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微笑浮上嘴角,冷佑仁决定今晚尽情的享受薛祁纬给予他的“友情”。
今天以后,他就会学着忘记所有的情感,不再奢求永不来临的爱情。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可以在他的婚宴上笑着祝贺的朋友。
或许很难做到,不过他迟早会学会的。他们愉快地边吃边笑,一向香醇的汤头,今晚似乎更加美味;足因为有喜欢的心情加进去的缘故吧。
只有今晚,他不想再东缚自己真正的心意。
在用餐时,薛祁纬不知怎么的多喝了几杯。酒力虽然没有马上显现出来,但在一进家门之后,薛祁纬就开始有些脚步不稳。还是让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冷佑仁扶上床的。
薛祁纬一直喊口渴,冷佑仁急忙从厨房拿来一杯水,但却发现一分钟前还直叫口渴的男人已陷入睡梦之中。
冷佑仁小心地将他还穿在身上的大衣脱下,同时还替他盖上棉被。他原本应该就此离开,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离开。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今晚是他最后一次,将这个男人看清楚的机会。
虽说住在一起也好几年了,但他们却很少踏进彼此的卧室。对冷佑仁来说,薛祁伟的卧房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异地,但好像又不是这样,因为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飘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不是人工制造的古龙水,而是薛祁纬独特的气息。沉稳、刚毅、成熟的味道。
淡淡的香气悄悄地飘过冷佑仁的鼻尖,钻入他的肺中,让他产生被薛祁纬包围的错觉。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他好久、好久没能这么专注的看他了。自从意识到对他的爱恋之后,他再也不敢毫无顾忌地瞪着他看。他怕那一看,便会让薛祁纬察觉到他的感情。
他只好偷偷的看,在没人注意时看。
他忽然想到喜欢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这些年来的心情,全包含在这阙词中了,他希望当薛祁纬终于脱离过去的樊笼时,能看见他的心情。不只是能看见,还能接受,让他满腔的爱意有抒放的一天。
但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现实生活中的他们永远也变不成诗词中的有情人。
他的视线在薛祁纬的脸庞上打转无数次后,最后落在他性感的薄唇。
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了,但就在凝视着他的同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冲动。缓慢的、深沉的,让他无力再抵抗下去。
一次就好……让他在放弃之前,能得到唯一一次的吻……
冷佑仁轻轻的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唇叠在薛祁纬的唇上。
柔软,带着微微的酒气,原来这就是吻的气息。
在迷蒙中,薛祁纬隐约感觉到一个温暖的物体正抵着他的唇。他原先以为那是自己的手指,但随即发现那种独特的触感只属于人类的嘴唇。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张略带苍白的脸。细长的睫毛正微微地眨动着,在皮肤上撒下淡淡的阴影。
细柔的发丝落在他的额头,那不可思议的触感在皮肤上留下近似麻痹般的酸楚。从唇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舒服,让他一瞬间什么也想不了,只想静静地品尝这份甜美。
在微光的照射下,近似透明的白色肌肤,让他想起了过去也曾有过的悸动;似一道电流般的,钻进他的血管中,让他沉醉,不能自持。
那是种超越性别的美,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但,就在下一秒,强烈的不安与罪恶感让他下意识地推开了轻压在身上的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惊慌的脸庞。
是佑仁!佑仁先是张大了眼睛看着他,接着无助地转过头,害怕的微抖着肩。
薛祁纬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场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佑仁并没有对他做出超越友谊关系以上的行为。
但,事与愿违,方才的吻,还在唇上留着淡淡的温度……
佑仁竟然吻了他!
他喃喃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冷佑仁不敢直视他,他沉着声音再问了一遍。“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他希望佑仁能告诉他,他是因为一时喝多了才会做出越矩的事,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佑仁低着头,迟迟没有回答。就在他开始觉得不耐时,他却轻声地开口了:“我知道你觉得这很不正常……你可能也觉得很恶心、很不舒服……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佑仁在一番挣扎后,抬起头以异常清亮的双眼看向他。
冷佑仁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以略带抖音却又认真无比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上你了。”
喜欢他……?
