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一安慰,元易安哭得更大声。
他这下更加手足无措,「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呜……救……救我……」在元易安饱含惧意的呜咽中,透著一点不寻常的气氛,她揪住柳清彻的衣领,抽抽噎噎的哭诉,「我、我不要……不要……救我、救我……电梯……掉下来……好可怕……坡璃、坡璃碎掉了……我来不及、来不及跑……玻璃……」
她放开他,再次把脸埋进掌中,「我的胸口……枪……枪走火……他死了……他死了……躺在我身上,碎玻璃在我的胸口……心、心、心跳没了……没了……」
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柳清彻,心脏更痛了,他细声细语的轻道:「没事了,只不过是电梯故障,维修人员很快就会过来的,你……你别害怕了,嗯?」
他低柔的声音穿进她混乱至极的脑子裏,她抬起埋在掌心的脸,「我……我好怕……好怕……他们……全死了,我……我也死了……」
柳清彻见此,心头猛一绞紧,觉得心头那个新的空缺变成一个洞,冷风咻咻的吹过那个洞,害他冷得没办法说话,他清清喉咙,「没事的,有我在。」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拂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忽然有种她还是那副冷傲的样子比较适合她的感觉,但眼前脆弱得彷佛一碰就碎的她,却更吸引他的眼光,他无法移开视线,感同身受,更有一股冲动想抹去她眼底的哀伤。
「有你在?」元易安哽咽著声音不安的问,她已经无法顾及自己是要杀柳清彻的杀手,满心已让恶梦占满,渴望一个温暖怀抱的念头开始萌芽,且迅速成长茁壮。
「对,有我在。」原本尚对自己为何会吐出这番恶心话语而感到不解的柳清彻,再次出口时不解已经消弭,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踏实,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单手将元易安揽人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著她的背。
她的头枕著他的胸口,听著他平稳的心跳,元易安逐渐平静下来,他温热的身躯驱走她满身的寒冷,她不由自主的偎紧他,想撷取更多的温暖。
一股睡意袭来,元易安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你叫什么名字?」柳清彻抚著她的发轻问。
「元易安……」最後一股睡意袭来,将元易安带入深沉睡眠之前,她没有防备的回答。
柳清彻低头看元易安睡著了,有规律的呼吸著,大概是哭累了吧,他关掉打火机,让整部电梯回复它原有的黑暗,以便用双手环抱住她。
他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短发,喃道:「元易安……吗?」
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杀手是冷酷无情的,但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电梯故障,就显露出她的另一面,柳清彻不禁要自问,那天和今天在她眸底见著的深沉悲哀,到底是……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的?那抹绝望的冷漠,他想探知、他想挖掘。
他想看她其他的表情,除了那令他不舒服的冷漠和不好过的脆弱,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笑起来是怎么样呢?脸红、生气又是怎么样的表情呢?柳清彻自嘲的笑了下。
做被杀的对象还要安慰情绪不稳的杀手,进而对她充满好奇的,从古至今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以後也不会有,有句话叫什么来著?柳清彻挑眉想了下,「对,就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柳清彻啊柳清彻,你真是只好奇心超重的猫。」
他喃喃自语著,嗅著她发间洗发精的香味,笑容僵化,突然惊觉他心头上的洞是元易安造成的,他遗失了某样东西在她身上。
是什么他不晓得,但有必要追回。他将怀中沉睡的元易安搂紧,一边思忖用什么方法来确认自己这东西为何,如何讨回。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顶上的方形口被打开,刺眼的手电筒的灯光直射人电梯。
「总裁,你没事吧?」
柳清彻沉淀一下心绪,冷静的开口,「没事。」
而他怀中的元易安仍是安睡著,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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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睡过这么安稳的觉,平静得好像天空不起一丝波澜,只有无边的暗静,却不可怕。
如蝉翼般的睫毛轻舞,元易安缓睁开眼,仍有一半沉浸在睡眠中的思绪,在察觉到有人时完全惊醒。
她机敏的起身,找了个最保护自己的姿势,戒备的望向目光来源。
哪知迎向她的,是柳清彻那张笑脸,她一愣,未久,整个人初醒般的往後弹坐了好大一下。
「你醒了。」柳清彻清朗略带磁性的嗓音,若风轻轻柔柔吹进她耳裏,他眯眼微笑的俊颜倒映在她的瞳底。
「你……」元易安的记忆倏地倒转著,忆起自己的歇斯底里时,她不禁懊丧的低吟一声,「哦!」
她在做什么啊?她真不敢相信那个哭得跟什么一样的人会是自己,而且还是在柳清彻面前哭,杀了她吧!
