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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曜意国遣来的使者是皇太子,身份尊贵,因此接待的阵仗极为盛大。
“这次来的是皇太子?”
“是呀!不然你以为咱们这么卖命是为了啥?”
“没想到曜意国会对郡王如此重视。”
“对郡王重视是应该的,你不看看能将这块荒芜之地经营至今日这样富足,需要多少的睿智、多大的才干方能造就,皇上岂可能不重视?而且咱们东凌地处敏感,多少异族虎视眈眈,曜意国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孟离霜无言,只希望这回的事情能和平收尾。
她看着那两道紧闭的门,不知里头的酒宴进行得如何,假如路继尧仍然意气用事,那这回可不像上次那样容易解决,对方可是储君,她料想,他应会斟酌情况。
门开了,她随廊上的宦寺们下跪行礼。
两人相谈甚欢,所行之处甚至可听闻路继尧难得的说笑声。这皇太子是哪来的魔力,竟能影响路继尧至此?
她悄然抬眼,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
莫非她眼花了?否则他怎可能出现在此?
牧人里是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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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皇太子谈得如何?”孟离霜小心翼翼地问。
路继尧瞥着她,若有意似无意的观察着她的反应,“与他谈得如何,指的是我开心吗?是,不可否认,他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和他能够聊得畅然开怀,然而要问我有何看法,我觉得这一次对谈根本没说到重点。他很聪明,总是在我们快要碰触到敏感话题时打住,适时地开放另一个话题。有何结论吗?没有,我们这一席酒宴上说的全是废话。”
接着,他掐起她的下巴,冷冽地说:“如何,你满意了吗?”
“我并没探询你隐私的意思。”她注视着他。
“可你却付诸行动。”他挑起唇角,收了手,看见那道他施力的下颚已然泛红。
“你不希望我探究是吗?今后我不会再问。”她垂下眼脸,弯身欲退下。
“慢着,哪里去?”他钳住她的柔荑,见着了她眸底的那抹受伤,但他刻意忽略。
“去你见不到的地方。”
“我有要你走了吗?”
“你要我在这里碍你的眼吗?”
路继尧抿起唇,森寒冷卑的眼瞪着她的,“我可有说你碍着我了?少自作聪明了,女人。”
“你的说词却与你的表现背道而驰。”
“我曾说过,你的倔强是我最欣赏的一个地方。”他忽然道。
孟离霜噤声,等待他接续的话。
“然而你的一再挑衅,有可能使你惹上致命的危险。”
这阴冷的话好像来自地狱,强烈得足以厮杀她对他的爱意。
他只是一味地捍卫他的尊严,还是自始至终他对她的观感就是这样?这就是一个习于提防他人的人永不改变的举动吗?
“若你迟迟不肯抛弃过去的阴影,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更多。”她并不希望见到如此的结果,他能明白吗?
“少一副很懂我的样子,你从来不曾触碰过我的心。”路继尧冷冷地道,努力将她的影子自心上拔除。
他受够了她的分量日益在他心底加重,受够了无论何事都渴望她的参与,他当初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剖心相告她必会深陷情网,没错,她是陷入了,然而他却差点抽不开身,差点对她手下留情。
自始,她便显现出她的来意不明。
自始,他便抱持着摧毁她的态度。
然而事情发展至今,他却无法狠下心肠,彻底地毁灭她。
他甚至曾想象过两人未来的光景,幸而那蛰伏在心底的结倏然窜出,嗤笑他的异想天开。
你是疯了吗?还有谁可以相信?!
父亲如此,他亦如此,他还敢相信这愚不可及的事?
父亲当初的君臣和乐之梦,还不是在被逼守边境的事实下破碎,而他一心宠爱的女子亦在他的放纵之下打碎了他对人性所剩余的一丝信任,他还可以跟人交心吗?不,他谁都不相信,就算对方是她,亦是如此。
“你爱我吗?”他残佞地挑眉相询,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惧意……
孟离霜没有马上开口。他是认真问她心底的话,还是只想伤害地?
她不愿自己的爱情在他的玩弄之下破灭,然而,她可以相信直觉吧?
