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啊?」
「还要很久、很久!妳真是没有耐心。」龙生回答,其实温泉的远近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可以瞬间到达、也可以边走边玩,走上一个月,问题是花晴的体力没有办法配合他。
「可是我的腿好酸,走不动了,而且我肚子饿了。」
「妳怎么又饿了?难道妳的胃是黑洞?」
「黑洞是什么?」
「那是……说起来很复杂,而且妳也不会懂。」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懂?」
「它是一种质量很大的强重力场啦,妳知道吗?」
花晴摇摇头。
「它什么东西都吞得进去,就跟妳的胃一样。」
「哪一样啊?我又不是什么都吃!」
「妳不是肚子饿了吗?」
给他这么一说,她哪好意思点头啊!
「我摘果子给妳吃。」
他爬到树上,摘了野生的桃子给她吃,桃子很甜,香嫩又多汁。
「好甜喔,你也一起吃吧!」她递给他一颗。
他拿着桃子,神情怪异地看了好半晌,有一点勉为其难地吃下去。
「你这样人家一定会以为你那颗桃子很难吃。」
他偏着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吃饱了就好想睡喔!」
「妳猪啊!」
「可是人家真的很累嘛!」
龙生很无可奈何,便说:「这里是荒郊野外,我是无所谓啦,可是妳要直接睡在地上吗?」
「不要。」花晴咬着下唇,她不想睡在树林荒地中,可是她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那我背妳好了!」龙生曾经见过这种人类的行为。
「真的?」花晴简直不敢相信龙生的嘴里会说出这般有人性的话。
「少废话。」龙生把花晴背在背后,继续往前走。花晴觉得好舒服,靠着他的背,一下子就睡着了。
龙生心想:有身体真麻烦,可是花晴靠在他的背后,又让他觉得很舒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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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把花晴放下,静静瞧着她睡着的脸。
他其实不会分辨人类的美、丑。
他住的星球比地球还大上不只一百倍,但人口却少的可怜,就他所知,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人,不过他也不确定就是。
他们也有躯壳,可是都存起来不用,只是以一种电波的方式存在。在他们的星球,除了他们,并没有别的生物,而他们之间也不会互相干预,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有天,他突然发现同伴都不见了,整个星球彷佛只剩他一个人;又过了好久,他偶然来到地球,发现到他前所未见的世界。
南郭子綦曾说过:「大地吐出来的气息叫做风,大风一吹,所有的孔穴便大叫起来,山林巨木的孔穴,有的像鼻子、像嘴巴、像耳朵;有的像圈圈、像春臼:有的像深池、像浅坑。这些孔穴一起发出声音来,有的像激流、像羽箭;有的像叫骂、像呼吸。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深远、有的急切。所有的孔穴都像在唱和一样。」
这就是「大地的箫声」!
龙生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大地的箫声,只是对前所未闻的热闹着迷万分,他爱上大地发出的声音,流连忘返。
庄子听见南郭子綦的话便说:「声音本身足没有喜怒哀乐的,用人的立场去听箫声,觉得有喜怒哀乐,用自然的立场去听箫声,便没有喜怒哀乐了。所以,喜怒哀乐是人为的分别,不是自然的行为。」
龙生在私塾里曾经听夫子讲解过这一段话,他没有人为的分别,自是听不出喜怒哀乐,但他渐渐地感到好奇,像人类这样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比别的动物多了那么多不一样的心思?
进到玄三的身体以后,他慢慢了解身为一个人的各种情绪。但他不明白的是,玄三的魂魄明明已经完全离去,可为何对花晴这个女子,还会有残存的思念留在体内,甚至逐渐影响他,那样根深蒂固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坚持?
但是他并未深究,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事物分散,直到梧鲁村又在举行什么白龙娶妻,把花晴送过来。
他原先也是好玩,才跟去看白蛇去吓花晴,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后来花晴昏倒,白蛇也恰好寿终正寝,等他安置好白蛇后,就看见花晴在雨中被淋得像一块湿抹布,只好先将她拎回山洞里。
花晴辗转醒来,突然见到玄三的脸在眼前放大,吓得大声尖叫。
「鬼啊!」
「妳胡叫什么?我是妳的丈夫白龙生!」
她的神志在听见有些不悦的男子声音之后迅速弹回。
他没事将脸靠她那么近做什么?
「没事干么吓人啊!」
「我又没要吓妳,还说我是鬼,实在太失礼了。」
「是有点像嘛!」她嘟着嘴。
「哪里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
「拜托你不要再拿那八个字来夸奖自己,一来没新意,二来与事实相距甚远,好听一点叫夸大,难听一点是说谎。」
「我没说过谎。」他辩解:「我跟妳有什么不一样?我眼睛有多一只吗?妳就可以当全村最美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是最英俊的人?」
「这个……」花晴也很难具体说出什么,世俗的审美观念虽然多变,但是一般对美丑的定义还是大同小异。像龙生这样根本没有审美眼光的,基本上跟瞎子差不多,试问,你要如何去教一个瞎子分辨美、丑?
