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星笑得犹如夏日的艳阳。
寒月泠柳眉轻颦。星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有种正挖着陷阱等自己主动跳下的意味……
不管寒月泠没有回答,夏侯星径自下了决定:「咱们就一言为定喽!」呵呵!
耳中听着夏侯星得意的笑声,寒月泠心中渐渐生起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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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夏侯刚进门,夏侯夫人连忙迎上前去:「相公,怎么样了?孟堡主有没有生气?」
夏侯刚安抚着:「没事!孟堡主何等豁达之人,怎么会同个晚辈计较?也庆幸,咱们当日只有口头协议,并没有正式提亲,否则怎么跟人家孟小姐交代?」
夏侯刚忍不住摇头,当日想说儿子也老大不小了,难得孟堡主肯将掌上明珠下嫁,因此在孟堡主议婚之时,夫妻俩一口便同意了,还答应要儿子三个月内登门问名下聘。
谁知道,儿子一听见这事,居然离家出走以示抗议,这才害他得厚着脸皮去孟家赔罪。
夏侯霜在旁轻叹:「大哥这回可真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啦!竟然离家三个多月了都还不肯回来。」
一听到儿子,夏侯夫人怒上眉梢:「小兔崽子竟敢给我来这招,被我逮到了,瞧我不剥下他一层兔皮,我就不是他娘!」
夏侯霜有些纳闷:「说也奇怪!大哥那人最没定性了,为何这回会在断情庄一躲就三个月呢?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吗?」
听到女儿的话,夏侯夫人也觉得不对劲。
「对啊!小兔崽子一向就不安份,这回怎么转性啦?」猛然觉醒:「该不会小兔崽子其实早溜了,结果廷威那笨小子还傻傻地守在外头吧?」
夏侯霜皱起眉:「不会吧?古大哥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本事也不小啊!就算捉不到大哥,应该也不至于让他又跑了吧?」
「这可难说!」夏侯夫人哼着声:「没听过狡兔三窟吗?小兔崽子诡计多端,廷威那实心眼的小子,怎斗得过他?」
「那怎么办?大哥要是真的已经离开断情庄,那他又会上哪儿去呢?」
夏侯夫人眼光瞟向夫婿,夏侯刚连忙摇头。「没!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暗中帮助星儿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夏侯夫人眼珠一溜:「无妨,小兔崽子不出来,那我亲自出马,不信逮不回这小子。」
「娘,妳要上断情庄啊?那我跟妳一道去。」夏侯霜兴致勃勃。
真不知道那个断情庄主是怎样的人,居然敢和人称天下首富的黄金门作对,光这份胆识就让人不得不佩服呢!只是,若里头的人发现了大哥的真实身分,他们会如何做?
思及此,夏侯霜突然惊喊:「娘啊!大哥会不会被里头的人发现了真实身分,结果被人家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吧?」
瞪了女儿一眼,夏侯夫人对儿子可是信心满满。「那小子,他不要把人家的地方搅和得天翻地覆,人家就得念声佛啦,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欺负他来着?」
夏侯刚啼笑皆非。「夫人,我真听不出妳这句话是在称赞儿子,还是在贬低他。」
「还说?都是你不好,放任他无法无天,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夏侯刚一开口,夏侯夫人立时将气转嫁到夫婿身上。
夏侯刚一脸无奈。「夫人,夏侯家的男子都专情,我又怎么会舍得妳生气?」
「我决定了!」夏侯夫人突然冒出一句,教夏侯刚父女摸不着头绪。
「娘,妳决定什么?」夏侯霜问得小心。
娘该不会决定要她女扮男装,去帮大哥将孟小姐娶回来吧?真要这样,等大哥回来,八成就得换她逃家了。
夏侯夫人一脸坚毅:「我决定,今天就前往断情庄,亲自逮回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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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倒多亏了妳的法子,咱们才有可能扳回一城。」
无心楼中,婆婆安静地坐在一旁,断情庄主难得称赞徒儿,只是语气依然冷淡。
寒月泠静默了会,再忍不住问道:「师父为何要特别针对黄金门?」打从懂事起,就知道师父非常厌恶黄金门,甚至到了痛恨的地步,但是,师父从没说明原因。
「妳对黄金门有何看法?」沉声问着。断情庄主望着她,眼光复杂。
摇头。「徒儿并无任何特别的想法,仅知黄金门财势倾国。」对黄金门的一切,全都是师父和婆婆告知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断情庄主有些疑心,紧盯着寒月泠,不见她有任何特别的神情,冷哼一句:「妳只要记得,妳与黄金门有血海深仇,这就够了。」
「血海深仇?」寒月泠疑问。师父从不曾告知自己的身世,这回愿意说了吗?「月泠不解,可否请师父言明?」
断情庄主皱紧眉头看着寒月泠。她知道了什么吗?