她知道他并非不爱她,只是他还拨不开那长久缠绕心头的迷雾,而她心底的声音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
“我爱你。”
路继尧探幽的黑眸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他放开了她的手,对她的态度倏然疏离而冷漠。他凝眼望着她,残酷的扬起唇角,徐缓说道:“知道吗?一直以来,我就等着你这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
他知道他正说出冷酷而会严重伤害她的话,她大睁的瞳眸里反映出他的身影,就像她的身体里心房里始终只住他一个人,而他,却选择让她的期望落空。
“这就像是为我俩设定的游戏一般,一有人宣告投降,游戏就到此为止,而我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她下意识地以手捂住两耳,虽明白这么做也无法阻止他说下去,却无法将双手从耳上拿开。
路继尧用力地将她的手扳开,霸气的脸庞上是她不曾见过的邪佞、冷峻。
“这只是一场爱情游戏,而你却像得将自己的心赔了进去,你怪不得我的残酷无情,从头到尾我要的就只是你的心、你的臣服、你天真的爱情。如何?感谢我吧?还让你有机会爱人,尝到了爱人的滋味。你的确甜美,但是你来得不是时候,终究只能成为别人的替身……”
他的唇逸出一句句伤人的话,孟离霜想忽略,却没有办法不听它,他的言语无一不鞭笞着她,让她在他的无情下伤痕累累。
被他抓握的小手正微微颤抖着,她坚强的故作冷漠,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爱过我吗?”
那双眼还是如此纯净而无瑕,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保有它。他冷下眼,狠心地对那期盼的光芒视而不见。
“你希望我爱你吗?”他的语气轻蔑而讽刺。
“住口,放开我。”她心碎了,但一丝尊严维持着她此刻的心绪,不教她的世界在他的冷酷之下一瞬间分崩离析。
“想知道我将你视为谁的替身吗?”他残忍地问道。
“不要!不要说——”她尖叫。
“梁姬,我这辈子惟一深爱过的人,我将你当成她,继续那一段残缺的爱情。”
“你真可悲,竟然还爱着伤你如此重的人!”孟离霜反嗤,嘴边带着笑意,但心在淌血,仍为他隐隐作痛。
路继尧脸色瞬冷,后边的笑却不减反浓,“你说谁可悲呢?痴傻的你却爱着将你现为他人替身的人,相较之下,到底谁可悲?”
“真可怜,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她带给你的阴影。”她冷漠地刺着他今生最深的伤口,想让他就此看清现实。
“我倒期望看着你走出这一切。”他森寒地看着她,残忍地撕裂她的衣衫。
孟离霜倏然明了他的企图,开始尖叫挣扎。
他悍然捂住她的嘴,阴邪地开口:“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怕人不了解咱们在这里头干什么吗?”
她惊惧的摇头,无法再接受他的碰触。
“何必如此矫情虚伪?这只是正常的肉体宣泄。”他吻着她苍白的小脸。她的神色是如此绝望而凄楚,而他竟然有丝不忍在心底萌生……
她不要,她不要再受他的捉弄了!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她,惟有如此我才能使自己这么下去,可是,事实还是教我无法忽视。”
他俯低头,深深地凝望进她的心灵深处。
“你终究比不上她。”
他在她绝望的眼神中,再次彻底占有她……
第七章
“听说他被发派回穆公公身边伺候,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今早我还看见他跑到膳房去吩咐穆公公的膳食。如今光荣不再了,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我早就看准了他不会风光太久的,凭他那副德行能有今日这般成绩已是祖上积德了,他还想多好?”
“这就是以色事人的下场!”
“你说什么呀?难道他当初能爬得那么高全凭他的身子?”
“我怎么从没听过郡王有蓄男宠的喜好?”
“莫非你们不曾听闻永和宫不时传出交媾的浪荡声?”
“怪不得他能一下子连升数级呀!”
孟离霜在不远的廊柱后将这一番话全听进耳中,她面无血色地听着这一句句夹枪带棍的挞伐,这三个宦侍,为首之人是筌公公,她不明白自个儿哪里得罪了他,进宫以来她就不曾见过他对她有过好脸色,她不解,她怎会无端招惹那些事非,要是她正面与他们起冲突呢?在宫中岂不是很难过了?
孟离霜叹口气,刻意绕道而行,避免与他们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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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您,求求您看在咱们两个思女心切的份上,让咱们见见她吧!”
“我们求您,我们给您磕头了。”
“别这样。”她擒住两老住地上一跪的势子。“我答应你们会想办法,但办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出来,你们先出去吧,我会安排的。”
“您的大恩大德,咱们不会忘记的!”
“千万别这么说。”她目送他们离开。
这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是梁姬的爹娘,他们远从邢县而来,跋山涉水,只是想见见宫中的女儿一面,这教她如何硬下心肠拒绝?
孟离霜满脸愁思地走着,赫然见到皇太子宸烜正往这方向走来,她上前向他福身,他很快阻止了她。
“不必多礼了,霜儿。”
“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她瞧他神情有丝异状,不似以往闲适。
他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语气变得沉重,“告诉我,你担心他吗?”
