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妳……」吉安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老爱说些不吉利的话。
「快啦!」
「妳烦不烦!我说不行!」
「你让我驾马车,我就不烦啦!」
「妳放手,驾──」
吉安实在被她烦透了,看她连手都过来了,连忙抓过马鞭用力一抽,再对马大声一吆喝,催促着马儿开跑了起来。
「啊!…」
咚!
蓝霜凝被身后突然的一阵混乱声吸引着转头,一看……
「姊姊──」
一声尖锐高亢的叫声紧跟着扬起。
「停车──」
原先坐在篷车后头外沿看着后面景色想着心事的赵斌敏,先被吉安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再加上突然来的速度让她身体摇动了一下,一惊慌竟没抓牢篷车边的木桩,「咚」一声就掉下马车。
「停车!停车!快停车!」蓝霜凝慌乱的叫着,一双手乱七八糟的胡乱抓着吉安的手,这一阵乱抓反而让吉安更无法控制住马车。
没想到这时候……
「唉哟!」原本跟在吉安这架马车之后的另一架马车,被前面突然掉下来的人吓了一跳,马夫只顾急拉着缰绳要停车,竟忘了他拖的是两架篷车,后头那架篷车就在这一紧急煞车之下撞上前一架篷车,只见一堆瓶瓶罐罐盒子、袋子、箱子就这样掉了满地。
一连串发生的景象可真称得上惨不忍睹。
前头领路的两个大男人也被后头的景象愣住了。
「姊姊!」吉安总算控制住马儿,蓝霜凝根本不等马车完全停下来,急得跳下车奔向躺在黄土上的赵斌敏。
被她这一跳一跑一叫,前头三个大男生这才发现他们的另一个雇主被吉安「甩落」到地上了。
这还得了。
霍军邑急忙翻下马,上前一把抱起已成昏迷状态的赵斌敏,快速走到一旁的树荫下。而司傲与吉安则帮着后头的马车夫收拾残局。
「姊姊!」
「姑娘!」霍军邑用布巾沾湿让霜凝轻拍着赵斌敏的脸颊额头,他自己开始为她把着脉。
「怎样?怎样?要不要紧?」一旁蓝霜凝又急又慌的问着。
「没关系,只是受了惊吓,昏了过去,身上都没什么内伤。」霍军邑开始用手掌将一股内力缓缓地输入昏迷的她的身上。
「嗯……嗯……」赵斌敏觉得好闷好热。
「姊姊,妳醒醒……妳快醒醒……这死吉安我一定要剥他的皮。」蓝霜凝红着眼眶咒骂着。
「小……霜……」赵斌敏头痛欲裂,耳边还听着一连串漫骂不休的连珠炮。
「醒了!醒了!姊姊醒了。」这下子蓝霜凝欣喜若狂叫得更大声。
「霜儿,不要叫了。」赵斌敏头疼不打紧,还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燥热。
「喔!好,好,我不叫,军大哥?」
「没事了,放心吧!」霍军邑看得出她眼中忧心与恐惧,这种姊妹情深的感情真是难能可贵。
蓝霜凝一听整个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沿途有个大夫相随还是对的。
没想到她眼角这么不经意的往马车方向一飘……
天啊!他们在干嘛?!
「喂!臭司傲!死吉安!你们在做什么?」她发出像是撞见鬼似的尖叫声,又像蚱蜢一样弹跳出去,凶神恶煞的冲向那两个人。
「唉哟!」赵斌敏先被她的叫声吓一跳,再被她突然放手后脑勺撞到地面。
「小心点。」霍军邑赶紧取代蓝霜凝的位置,轻轻的将她的头枕在树干上,温柔的对她说道:「妳先躺一下,我去拿水给妳喝。」
「谢谢!」
这边忙着收拾灾难的三个大男人不知道他们即将大祸临头……
「司傲!」一个力拔山河的声音。
「干嘛?」司傲忙得没时间抬头。
「你们干什么?我的雪花梅、我的甜酸山楂子……你们怎么都打破了!哇……」
那是给雪凝姊姊的礼物,山楂子是她的最爱,现在……现在……看他们干了什么好事儿。
「妳别哭啊!刚才那一阵混乱妳又不是没瞧见,两辆马车追撞在一块儿,妳说会没损伤吗?」
「但是不能是我的这些宝贝啊!你们怎么这么笨,保镖是怎么当的,笨死了,笨死了……」
「妳……」
三个大男人处理那些破罐子,弄得黏黏稠稠的已经是够狼狈了,还被指着鼻骂笨,心里越听越不是滋味。
「妳骂够了没?」司傲被骂得火了,上回骂他寡廉鲜耻他不想再计较,现在又骂他笨,怎么了?骂上瘾了是吧!老虎不发威被当病猫了。
想他一直以来最引以为豪的便是他有一颗聪颖过人的脑袋,没想到今天变得一文不值了。
「妳还有三车啊,何况这也才打破前面一小区域的几个小坛子,值得妳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你知道个什么?那一区域放着的全是雪凝姊姊爱吃的山楂和雪梅,现在全打破了。」
「妳说……天啊!不会吧!妳不会笨到把所有相同的东西全放在同一个地方吧!」
没听过有人会将所有鸡蛋同时放在一个篮子裹的。
「是啊!我就是放在同一个地方啊!这样找起东西来比较方便嘛。」