「想起了什么吗?」柳清彻神态自然的摊摊手,眸裏满是笑意。
「我只记得我要杀你。」元易安恢复冷冽,探向腰际的手一顿,她放在腰上的刀……凝视著他,见他无辜的笑脸,霎时明白自己身上的武器全让他摸走了。
她探巡的眸光在办公室内游移著,发现除了电话和电脑外,没有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当然,如果桌子和沙发可以拿来砸柳清彻,又不会让他躲过的话,也可以算是武器之一。
办公桌上满是公文,就是没一支勉强可以用的笔。
「哈罗!我人在这儿,你应该是看我才对哦。」柳清彻的手在她的眼前出现。
元易安收回视线,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坐到她这个沙发上,且挨著她,她想往後退,但才一动,背就靠上了沙发背,想往旁边移,却发现她整个人都让他圈住,她根本无处可逃。
元易安索性空手攻击他,但空间不够的结果,反而是重心不稳直撞人柳清彻的怀抱,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窜人她的鼻息,扰乱她的心绪,她一惊,想推开他,却教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元易安恼火的叫著,一边不放弃的挣扎著。
「难得美人送怀,我当然要抱得久一点,以值回票价啊!」柳清彻无赖的说,制住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你……」元易安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趁她没有攻击能力的时候将她移送法办,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他的样子让她没来由得心慌。
柳清彻低头望进那双泛著恼怒的眸子,清澄的黑眸含笑等著她吐出下一句话。
元易安移不开视线,她该死的移不开视线,似是被蛊惑,她艰难的别过脸,冷冷的道:「放开我。」
能看到她在电梯之外的地方失控真是一大快事,但是……目前这样就够了,柳清彻依言放开她,不想逼她太紧。
「离我远一点。」元易安更进一步想推开几乎是挨著她坐的柳清彻,但他这回没这么乖。
「难道你不明白这是给你机会杀我吗?」他不为所动的任她推。
「机会?」元易安冷笑道:「把我的武器全拿走叫做给我机会,你的机会给得真好。」
「喔。」柳清彻状似大悟,没有歉意的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跟上次一样,把武器藏在哪些地方而已。」
她不接受他的推诿,见推不开他,她只好站起身,这下他总不会跟著起身挨著她了吧!
「你打算怎么样?」元易安不敢小看他,虽然她是站著而他是坐著,但他的行动之敏捷她不会低估。
「什么打算怎么办?」
「你把我捉来这儿想怎么样?」元易安在心底跟元易笙道别,必要时,选择自杀而不使自己曝光。
「捉?我没有捉你来,我是抱你上来的。」柳清彻认真的解释。
「柳清彻。」她冷凝的眸光,像冰雨般打在他身上。
「好吧!」柳清彻看她的样子,笑了笑,不再逗她,他姿态优雅的起身,反而使她後退,跟他保持安全距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元易安警戒的望著他,不期望他会说出什么好话。
「从今天起,你可以随时随地来杀我,我不反抗。」柳清彻语出惊人。
她圆睁眸子,冰冷的面具差点崩碎,她没听错吧?柳清……柳清彻他……
下一秒,她想到这或许是他的整人手法,冷而杀意显然的眸光摆明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不要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柳清彻的笑容未改,「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惟一的条件是,不能伤及除了我以外的人。」
元易安睨著他,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这么不爱惜生命起来了?而她发现自己竟然有股冲动想要摇醒他,要他不要这么……她在想什么啊?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元易安开始正视他这个提议,既然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她没有理由拒绝。
只要能杀了他,她就永远脱离这个圈子,哀也就消失在世上,没人可以找得到她,那她就可以……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柳清彻双手环抱胸前,笑著重复。
眼前看似无害的他,竟让元易安倍感威胁。
她强自镇定呼吸,「为什么?」
「不为什么。」柳清彻耸耸肩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他只是很自
然的说出来、很自然的接受它,但模糊的知道,他是想要追回自己掉在元易安身上的某样物品,而他想出来的方法,大概就是这个了。
「很好。」元易安举起右手,在他眼前将摊开的手握紧,笃定的说:「我不会再失手。」说完,她就转身离开,明白柳清彻不会阻止她,今晚她就要行动,省得夜长梦多。
就在她的手触上门把时,柳清彻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吗?」
握上门把的动作瞬间停了一下,元易安没有回头,拉开门,在阖上之际,除了她黑色的身影隐没之外,还有一个轻得几乎没重量的声音,「哀,喜怒哀乐的哀。」
柳清彻盯著那扇门良久,才道:「不,你叫元易安。」
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觉得听到元易安用那种快要哭的声音说出她的名讳时,他的情绪就平静不了,这是为什么?他不是该……该怎么办?他只想再次感受
她在他怀裏的感觉。
柳清彻笑了笑,吁口气,心思一转,她大概今晚就会来了吧!
