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钻进房间的是一股女性特有的香气,冷佑仁怔了一下,愣愣的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女人。
许筱婷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她轻撩发丝,以甜中带刺的声音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你们俩之间不对劲。难怪他一直不肯告诉我他住在哪,原来是藏了个男人在家!”
就在他来不及反应之时,许筱婷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你这死玻璃!什么人不好勾搭,为什么偏偏就要选祁纬?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了!在大学时我就已经发现你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好像是对情人才有的眼神。一定是你在从中作梗,所以他才会不要我!我恨你!”
冷佑仁脾气虽好,但被这么羞辱,自是不会容忍。他紧抓住许筱婷的手,让她无法再伤害自己。“我从来没有故意挑拨你和祁纬之间的感情。我一直都没有。”他诚恳的说。
“但我却也认为祁纬早就该和你分手了,你根本配不上他。你从来没有珍惜过他的感情,在你眼中,祁纬的爱根本不算什么。你在意的,只是一个闪闪发光、可以让你炫耀的王子。”
“你给我闭嘴!”许筱婷用力挣脱了冷佑仁的手,忿恨地叫道:“你这肮脏的同性恋,你以为你可以一辈子绑住祁纬吗?你以为这个社会会接受你们吗?祁纬需要的不是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干瘪男人!他需要的是像我一样、像肥沃的上地一样可以为他生育的女人!”
她的眼中射出疯狂的色彩,嫉妒已然支配了她的意识。“你给我听好!我绝不会就此罢手!如果你不想让祁纬受辱的话,你就快点给我离开他!”说完,她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叠照片,狠狠地往他脸上丢。
“为了他好,你最好马上和他分手。”
冷佑仁从地上捡起那些照片,赫然发现那是他与薛祁纬手牵手走在家门前的偷拍照片。他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他虽然不希望能和薛祁纬永远在一起,但却也没想到分离的时刻会这么快来临。
薛祁纬回到家时,见到的就是这场面。冷佑仁呆立在门口,许筱婷则是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从未让她知道自己的住所。她突然出现于此,给了他不好的预感。他早该料到凭这女人的执念,她早晚会主动找上门的。幸好他听从京远的建议,提早回家陪佑仁,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恶!佑仁的脸都白了!薛祁纬气愤地冲上前去。
许筱婷傲慢的转过头来,带着娇艳的微笑对他说。“很快的,你就会变成我的了。”那声音甜如蜜,却让薛祁纬毛发直竖。
薛祁纬不悦地想推开她,但她却轻巧的避开了。许筱婷掉头就走,但在进电梯前,她倏地回过头来,以冰冷的眼神瞪着冷佑仁,但不一瞬间却转为媚态万千的浅笑。“我相信你懂得怎么做是最好的。”
在薛祁纬还弄不清这句话的含意前,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快速关上的电梯门之间。
“佑仁?”他以手指轻摸过冷佑仁冰冷的脸颊。
他好害怕,眼前的佑仁不带一丝生气,仿佛是一耸下带意识的雕像。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佑仁,就是当他说出重话,狠狠地拒绝他的那一晚。
“……”佑仁转过头,细长漂亮的双眼中飘着一抹他不了解的光彩。他害怕得拥抱住他,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抓住他。
佑仁笨拙地回抱他。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是一样的温暖,但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意完全无法传达。他们就像两个绝缘体,明明对彼此都有着强烈的反应,却偏偏无法传递给对方知道。
“我们进去吧……”好不容易,佑仁才缓缓的开口。
薛祁纬想扶他进门,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脚尖踩在一张相片上。他好奇的捡起照片,映人眼中的却是冷佑仁靠在他肩上的亲密写真。冷佑仁见状,马上想从他手中把照片抢过去,但薛祁纬却反而硬是拨开他紧握的手,将一叠照片全抢了过来。
一张接一张的照片,将他与佑仁间的情意完整的补捉下来——他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爱意,而佑仁,自然也是和他一样。
他懂了!原来许筱婷打的是这种算盘。
她竟然以为几张偷拍来的照片就可以吓唬他了吗?看来他真是太高估她了,他原本以为她会做得漂亮一些。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也看到了……”佑仁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惧,他抖着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薛祁纬惊讶地看着他。熊熊的怒火不知何时被点燃,他生气的将他拉进家中。钢制的大门敲在门槛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冷佑仁不知所措地缩起身体。
薛祁纬痛心的怒吼:“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弃?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不!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因为要是你有那么一点自觉的话,你绝对说不出分手的要求的!”