望着婆婆,见她端坐一旁没有说话,断情庄主冷冷说道:「妳只要记住我说的便成,其余的,无须过问太多。」
寒月泠张口欲言,想乘机问个明白。
婆婆突然轻咳几声,引起两人的注意。
「婆婆,您不舒服吗?」寒月泠轻声问了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岔了气。」婆婆还是笑瞇瞇的,一副已然没事的模样。
「我先离开了,没事就早点歇息吧!」见婆婆已然无恙,断情庄主告诫着。「时候到了,我自会将一切全盘告知,听清楚了吗?」
「徒儿明白!」
「我先离开了。」
「徒儿恭送师父!」
婆婆见断情庄主起身要走了,这才开口:「妳们谈完了?」
「婆婆有事?」寒月泠轻缓问着。婆婆是除了师父外,最亲近也最重要的人了。
「没啥事的,只是想听听月牙儿吹笛罢了。」婆婆笑咧了嘴。月牙儿笛艺之佳,当世恐怕无人能及呢。
断情庄主微皱起眉,没有制止,仅是交代着:「月泠,那妳就吹两曲给嬷嬷听吧!还有嬷嬷,听过了就早点回去,夜深了,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婆婆轻声嘀咕着:「不就听个曲嘛,哪这么多话?要不让她吹,当初又何必教她?」这个嘴硬的丫头,明明巴不得将一身的绝学全传给月牙儿,偏老爱板着一张脸,弄得月牙儿每回见到她都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嬷嬷!」无奈地唤了下,断情庄主着实拿她无法。
「知道啦!」婆婆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好啦!妳忙妳的去吧,我听月牙儿吹两曲就会离开的。」
「好吧!」
见庄主离开,婆婆笑开了一张老脸:「月牙儿啊!吹首曲子给婆婆听吧,婆婆要听快活些的,可不许半死不活的。知道吗?」
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小娃儿,偏偏吹出来的笛声总教人揪心揪肺的,也幸好近来她的笛音有生气多了。
「是。」
眼里看着寒月泠十指轻快按捺,耳中听着美妙笛音悦耳动人,婆婆却不由地轻叹了口气。
寒月泠放下笛问道:「这曲婆婆不爱听吗?那月泠换别首好了。」
望着寒月泠,婆婆眼中有着不舍:「月牙儿怪婆婆吗?」
「婆婆何出此言?」疑问。
「没什么。」婆婆又笑开了口:「月牙儿吹得很好,继续吧。」
「好。」
第三章
「说什么鸳鸟比翼、彩蝶成双;说什么蒲草如丝、盘石无转,都不过满口荒唐,如梦一场……」清亮的嗓音低唱,似嗔似怨的词曲中仅透着淡然。
才步上台阶,夏侯星便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听出是寒月泠的声音,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生起:往日听着月的嗓音清亮,倒还不觉如何,今日听这歌声,倒像是出自女子之口般。
「既然来了,怎不进来?」歌声停,寒月泠语音淡淡,早听出夏侯星人在外头。
「月,方才是你在唱歌吗?我还要听。」跳进无心楼,夏侯星要求得直接。
黑暗中,寒月泠唇角微扬,明知对方瞧不见自己的神情,却仍忍不住好笑。星呵!有时坦白得教人招架不住呢!
「月唱得很好听呢!再唱一曲好不好?」黑暗中,隐约可辨寒月泠人站在窗边,只是厚重的帘子,让无心楼透不进一丝光,来过多回,夏侯星对黑暗已较习惯,虽然还是瞧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至少已经可以看出人在哪儿了。
「妳当我是卖唱的了?」寒月泠语气轻淡,不显情绪。
「怎么会?外头卖唱的才没有你唱得好。月再唱一曲吧!」宛转幽雅的曲调,再配上寒月泠清脆如玉铃的歌声,教人听了几至沉醉。夏侯星再要求了回。
沉默了片刻,正当夏侯星以为寒月泠不肯时,听到清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唱的是一曲点绛唇:「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夏侯星听得痴了,他喃喃低语:「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上苍就是如此作弄人,只给情、只给爱,却从不肯允诺必会天长地久。
短短几句,歌声停歇,寒月泠没再出声。
夏侯星提出了要求:「我想见你,月。」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他想见寒月泠!想清楚瞧见眼前人的模样,想看清他这义结金兰的长相,上天从不多给人机会的,若错过这回,或许他和月,今生就再见不得面了。
寒月泠一震,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语气中带着自己从不熟悉的软弱:「别瞧!我会吓着妳的。」
「我不在乎!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不然,让我见你,好不好?」
「我……」寒月泠犹豫。真要见着了面,星是否会从此避不见面?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挚友的。
「月!」夏侯星又喊了声。
黑暗中,人影轻叹:「庄内可没大夫。」
夏侯星不明所以。
火苗一闪,寒月泠似笑似叹:「妳若吓昏了,我会把妳丢到后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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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眼前真出现一张歪嘴斜眼的麻子脸,都不会比面前这张脸更让他惊讶的。
小楼乍明,夏侯星不知究竟是自己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还是眼前人太教人吃惊了,他呆呆地望着,无法转开眼去。
瞧出夏侯星眼中的震惊,长睫低垂,寒月泠素来淡然的清亮嗓音难掩惆怅:「说了别瞧的,吓着妳了吧?」星总算还留给自己一点颜面,没有当场逃之夭夭。
「是吓着了没错!」夏侯星吶吶地回答。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这兄弟,当真是男人吗?