「哼,说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定能赢过妳这最毒妇人心。」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花晴有点迟疑地开口:「这个……龙生……」
「干嘛?」
「你……不是说有去私塾读过书?」
「那又如何?」
「那……私塾的夫子只教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跟最毒妇人心吗?」
;这样就很够用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形容我的外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是说明我的内涵;至于最毒妇人心,就是在说天底下除了男人以外的人。」
花晴从来没遇过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我觉得,你有空还是多去私塾上点课,多学一些别的,呃,比较有意义的。」
「夫子讲话好慢,一句话还没讲完我就睡着了,哪里有耐心听他在说什么啊!」他随意敷衍一下,又说:「妳不是想沐浴吗?我已经带妳到温泉了。」
花晴往前一看,不禁欢呼出声。
「冒烟的水耶!我从来没见过会冒烟的水。」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盯住龙生:「这么多水,我真的可以一个人洗?」
哇!她真迫不及待想跳进水里。
「我也要洗。」他宣布。
「你?你不行啦!」花晴立刻拒绝他,看他脸有点臭,又赶紧好声好气地说:「我是说,我先洗,你在石头后面顾衣服,顺便看看有没有野兽,等我洗完就换你,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决定要跟妳一起洗,夫妻就好象鸳鸯,要一起待在水里。」
他这个人,怎么老是这样随便决定事情!
「人又不是鸟,干么一起待在水里?要不你先洗,我后洗。」花晴也有一点不高兴,她是女、他是男,男女授受不亲,他到底知不知道?
虽然他们是夫妻,可是突然要这样裸裎相见,她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我不要,要洗就一起洗,不然就不要洗。」
怎么这样?花晴在心底哀嚎起来,哪来的任性家伙呀?
「喂!你干嘛脱衣服啊?」心中的哀嚎尚未停歇,花晴就发现龙生迅速的把衣服脱掉,露出他赤裸裸的身体。
花晴遮住脸,由指缝间偷看,没想到他瘦归瘦,肌肉还很精壮。
「有时间在那儿胡思乱想,倒不如快点把衣服脱掉下来洗吧!」
「我哪有……」看着热腾腾的水,好想下去泡喔!
「妳以为我会偷看妳胸前肿起来的肉?告诉妳,我如果要看,妳穿一百件衣服我也看得到!」
「你!」什么胸前肿起来的肉?这么难听!她气愤地脱掉衣服,跳进水里,反正他有千里眼、透视眼、缺德眼,自己还要矜持什么!
「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我的身体不要给你看见,你却偷看……」
「是偷窃的行为,对不对?得了!妳拜托我还得看我有没有兴趣看咧,妳以为胸前肿两块肉很美是吧?」
「至少也没有人会认为不美。」她不满地咕哝。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不晓得男女间的情爱,难怪他以为她该教他夫妻间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还没有心理准备要当他真正的妻子。
心情一但放松下来,就觉得泡温泉好舒服。
泡着泡着,两边的胸部突然被握住。
「啊!啊!」她一连尖叫数声,又羞又窘。
「你干什么啦?」
「我看妳胸部好象包子一样,好奇摸一下,这样也不行?真小气!不然我把我多出来的地方也给妳摸总行了吧?」
「我……我才不要摸!」
「那妳在大惊小怪什么?」
花晴如何去跟这个人讲道理?算了!他又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丈夫,给他摸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
「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乱摸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否则……」
「就是偷窃的行为对不对?」他接着说,有点不以为然。「有没有搞错啊!妳身子真有那么值钱吗?」
「女孩子的贞操本来就很重要,哪能允许男子随意动手动脚!」
「我又不是一般男子,我是妳丈夫耶!」
话是没错,可是……
「好啦,妳的肉包软软的还不错摸,下次我要摸之前再问过妳就是。不过妳可不要拒绝我,我不喜欢被拒绝的感觉。」
意思是,他想摸就摸吧!
