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掉眼泪......我好害怕......告诉我......
海浪太汹涌,天又黑,能见度实在太差......在茫茫大海打捞一个身中三枪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一股比以往还要狂猛巨大的尖锐痛楚突然袭了上来,像几十把椎子在脑子里毫不留情的猛刺,痛得胡蝶抱住头不断的哀嚎失声。
“停!停!我不要想了!放过我!放过我──”她脸色发青,额上不断冒出斗大的汗珠。
没想到会引起她这么剧烈反应的褚天廉,错愕之余也只能紧紧拥住她,不让处于狂乱状态的她伤了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蝶怎么会变成这样?
褚天廉看著浑身不停抖颤,脸色苍白发青,已经晕厥过去的胡蝶,不禁问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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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前,褚天廉紧握著在床上沉睡的胡蝶的手,沉默不语。
妮娜取得的,有关胡蝶失忆的医院报告就放在他右手边的床头柜上。
解离性失忆,人类为了逃避无法承受的悲恸而自动解离了记忆。
无法承受的悲恸!天呀!他的孩子......
原来三年前胡蝶不仅失去了他,同时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无法承受这接踵而来的庞大悲恸,所以下意识的选择遗忘。
他庆幸她遗忘了他,遗忘他们相爱的时光,也遗忘他们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否则,他不敢去想她现在会变得如何。
现在的他,完全的心平气和,因为他知道这笔帐该找谁算。
他伸手温柔怜惜的轻拂去覆在她额上的一绺发丝。
若是他在复原后就回到台湾见她,事情会不会改变?他不是个会回头望的人,但在这痛彻心扉的时刻,他还是问了自己。
不,不会改变,除了她跟葛海青没有机会开始外。
是他太大意,若当年他不自恃与他人不同,不轻易赴桃谷见亮的约,那些事便不会发生,胡蝶也不必吃那么多的苦。
他自责甚深。
床上的胡蝶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她将注视天花板的视线移到他身上,茫然的看著他,然后飘浮的思绪慢慢凝聚,目光也逐渐清晰。
她猛地生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震荡到脑子,她痛苦的捂住额头呻吟著。
褚天廉想将她拥入怀里,却怕又吓著她,只能站起身来,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她。
“喝口水,你会觉得好-点。”他将水杯塞进她手里。
胡蝶连喝了几口水,感觉舒服了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空,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她睡了很久?
“大概晚上八点。”他回答,用掐得出水来的柔情目光瞧著她。“饿吗?你错过了午餐与晚餐。”他接过水杯。
胡蝶著急的四下张望,“我的公事包呢?”
完了,她什么都还没访问到就窝囊的晕倒了,都已经晚上八点了,海青他们一定还在办公室里等著她!
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
“你别急。”他起身,将水杯放回桌上时,按下电话内线通话键,顺手将医疗报告放到抽屉里。“妮娜,将胡小姐的公事包及资料拿过来。”
胡蝶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十秒钟后,妮娜敲门而入,亲切和善的递上她的公事包与一包牛皮纸袋。
“你的公事包。”褚天廉将她的公事包放到桌上,把沉甸甸的牛皮纸袋放在她腿上,“这是我的资料,我已经尽量回答了你们拟定的所有问题,你可以拿回去交差。”
胡蝶几乎又要迷失在他温暖的笑容里了,但她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将纸袋打开,拿出厚厚的一叠纸张。
那是一张张打字整齐清晰的问答,她开心的掀著翻阅,发现他的确回答了许多问题,而且全是会让杂志社陷入疯狂状态里的,包括他的发迹过程,他的部份私人生活,他与多明尼加.路.可奇的关系,以及他的感情生活及未来的事业规划,他甚至还大方的给了她几张他的彩色照片。
胡蝶激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你真是我遇过最好的人了。”她哽咽的说,小心翼翼的将资料放回牛皮纸袋里,细心的封起。
“只要你喜欢,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又来了,胡蝶又差点跌进他深情款款的黑色深潭里,她拼命压抑有如小鹿乱撞的心跳。
“爱德蒙......”突然发现自己是一直坐在床上跟他说话,她顿时住口,掀开腿上的棉被,试图下床。
这太不得体了。
“你做什么?”褚天廉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轻举妄动。
胡蝶不解的看著他,“我想下床,坐在床上跟你说话我觉得不礼貌。”
褚天廉这才松了口气,绅士的扶她下床。
两人对坐在房中的沙发上后,胡蝶才又开口,“爱德蒙先生……”
“叫我天廉就行了。”他纠正。
“我们真的认识,对吧?”胡蝶认真的看著他。“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我们是认识的,对不对?否则我不会一见到你就掉眼泪,还突然头痛得昏过去,那是只有我在试图回想失去的那段记忆时才会发生的。”她急切的想寻找答案。
也许他就是她找回失去记忆的关键人物。
沉默了片刻后,褚天廉站起身,对她伸出手。
迟疑了一会见,胡蝶也站起身,将手放进他手里。
他轻叹了声,目光渴盼的在她的五官上流连,似乎这样默默看著她一辈子也不会生厌。
“也许是我误会了,”胡蝶与他四目相接,心悸的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像你这么完美的男人呢?”