他?指的是路继尧吗?孟离霜脸色一白。
“今日晌午我已经将父皇的话传达给他,结果真如我所猜想,他一口回绝,并无转圜的余地。我已经将后果间接透露让他知道,可是他的态度仍然强硬,我担心将来……恐怕会起战端。”
“我不懂,这不是皇上所要的结果吧?”
“要他接受封禄只是一个借口,父皇要的是这个郡城,是他的臣服。父皇不只是单纯地摸摸这些边境郡王的头而已,他还要他们将心呈上。”他笑着睨向她,“人心很贪婪,是吧?”
她看着他,“你……”
“知道吗?我一共有七个兄弟,排行老二的我为何会登上皇太子之位?想想,宫中的内斗、宫外的纷争为什么会那么多?这都始于人心太贪求。我要的不多,只是想结束这一切乱局,还世间一个平静,停止这些动荡,如此而已,却那么难……”
对于这一切,她无法说什么。
“皇上得知消息以后会怎么做?”
“父皇会正式出兵,拿回这座郡城,也是对那些有心反叛的人杀鸡儆猴。”
“那他会……”她的声音颤抖,无法想象将来的局面。
“担心他,就想办法使他与我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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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此待过,如今再来到这儿却是这般地令人步履沉重。
孟离霜仰望着宫殿之上,那块写着“永和宫”的巨大匾额,他就在里头,仅仅隔着一道门而已,她却觉得两人有千山万水之遥。
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爱,他曾经有过的温柔,到了如今都只是南柯一梦。
是该醒了,她不该沉溺于过去的谎言之中,完成了她要做的事,她便要离开。她必须坚强,腹中的小生命还得靠她照顾,她还有她的日子要过。
“阿离,郡王要你在此候着,直到他见着了你的诚意才能进去。”
梦碎了,心死了,现实却如此严苛,她屈下膝,在筌公公及诸多宦寺面前跪于永和宫门外。顶上的炽阳不算什么,身旁之人那一声比一声更不堪入耳的谩骂也进不了她的耳,因为她的心是如此难受,一下又一下的撕裂紧缩,几乎要断了她的呼吸。
直到她渐渐失去意识,还是没等到他传唤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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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大开,一个英伟高壮的身影出现,路继尧一脸阴鸷地看着跪倒于地的脆弱身躯,心中猛然地直过一记痛楚。
他听见那些辱骂声在他现身之后迅速消失,愤怒的情绪在他腹中沸腾,让他再也无法冷然面对。
“将这些嘴啐之人一个个给我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郡王饶命啊……”筌公公等人均被侍卫们带开。
下了台阶,来到孟离霜身前,他看着她闭着眼的苍白面容,忽然对自己的残忍有一丝厌恶。
有必要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这样残酷吗?
看见她如此憔淬脆弱,他竟然感到一阵不忍。
“郡王……”
一个眼神逼退了上前的宦侍,他弯身将她抱起,回身将她带往永和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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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浓密的睫毛扑了扑,再睁开眼时,孟离霜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永和宫的内室里。
“醒了吗?醒了就过来好好面对我。”
她循声望去,看见路继尧正坐在一旁的椅榻上。她迅速地起身,但在下床之际,一阵晕眩袭向脑际,她一个倾倒,险些摔下床。
是他扶住了她。
他有些气恼,却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也许是气恼自己还会受她所牵动,也或许他恼的是她怎么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
可是该死的是,他根本不该有这些情绪!
收回心神,他让她坐好,并拿起一旁的锦被盖住她。他刻意忽略自己的举动所包含的关怀,冷下眼森然地问:“如何?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别傻了,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抑或是打算使出另一桩阴谋,她别再傻傻地掉进去。
她不欠他什么,这么做只是想走得安心而已。
“你能否随皇太子回京?”
“你说什么?”
这就是她要跟他说的?为别的男人说话?
路继尧垂下眼帘,早该料到这一切,却无法抑止心际宽过一阵疼痛。她本就是为他人而混入宫中,不是吗?
“不可能。”
“为什么?就为了你那无谓的坚持吗?”
“你懂什么?你有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吗?”
“为了自己而害了东凌郡的子民,你是这样的人吗?”她试着激醒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把抓起她的前襟,逼人的寒厉使人心悸,而伤人的无情又在他的眼底再度重现。
孟离霜抿着唇,不回答,眼神却清澈无比。
“他是你的谁?”
“他只是一位人人敬仰的皇太子,而我是曜意国的子民。”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词,是他派你到我身边来的吧?你的坚持,就是为了他?”
这想法立即激起他的愤怒,他无法不在意,那个男人在她心底占的分量极有可能比他还重。
“你是他的女人,而他却大方地将你送来我身边让我享用?”他嗤笑道,语气充满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