薛祁纬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压在墙上,冷佑仁害怕地想撇过头,却硬是被他扳正。他直看入冷佑仁眼中的最深处,一个字接一个字的说:“我爱你。我爱你爱到就算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嘲笑我是个同性恋、都会唾弃我,我也会抬头挺胸的大声告诉他们‘我爱你’。”
冷佑仁先是一愣,接着脸孔不自觉的微微扭曲。没有泪水、没有呼号,但那份心痛却确确实实的探进了薛祁纬的心里。
他放开佑仁的双手,轻柔地从背后环抱住他。
此刻他想不出任何一句安慰人的话,他只能紧拥住他,想借此传达他的心情。
“你不该对我这么温柔的……”许久,佑仁才以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你应该就此走出那扇门永远也不要再回头。”
“我不觉得。我不认为我该那么做,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就此离开,我将会后悔一辈子。”
薛祁纬紧拥住他。带点迟疑的,他轻轻地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我从不认为我该放手。我也不希望你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我们是恋人,遇到问题时该是两个人一起解决,而不是把我推开,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
冷佑仁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只是一味的紧抱住他,用力到连骨头部发疼了。“……或许我真的是懦弱吧?也可能是因为我对爱情没有信心……我不敢奢望你会陪我一起承受来自世间的压力。我知道那种感觉,很难受的。不管你走到哪,所有的人都会用带刺的眼光看你,你永远也无法大声说出心中的爱意。当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时,他得到的都会是鼓励,但当一个男人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时,他只会被认为是心理不正常,没有人会祝福他。我不希望你得背负上世间的评判,我一点都不希望……”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我不想见到你痛苦!”冷佑仁几乎是吼着说。
“我真的不在意。我很强,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冷佑仁痛苦的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为什么都不明白呢?我希望我们可以留下一个好的回忆。不要在争吵中分手,能给彼此一个最美的过去。不要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薛祁纬从来不知道原来佑仁的不安全感这么重。
他害怕留不住自己,所以从不奢求这段感情能持久。他深吸了口气,语气笃定地说出他的心声:“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我要到哪里去找像你一样的人?支持我、鼓励我、爱着我;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我不想听到什么只要曾经拥有、何必在乎天长地久的这种鬼话!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我不会再放手!”
冷佑仁张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那双细长的眼眸盈满泪光,他静静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薛祁纬轻抚着他的头,如母亲安慰受惊的孩子般温柔。他低声在佑仁耳边说:“佑仁。”
——不要放弃,求求你,千万不要。
冷佑仁用颤抖的双手紧抱住薛祁纬。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泪腺坏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爱哭。他哽咽的说:“我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的……”
“不是在说谎?我不想听你撒谎,我要你真正明白我的心意。”
薛祁纬的唇轻轻的擦过他的额头,顺着鼻梁,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最后来到双唇之间。
吻像是毛毛雨般,轻轻淡淡的,却是怎么都停不了。与过去激情的吻不同,不带一丝情色的意味,却充满了令人心醉的甜蜜。
无数个细绵的吻化成阵阵波浪,向冷佑仁袭来,让他身陷其中姆法自拔,下意识的抓紧了薛祁纬的衣领。
薛祁纬细薄性感的唇在他耳边磨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记得:我爱你,我也绝不会放开你,除非你厌倦我了。”短短的几句话,却是他听过最甜蜜的情话。
“我永远也不可能厌倦的。”他想他会永远爱着他的。
“既然你不会厌倦,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
冷佑仁无话可说。他垂下双眸,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或许,最大的阻碍不是横亘在眼前的困难,而是他的不安全感。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是要你明白,我对你有多认真。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对筱婷也没有。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恋爱。与筱婷的那一段,我只认为那是青涩的幻影,那不是真正的恋爱。但我很确定,我和你之间是远胜过恋爱的存在。那份感情早已深钻人心中,在血液里沉淀,是比任何纸面上的承诺都来得深的羁绊。”
情人的心意,借着相拥的形体,传到了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动,只好借着一个又一个的吻来传达心中的悸动。
薛祁纬爱怜地以指尖轻抚他的脸颊:“我爱你。”
“我也是。”他太害羞了,说不出那个字。但他相信祁纬应该懂得的。
不出所料,薛祁纬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此刻,冷佑仁终于懂了。
爱,足要两个人共同建筑、共同守护的。他不该在还没开始捍卫这份恋情之前,就自动放弃。相反的,他应该不停的战斗,就算在没人愿意给予他们祝福的现在,他也该抱紧这份得来下易的恋情,不让它变为幻影。
为了躲避可能有的困扰,薛祁纬当晚决定连夜搬出自己的公寓,住进五星级饭店内。他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连公司也不去,每天就是待在饭店内摇控公司的运作。
或许这有点矫枉过正,但他不能在任何一个细节上放松,现下唯一重要的只有保护好佑仁这件事。
他不害怕将两人的关系摊在阳光下,但他很明白佑仁绝不会想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
佑仁从那天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不再存疑。但薛祁纬却不愿就此罢手,让那女人为所欲为。他既然曾经发过誓会好好保护佑仁,他就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这几天,对他的报导似乎有退烧的迹象,他的新闻价值似乎已经没有了。薛祁纬不禁暗自在心中窃喜,这下就该他反击了。
许筱婷替他开了幕,他怎么能不好好演下去呢?