也许她是在作梦,只是被他拥进怀里,她便分不清是身在真实抑或美梦中。
褚天廉低头轻轻吻住她,没有如火的热情,只有缠绵悱侧的柔情,她是他在人间的唯一珍宝,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
胡蝶尝到了泪水的味道,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又莫名的掉泪,没想到微睁开眼,瞥见他睫毛上的湿润。
是什么样的感情会让这个叱吒全球财经界的巨子悲伤落泪?是怎样的女孩能让集人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男人如此思念无法忘怀呢?
“不用去想、不要去记,我们会有新的开始。”他紧抱著她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般。“今晚留下来,好吗?”他沙哑的问。
就算被拥抱得全身发疼、呼吸困难,胡蝶也不曾有丝毫挣扎,反手紧拥住他。
感受到他心里的痛楚,她脆弱的瘫软在他怀里,覆盖在心底最深处的封口上的灰尘被微风轻轻拂起......
“嗯......”她几不可闻的低哼一声,感觉非常的温暖与安全,仿佛被全世界最安全的羽翼覆盖保护著般。
她知道,过了今晚,什么都不一样了。在餐厅里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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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轻微的剥啄声响起时,处于睡眠状态中的褚天廉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睛,看著自门缝处露出半边脸的助理荷西对他做了个手势。
在他微微点头后,荷西又悄悄的关上房门。
看见怀里犹如猫儿般酣睡的女人,褚天廉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允许自己沉醉在这想望了三年的情景里片刻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从自己胸前移到枕头上。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如此小心轻柔,但还是惊扰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微睁双眼,痴痴的看著他。
褚天廉爱怜的又在她脸上落下细吻。
“闭上眼睛,我会在你身边。”他温柔的低语。
胡蝶嘴角带著幸福的笑,闭上眼睛,再度进入梦乡。
又细细凝视她的睡容半晌后,他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拿起睡衣覆住赤裸精瘦的身体,安静的步出卧室。
一下楼,他即看见站在客厅中央,脸上忐忑不安的大个子,从他的背影就可看出他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刚自香港返回就被请到了这里,一点喘息时间都没有。
听见脚步声,平泽飞快的旋过身,当他看见脚步不歇的走向自己的伟岸男子时,先是惊愕不信的瞠目结舌,接著便是现在这副快哭出来的怪表情。
褚天廉笑著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他,用力的朝他雄厚结的背部拍了几下。
身后的力道唤回了大树的思考能力,他猛地一个熊抱,居然真的放声痛哭了起来。
褚天廉费了一些力气才让平泽放开自己。
平泽大动作的抹去脸上的泪水,握住褚天廉的肩膀。
“褚少爷,真的是你吗?不是我看错吧?真的是你?这怎么可能?褚少爷......”他又抱头痛哭,激动得无法自己。
当在机场遇到那位等候他的义大利司机时,他还以为桃谷家终于请出黑手党来对付他,没想到那司机礼貌的请他上车,并说褚天廉先生正在等他。
桃谷家族是不屑用这种欺骗的手段的,于是他半信半疑的上了车。
三年了,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他居然又出现在他面前,要他不喜极而泣也难呀!
“平泽,真的是我!你别再哭了,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褚天廉要他坐下。“还有,放低音量,胡蝶在楼上睡觉。”
正坐进沙发里的平泽,闻言微微一愣,想起她失忆的事。
“胡蝶?可是她……”
“我知道,她忘了我,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她还年轻,还能拥有宝宝。”他勉强一笑。
平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褚少爷,你就是天讯集团的爱德蒙总裁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他急得面红耳赤,但就是不知该怎么问。
褚天廉了解他想知道什么。“我是天讯集团的总裁爱德蒙没错,至于我为什么会成为爱德蒙,那是另一段故事了,反正我就是被救了,然后被治好,虽然身在异地,但我一直注意你们的消息,只是我不知道胡蝶在我落海后就病了,又失去了孩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看著他,平泽又哭了。“都是我保护不力,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褚天廉朝他丢去一盒面纸,平泽反射性的接住。
“你尽了全力,很多事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你保护了她三年,我很感谢你,所以别再责怪自己,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他的黑眸变得冰冷。
“褚少爷......”
