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本少爷记住!”林俊亨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
无名睐了一眼锦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乔艳眉,那犹如海棠春睡般的诱人睡姿,惹来他无限遐思,鲜嫩欲滴的唇瓣微启,仿佛正在等待爱人的亲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最后还是很君子的别开头,将锦被盖在她凹凸有致的娇躯上。
虽然她没事了,不过,他有种预感,事情还没完。
***
事异败露后,林俊亨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大清早就带著红肿的脸去找乔夫人,打算来个恶人先告状。
“你说的可是真的?”乔夫人眼神闪烁,她太了解这个外甥的劣根性了,知道其中一定有鬼,不过却没有揭穿他。林俊亨捂著肿得像馒头的脸颊,把自己形容得好不悲惨。
“当然是真的了,姑母,我早就怀疑他心怀不轨,昨夜见他潜进缀锦楼,甥儿不放心,就跟在他后面一探究竟,想不到他居然迷昏表妹,想趁机玷污她,甥儿见状就跟他打了一架,可他居然还动手打人!”
“岂有此理,”乔夫人二话不说,立刻命管事前去抓人。
林俊亨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以为乔夫人也被他唬住了,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入她眼中。
管事奉命带著几名家了前去抓人,不给无名任何辩解的机会,将他五花大绑的拖到偏厅执行家法。
无名被押到乔夫人面前,瞪见她身旁的林俊亨一脸的诡笑,心中已经有数。
林俊亨狐假虎威,大声斥喝,“大胆刁奴,还不跪下!”
“错的人是你,该跪的也是你!”他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挣脱不开,只能直挺挺的站著,不卑不亢的说。
“姑母,您也看到了,这个奴才做错事,居然还反咬我一口,今天若不教训教训他,万一其他下人也跟著仿效,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乔夫人啜了口茶,“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好笑的问:“姑母的意思是要交给甥儿处置?”
“这儿又没有旁人在,除了你还有谁?”她笑睨著他。
林俊亨咧了咧嘴角,开始摩拳擦掌。“那甥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给我好好的打,直到本少爷喊停为止。”“是。”两名家丁各持木棍,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无名俊目骤睁,气势凛然的叱道:“谁敢动手?!”
两名家丁被他那股慑人的魄力骇住了,连动都不敢动。
即使屈于人下,丧失原有的记忆,但那股天生的王者风范依然存在,这点也是最让林俊亨感到刺眼的。
“把他给我打到跪下来!”
家丁迟疑两秒,咽了口口水,还是高举木棍,往无名身上猛打。
“唔……”无名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挨了好几棍,就是不让自己跪下。
林俊亨阴沉着脸,恶向胆边生,“我就不信打不倒你,再给我打……”
“是。”家丁一棍接著一棍的打在无名背上,打到手都酸了,还是无法让他屈服。
“哼!本少爷就不信邪。”林俊亨夺下其中一名家丁手中的木棍,卯足了劲的打,狰狞的笑道:“一个奴才也想跟我斗?我倒要看看谁比较厉害!”
靠著坚强的意念,一颗颗汗水从无名额上滑落,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无名还是咬牙硬撑到底,他不可以随便对人下跪,这世上只有他的双亲,还有……还有谁?
别吵!他就快想起来了……眼看自己连个奴才都摆不平,简直让人看尽了笑话,林俊亨双眼暴凸,抽搐著脸皮,恶狠狠的叫道:“我看你是在找死!”
就算杀了两个家奴,凭林家在地方上的势力,就连官府也不敢过问!林俊亨毫无顾忌,再次举高木棍,这次瞄准的是无名的头……“住手!”
乔艳眉匆匆赶到大厅,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林俊亨行凶。那一棍就敲在无名的后脑勺,在惨叫声中,鲜血四溅,甚是骇人。
“啊……”强烈的剧痛几乎让他当场昏厥,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的往前一曲,高大的身躯也跟著趴倒下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乔艳眉的小脸登时白得像一张纸,本能的扑了上去,扶住他的头颅,一边帮他解开绳索,一边哽咽的朝下人们大叫,“还不快去请大夫?快去……”她好怕!真的好怕!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唔……我的头……”无名紧闭双眼,痛苦不堪的吼叫。
乔艳眉哭得一塌糊涂,拼命的用绢帕擦拭从他脑后淌出的鲜血。“我知道很痛……不要乱动,你流了好多血……再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乔艳眉心痛的轻喃。
眼红的林俊亨假笑两声,在心中诅咒情敌早死早了。“表妹,这刁奴受了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她紧起泪颜,恨恨的瞅著他,“你好狠毒!昨夜我差点被你这个无耻的小人给玷污了,你居然还有脸栽赃给别人!”
