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交握坐在床边,凝望着她,下颚紧绷。
甜美的桃花、娇羞的桃花、温柔的桃花、开心的桃花、伤心的桃花、生气的桃花……她曾经如此有生气,此刻却虚弱的受伤躺在床上。
我姓何,如何的何,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桃花,何桃花。
她笑着自我介缙的声音乃言在耳,恍如昨日才发生过。
你有一双神奇的大手……
我爱你……我感觉一辈子都在寻找你……
你以前做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
我想要结婚,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t辈予……
他喉头一哽,眼眶泛红。
屠海洋,我爱你……
他颤动的闭上眼,昨晚她虚弱的倒在他怀中,一如他最恐惧的恶梦。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她此刻应该还安全的待在那家店里,笑着在厨房做菜,哼唱走调的音乐,也许疲惫忙碌,却平安满足。
她一生的梦想就是开那家店,如今店却被烧毁,她遭人绑架、殴打,还差点死掉——
他几乎可以看见当她醒来,发现那家店被付之一炬时的茫然和痛苦。
这一切,全都是他造成的!
海洋睁开眼,看着脆弱苍白的她,胸口一阵紧缩。
他不想再看到她因他而受伤,更害怕她醒来时,会记起昨夜的一切而畏惧他。
他没有办法忍受她惊惧害怕的眼神,他怕他会忍不住强迫她别怕他!
强压着想将她带走的渴望,他抬手细细描绘她的轮廓,手指从眉角,滑过她的眼耳鼻口,将她的脸刻印在心中。
静谧的晨光中,一切彷若幻梦。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贴着她的唇,哑声开口,「我很抱歉……」
病房外,渐渐传来人声,他知道再不久,她的药效就会退掉,清醒过来。
他替她盖好床被,握紧了拳头,忍痛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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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要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走了。
走?谁要走?
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争执声,她莫名惊慌。
你就这样让他走吗?
老婆,死光头那么大只,他想走,谁拦得住他。
光头?是海洋吗?他要走了?
不要,她不要!
她奋力试着睁开眼,想摆脱黑暗。
你——你这个笨蛋!呆子都看得出来桃花爱他,他这时候走掉,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想他知道,但这是他做的选择。
选择?什么狗屁选择!
那个王八蛋,她都说那么多遍她爱他了,他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我那么自私。
耿野……
没那么自私?才怪!
那可恶的男人根本就自私到了极点!
心头火一起,她一气之下,终于睁开了眼,室内明亮万分,她眨了眨眼,才有办法对准焦距,白色的天花板逐渐清晰,却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她虚弱的转头,只看见一对男女在她床边抱在一起。
是耿野和晓夜。
「我们的敌人很多,妳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桃花却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如果她因为海洋而死,我不认为他会受得了。」耿野拥着晓夜叹了口气,「更何况,妳怎么晓得她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能接受他?」
「我们女人是很坚强的。」晓夜抬头看着耿野,「你刚刚也听莫森说过当时的情况了,如果她无法接受,她就不会冲上去阻止他了。」
耿野沉默下来。
「我不是一开始就懂得保护自己,你不也是?但人是会学习的,不是吗?」
他伸手爬过乱发,无力咕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既然没错你就快去把他拦下来啊!」晓夜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试过啦。」耿野两手一摊,满脸无奈,「问题是,那死光头根本不听我说。」
「他……在哪里?」
桃花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把耿野和晓夜吓了一跳。
「桃花,妳醒了。」晓夜见她想坐起来,连忙上前扶她。
桃花硬是抓着耿野的手,生气的开口,「他现在人在哪里?」
见她一脸气愤,耿野一挑眉,「妳为什么想知道?」
桃花不顾疼痛的右肩,连右手也抬起,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下,咬牙道:「当然是因为我爱那个顽固的王八蛋!」
耿野眨了眨眼,露齿一笑,瞬间就决定要拋弃好友。
「他在啤酒屋,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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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晚消防车来得很快,啤酒屋仍然被烧得只剩一半。
他爬上残破的二楼,将没被烧毁的笔记型计算机装到袋子里、收了几件衣物、拿了皮夹和护照,才提着背袋转身下楼,谁知一走出门,就看见倒塌的砖墙后,有个女人站在隔壁被烧毁的废墟庭院里。
他脸色一白,整个人僵住。
桃花。
白色的木屋已成了一堆倒塌焦黑的木头,前院丛聚的桂花树被烧得只剩光秃枝干,楠木搭起的廊架、龙吐珠攀附的小拱门也都烧毁崩解,凌乱的倒在地上,好不容易重新铺好的红砖小径被焦木砸成碎片,院子里的凤凰木更是倾斜压倒了整片砖墙。
空气中仍飘着残余的焦味,她的「月光边境」已成废墟。
他喉头一紧,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应该还在医院才是。
