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你怎么对小邪永远比对自己女儿还好嘛!”尹汐池跺脚抗议。
“你呵,”尹夫人怜疼地拧拧爱女脸颊,笑说:“都几岁啦?还跟小邪争宠,羞不羞啊?”
“谁叫你们永远偏心?”尹汐池做个鬼脸,撒娇成分自是多于真的吃醋。
从小到大,她恨毙了那个“吃她家、穿她家、用她家而且死赖著不肯滚”的小恶棍,偏偏父母却对他视如己出,尤其是父亲,钟爱他的程度简直教人看不过眼!
她也不晓得打翻过多少缸醋、气哭过多少回,甚至常常怀疑他才是父母真正的亲生儿,她则是捡来的……***
餐桌上。
尹汐池好忙!忙著吃最爱的、母亲亲自烹煮的福建菜肴,更要忙著叙述纽约生活的点滴──当然,不过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尹传雍夫妇及邪犰亦热络地交谈;只是,三个人加起来都没尹汐池一个人的话多就是了。
这“一家四口”的和乐场景,多年来皆如此,但熟悉的氛围中却似乎隐隐有什么不同……尹汐池深深地感觉到。
父母的神情有点暧昧,小邪比往常正经了些,连向来忠耿慈蔼的老管家看著她的目光,也好像透露出神秘的意味。怎么回事?是她心理作用吗?
难道……她忽然明白。一定是小邪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家人!
想到这点,尹汐池胸间就掀起甜甜的涟漪。其实,自己此次心血来潮硬要跟小邪回来,即使只能逗留短短的三天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应该便是要与父母分享“喜讯”吧!
唉!是不是每个热恋中的人都有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态?虽然,尹汐池认为这件事用“噩耗”来形容会比较贴切些……饭后,众人在客厅继续聊天。
逮到个邪犰上洗手间的机会,尹汐池立即“进谏”。“爹地!小邪根本没在替你做事!他每天都游手好闲、四处乱晃,吃喝玩乐兼管别人的闲事!你不能太放纵他!”
“做事讲求方法及效率。”尹传雍啜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小邪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恰当的方法同时完成许多任务。快、准、圆满,完全教人放心,有时候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邪天生就聪明机灵,能够一心多用,最难得的是他竟还这么乖巧懂事!”
尹夫人附和夸赞。
听听!这──这是什么话?尹汐池耳根极度难受,当即强力辩驳。“他明明每天闲晃没做正事!那些任务他一定是找了一堆人帮他完成,然后自己就在一边凉快,还当作那全是他的功劳!”
“如果他能够找到那么多人替他办好那么多事,然后自己跷起二郎腿坐享其成,岂不是表示他更厉害?”尹传雍笑望著瞪眼鼓腮的爱女,“智者动脑,次者出手,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啊!”
天!老爸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尹汐池决定使尽浑身解数“进谗”,誓要令冥顽不灵的父母觉悟他们是“误把奸臣当良将”。
“他做事投机取巧,却又挥霍无度,乱花我们尹家的钱!平时全球飞来飞丢浪费机票不说,现在还在纽约定居,住华屋买名车,风流快活贪享受──”
“这些都是必要的。难道你要小邪睡街边、走路去出任务吗?”尹夫人笑著说道。心想:真是个傻丫头!
“何况,比起小邪能为我们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尹传雍道:“即使他住别墅,坐劳斯莱斯,一张金卡随便刷,算起来我们还是太亏待他了。”
尹汐池简直无法承受如此打击。一张金卡随便刷?太不公平了!老爸给她的零用钱总是刚好而已,有什么较大的支出都得详细报告才能申请到“经费”,更别提挥霍些,害她这亿万富豪之女就像是当假的!如今,一个外人竟反而有张“不爆金卡”?
“他心肠坏,有虐人为乐的变态倾向,持著一点小聪明,最喜欢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尹汐池深明若不作彻底的人身攻击,自己这对可怜的、被蒙蔽的双亲,断然不会醒悟!
“你从小就嚷著小邪整你、耍你、欺负你,可你到底损失了什么呀?”尹夫人促狭地笑问。
尹汐池顿时哑住。她……她已经整个人都“损失”掉,铸成了一生的“悲剧”,还不够严重吗?
“他拈花惹草、放荡滥交,哪时候染上爱滋病都不知道呢!哎!你们没看过他左拥右胞的德行,什么女人都有!”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招了!如果还无法将他告倒,她大概只好去撞墙……“小邪私生活的部分,我们本来就无权干预。”尹传雍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还没结婚,女朋友众多也没什么不可以。小邪最懂得分寸,一定会作出最好的选择和决定。我们只需要祝福他就行了。”
“凭小邪的条件,女孩子要不爱上他恐怕很难。”尹夫人由衷地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注定要受狂蜂浪蝶包围。真不晓得哪家的女儿有这种福气,能够嫁给小邪!”
尹汐池差点暴毙,终于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这世界早已没有天理了!
此时,邪犰才回到客厅沙发处,坐下。
瞧他得意微笑的贱相,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直躲在洗手间干那窃听的勾当,等到确定她一败涂地,他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进一步刺激她?
“我们在谈论你o也!”她改变战术,来个笑里藏刀。
“哦!”邪犰悠然地叉起一片水果。
“我已经把你暗地里做的所有坏事,全部一五一十告诉爹地了!”
“哦!”邪犰优雅地将水果送入口中。
“爹地决定炒你鱿鱼,要你马上滚蛋!”
“哦!”邪犰再悠然地叉起第二片水果。
她气得哇哇叫道:“爹地、妈咪,你们看到了!他就会在你们面前装无辜、装好人,私底下却原形毕露,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骗我跟他一起!”