薛祁纬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杂志。
“陈氏财团少东夫人婚外情爆发长年出入牛郎店”
“处心积虑陈氏长媳只为麻雀变凤凰”
与前一阵子完全相同的耸动标题,一如过往的排版。但不同的是,过去是她与他的对手戏,这一次却是她的独角戏。
“如何?还满意吗?国内几乎所有媒体都沾上一份了。”张京远把一大叠的杂志往他桌上一放。“如你所愿,从头剥皮,一直剥到尾。而记者会也依你计划的排在后天下午。”
“很好。”薛祁纬看着杂志上的报导,一篇比一篇劲爆。煽情的文字让许筱婷顿时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欲求不满的浪女。许筱婷为了报复他,不惜将她自己作为引子带上台面,而这也成为她的致命伤,人们开始注意到她,也更好奇于她的过去,这让她的新闻价值更加增值。如今他只需要放点饵,便可以让所有的媒体开始追查她的过去。
说真的,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付钱请人将她的过去给挖得一清二楚,再花钱叫一个过去曾与她交往的牛郎发文到各大媒体告发她见不得人的往事。不过光是这些,便已经足以在传媒之间掀起暴风雨。
“果然如你所料,她在婚后不久就已经开始出入牛郎店了。这次我找到其中一个和她特别亲密的,他所提供的情报简直比电影还精彩。不过你猜得也真准,竟然猜到她会出入那种场所。”张京远不改一贯的幽默本色,说起话来仍旧是带点讽刺的意味。
薛祁纬慧黠一笑。“因为她是那种无法忍受被别人忽视的女人,她的丈夫绝对达不到她的标准,不可能天天都把她捧在手掌心的。在这种情形下,她很有可能转而寻求另一段恋情。
而能达到她的标准的,恐怕也只有职业级的人了。”
“非常正确的分析。”张京远赞扬的说。“不过你喜欢的类型也真极端。一个极度专情,将喜欢的人摆在自己之前,但另一个却是无比的自我中心。”
“呵。”他对这番评论报以苦笑。“你说得没错。不过我现在只喜欢极度专情的那一种。”
“我想也是。”张京远淡淡的笑了,那抹笑中带点些微的落寞。“不过说真的,现在像佑仁那么纯情的人可是非常稀少……能找到这样的情人,真是幸运。”
“京远……”他不是白痴。这句话中隐含的失落他不会不懂。虽然他不可能主动退让,但他也不愿见到京远消沉的一面。
“不用担心。”张京远挥手,要他别在意。“我只不过是说出心里的感受罢了,没有别的意思。虽然错过了这一次,不过我一定可以再找到另一个更适合我的人。倒是你,千万要好好保护他,同性问的爱情比一般人的更加脆弱,很容易化为碎片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懂得这个道理,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要翻出许筱婷的底。他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不让她有任何破坏他们关系的机会。
他不会再让佑仁离开。因为一旦错过了,他这一生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在灯火阑珊处,为他闪烁的点点火花了。
记者会明明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但会场内却已挤满了来自各方的媒体。
持续涌人的记者把会场挤得是水泄不通,热闹的情况直比当红偶像的排场,这全拜这一阵子的新闻热潮所赐。许筱婷近日来成了媒体的宠儿,与她有关的消息全都水涨船高。身为绯闻关系者的薛祁纬首次愿意公开说明与她的关系,自是吸引了大批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