薛祁纬在听到他的告白时,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脑袋是一片混乱,但方才那个吻带给他的触感霎时流过,他不知所以然地突然生起气来。
“你……我只把你当朋友看待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薛祁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他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听了连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无法控制自心底深处涌现的焦急,渐渐地变得口不择言。“你这么做,我该如何回应呢?觉得很高兴?我是不是该接受你的心意,或者我应该直接给你一个吻?”
“……不是的。”冷佑仁难过的摇头。
看到这样的他,薛祁纬更觉烦躁。他好想伸出手,轻轻地拍拍他,要他别难过,如同他过去所做的一般。
但他却硬是将这份渴望压在心底的最深处,故意挑些尖锐的话来刺激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便会被无比的怒气给压垮。
“你竟然也跟男人接吻啊?这大概不是你第一次吻我了吧?你对男人这么有兴趣吗?”
他注意到冷佑仁的表情在一瞬冻结,但心中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无原由的气愤让他忘了自己是谁,一股劲地对着冷佑仁吼出残酷、不曾经过思考的话语。
看到冷佑仁愈来愈伤心,竟有一种奇妙的快感像麻药似地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冷佑仁造成多大的伤害。
“祁纬,我……”冷佑仁急得都快哭了。他可以看见那双细长的眼中,闪着淡淡的泪光。
“不要这么亲热的叫我!光是听到你这样叫我的名字,我就已经恶心得想吐。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我光是想到就想吐,你不觉得这很变态吗?”
“祁……不,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至少……至少能让你知道我的感情,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冷佑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他不曾见过的真诚。“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但我只是不想欺骗自己,想告诉你,我真正的心情……”冷佑仁害怕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的忧伤是那么的明显。
心痛袭击着薛祁纬,他却拼命压抑着对冷佑仁的怜惜,嘴上继续讲着言不由衷的冷言冷语。“那好,现在我知道了!但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宁可永远也不知道你那恶心的感情!”
没错!两个男人,这是不被允许的!男女间的爱情才是正常的,两个男人间的情感是不正常的!是不为世间所允许的!
既恶心、又不正常的感情!
“你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别再让我看见你那恶心的感情!”
冷佑仁的脸变得如同蜡像般苍白且毫无生气,方才闪烁在眼中的耀眼光采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若失的凄凄。仿佛是最基本的感情都被抽空。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不具生气的骷髅。
在薛祁纬心底蔓延的愤懑,像是把火般的愈烧愈烈。他只觉得那份厌恶感正以惊人的速度胀大开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酒精让他的思绪不似平时清明,现下,他所想得到事,只有该如何以言词刺穿眼前这个苍白的男人。
“……对不起。”沉默许久,冷佑仁才轻轻吐出这一句话。他拉开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哑着嗓子低声道。
他在说这句话时,头低低的。浏海遮住了他的脸,让薛祁纬看不见他的双眼。但奇怪的是,薛祁纬知道冷佑仁此刻一定正为了不让眼泪落下,在拼命的眨眼睛。没有理由,但他就是知道。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开始有些刺痛。他开始有点后悔说出这些重话,在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冷佑仁已转过身背对着他,缓缓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看着那抹散着浓烈落寞气息的背影,薛祁纬竟有种想抱他入怀的冲动。
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定站着,目睹冷佑仁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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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后,冷佑仁无法控制地落泪,心中尽是薛祁纬不屑的神情与言语。他愈想愈难过,愈不能抑制哀伤。他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感情竟会被批评得这么不值,虽然知道薛祁纬不会接受自己的感情,但却没想到薛祁纬会这么讨厌他的这份情感。
冷佑仁想起薛祁纬之前在餐厅时气愤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薛祁纬总是带着沉稳不失温和的笑容,从没见过他生气。
他只因为这两件事生过气:一是当他的情人被他骂哭时,另一次则是在他知道他的感情时。早知道自己的告白会让他这么不舒服,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他后悔自己的冲动。心想要是不曾说出口的话,他还可以是薛祁纬的朋友。纵使将来薛祁纬结婚了,他仍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陪伴着他。但他一时的冲动,毁丁两人间的平衡。这一下,朋友是肯定当不成了。
他看向摆在墙边,收拾整齐的行李。他原本过几天后就该搬走的,在搬家前,他不该有见到薛祁纬的机会。要是傍晚时没碰见薛祁纬,他也不会有告白的机会。薛祁纬鄙视的眼光又历历在目,他不能自己地捂住脸。
他放弃薛祁纬会喜欢他的这一个念头了。告白,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不想这一份感情连影子都没留下,终其一生只能深藏在自己心底。
他不期望些什么,只希望能让薛祁纬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喜欢过他。但这份长久的思念,在薛祁纬看来,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不接受、可以一笑置之,他绝不会硬要他接受。但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他就不能别以言语的利刀刺穿他的心吗?