「这下子不知道谁该叫笨蛋了……」原本一旁默默干活的吉安轻轻的说着,音调不高不低却刚好让蓝霜凝听到。
「你说什么?」
「他说妳是笨蛋,这一路上沙石滚滚,聪明的人都会将易碎的东西包裹好分开放,只有妳会将它们全挤在一块儿,说妳笨还是客气,真应该说是呆死了,不懂得这叫做分散风险。」
「你骂我笨,你敢骂我笨?!你们是我花钱雇来的,竟敢骂我笨……」
「妳是自找骂挨,怪不得别人。」
「姊姊……哇……我要解雇你们……全部……」
原本在树下捧着水喝的赵斌敏被她这一声「姊姊」,又吓得将水溅了出来。
霍军邑看她一眼又摇摇头。
真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轻轻的一个声响就会让她吓得像魂都没了似的,真是异类。
「小霜,怎么了?」赵斌敏一挺起身来,蓝霜凝的身子也刚好扑进她的怀里。
「姊姊,他们都欺负我,这两天都欺负我,原先是不爱理我,不跟我讲话,再来不教我驾马车嫌我烦,后来又打翻我们的那些宝贝零嘴,那些我都还舍不得吃的零嘴吔,现在呢!变成骂人了,刚才他们合起来骂我笨蛋。」
笨蛋两个字故意往那三个人的方向大喊过去。
「乖!别哭,姊姊知道妳受委屈了,妳说他们不对就是不对,别哭了……」
「对啊!小姑娘!哭多了会伤身,我可没骂妳哦!」霍军邑没见过这么没主见又这么溺爱妹妹的姊姊,不分青红皂白又帮她判定司傲那三人的罪。
「嗯!我觉得你们四个人之中你最好,所以姊姊!我决定了,将他们其它三个人全都解雇了,只留军邑大哥。」
「这……」
「喂!臭丫头,别以为妳有钱就爱摆臭架子,我可不吃妳这一套。」
司傲看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跑到树下,又是比手画脚,又是咬牙切齿的嘶喊着,笨蛋都知道她一定是在诉苦,女人心如蛇蝎,不用听都猜得到那些话绝对没好话。
想到这儿,赶紧丢下马车的处理工作给吉安和阿三,自己赶紧过来「自救」。
如他所料的,这女人真的正在毁谤他。「刚才吉安都跟我说了,要不是妳硬要逼他教妳学驾马车,硬抢他的马鞭,他也不会失控,赵小姐也不会掉下马车,当然后头的马车也就不会翻覆,而妳的那些宝贝蜜饯也不会『暴尸荒野』了,所以罪魁祸首是妳。」
「不是我,是你们。」
「好了!司老弟,让让她吧,一个六尺之躯的男子汉却老爱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吵嘴,成什么体统。」霍军邑拿出大哥的威仪说话了,真搞不懂哪有那么多事可以吵。
「我十五岁了。」蓝霜凝抗议霍军邑「小看」她。
「好!好!妳十五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更不需要跟这些莽夫争吵嘛,对不对?」
「我……我还是要解雇她们。」为了面子,她好像必须坚持到底。
「小霜,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要解雇他们,扣他们的薪俸来补偿那些被摔坏的蜜饯,再罚他们教妳驾马车,好不好?」赵斌敏怀着仁慈的心说着,他们都是讨生活的人,若就这样丢了工作,一家老小的日子可能就没法过下去了,扣的薪俸她以后再偷偷地塞还给他们。
「好吧!既然姊姊这么说,我就饶过她们。」有台阶下她当然说好,其实她也没那么坏心场让他们没饭吃,谁叫那个司傲要骂她。
蓝霜凝高傲的抬高她的下巴冷瞥一旁久不作声的司傲,那眼神似乎说着:
哼!本姑娘行个善事,饶了你。
没想到司傲根本不理会她,他看霍军邑一眼,也学她抬高下巴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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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朱仙镇上最富盛名的绿逸楼里,一间布置得高雅清静的上房,两个闲逸安乐的公子爷正对酌着。
这朱仙镇是位于汴京西南方的一个大镇,亦是汴京的西方门户,大宋得天下立都汴京之后即是一个军事重镇。
原先朱仙镇并不在霍军邑他们西行的直线路线上,但一来他习惯挑人口绸密的市集落脚过夜,若不宿朱仙镇,依他们的速度可能赶不上下一个城镇,晚上就得投宿荒野小村;再者司傲也正好需要到来仙镇上办点公事,于是打尖朱仙镇就成了理所当然了。
「二庄主!还需要什么吗?」绿逸楼的掌柜正对着司傲打躬哈腰的问着。
「不用了!那些账册放着,我看完明早就会给你。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谢二庄主。」
原来这家绿逸楼正是司家绿幕山庄二十三家酒楼的其中一家,司傲刚好藉此机会来查帐收款!