「再说啦。」她把脸埋进水里,真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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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山。」又过了一个月,花晴对龙生宣布。
「为何?」龙生照例对所有的要求质疑。
「这里太无聊了,你又无所事事,整天只会睡觉。」
「而妳整天在吃东西。」
「我一天吃三次东西--早餐、午餐跟晚餐,哪有整天?」
「我三天才吃一次。」
「因为你都在睡觉!」花晴怒吼:「我绝不能放任你再继续堕落下去!」
「我已经堕落好几千年了。」他得意的说,这还不包括他在他的星球堕落的时间,如果依她对堕落的定义。
「很骄傲吗?你很骄傲吗?」花晴的脸有些狰狞。她是嫁给了一个人上人,不不不!人上神。不过这个懒惰的神,一天到晚睡觉、不去打猎也就算了,连屋子也不肯变,黄金也没有,她身上穿的还是她当日嫁过来的内衫跟虎皮!
「也没有很骄傲啦。」他说,花晴看起来很生气,他不想得罪她,不然她一定会发狂,吵得他不得安宁。
有一次他嫌吵,暂时除去她的声音,结果等她恢复只是变得更吵。
「我要下山,我要住在正常的房子里,我要我的丈夫有正常的工作,我要银子!」她怒吼。
龙生盯着她看,觉得人类所谓的美女比较恐怖,他见过寻常的女子,哪里有这么大声跟丈夫说话的?
虽然他有点怕,但又有点兴奋,总觉得很刺激。
「要银子做什么?等一下我变给妳。」
「我不要你变,我要你脚踏实地,我要彻底纠正你散漫、错误的生活习惯!」
龙生只好爬起来,懒懒的在地上踩了两下,说:「够了吗?」
「够什么?」
「脚踏实地。」
「你再给我耍嘴皮试试看!」
「我哪有?」这女人真难讨好。
「把包袱收一收,我们立刻下山。」
「哪来的包袱?我两袖清风。」他摊开手,揭了一下。
「好。」花晴吸吸气,好一个两袖清风!她瞇着眼笑。「山下有很多好玩的事儿,我们下了山,出了滇省,沿途到处逛,肯定有趣。等找到了适当的地方,我们就定居下来,好不好?」
「听起来还不错,不过妳笑得很假,感觉有点可怕。」
「你管我假不假?」花晴推着他。「既然我们两个都两手空空,那说走就走,不过,你先变十两银子给我。」
「妳怎么这样反反复覆啊?」
「女人都是这样的,你要学的事还多着呢!」
第五章
花晴跟龙生特地绕远路下山,因为她不想看见村里的人,也不想被他们看见,最主要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玄三为什么会变成龙生。
而龙生的脚程很慢,因为他很容易被其它事物吸引、睡觉的时间又很久,所以到达山下最近的城镇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山下最近的城镇,离梧鲁村依然十分遥远,所以,城镇上虽然有人认识玄三,却不知道他过世的消息,只当他又下山来卖猎物。
「玄三,你又猎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玄三,这次买点什么?」
往昔的玄三,虽然不受女子青睐,可是买他猎物跟卖他东西的人都很喜欢跟他交易。买家用低廉的价格买他手中珍贵的猎物;卖家用比别人高的价钱卖他东西,像这种冤大头,买卖双方都巴不得他经常出现。
「我以后不当猎人了。」龙生也很高兴的跟他们闲话家常。
「不当猎人你要做什么?」
「当状元也行,做皇帝也可以,不过目前先当梧鲁山的白龙大神!」
他说得高兴,众人却听傻了,这个玄三看起来神采都不一样、人也顺眼多了,可惜脑袋变笨了。
「玄三,你是不是打猎时伤到哪里了?」有人指指头。
「我全身上下都很好,不过我现在不是玄三,我是白龙生。」
「什么白龙生?你改名字了?可没道理连姓也改啊?」
「我妻子改的。」
「你还娶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玄三果然士别三日,完全不同了。不过,究竟有哪家的姑娘肯嫁他?
「你娶了谁?」
「花晴啊!」
大家更是吓了一跳,梧鲁村虽远,但花晴可是艳名远播,要不是梧鲁村实在太偏僻,搞不好还可以入宫去当皇帝的嫔妃什么的,那一个花晴,嫁给这一个玄三?
「梧鲁村的花晴?」有人不相信又再问了一次。
「就是花晴。」下了山一到城镇,花晴就说要先去找间客栈安置,然后还要去买衣服,他才不想去等她选衣服、量身材,结果晃着晃着就来到了市集,一下子就被三姑六公缠住了。
「你怎么娶到她的?」
「是她自己跑来嫁给我的,她穿著红色的衣服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胞来嫁我了,我想说既然拒绝不了也只好接受,就是这样。其实娶老婆很麻烦的,不但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叨唠、爱生气又贪吃,还总不让我睡觉。」
「龙生。」一阵冰冷的呼唤如凛冽寒风吹过,吓得众人竖起衣领,作鸟兽散。
「妳买好衣服了?银子够不够?不够我再变给妳。」唯一没感受到低气压的是快乐的龙生,他跑到花晴身边,颇有点讨好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