第六章
一声轻细的煞车声,响在品逸在台北的住家外。
元易安一身夜行衣,盯著那幢日式的平房,黑眸深邃得让人无法从裏头窥出—丝她的心。
良久,她才取出一张绘著哭丧哀愁的面具戴上,下车,轻灵迅捷的跃上品逸家的围墙,化做一道黑夜的风潜入屋内。
夜风略带一丝湿气的吹过庭院,拂至将双拉门全数拉开,倚在门边望著暗黑庭院的柳清彻身上。
他空乏的黑眸定在庭院的某一处,唇角微弯,起身入房,将门拉上,而隐於庭院中的黑影在门阖上的刹那间窜入,站在他身後。
柳清彻没有一丝讶异,早料到她会跟进来的微笑著,「你来了。」他打开灯,盘坐在榻榻米上,望著她戴著面具的脸。
元易安冷骛的眯起眸子,手中不知何时已持著一把装上灭音器的手枪,瞄准柳清彻。
他不逃不避,甚至不慌不忙的安坐在原地。
元易安气息略微紊乱的深吸口气,道:「遗言。」
「遗言。」柳清彻重复。
她皱起眉头,「我叫你说遗言。」
「我说了啊!」柳清彻「不明所以」的说。
「遗言。」元易安的眉皱得更紧,她不该为了遵行以往的惯例而给柳清彻说遗言的机会,这是自找麻烦。
他皱起眉头,思忖了下,「啊,我懂了。」
懂什么?元易安偏头不解的望著他。
「你是要我跟你解释遗言的定义对不对?别太称赞我的英明,我会不好意思的。」柳清彻只差没哈哈大笑几声来衬托他的「英明」,「好吧!既然你想听,我也只好说了,虽然我的国文常识不足,但是我会尽力解释到你满意的地步,所谓的遗言呢……」
「柳清彻。」她不耐烦的冷声道,要他交代遗言,他跟她扯到哪儿去了?
「我都照你所说的做了,你要我说遗言,我就说遗言,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皮皮的问。
元易安抑住翻白眼和想乱枪打死他的冲动,提醒自己这间屋子不只有他一个人,据她拿到的资料显示,这是区品逸的住处,所以应该还有区品逸在,柳清彻一个人就够难应付,她不想再招惹到区品逸。
「彻。」柳清幽的声音传来,而她的身影倒映在门上,「还没睡吗?」
柳清彻和元易安同时望向门的方向,他忙答,「是啊。」
「你在跟谁说话?」柳清幽再问。
「哦,我在跟一个朋友讲电话。」
「是吗?」她听到的是对话,也就是彻的房裏有别人在,但他没请她进去,基於礼貌及尊重,她不能贸然开门。
「嗯。」柳清彻知晓堂妹知道了些什么,对她的尊重感到窝心。
「好吧,彻……」柳清幽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柳清彻盯著元易安,她也盯著他。
「没、没事,晚安。」柳清幽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般的说。
「晚安。」柳清彻回道。
但下一刻,柳清彻的房门和另一扇与另一间房相通的门同时被拉开,柳清幽和品逸各自站在门口,手裏各自持著手枪对准元易安,而元易安的手枪则是瞄准著柳清彻。
「放开彻。」品逸拧眉盯著元易安,要不是他从保全系统上看见有人潜入,彻现在已经魂飞魄散。
柳清幽原先只是想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因为彻的声音比平常多了一丝谨慎,少了一丝明朗,没想到他竟然会让个戴面具的家伙拿枪指著,而那张面具还哭丧著脸。
元易安头一个念头是她被柳清彻骗了,她不应相信他的话。
「卑鄙。」她瞪著缓站起身的柳清彻。
「相信我。」柳清彻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你触动了保全系统。」他转向品逸和柳清幽,「品逸,幽儿,把枪放下。」
「彻!」品逸和柳清幽同时叫。
「放下枪。」柳清彻坚持的望著他们夫妇俩。
品逸和柳清幽互望一眼,拗不过他的将枪收起,但仍是警戒的待在原地。
「你还要继续吗?」柳清彻凝视元易安,轻问。
元易安瞄眼品逸和柳清幽,收起枪,大剌剌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