他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太过渴望的幻影,但海风吹拂着她卷翘的黑发,扬起她的裙,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他知道自己该赶快离快,趁她还没看见他时,离开这里,离开她,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然后,她动了,转身看到了他。
一看见她的表情,他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心脏一拳。
她苍白的小脸满是茫然,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像是无法置信眼前这残破的一切。
「我说过我会伤害妳。」
桃花含泪看着他,面无血色的张嘴欲言,但一口气却提不上来,整个人微微晃了一晃,发现她要昏倒了,他丢下背包就冲了过去,刚好及时在最后一秒接住了她。
她闭着眼,小手紧抓着他的衣领,在他怀里轻喘了一小口气,才重新睁眼,虚弱的开口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害我房子被烧……还害我被人绑架、中枪……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他为之哑口。
桃花回过气来,终于不再觉得晕眩,便再开口逼他,「你知不知道,我这房子还有好几百万的贷款,我所有的钱,全都押在这家店——」
「我会帮妳付清的。」他黑眸一暗,打断她的话。
这王八蛋!
听到他说的话,桃花被他气得差点再昏过去。
「那我肩上的伤怎么办?」她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越说越气,「你是不是也要替我把医药费付掉?如果是的话,那干脆把磨皮手术的钱也一并给我算了,免得我将来老公嫌我身上疤痕难看,害我嫁不出去!」
他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始终沉默不语。
桃花见状更气,「我问你,我是长得很丑吗?」
「不是。」
「我身材不好吗?还是你嫌我胸部太大?」
「没有。」
「那我爱你这件事,让你觉得很噁心吗?」
天啊,他不知道她竟会这样想,看着她气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终于再压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紧抓着她纤细的臂膀道:「该死,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噁心,妳是我这辈子拥有过最美好的事物——」
「那你娶我啊!」她瞪着他说。
「桃花……」面对她强势的态度,他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女人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残忍,她是如此甜美,教他愿意拿所有的一切来换,她这样逼迫,就好象拿杯水诱惑在沙漠中将渴死之人一样——
「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如果你觉得抱歉,就娶我,养我一辈子!」她咄咄逼人得更进一步。
「天杀的,妳还不懂吗?」他被逼到退无可退,只能愤怒的说出事实:「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个为钱卖命的佣兵,妳和我根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昨天晚上那男人,只是我必须面对的敌人之一,只要妳和我在一起,这种事情就会一再发生!不要说是结婚了,妳连和我走在一起都可能随时会被牵连受伤——」
「我知道,耿野全和我说了。」她冷冷的打断他,「就算你以前是佣兵,那又怎么样?」
她知道?难道她不怕吗?
他黑瞳暗沉,喉咙发干,「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妳知道妳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她毫无所惧的直视着他说:「耿野载我来时,把一切可能性都说了。」
海洋无言震慑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完全不在意。
「耿野也说了,他之前也是佣兵,晓夜现在也好好的啊。」
「那是因为晓夜不一样……」他莫名觉得一阵虚弱,她的反应让他晕眩不已。
「所以你是嫌我没用就是了!」她眼一瞇,恼火的说。
「不是——」
「我不会用枪,你可以教我啊!」她再度气愤的打断他。
「妳休想,妳一辈子都不准给我碰那鬼东西!」一想到她会去拿枪,他脸色难看的咆哮出声。
「一辈子?哈!你都要走了,怎么阻止我?」她伸手戳着他的胸膛,气急败坏的骂道:「何况你以为你走了之后,我就不会出事吗?今天有一个你的敌人会知道要绑架我,你怎么知道明天不会有第二个?你现在要走,我要是不学着自保,难道要乖乖等着让人绑架勒索吗?」
她的假设让他浑身一凛,寒意直上后脑。
「那……那是不可能的。」他语音沙哑,眼底却有着惊恐。
看出他的动摇,桃花再接再厉,「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能保证吗?不能,对吧?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娶我!」
她斩钉截铁宣布的解决办法,让他无比动心。
娶她?他真的可以娶她吗?这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甜美的念头一被她敲入脑海里,就霸住了他所有的思绪,再也不肯离开。
「只要你娶了我,我们就可以互相照顾。」桃花捧着他的脸,积极柔声说服,「我可以爱你,你可以保护我,我可以煮饭给你吃,你可以帮我整理花圃,你要是愿意在无聊时弹琴给我听,我一定天天烤你最喜欢的草莓慕斯……」
听着她的话语,海洋仿若能听到她所描述的景象。
「妳真的……不怕?」
「怕?我当然怕,但我更怕自己被你留下。」她眼眶泛红,轻抚着他粗犷的脸庞,柔声要求,「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强求你爱我,但是请你……别离开我……」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激动的情绪充塞胸臆,他再也无法抗拒,只能将她拉进怀中,怜爱的紧拥着。
天啊,像她这样的女人,他如何能再放开她?
