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雪山会有……」话匣子一开,慕小小开始眉飞色舞的天南地北聊起她最爱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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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五日之後,他们来到天雪山的山脚下。这儿的市集颇为热闹,连续多日不见任何人烟,市集的热闹令慕小小这才感觉到有人气。
找了家乾净的客栈落脚,慕小小终于得以好好「清洗」自己一番。一路风尘仆仆的,身上早沾满灰尘,而严希则去买一些必用品,准备带上山。
临行前,严希特别三叮嘱四交代,除了这间客栈外,她哪儿也不准去。对于她认路的「本领」,他已经深深领教过。
她爽快地答应,反正她也没打算把自己搞丢,清洗完毕後便下楼觅食。
多日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当许多令人垂涎的好菜上桌时,已经顾不得仪态地狼吞虎咽起来,就在酒足饭饱之际,从她座位望过去不远处,有个虽不起眼,但很突兀的算命摊,坐落在对面街角的一隅。反正吃饱没事做也是无聊,她心想,不过就在对面而已,到时只要沿着原路走回来,应该不致于迷路才是,而且,只要在严希回来之前乖乖回到客栈即可。心念一动,慕小小给了钱,便往那算命摊走去。
算命先生是位年逾八十的老翁,虽已是白眉鹤发,鬓如银霜,但有种仙风道骨的飘逸,眼睛却晶亮有神,犀利得彷佛可以看透人心,参透天机。就是这样如谪仙临凡的突兀,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坐在算命摊前,黑笔在白纸上写下「包」字,慕小小站在後头,好奇地东张西望凑热闹。
「请问包员外要问什么?」算命老人询问道。
「我下个月要和人谈一笔生意,请先生帮我看一下。」包员外有礼答道。
「勾陈压头,剩蛇缠足,事事多变难成,且有凶灾。」老人摇着头。
「有什么是我该注意的吗?」包员外脸色微变,接着又问。
「请再写一字。」
那人便在纸上写下「波」宇。
算命老人眼睛瞥了慕小小一眼,然後笑着对包员外说:「小心遭女子兴风作浪,引发风波,并且慎防女人从中作梗。」
「多谢先生。」给了钱,包员外恭敬地拱手一揖便离开了。
「姑娘是要算命还是测字?」算命老人对着直瞧着桌上「波」字研究半天的慕 小小问道。
「为什么波就是会遭女子兴风作浪,引发风波,并且慎防女人从中作梗呢?」
她实在看不懂,玄了!这「波」字哪里看得出是女子,而非男子?
「因为姑娘正好站在包员外的後头,姑娘正好是个女子呀!」他笑着解释。
「但是我并不认识他,更没打算对他兴风作浪,老先生您这样不公平哦。」不过——素昧平生的,她没事找人家碴做啥?她又不是小蝶。
「姑娘,测字是很玄妙的,人属万物之—数,物物相通;字泄万人之心,人人各异。虽只是巧台,却也是天意。」老人深不可测地微微一笑。
以往看到市集这种铁口直断,慕小小曾想去尝试一下玩玩,但焚梦一点也不相信这玩意,她说「这不过是用阅人无数的经验,加上三寸不烂之舌的行业,糊口罢了」。焚梦还曾经当场给人家难看呢!
「我也想测字。」测字感觉好像比较高难度,而且这位老先生似乎满厉害的样子,反正阿梦又不在,玩玩又何妨呵。
于是,慕小小想了一下,便在纸上写下厂一个「做」字。
「请问姑娘想问什么?」
「就问明天。」她笑嘻嘻的回答,非常笼统的一个明天。
「他乡遇故人。姑娘明天会遇故人,而且对姑娘来说是个很亲很亲的人。」算命老人抚着胡子回答。
「哦?」她满脸写着疑问,
「做字,拆为『人』和『故』,而姑娘写出来的『人』和『故』靠得特别近,因此是个和姑娘很亲近之人。」他详细解说道。
「哦!」她点点头,原来如此,但……她会遇到谁?小蝶吗?那个终年闯荡江湖的小师妹,除了试验,还想体会江湖人生。很久没见到她,着实想念呢!