“表妹,你是不是误会了?昨晚你被人下了药,神志不太清楚,可能是认错人了,明明是这个刁奴想非礼你,是我救了你——”
乔艳眉啐了他一口,“呸!我可不像大娘那样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我还有人证。”
“什、什么人证?”他脸色微变的问。
这时,乔书豪从厅外拖了个人进来,“人证就在这里!”
秀妹被摔在地上,涕泪纵横的哭叫,“不是我、不是我……”
“娘,您可别被表哥给骗了,他才是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想用那么下流的手段逼二姐嫁给他,咱们应该马上把他赶出乔府,永远不准他再进门。”乔书豪义愤填膺的说。
乔夫人假咳一声,“俊儿,真是这样吗?”
“姑母,甥儿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呢?一定是这贱婢故意陷害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把事情抖出来,这下他得想个法子脱困才行。
见他撇得一干二净的,秀妹失声大叫,“表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奴婢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认帐……”
林俊亨一脚将她踹开,“给我滚开!”
“表少爷,你明明说只要我帮你得到二小姐,你……你就要纳我为妾……呜……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她凄厉的哭叫。
要不是顾及怀中的无名,乔艳眉早就跳起来抽花林俊亨的脸了。
“无耻!我真替你爹娘感到羞耻。”
他还在作困兽之斗,“表妹,你要相信我……”
乔书豪指著他的鼻子唾骂,“你不必解释了!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我二姐嫁给你的,你还是快回保定,咱们不欢迎你。”
“姑母……”林俊亨转而向乔夫人求助。
乔夫人在心中叹气,“俊儿,这就要怪你太性急了,姑母不是答应要把艳儿许配给你了吗?她早晚都是你的人,何必急在一时?”害她的如意算盘全打乱了。
“娘,到现在您还在替他说话?”乔书豪原本就对林俊亨没啥好印象,现在更是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他。
“俊儿,你还是暂时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谈。”乔夫人说。自作孽不可活,也别怪她不帮他了。
“姑母,我……”林俊亨心有不甘,瞥见乔夫人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好狼狈的离去。
“啊……”原本还呈现昏迷状态的无名倏地抱头大吼,脑袋内仿佛有根槌子在敲打著,接著,来自记忆深处的某个部分猛然爆炸,将他整个人击得溃不成军,只能发了狂的扭动身躯,大声的嘶吼,“啊……”
在阴暗不透光的房里,有人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病人伤到的是原来的旧伤口,需要一段时间安静调养。”大夫语气沉重的说:“最好给他换个干爽清静的房间,这里太潮湿了,对病人不好。”
鲁大娘仔细聆听大夫的嘱咐,“他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大夫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很难说,我先开个药方子,你们想办法让他喝下,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细碎的谈话声随著两人的走远而渐微。
留在屋里看顾病人的乔艳眉坐在床沿,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瞅著趴卧在床上的那张毫无血色的俊容,还有他裸背上的瘀伤,她的整颗心都拧了起来。
“你快张开眼睛……我答应你以后会当个温柔谦顺的千金小姐,不再、再随便打人……也不再刁蛮任性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呜……”她执起他的大手,将它按在自己柔软的胸口上,抽抽噎噎的轻喃,“你不是最喜欢训我吗?你快起来骂我啊……”
见他依旧紧闭双目,乔艳眉又气又怨的说:“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还不快给我醒过来,听到了没有?”
“唔……”一声呻吟从无名的口中逸出。
乔艳眉喜极而泣的俯身上前,“你醒了,是不是?”
“额、额娘……”无名微微的转动头颅,蠕动唇瓣,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蹙眉低语。
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她将耳朵再凑近一些。
“大胆……你们这些……乱党……不许无礼……”他辗转反侧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好痛……小陆子……你在哪儿……小陆子……来人……”
“谁是小陆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乔艳眉轻拍他的脸,想把他叫醒。
无名霍然痛苦的呐喊,“谙达……快逃……快……”
“怎么了?你叫谁快逃?”她心头一急,眼泪掉得更凶,“你再不醒过来,我会被你给急死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上下起伏,全身像是浸在冷水中。
“呼、呼……”
乔艳眉见他冒出大量的汗水,连忙掏出手绢帮他拭汗。
“你不要吓我……你快醒过来……我不要你死啊……呜……”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个不停。
朦朦胧胧之间,无名微微掀开眼皮,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瞅见一张美丽的泪颜,“别哭……”
她开心的又哭又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如意……”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如意,我、我没事,别哭……”
如意?!