还是说,自己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是不是怀有这种污秽感情的自己,根本没资格做他的朋友?
这么多年来,支持他度过的原动力,便是这一份思念。当这一份思念都被否决时,他还剩些什么?
冷佑仁决定不再多想。从现在起,他已心如止水,不再恋着薛祁纬。他没那么不知好歹,也没那么大的勇气再被伤害一次。
“变态!”
虽然他已打定主意,不再牵挂着薛祁纬,但当薛祁纬气得发红的脸孔出现在脑中时,心仍是一阵揪痛。那种痛,比刺穿筋脉还让他难受,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合上眼,一滴泪水违背他的意志,轻轻地落下。
第七章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薛祁纬这才转过头来,表情复杂地朝冷佑仁的房门望去。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过分了,也知道那太过恶毒的话语已深深地刺伤了佑仁的心。但他无法克制自己,心中对同性恋的厌恶感让他昏了头。
为什么要是佑仁?佑仁应该足他最好的朋友,是可以相交一生、相知相惜的挚友。他们之间该是纯粹的友谊,不该有爱情这种令人头昏的杂质存在。
就在他一边想说服自己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同时,莫名的情愫却又悄悄地在心底滋生。他竟想冲进佑仁的房间,紧抱住他,为自己方才鲁莽的行为道歉。
千百种情绪在他脑中打转,让他搞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也让他愈来愈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恶……”薛祁纬抱紧头,发出痛苦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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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薛祁纬都在懊恼的情绪中度过。
佑仁一声不响的消失了。他不知有多少次想打电话给冷佑仁,却总是在接通前挂断,因为他不知道该和佑仁说些什么才好。
俗话说:“人到失去时,方知珍惜。”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原先因为他与佑仁之间的距离太近,看不清对方的重要性,但一失去佑仁的陪伴之后,他才察觉佑仁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不习惯独自一个人吃早餐,他不习惯在晚归时看不到佑仁为他留的那盏灯,他不习惯空旷不带人气的房间,他不习惯没有佑仁的日子。
他每晚回家时,总会觉得心中有块填补不了的破洞。家之于他,不再如过去般可贵。每晚迎接他的不再是冷佑仁的笑脸,而是空空荡荡、散出无限寂寥的房间。
他为什么说话要那么冲,让几句浑话轻易地毁了他与佑仁多年的友情?但后悔也于事无补,已经造成的裂痕是怎么也补不了的。再说,他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佑仁。对自己带有欲望的同性,怎么想都不正常。这是不见容于世间的,就算他对佑仁抱持的不是单纯的友谊,他也绝不能爱上他。
因为那是不正常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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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就还请您多多关照了。”张京远不亢不卑地对坐在面前,年约四十出头、满面红光的男人说。
“这是我该说的话才对,能跟业界排名第一的公司做生意,我是包赚不赔啊!我才该要你们多多关照呢。”钱顺金笑开了嘴,满口的金牙在灯光不是闪闪发亮。
“您太客气了,不过,我们绝对有信心为贵公司带来预期以上的营收。”薛祁纬笑着说。
“呵呵呵,真不愧是薛总,说起话来就是气魄十足……”钱顺金开始说些言不及义的客套话,但薛祁纬连一个宇也没听进去。他整颗心都飘到佑仁身上了。
昨晚,他才一进门,便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摆在书架上的书少了快一半。他仔细一看,发现不见的全是佑仁的书,而他常看的原文书还好好的摆在架子上。
一股不安袭上心头,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不愿承认。在发现佑仁的房间竟是空空如也之后,他不得不面对佑仁已完全从他生活中消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