「姑娘还想问什么吗?」
「小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趣,慕小小问声背脊用力一挺。
严希提着买好的东西才要进客栈时,远远—抹背影却吸引住他的眼光。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视线居然会自动搜寻她的身影,然後定点。
「嘿嘿!」
乾笑两声的慕小小像是被捉奸,不是,是被捉到小辫子。知道自己违反了和严希的约定,在他还没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前,她已聪明地先发制人。
「小希!来来来,来测个宇,很有趣的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让出位置给他坐,体贴地将毛笔沾好墨再交到他手上,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写个字测一下明天的运势吧!」慕小小热心得可疑。她心想,如果严希测了话,便成了共犯,也就没立场骂她了,嘻嘻。
「不准不收银子。」
「写嘛!很有趣的。」她在一旁鼓吹着。他要是不写的话,她就写到她高兴再回客栈,反正横竖都已经违反了约定,不如玩个够本。
好吧!严希在心里妥协,不追究她违约,再说若是他不肯写的话,她可能会—直写,写到她觉得无趣为止。对于慕小小奇怪的性格,这些日子下来他倒也摸透一二,便在纸上简单的写下一个「士」字。
嗯?怎么写那么少的笔划,测得出什么吗?
「请问公子想问什么?」
「问病情。」现下他最挂念的就是师父的病情。一想到师父病到连走路都很困难,从早到晚总是唉声叹气,连坐都如同针扎,他就放心不下。
「恭喜公子,你问病之人,病可痊愈。」
「此又何解?」慕小小忍不住插嘴。
「士为『吉』『寿』二字的起笔,问病情属于大吉,会好的。老人摸着胡子点头道。
「原来如此。」慕小小啧啧称奇,原来测字真的很有趣呀!一双眼睛透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严希心里不禁暗自叹口气。
「我们走吧,明天还有一段路要走。」此刻再不带她走,伯是她的脚生了根,想扛她走都很难了。
「哦!谢谢你了老先生,改明儿个有空再来。」慕小小对算命老人报以一笑,挥手道别。
付了银子,老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严希总觉得,这老人似乎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算命老人·
天雪山,终年被雪覆盖住整座山头,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形成了一个银粧素里的世界。由于马儿无法上山,他们只好徒步往上走。
这辈子没见过白雪的慕小小,早巳耐不住兴奋,这里跑跑那里跳跳,即使只有白雪,所见只有白色,但在她眼中却是充满新鲜感,甚至还将雪塞进嘴里尝味道。
「好冰!」眯起眼睛,全身打了一个颤,随後又笑开了,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她的兴奋和好奇,在走了大半天之後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冷」字。
「天天天……怎么会……这么冷冷冷……」慕小小上排和下排的牙齿不由自主地猛打架,瑟缩地拉紧披风,脚步犹如老牛拖车变得缓慢。
冷风似乎化成千万根细针,无孔不入地扎得她冻彻心骨,哪是从小生长在气候温暖的她所受得了,有种几乎快被雪给融化的感觉。
严希双手提着包裹,背後还背着一只沉甸甸袋子,他停下脚步,将所有的东西放置左手,腾出的右手将她拉近自己身旁,分些温暖给她。
「你不会……冷冷冷喔?」打着哆嗦,她恨不得自己是只乌龟,可以伸缩自如。像这种鬼天气,只适合在家泡茶聊天嗑瓜子。
「不会!」
看他优闲的样子实在令人嫉妒得想揍人。走在冰天雪地里,他居然如沐春风?!
真是气死她她她……唉,不过想想也对,他打小在这住了十多年,必然早已适应这儿的气候。
瑟缩又打苦寒颤的她像颗直滚动的石头,老撞击着他,严希不着痕迹地为她灌入真气,一股暖暖的气流透过他的手掌,传入她的体内,让她身子得以暖和些。
「你真的是好人耶!」慕小小感激地看向他,眼睛差不多拧出泪来。其实他有颗为人着想的心,只是不劲易显现出来而巳。
他真是见鬼的好人,他怎么晓得自已会对小慕那么好,可能是因为……因为……对了,因为她要救师父,所以得好好保护她,不能有任何一点闪失。他如此说服自己,不愿承认在他心中她的确有所下同。
走到近午时,忽然发现前头没路,抬头一望,只有被雪掩盖的白色山顶。
「没路了耶,会不会你太久没回家所以迷路了?」慕小小仰头望着这座山,除了山之外,哪还有什么路。
「没有迷路。」他又不是她,迷路的功力已经练就到无人可及的地步。
「没有才怪!明明就……你上哪儿去?」
只见严希提起东西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地三两步便跃上山头消失下见了!
「小希!」慕小小的叫声在空荡的天雪山中回荡,答应她的,也只是回音。
他不会是想把她丢在这里曝尸荒野吧?!想想这一路她对他也不错,只是爱说话了点,企图想改变他的表情而已,没做过任何惹毛他的事,他该不会狠心地将她丢在这种狗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地方吧!
再者,她很怕冷耶!他才一离开,她直觉地收紧披风,似乎风又变大了,她是否该考虑大喊叫救命呢?这样老天爷会不会再安排一个大侠掉下来?