这是女人的名字吗?乔艳眉的泪水停在眼眶中。
难道这个“如意”是他喜欢的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这时,她才想到或许他早已成了亲,只是不记得了,那她岂不是喜欢错人了?
“放开我!”乔艳眉醋劲大发的收回小手,眼眶泛红,哽咽的啐骂,“你给我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如意!”
无名的眉头仍然深锁,旋即又陷入昏迷。
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恼火的娇斥,“起来!你给我说清楚。”
“二小姐,他是病人,禁不起你这么折腾……”鲁大娘才进门就见到这一幕,急急忙忙的制止她。
乔艳眉用力抹去颊上的泪,气愤难当的跺了跺脚,“我不管了,他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又气成这样了?”她被乔艳眉反复无常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转头脸了一眼榻上的病人,“唉!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希望经过这次的事件,他能真的否极泰来。”
说好了不再理他,可是没过多久,乔艳眉还是折了回来。
“他醒了吗?”乔艳眉问。
鲁大娘端著刚煎好的药汁,一脸的忧虑,“他把我喂的药全吐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伤口怎么好得了呢?”
她沉吟的说:“让我来试试看好了。”
“那就交给二小姐,我去端个水来帮他擦一擦。”
乔艳眉从来没有服侍过别人,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她学著鲁大娘的做法,先让无名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碗放在床板上,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吹凉,再喂进他口中。
可是,药汁仍然沿著他的嘴角流下。
乔艳眉手忙脚乱的用手绢按住他的嘴角,免得流了他满身。
她左思右想,“怎么办?”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凝重的丽颜霎时染上红霞。
好像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要知道我可从来没对哪个男人这么好过,要是你将来对不起我,信不信我会抽你一顿鞭子,然后丢到大街上去当乞丐。”她说。
不再让自己有考虑的时间,乔艳眉端起碗就唇,咕噜的喝了一口,结果喝得太急,舌头险些被烫伤。
哇!好苦……这下你欠我一份人情了,她在心中说道。
当乔艳眉将口中的菜汁哺喂进无名的嘴里,原已赧红的娇颜颜色越深,渲染成冶艳的玫瑰。
“总算喝下去了……”她的牺牲果然没有白费。
就这样,她继续一口一口的哺喂,直到碗都见了底。
鲁大娘不晓得看了多久,见她大功告成,才故意轻咳一声。
“嗯咳!”
乔艳眉连忙跳下床铺,娇嗔的问:“大娘,你……你都看见了?”
“你是在救人,大娘不会告诉别人的。”顶多跟当事人说而已。
乔艳眉掩不住羞意,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表面上还是装得很倨傲。
“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这么一来,我和他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以后都让你来帮他喂药。”看来只有这个小伙子克得住乔家二小姐。
她愕然的比了比自己,“我?”
鲁大娘强忍著笑意,“就是你,二小姐,万事拜托了。”
“二姐,听说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那个下人,是不是?”乔书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乔艳眉说几句话。
“有什么不对吗?”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无名身上,无暇和么弟多聊。
乔书豪不免有些纳闷,“我觉得二姐对他的态度好像很不一样嗔!”
“哪有什么不一样?”乔艳眉美目微转,玉颊微微发烫,“你不要乱猜,我很忙,没空跟你闲扯。”
“二姐,你派个婢女去照顾他就好了,犯不著自己来啊!就算他曾经救过你,咱们以后给他加薪俸,或者赏他一笔银子,让他到外地去做点小生意,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哪有主子反过来去伺候下人的道理?”
她白他一眼,“你未免也管太多了,居然管到我头上来!”
“二姐……”他就是想不通才要问。
娇颜上的红云因为喔恼而加深几分。
“你别问那么多,要是太闲的话就去帮我问候一下大姐,为了那个姓王的王八蛋,她现在对我很不谅解,我可不希望她误会我。你快去帮我说说情。”
乔书豪怪叫一声,“二姐,这种事应该你自己去说才对,我去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被误会……”
“嗯……”她故意拉长尾音。
他的抱怨声马上无疾而终。“好嘛!我去就我去!”
乔艳眉这才笑开来,“这才像话,那就拜托你了。”
“等等!二姐,我话还没说完……”乔书豪在后面叫著,却唤不回一颗心早已飞到某人身上的乔艳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