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说下去呀。”
“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叫白楚卿为主子的。”
因为此刻,聂人故才是她的主子。
出乎意料的,聂人故并没有发怒。“主子、主子叫了这么多年,突然要你改口似乎不大可能,我也不想勉强你,随便你高兴怎么叫。”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清丽的小脸上染上红扑扑的颜色。
看着她因兴奋而涨红的小脸,聂人故淡然一笑。“白楚卿对你很好吗?”
“好,当然好了。”一提起白楚卿,她就滔滔不绝。“当年要不是主子把病得快死的我捡回修罗门,留住了我的一条小命,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今生今世主子对我的恩情,我是怎么都还不完了。”
“要是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如果你死了,我当然会很难过。”陆盈月张着无神的大眼。
“我对你又不好,你干嘛要替我难过?”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是、应该是说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就算你对我再不好,你再怎么讨厌我,我还是觉得你很重要。”陆盈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话一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是吗?”聂人故嘴上不说,却无法否认心中有一股暖流隐隐温热着他冰冷的心,慢慢融化他心中的冰湖。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主子要杀你、还是你要杀主子?”“如果有一天,我与你主子打起来,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他怎么老爱出这种问题?“我谁都不帮。”
“为什么?你难道不怕白楚卿死在我手里。”
“我怕,我当然怕。”陆盈月把玩着手指,小脸写满烦恼。“可是,我也怕你死在主子的手里,你与主子不相上下,所以如果你们打起来,不管是哪一边我都放不下。但是,你一定要和主子打起来吗?”
“你不希望吗?”
“我一点也不希望,因为不管谁输了,我都会很难过的。”
聂人故突然非常羡慕白楚卿。
不只是因为他拥有了一切最好的,更因为他得到陆盈月的心以及所有关爱,让陆盈月这般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相信他,这是他所欠缺的,更是他所想要的。
“别谈这些了,好不好?”陆盈月没发现他的心思,只想快快抽离这个难解的话题。“谈谈你爹娘,谈谈你嘛!”
“我?”
“对呀,我从来没听你说起你爹娘的事,说给我听听嘛。”
他能说什么?说他被他爹骂小杂种,说他爹根本就不喜欢他,说他爹完全不相信他是他的亲生儿子……难不成要他说这种事给她听吗?“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了。”
陆盈月虽然天真,多少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想告诉别人的,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何必非要逼着他说,只会破坏情谊罢了。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聂人故将她轻抱起放上马背。? ? ?猛然,一根细如毛发的针以破风之势直直朝马肚射去,这细针上闪耀着银绿色的光芒,很显然是被人浸了毒。
只见这毒针笔直无误的射入马肚,马儿察觉了痛楚,当下便抓狂地乱踢乱蹬,力气之大难以控制,一个慌乱之中便将马背上的陆盈月给甩了下来,所幸聂人故眼明手快一把将陆盈月抱了个满怀,才不至于让她惨死在胡乱踩踏的马蹄下。聂人故察觉有异抱着她急忙想逃跑,却只见一排的毒针朝他神准射出,他轻松一个反身便躲去毒针的阴狠攻击。看来,是逃不掉了。
“你们想走,先留下命再说!”一个黑衣蒙面人挥着一柄尖刀朝两人砍来。聂人故手中抱着她,无法使出攻势,只得频频闪躲,眼见后方已无退路,如果再不攻击,两人随时都有可能摔死在这万丈悬崖底,成为一堆白骨。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
看来,只能赌一赌了。
他突然足下一蹬轻提起身子,跃至几丈之外,忽而身形一变转而直直落下,而落下的定点正是黑衣人的正后方,他毫不犹豫踢出一脚,正中黑衣人的背脊,黑衣人一时之间闪避不及,只能向前扑至悬崖的边缘,摔落山谷。
“发生了什么事?”陆盈月知道有人袭击他们,眼睛的不便却让他无法探究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你要是抱着美人,小命可就保不住了。”草丛间又探出一个黑衣人,挥着鞭子说。陆盈月也清楚自己限制了他的行动,急忙叫道:“把我放下来,你快把我放下来!”“听好,别离开我的身边。”他将她放下,叮嘱着。
“你这么照顾小美人呀,可惜都是白搭,你们两个都要死。”
黑衣人攻势猛烈,挥动手中软长鞭,变化多端,一个不注意,勒子已如同蛇身一般缠上聂人故的颈子,黑衣人的手轻轻一用力,鞭子便越缩越紧,像是执意要勒断他的颈子般一刻也不放松。
“嘿嘿,女的命我要了。”另一边,又窜出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直直朝他身边的陆盈月刺去。
陆盈月无法判别方位,也不知攻击究竟从何方向来,只能呆立当场,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哪有这么容易!”聂人故大手一捞,便将陆盈月带离长剑的攻击范围,却仍避免不了她被划伤的命运。
“啊!”她轻呼,颈部被划开一个小伤口。
“好英勇的人,不过也不能再英勇多久了。”使鞭的黑衣人用力一看,聂人故便摔倒在地,毫无反抗的余地。
“其实你命不该绝的,咱们奉命取的的只有这个丫头的命,只能怪你不幸,与她有所牵连,怪不得我们。”
“取我的命?”陆盈月一脸茫然,不了解她是得罪了什么人,竟替自己惹来如此的杀身之祸。
“别跟他们说这么多,赶快完成任务!”