“不,现在我不是褚天廉,而是爱德蒙.路.可奇,褚天廉做不到的事,爱德蒙做得到。”
第十七章
日本东京
在桃谷家的宅邸里,桃谷见亮一家除了桃谷实果外,难得的聚在一起。
桃谷见亮不安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桃谷太太则在一旁打毛衣,尊二则是一脸凝重。
桃谷见亮一把抢过太太的棒针与毛线,使劲的往墙边一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毛线!你知不知道我们桃谷家要完啦!”他面红耳赤的对太太咆哮。
因为这件事,他已经担忧烦恼得满头白发了,每天寻找支援,没想到大和会社一传出财务危机,平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们,现在全都避不见面,真是世间冷暖,祸福立见。
“这是迟早的事,”桃谷太太冷冷的说。“坏事做尽的结果只有自取灭亡一途。”
话才说完,桃谷见亮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爸!”尊二冲上前拉开还要动手的父亲,护在母亲身前,“动手并不能解决问题!”
桃谷见亮这才恨恨的放下手,又烦躁的踱起步来。
“要不是看在你娘家还有点份量的份上,我早就跟你离婚了!哼!吃里扒外的家伙!”
“你现在要离也行。”桃谷太太默默拭去嘴角的血液。
桃谷见亮停住脚步,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瞪得硕大,他咬牙切齿著。
“你现在想离?你看桃谷家快不行了就想跟我离婚?你休想!桃谷家要是倒了,我一定会先拿你们全家来垫背,不信你试试看!”
“要做就做吧,人都敢杀了,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他又冲了上去。
尊二承受父亲完全的冲劲,然后使尽全力将他推开。
“你们够了!”他愤怒的咆哮,“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个没完?是不是真的要等对方来毁了我们才行?”他抓起桌上的杯子,用力往墙上一掷,瓷杯顿时成了碎片。
桃谷见亮怒哼一声,桃谷太太沉默了下来。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没有死?三年前的那我明明射中他三枪,还眼睁睁看他掉进海里,台湾的救难队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都打捞不到他的尸体,他怎么可能会没死?”他猛吸著烟,不停的喃喃自语。
尊二阴郁著脸庞,微眯著眼看著桌上的杂志。
一本台湾二流杂志,封面却是世界知名媒体都无法顺利采访到的天讯集团总裁,爱德蒙,路.可奇。
他认得这张脸,他是爷爷口中的神,三年前父亲杀不死他,现在他回来了,化身成全球财经界最具影响力的人之一,来铲除他们的大和会社。
天讯集团收购大和会社股票的动作频频,放出流言与离间造成股东们人心惶惶,不断抛售股票,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收买大和会社的高级主管,种种目的只为了置他们大和会社于死地。
大伯桃谷见明自己创建的公司早已倒闭,现在举家搬离主宅,带著财产躲到乡下去避难,只有父亲仍不放弃的苦守著逐渐成为空壳的大和会社。
五十多年的辛勤耕耘,没想到会毁于一旦。
“尊二,找李咏蝉的姊姊跟他求情,看在我们照顾他女人的妹妹三年的份上,要他放我们一马,否则......”走投无路的桃谷见亮将脑筋动到咏蝉身上去。
闻言,尊二立刻拉下脸,“这件事跟咏蝉无关,不要扯到她身上。”
“跟她无关?!”二桃谷见亮气白了脸。“既然跟她无关,那你为什么要匆匆忙忙的带她到日本来这里白吃白住?”
尊二霍地起身,恼怒的看著父亲。
“因为你突然到台湾去枪杀褚天廉,因为你让她姊姊在得知天廉的死讯后,因而流产还在医院里待了二十多天,因为你的鲁莽让我不得不将她带到日本来,尽全力让她康复以洗刷你浑身的罪孽!”他吼道,额上青筋暴现。
“你──”桃谷见亮看起来随时都会中风倒下。
突然,走廊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尊二心一沉,朝墙上的时钟望去一眼,连忙走过去拉开和室门。
咏蝉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如纸,大大的眼睛里只有茫然。
“金子的男朋友要去拜访客户,所以他们提早送我回来了”她虚弱的对他说。
发现自己无法再忍受下去,她转身扶著墙努力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