不一样?”
“我就是这牛脾气,你不喜欢就不要理我,别想要我像我妈那样逆来顺受。”说到底她还是讨厌当个私生女,无法向人说出自己的来处,所以她发誓永远不要像她母亲那样被男人束缚。
“你这样很没礼貌,去跟理奈道个歉。”
“真奇怪,我哪里不礼貌了?你那么心疼她,干么来追我?快点去安慰她不是比较实际?”她直视着他的眼问:“我不吃饭犯法了?”
“樱,我以为我们说好了要好好相处的。”岁方真叹着气说:“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让我自生自灭比较好。”她良心的建议着。
也许离他远一点,就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可以比较能够恢复正常,因为她并不想当个讨人厌的女人,也不想象个醋坛子。
也许有些女人,可以笑着和心爱的男人说再见,但她就是做不到。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他眼里有着另一个女人?
不过,她不会想要玉石俱焚的,只想要远离。
“你放手好不好?”常筱樱瞪着他的手说:“你放着女朋友不管不好吧?”
这个提醒让他松了手,视线转向依旧在餐桌上的田中理奈。
她满心失望,心头的血如注地淌,脚步蹒跚地缓缓往外走。
终于与他有段距离,而他也没有上前追她的意思,只是叫着,“樱。”
每每他一叫,总会让她有心碎的感觉。她喃喃地说:“不要再叫我了。”
改名、改名!她一再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再让他有机会这样叫她。
但是,他愈叫愈勤,而她的心愈来愈痛,形成了一处抹不平的伤口。
***
“真,你妹妹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样子。”田中理奈幽幽地说:“我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可是她不给我机会,我实在愧对你的请托。”
“那不是你的错。”他笑着安抚她,自责地说:“她的个性一直都这样,该说是我们的错,我们若早点把她接回来,就不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那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试着和她谈谈,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失礼,但是你们同样是女人,我想应该比较好沟通。”
田中理奈笑着握住他的手,深情的说:“为了你,我会努力的,可是你呢?为了我又肯做怎样的努力?”
“你是指?”他故作不懂的反问。
“我们已经订婚一年多了,之前你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你醒过来了,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现了?”
“你是说结婚?”岁方真困难的咽下口水,想要假装听不懂,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和田中理奈的婚事是双方家长说定的,当时的他觉得理奈是个理想的对象,论家世和学历,都足以担当岁方家的少夫人,她的个性也温柔婉约,足以当个好太太,在没有特别喜欢某个女孩的情况下,他和她约会了几回,便点头答应订婚,而那之后,他无故跌落楼梯成了植物人,延误了原本该举行的婚礼。
偏偏见到樱以后,他突然无心于婚事,一心一意只想让那个闷闷不乐的女孩开心起来。
“真,你不会是想要毁婚吧?”田中理奈一脸狐疑的盯着他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结婚的好时机。”他急促的解释。
“什么不是好时机?我们的婚事已经延误了一年,现在你的病好了,举行婚礼是天经地义的呀,你怎会觉得时机不对呢?”
事实上她本来已经打算放弃这门亲事的,毕竟她还年轻,不想大好的青春埋葬在一个活死人身旁,可是在她正好要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岁方真却又醒过来了。
于是,衡量他与另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她还是决定吃回头草,毕竟岁方家少夫人的地位确实比较吸引人,她抗拒不了。
可是现在,从刚才看到的状况来判断,岁方真八成把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看得比她重要,她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情愫不单纯,可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她就输定了,为了讨好岁方真,她努力营造的淑女形象当然不能够毁于一日,如今只有让他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那么她才能够稳稳坐上岁方少夫人的宝座。
“真,我知道你担心你妹妹,但是和我结婚并不会影响你想照顾妹妹的打算,事实上你还会多了我这个老婆帮忙,我一定会把樱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所以你好好考虑结婚的事情好不好?我实在怕极等待了。”她用动人又无奈的语调说着“等待”两个字,用意在动之以情。
于是她赢了,岁方真对她不仅过意不去,更基于义理不愿说不,只好点头答应,“我会好好考虑的。”
“真。”田中理奈抱住他的颈项,给他一记热情的吻,高兴的流着泪说:“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可他除了呆愣地站着,却无法有其他反应。
第六章
在这几天的假期里,常筱樱总是和岁方真玩捉迷藏,她老是一早起床,在半夜回家,如果碰上岁方真为她等门,她就爬窗,他若在她房间等,她就跑到客房睡觉,总之,躲避得相当彻底。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被他逮着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刚准备要偷溜出门,他从她身后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声音在她的正上方响起,“你为什么刻意躲我?”
“躲?我干么要躲?我只是好意不想吵醒你们罢了。”她知道田中理奈一直都住在樱花园中,甚至和他同住一房,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当她第一晚回家,发现半夜了还听到田中理奈的声音在他的房间响起,她很失望,也很伤心。
他毕竟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不同,只要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拒绝不了。所以她不仅对他失望,更伤心自己竟然会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值得喜欢的男人。
这一点都不像她,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潇洒的女人,可事实却证明她其实也是有弱点的,也或许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只是一再的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他说得对,她确实在躲藏,让自己不至于出乱子。
“放手。”
“那你得答应我不乱跑,我才放手。”岁方真谈起条件。
“好啦!”她就算想逃,也难逃他的手掌心,只好妥协了。
他松开手,问:“这些天你都上哪去了?”
“没上哪去啊!”
事实上,常筱樱去的地方可多了,北海道的交通很方便,几天内,她去了札幌、小樽,还有许许多多的景点,像恨不得把北海道逛完似的到处乱跑。
可是,这只是一种躲藏的方法,去了哪里她的心境都是一样的,甩不掉关于他的记忆,甩不开他的影像,甚至还多出田中理奈,老想着他们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是怎么亲热的。
“我到处找你,只差没把整个北海道翻过来。”
“我在家啊。”
“你在家?”