才想到要如何自救之时,严希便折回来了。
「抱紧我!」他只是淡淡地说着,便抱起慕小小跃上山头。
一到山头,便见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不仔细瞧还很难发现,而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站在洞里。
「人家可以自己上来,我只是武功不好,不代表我没有轻功。」好歹她也会打养生拳法,这样被抱上来多丢脸呀!
「怕丢脸?」他问,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面子问题。
「当然怕,都长那么大还被这样抱着,被人看到难道不丢睑吗?会被笑死的。」她用力耸个肩,哼了一声。
「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他陈述事实。
「你不是人吗?」她白了他一眼。
「可是我没笑。」他仍是维持一号表情。
「也对!我警告你不准笑,否则翻脸喔。」
「那你可以下来了吗?」两倍重的她,抱久了也是会累的。
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还紧抱着人家的脖子不放,赖在人家的身上没下来的打算。
她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既然讨厌被抱着,她怎么还抱得如此舒服,舍不得放开?
背对着严希的慕小小,没察觉他眼光里残余着一抹笑意,很深很浓,差点就要溢出唇畔。
「走吧!」提起地上的东西,他率先走在前头。
洞里的气温虽然冷,却不若刚才那般冻入心扉,只是淡淡的冷意,如同严希这个人,淡淡的。
第五章
愈往山洞里头定光线愈暗,直到伸手不见五指,仿如坠入无底深渊、突然扭了—个弯,登时光亮照彻洞府,立即映入眼帘的,是广阔的视野带着些许的绿意,袅袅雾霭如轻纱薄缉缭绕四周,连空气都份外清新甜美。此处的清幽犹如走进蓬莱仙境,别有一番洞天。
一颗老旧的石头上刻着「天雪居」三个斗大的字,前头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
一阵阵激烈的争执声从屋内传出,外带些许的咒骂和哀叫声。
「老赖皮,起手无回大丈夫你没听过吗?不准把棋子走回去,」不满的声音响彻山谷。
「我又没有走『回去』,它只是暂时走到这儿歇息,我都还没离手,所以不算。」另一个赖皮装死不承认。
「我明明就有看到。」说话的同时人也站起来,身子向前倾去,—副居高临下。
「那是你眼花,」另一方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两人鼻尖相对,怒目相向,谁也不让谁。
「每次都要赖皮,你成熟一点好不好?」一个是不悄以对。
「说我不成熟?自己还不是幼稚,年老色衰的老糊涂……」一个是嗤之以鼻。
「自己还不是老眼昏花的老赖皮……」
两个人如孩童般的对话,一言不和便大吵起来,声音之大,其方圆百里冬眠的动物们怕都被吵醒了。
慕小小突然噗哧一笑。这么熟悉的幼稚吵架方式,除了「他」,应该就没别人了。
昨天算命老人的话突然跳进慕小小的脑中——他说,今天她会遇故人,该不会是……
一进屋,两个年逾七十的白发老人正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租。
「你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了!老赖皮!」
「你才是厚颜『无』耻到『天』地不容了!老糊涂!」
「师父!」
严希和慕小小同时叫出声,这两个老人彼此「哼」了一声,各自转头背对,一个正是严希的师父无天老人,另一个则是慕小小的师父无极老人。
「我是对的!」无极老人仰起头对天大声表示,似乎叫得愈大声,就是谁对。
「我才是对的!」无天老人甩起头回以同样的音量。要比声音大小,他才不输他呢。
「否则你是想打架是吗?」无极老人气冲冲地转头。
这么幼稚的想法,早该在家中含饴弄孙的人也说得出来!慕小小叹口气。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算我在生病中,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赢你了。」无天老人亦转回头,一副把人从门缝里瞧扁的模样。
「那就来试试!」
x 语毕,无极老人执起手中的白棋,气势凌厉地射了过去,严希见状,拾起地上的石子迅速执去,不偏不倚将白棋顺势弹了开来。
「前辈,得罪了!」严希向无极老人作揖。「师父有病在身,等师父病好了,再好好陪前辈比划一场。」
对于这两位老人家的打闹他已司空见惯,若非师父生了病,他决计是不插手的。
「嘿嘿!老赖皮,怎么样,我的徒儿武功厉害吧!」无天老人咧嘴大笑地献宝,让无极老人真想打几个巴掌在他脸上,甩掉得意的跩样。
「哼!老糊涂,你那个算什么,我的徒儿个个各有所长,像慕儿医术高明,青出于蓝,你的徒弟会看病吗?」
这下换无极老人哈哈大笑,直教无天老人更想印几脚在他脸上,踹掉神气的臭屁样。
「哼!我的徒弟可是孝顺得很。」无天老人不甘落于人後,再比。
「哼!我的也很孝顺。」无极老人冷哼,一点也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