“也对。”长剑再一次攻势凌厉,一点也不心软。
再拖下去,她的命只怕不保。
聂人故心思一动,不敢迟疑,右手一把卷住长鞭,凝聚全身内力狠狠用力一拉,这黑衣人再怎么占上风,却仍是不敌他深厚的内力,当场一只胳臂便教他活生生拉断,连带也松开了鞭子。鞭子一松,聂人故身形一闪,转眼已移至陆盈月身旁,他忙将内力灌注于伸出的两指,眼明手快的握住猛烈袭来的剑尖,手指端一拉一放之间,锐利的剑尖已随过大的反弹力转刺向持剑的黑衣人。
或许是没料到他会有这一招,毫无防备的黑衣人被反刺的剑尖给贯穿了颈部,命断当场。杀人于一瞬,绝不心软。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他踱回断臂的黑衣人身边,恶劣地踩着他的伤处,丝毫不同情。“我……不会……说……”黑衣人认命的举起左掌,用力朝自己的脑门一击,脑浆和着血喷洒他一头一脸,便气绝身亡。
“死都不肯说,真是固执。”他随手抹去脸上的血,俊眸里透着残忍冷酷的神采,不见一丝温柔。
匡啷!从黑衣人的身上落下一个小牌,聂人故随手捡起,却发现在那精致小牌上面刻着四个字——夺命修罗。
第六章
当他们回到聂王庄时,已是午夜。
午夜,是罪恶的开始。
厅中,一个身影的存在使整个气氛降至冰点。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呢?”聂老爷坐在厅里问着刚进门的人,口气温柔得如同一个慈祥的父亲。
“老爷?”聂人故显然很惊讶看到父亲。
老爷?是聂人故的父亲!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叫爹,还要叫老爹呢?陆盈月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却也不好拉着他问,只能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
“去哪里了?一整个下午都看不到人。”
“随便出去走走而已,没去哪里。”
聂老爷眯起了眼,晃到他身边。
“怎么一身的血?和人打架了?”
“路上出了点事。”
啪!一个巴掌恶狠狠地击在他的脸颊,毫不留情地在他俊逸的脸庞上烙下一个瘀红的五指印。“聂人故!”陆盈月惊叫出声。
她只听到声音,似乎是清脆的巴掌声响。
“你别管。”聂人故将她移至身后。
“你居然敢说谎骗我,小杂种,给我跪下!”聂老爷一脸狰狞的瞪着他,怨恨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父亲看儿子,反倒像是在看自己的敌人一般,恨不得亲手剥他的皮、饮他的血。聂人故听话地跪倒在地。
“你去看夫人了,对不对?你瞒着我去看她,对不对?”
聂老爷一边说,一边用藤条猛力往他身上抽。
毕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想当年使聂王庄闯出名号也是凭着一双手打天下,聂老爷本身当然有相当的武学基础,也因此抽在聂人故身上的鞭子,鞭鞭用的力道都很惊人,力道却恰好不会伤及筋骨。
是血的催化,使得聂老爷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莫名染上一种犹如野兽般的嗜血光芒,眼眸闪烁着杀意。
陆盈月站在一旁,听着耳边不断传来划破空气的鸣啸,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毫不犹豫地冲到聂人故身前,以小小的身子护住他,“你为什么要打他,他哪里惹到了你?”