再也不放了,他再也不要松手,他会用尽一切力量保护她,就算要赔掉他的命,他也愿意!
「海洋?」
「好。」他埋首在她颈窝,语音沙哑,「妳要我留下,我就留下。」
「你会娶我?」她喉头一哽,下敢相信他真的松口了。
「我会娶妳。」他开口承诺。
「一辈子?」她咬着下唇,忍不住掉下泪来。
「对,一辈子。」他说。
「你答应了……就不准反悔……」她攀着他的脖子呜咽着说。
「不会。」他哑声开口,「一辈子都不会!」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却放声哭了出来,趴在他的肩头上一直哭一直哭,像要把这几天的委屈和惊吓全倾泄而出。
海洋眼眶泛红,只能抱着她,拍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好不容易,她才终于缓和下来,双手却仍紧攀着他。
「桃花?」他拥着她,揉着她乌黑柔软的短发。
「嗯?」她吸吸鼻子,一张小脸依然埋在他肩上,不肯抬起来。
「我爱妳。」
她一听,泪水又汹涌澎湃的涌了出来,她握起拳头,捶打着他,呜咽着骂道:「可恶……你可恶……」
「我以为妳想知道,妳要我收回来吗?」
「不准!不准你收回去!」
她猛地抬起头,揪着他的衣襟,却发现他嘴角噙着笑,「妳不是说妳不会强求?」
桃花脸一红,恼羞成怒的转头,他却伸出大手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了她。
「何桃花,我爱妳。」他抵着她的额头,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结婚,想要和妳在一起,一辈子。」
她闻言,抱着他哭了,也笑了。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却无法遏止。
他半点也不介意,只是拦腰抱起她,带着这从医院脱逃的疯女人,回去养病。
怀抱着这珍贵的女人,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他会和她在一起,陪在她身旁,牵握着她的手——
一生一世!
后来
海风袭来,鸟儿啁啾。
椰子树迎风摇曳,凤凰木开了满树头的火红小花,海面上波光潋滟,单车道上,晨起运动的人来来往往。
金黄色的阳光透窗洒落白色木屋的二楼,一位肥嘟嘟的小女孩咚咚咚地跑进父母的房里,飞扑一跃跳到那张大床上,咯咯笑着道:「妈妈、妈妈,爸爸和哥哥他们去跑步了。」
原本躺在床上闭眼装睡的女人一听,立刻坐了起来,冲去洗脸刷牙,确定楼下没人后,她才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快乐的飞奔到厨房,忙碌的做起早餐。
「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准妳下床?」
「因为妳爸爸太神经兮兮了。」
「神经兮兮是什么?」
「神经兮兮啊,就是过度紧张的意思,就像这样。」她双手往腰上一叉,学着老公凶恶的表情粗声道……「莫森,她上个月还一直吐,这个月却一直吃,你确定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她上次情况不是这样啊。」
她换了一个方向站,表情一改,学着另一个男人,幽幽叹了口气,好笑的道:「海洋,我虽然是有在紧急情况时,替人接生过,但毕竟不是妇科专门,你要不要带她去看妇产科,问专门医生会比较好?」
坐在椅子上的女儿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女人再换了一个方向,再接再厉的演着昨天的自己,举手发言,「咳嗯,我们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我这样是正常的,可是他就是——哇啊!」
话说到一半,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到眼前一定,她才发现自己被老公逮个正着,被他扛到了肩上。
「爸爸、爸爸!」女儿看见他,乐得伸出双手直喊。
海洋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抱起女儿、扛着老婆,转身就走。
「屠海洋,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