想来若照赵斌敏她们所仅剩的银子,哪能让她们跟保镖们天天住这豪华酒楼,任何接她们镖的江湖镖局,不亏惨才怪。
这时,安顿好那两位各怀绝技的女孩安歇后,霍军邑和司傲总算有了空闲坐下来啐着美酒,畅谈着这两天当保镖的心得。
面对这既新鲜又破天荒的差事儿,这对哥儿俩真是五味杂陈。
叩叩!
一声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吧!」司傲不耐烦地叫着,肯定又是酒楼那个马屁虫来打扰他们喝酒了。
「少侯爷,司少爷。」吉安低着头进房,私底下恢复他正常的称谓。
「是吉安!你怎么还没睡?明早还要赶路。」霍军邑柔声的问着。
他对这位从小带在身边的小随从有着亦父亦师的温柔。
「回少侯,我睡不着。」
「怎么了?还想着白天事?」
「是的,少侯!小的该死差点误了老侯爷的交代。」一个十四岁早熟的小孩对自己犯的错特别的愧疚。
其实不用说他,在场另外两个大男人也真的被白天那位胆小西施出的事吓了一跳。
他们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跟那个地狱来的索命鬼──蓝霜凝那么不同,体力跟胆子差那么多,这轻轻的一个吆喝声也能让她吓得掉下马来。
「少侯爷,我……我想……可不可以不要驾马车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用到西夏一定先被那两位姑娘吓死。」
吉安豁了出去讲出心里的话。是真的,打死他再也不敢帮那两位「天字辈」的姑娘赶车了,万一再掉一次,那他就真的得准备回苏州卖鸭蛋。
「没这么严重吧?」未经世事的小孩,竟把事情讲得这么严重。
「嘿!军邑兄,吉安可说得一点都不夸张,那两个女孩状况之多,连我都甘拜下风。」
司傲一旁支持着。
「那你不赶车,那势必由我或司傲两人其中一人帮她们赶车了。」
「少侯爷原谅,请少侯爷成全。」吉安咚一声跪了下来。
看来这个小孩真得吓着了──霍军邑想着。
「起来吧!」
想来那文静软弱,做起事来谨慎如慢郎中与淘气顽皮对什么事都天不怕地不怕,个性相差其多的姊妹真的吓坏这个小孩了。
「好吧!司老弟那我看接下来几天就由我们俩轮留帮她们赶马车吧!」
「我……军邑兄我可不可以放弃这个殊荣?」
「对不起,不行。」
「义父啊!我到底哪里对不住您了,竟让我承受这种灾难。」司傲故意夸张的呼天抢地。
「别叫了!父亲听不到,但隔壁的小灾星可能听得到,到时候你就惨了。」
「哦!」霍军邑造句提醒还真有用,就见那司傲马上闭嘴。
唉!不知这一趟路还会出怎样的状况,老天爷保佑啊!
司傲和霍军邑的心里同时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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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仙镇那群年青小伙子还在讨论着该谁赶车的同时,汴京这边的聚贤王府早乱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了。
「还没找到!人都失踪两天了,你们还没有一点消息,饭桶!真是一群饭桶!我养你们真是白养了,京城就这么丁点儿大,两天两夜足够让你们踩遍每一片土地,竟然连两个女孩都找不到,你们真该死……真该死……」
聚贤王赵佑又气又急,心都快跳出来了。
「王爷请息怒。」总管蓝大飞递过一杯茶水平顺的劝道,看来整座王府可能就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出声了。
「息怒?我没气死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息怒,蓝总管你说!你说!京城就这么大,那两个小丫头能跑到哪儿去?」
「这……」蓝大飞无言以对。
「敏儿那么文弱怕事,从小就只敢在王府里玩,小小一只虫子就可以将她吓晕过去,除了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卫士陪她跟雪凝上街喝茶之外,她哪儿也没敢去,今天……今天……你说说看,她会敢离家出走吗?」
赵佑扬扬手上赵斌敏留下的书信,再怎么样他都不敢相信那个向来乖巧怯弱的宝贝女儿会留书出走,还说什么要出去见见世面练练胆子。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回王爷,如果以前雪凝丫头还在,我就没把握她们可能会躲到哪儿去,但现在是那霜儿……这丫头平常别看她人小鬼大,什么都敢做,但是其实胆子却是小得很,说她敢带郡主离家出走……这种差事儿她是绝对没胆做的。」
「王妃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以为是小霜带走斌敏郡主。」
「谢王爷王妃明鉴,所以我猜想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她们俩应该不敢离家太远,除非……」
「除非什么?」
「请王爷恕罪,属下这个猜测兹事体大,容属下明早探查一个地方后再向王爷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