只见寒月泠柳眉细长,水眸凤眼灵动含神,面似桃腮发如云,樱桃小口若点脂;额心一点朱砂更增清灵,长发随意束在背后,若非一身的书卷气,根本只有妩媚二字可形容。这样一个美人,怎么可能会是男的?这肯定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
寒月泠静静望着眼前人,师父不许自己外出,除了师父和婆婆,夏星算是第三个面对面的人了;就不知星这相貌,到底该算俊或丑?
夏侯星不住地打量着寒月泠较自己约矮上半个头,神态斯文,加上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衫,更显清俊秀雅。
「妳怎么了?吓坏了?」星又怎么了?脸上表情变化万千,真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了。
捉住寒月泠的白玉小手。没天良啊!怎会有人光是手就美成这般?夏侯星越发怀疑,这样一双柔荑,竟是个男子所有的,若霜妹知道恐怕要呕得自杀了。
「月,你的手好小。」更重要的是,一点都不像男人。
不惯和别人如此亲昵,寒月泠抽回手,语气清淡:「姑娘家,别这么不避不讳的,不怕旁人瞧见了闲话来着?」心头窜起一阵喜,星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
听到寒月泠的称呼,夏侯星不知道,若是自己此时说出实情,会有什么后果?「月,我……」语气一顿,该不该说?可是再瞒下去,总也不是办法。
「怎么了?」瞧见夏侯星为难的神情,寒月泠再问一句。
「我有事想告诉你。」豁出去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还是早点说明,省得日后月若发现了,想必更生气。
蓦地,楼阶口传来一声严厉的喝问:「月泠,妳在跟什么人说话?」不待寒月泠的回答,断情庄主已然进了屋。
夏侯星转过头去,第一次看到断情庄主的真面目,他不由地呆楞了下!原先只瞧过背影,见其满头白发,还以为已年近古稀,不料庄主瞧来至多不过四十来岁,容貌更是艳丽无双;而且,和寒月泠竟有七、八分神似。
一见夏侯星在场,断情庄主脸色一沉,喝问:「妳是何人?难道妳不知无心楼是断情庄之禁地吗?深夜时分,独闯此地,是何居心?」
「我……」
夏侯星甫开口,只见断情庄主脸色大变,仔细盯了夏侯星半晌,她倏忽出手攻击。
寒月泠见状大惊,急声唤道:「师父!」
夏侯星听到寒月泠的叫唤,知道断情庄主的身份,不敢对她出手反击,只好尽力闪躲:「庄主?」
断情庄主没有回话,她招招逼杀,丝毫不留余地。
「师父!」寒月泠心中大急,拦在其问。误以为二人深夜独处而惹怒师尊,更知师父生平最恨男子负心薄幸,口中忙道:「徒儿会负责的!」
不料断情庄主闻言更怒:「妳如何负责?」
「徒儿愿迎娶夏姑娘为妻!」
一句话,让夏侯星呆住了!迎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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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书房里,婆婆先开了口:「妳还是不打算告诉月牙儿吗?」
断情庄主面无表情。「有什么需要告诉她的?还有,嬷嬷别再开口闭口的月牙儿,月泠已不是孩子了。」
「在老婆子眼中,月牙儿永远都是个粉嫩小娃。」婆婆说得理直气壮。
断情庄主知道婆婆的性子,反正多说无益,干脆不说了。
瞧着断情庄主的模样,婆婆轻叹口气:「难道妳要让月牙儿就这么过一生吗?妳真的不打算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世,还有她真实的性别?」
好端端一个漂亮女娃,她的月牙儿甚至称一句倾国倾城都当之无愧的,偏偏,硬是被当成男孩养。婆婆心中有些不安,当了男子十数载,一旦月牙儿明白了实情,她要如何自处?
断情庄主脸色沉了下来,对婆婆的问题充耳不闻。
「丫头!」婆婆不满地放大了声量,正要再说上几句,却见断情庄主眼中闪过痛苦,心头一揪,再说不出话来。
断情庄主转头望向窗外,不再看婆婆,却见黑暗中亮光一闪,竟是后庄无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