聂老爷根本不理会她,鞭子还是一下接着一下抽着。
陆盈月闪避不及,被抽了好几鞭。“好痛!”她闷哼一声。
天啊,这鞭上是有什么古怪?陆盈月被鞭子给狠狠抽打了几下,就觉得整个背像火烤的一样,鞭子抽过的地方热辣辣得吓人,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猛打转。
这么痛,聂人故怎么忍得住?“不想被打死,就快点让开,别在这里逞英雄。”聂人故看着她几乎纠在一起的小脸,心里隐隐作痛,只得急急催着她让开。
“不要!你爹这么不讲道理,不分青皂白就胡乱打人,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她痛得快昏了,却仍是咬紧牙关不肯屈服。
“公平不公平,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蠢兮兮的陪我挨打,快滚出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出去!”她倔强地摇头,最后索性转头朝他爹狠骂:“你打够了没,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眼见这狠狠的一鞭就要抽花她美丽的小脸,然后鞭子却在即将抽上她脸的前一刻,猛然停住了攻势。
发现鞭子没有落下,陆盈月整个人也就跟着放松了,小小的身子整个虚软无力地瘫在聂人故身上。
背上那几鞭差点就要了她的命!“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聂老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似乎……似乎是在问她,又没有好象不是。陆盈月不知道,替她挡下鞭子的是身后的人。
“您会打死她的。”聂人故紧抓着鞭子,利眸看向他,一点也不在乎鞭子利破他的手掌,流出点点血渍。
“你这个杂种,竟敢反抗我!”聂老爷怒不可遏,却怎么也抽不出被聂人故紧握手中的鞭子。
“我不是反抗您,只是再这样打下去,她会死的。”
“管她死不死,不干我的事。”
“老爷——”
“死就死,谁怕谁。”陆盈月不知从哪突生的胆,恶狠狠地朝聂老爷臭骂,绝美的小脸上净是倔强。
“别说大话,小心到时候你会死得很难看。”
“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你怕什么?”
她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想找死,也不是这个方法。
“放肆!看我好好教训你一顿。”聂老爷一把扯住她的手,这一番用力的拉扯又触动了她背上的伤,痛得她哇哇叫。
好痛!再这么拉扯下去,恐怕她会活生生给撕成两半。
这个聂老爷少说也有六十来岁,明明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手劲却出奇的大,扯着她的力道大得惊人,简直就快将她的手给扯断。
陆盈月心里虽然害怕,却硬是不肯向聂老爷求饶,紧咬着唇就是不吭气。“老爷,她已经知道错了,就饶了她一次吧!”聂人故发现陆盈月已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知道柔弱的她绝对经不起激烈的拉扯,只好出面打圆场。
聂老爷却像是发了狂似的,怎么也不肯放手,整个人笼罩在一股高涨的愤怒当中,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聂人故晓得再这样下去,陆盈月的小命肯定保不住。
他悄然运气于掌中,一把反握住聂老爷的手腕,虽看似毫无使力,但实际上聂人故只消轻轻一使力,聂老爷的手骨就会碎裂。
“你这是……”聂老爷察觉不对已经太晚,想不出任何反制他的好办法。“老爷,放过她吧。”
这是威胁,同时也代表着聂家父子的正式决裂。
“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聂老爷大吼。
带着几乎昏厥的陆盈月踏出门口,聂人故像是百般留恋不舍一般回头望了一眼,却只见到聂老爷像发了狂似的,见了东西就摔、抓了东西就砸。
这哪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个野兽,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
聂人故冷眼看着父亲疯狂的行为,俊美的脸上竟无一丝表情,神情阴冷得教人瞧不出究竟是喜是悲。? ? ?“呼呼……聂人故,我的背好痛喔……”陆盈月趴在床上,哇哇乱叫。
“轻一点嘛,很痛、痛痛痛!”
“活该,谁教你要逞什么狗屁英雄。”聂人故一边替她红肿的美背上药,一边恶狠狠的教训着她。
瞧瞧这原来白皙柔嫩的美背上平白无故多了七、八条纵横交借的红肿鞭痕,她这个背,再多挨几下鞭子肯定会皮开肉绽。
越看,聂人故的眼神越冷。他发觉自己并不喜欢看到她那身无瑕完美的肌肤上有任何的伤痕瑕疵。
“我想帮忙,不想看你被打嘛。”她好委屈,连好心帮忙都会被骂。
“多谢你的鸡婆。”聂人故可是一点也不领情。
陆盈月无奈的扁扁嘴,没兴趣再多费唇舌讲些大道理给他听,干脆乖乖的躺着,让他帮忙上药。
突然,她想起他的身上总有数不清的伤。
“你常常被你爹这样打吗?”
“还好。”
还好就是有!“你爹都是为了什么打你?”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白白让他打?”她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知道,又怎样?”
“这……至少不会被打得太冤枉。”
聂人故并不搭腔。
其实他多少知道自己挨打的原因,绝大部分与他娘有关,往往他爹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他出气,将他娘离去的责任归咎在他身上,然后狠狠在他身上发泄一顿。这对他来说,当然是非常不公平的。
但是聂人故并不想改变现况,因为这是他与父亲唯一交集的地方,这是两个人唯一可以沟通的方法。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每个人都因为生怕连带遭受惩罚,从来不曾出面为他说过话,唯独她,不知究竟是搞不清楚厉害关系,还是单纯想帮助他,居然愿意挺身而出保护他,也不怕自己的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