“不骗你,要不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些什么。”常筱樱故作轻松的说:“前晚,你和田中理奈上床了吧?”
“什么?”岁方真的脸色变得难看,似乎很在意被她发现了这件事情。
他在意?为什么?她不懂。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又没有偷窥,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我不想听到都很难。”
“你前晚睡在客房?”
“是啊!”
“难怪我等不到你。”他叹口气,说:“你就那么希望我为你着急吗?”
“着急?”常筱樱突然觉得好笑,他要是着急,会在她不见的时候和另一个女人上床?“那可真是奇怪。”
“樱……”
“好了,我要出门去了,你还是回到她身旁吧,免得人家以为我想抢她的男人就不好了。”
“理奈回本州去了。”
“骗人!”她转头,头一回出现激动的表情。
岁方真如发现新大陆似地握着她的肩头说:“你总算有冷淡以外的表情了。”
“神经病!”常筱樱红着脸,挣脱他的箝制,压抑内心的狂烈舞动,“别说得好象我是个怪人。”
“但你确实是。”
他这么急于当个好兄长吗?确实,他表现得很尽责,想要让她开心,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可是,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就不该在这种只属于两人的假期里找田中理奈来,那令她感觉他的在意不过是嘴巴说说罢了。
不过既然田中理奈已经离开,那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躲避了。她转身就走,决定继续睡觉。
“你上哪去?”岁方真不解的问。
“睡回笼觉。”常筱樱轻描淡写的回答。
“睡回笼觉?你不是要出门?”
“不想出去了。”现在天还没有亮,当然只有睡觉喽!不过她知道,他不会懂的,也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心想要懂她。
***
其实常筱樱很不愿意回本州,因为会碰上岁方玲子,也会碰见田中理奈,更必须在她们的地盘上忍受她们说些有的没有的。
就像现在,她们逛街,干么得拉着她一起呢?
“别绷着一张脸,即使你不愿意出来,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是岁方家的孩子,但是阿真极力坚持要你回岁方家,那么你就该表现得像个岁方家的千金小姐。”
常筱樱明白,岁方玲子一开始就表示得很明确,找她来不过是要她当替身,并不是真的愿意接受她,也可以说是万般无奈,现在岁方真已醒过来,她当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么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里被念个没完,而且和她们逛街没意思,专找名牌精品店逛,实在很无趣。
“你也该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
“至少穿得好一点,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虐待你这个认祖归宗的小孩,那可是有损岁方家名誉的。”岁方玲子尖酸地说。
她大声喊停,“我可没说要认祖归宗,那都是你们自己胡乱决定的。我说过我叫常筱樱,是台湾人,永远都不会成为你们岁方家的一员。”
“你真是不识好歹!”
“是啊,我就是这种人,你看不顺眼可以不要看,要不然快点说服你宝贝儿子,叫他放我回去。”“我是没有那种能力。”岁方玲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阿真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柔顺,他其实是很固执的,他很疼你,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那我岂不是永远不见天日?”她快要昏了,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被束缚在这里,心碎至死?
“除非你找个人嫁了,让他安心。”
“嫁人?”常筱樱一副见鬼的表情,“别开玩笑了!”
“你二十三岁了吧?是该找个对象了,你爸爸也这样希望。”
“那是他家的事情,别和我扯在一起。”她才不想顺了那个见不得光的人的意呢,瞧她都来多久了,他竟然一次也不曾出面,那种人能称之为父亲吗?“你们的话我都不会照做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家喜事将近了。”
“喜事将近?”岁方玲子朝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田中理奈正自更衣室走出来,“你说阿真和理奈的婚事吗?”
“不错。”
“可惜阿真说了,他要先看到你嫁人,才要考虑自己的未来。”
什么跟什么呀!她结婚与否关他什么事?他这不是在推她下十八层地狱吗?
“我如果不结婚呢?”
“你会的,我们已经开始帮你物色对象了。”
她敢保证,岁方玲子口中的“我们”绝对不包括岁方真,而是指田中理奈,但是她决定找岁方真理论,因为罪魁祸首是他。
***
看到常筱樱突然来到办公室,岁方真除了讶异之外,还有更多的惊喜,他兴高采烈的问:“樱,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谁来看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闷声说着,心想,他干么兴奋成那样?像小孩子看到糖果似的。
“不是来看我,那就是有事情找我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岁方真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
“你可不可以表现得正常一点?我来有必要这么高兴吗?”说他看到糖其实算是很含蓄的,事实上比较像是已经把糖吃进嘴里了。
但,她可不是他的糖。
常筱樱正想要说出不满,他却抢先道:“这是你第一回主动来找我。”
“那又怎样?”她哼着气问。
“情况改变了。”
“看不出来有什么改变的地方。”
他的热情碰上她的冰冷,犹如热脸贴上冷屁股,形成强烈的对照。
她也不想这么不可爱,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就是无法接受,因为她根本不想当妹妹,这个想法始终没有转变过。
“我告诉你,我不是来找你喝茶聊天,我是来找你理论的。”常筱樱瞪着他,说明来意,睁着满是怒火的眼,说服他自己很生气。
但,岁方真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一个劲地拉她坐在沙发上,而后自顾自地说:“既然来了,就先坐一下,等会我就要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从没见过这种人,说他温柔过度,但在别人看来,好象是个择善固执的人,可对她却没什么脾气,这样的他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
“吃饭?和我?喂,你没听懂吗?我说我是来找你理论的。”
“我知道,但是吃饱饭比较有力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