“真的?”尹传雍夫妇齐声惊喊,同时望向邪犰。
怎么?爸妈还不知道?尹汐池也惊诧。
“教主与夫人的恩重如山,小邪不如此,又何以为报呢?”小邪垮下脸,无限委屈的说。
“再没有更好的回报了!”尹传雍亦垮下脸,无限愧歉的说:“只是要你作这么大的牺牲,我们夫妻俩又于心何忍呢?”
二人相视大笑,默契十足。
“总算让我们等到这一天!”殷盼多年的美梦终于成真,尹夫人绽开最欣慰的笑容。“小邪,你居然真的肯要我们尹家这鲁莽的笨丫头!”
父母“恨不得倒贴全副身家,只求小邪要她”的反应,立时将尹汐池气跑,冲往后花园。太太太太过分了!联合起来这样欺负她!她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三个!
其实,尹传雍夫妇之前已得知“喜讯”,刚才只不过是故意逗逗她而已。
邪犰微笑站起,慢慢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对上了尹传雍的。
他俩心领神会的一瞥,无需任何言语已诉尽所有。
目送尹汐池与邪犰一先一后消失的背影,尹夫人热血沸腾,脸上的神情矛盾地揉掺著欣悦、凄楚,微颤的双唇抖出几个字。
“小邪和汐池……像不像……”
“当然不像!”尹传雍斩钉截铁地打断,握牢妻子的手,“完全不像!小邪是好孩子,他一定会保护、照顾汐池一生的!”
语气中,却无可避免地因为某段往事的勾动,而氤氲起恻痛的味道……尹夫人怔怔点头,泪水已滑下腮颊。
***
咦?怎么迷迷糊糊的又被他骗进怀里啦?
尹汐池清楚记得,自己如何怒气冲天的冲入后花园,一边荡秋千一边咬牙切齿诅咒那只姓邪名犰的动物下地狱,然后眼前便冒现一抹可恶的邪影,她遂荡高秋千准备撞死直直走过来的他,替人间除害!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眨眼间,情势已然变成──
荡秋千的是他,她横坐在他腿上,双臂牢牢环住他的颈项,以防整个身子跌落……“你觉不觉得你才像是我爹地妈咪的亲生儿子,我反倒像是捡来的?”
“从遗传的观点看来,确实如此。”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猪!”她笑叱他,并轻咬他的耳朵。“奇怪!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该这样盲目的宠溺你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邪犰悲叹,“生了个注定无法成材的白痴女,他们自然要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我的身上!”
恶毒!她空出一只手来撕他的嘴,忽然想到,“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了!”
“哦?”
“你要谋夺我们尹家的亿万财富,还有悉陀夜教!对不对?”她紧瞄著他,随时准备掐死……“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的!”
“不会吧?”他一副作贼遭逮获的惊慌模样,“我掩饰得这么好,居然也会被你一眼看穿?”
尹汐池七孔冒烟,怒爪愤而袭向他的胸膛,仿佛要将里面那颗发臭的心给挖出来;享受著抓痒服务的他,非常愉快地发表高论。
“哎!你用肛门想也知道,若没有你老爸数十亿美元的企业王国,以及悉陀夜教主这个宝座,我怎么肯出卖宝贵的灵魂、肉体,兼赔上自己的一生?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某些小伙子为了少奋斗几十年,于是便娶了董事长的独生女。当然啰!这类靠惊人嫁妆才销得出去的千金,往往都是没脸蛋、没身材、没头脑、没内涵,唉!也不晓得有什么……喔!对了!有一项功用──令男人呕吐……”
“畜生!你放我下来!”她呱呱鬼叫。明知他存心戏弄,却仍是气得要命!
“我不要你了!你滚!不,是爬!你马上爬出我们尹家……”
他偏偏将秋千荡得又高又漂亮,害她想“跳船”都不行!
笨呵!“贼船”是一上就下不来的,她竟不知道!邪犰仰天乐笑,然后才俯低头……唇舌厮磨卷起的惰焰,迅速焚毁神志……尹汐池双臂循例地抱得他的颈项更紧更紧;耳边急刮而过的劲风,带著那么浓郁的惊险刺激意味,也使得她剧怦的心随著秋千的激荡,飞高!降落!飞高!降落……此时此刻,除了好快乐、好幸福、好满足,她还觉得──好安全!
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一生都不怕!这个,该死的超烂超贱的痞子……
第四章
坐落在半山腰的尹邸,占地数十英亩,广袤清幽,似是不属凡尘的世外桃源。
碧云之下,绿茵之上,并躺著两副舒展的身躯。
许多年以前,也是同样的碧云与绿茵……曾经,有个小女孩跑到大树下,正要弯腰采撷花朵,一张狰狞扭曲、鲜血淋淋的脸突然冒现,小女孩吓得尖叫嚎哭,小男孩丢掉面具哈哈大笑,倒吊在树干下的身子兴奋激荡……曾经,有个小女孩叫骂追打,小男孩笑闹闪躲,然后故意摔一跤,小女孩飞扑而上压著他,劈掴推捶撕捏抓掐,小男孩反而笑得更开心……曾经……尹汐池睁开眼,斜瞄身旁人。
邪犰枕著双臂合著眼,似在沉思,又似已入睡。
懒洋洋的午后,软绵绵的草地,正是大地为床风为被,令人泛起最舒服的困意……她从没有这样看过他。唔……这只猪其实长得勉强还可以,以前怎样总觉得他丑毙了?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像现在这般不动不语,否则那邪眼一张,贱嘴一开,世上最可恶最丑怪的脸立即就会被拼凑出来!
凝睇这俊朗的侧面轮廓,好一会之后,尹汐池突然坐起身,然后伏下头吻住他。
紧闭著眼,慌慌乱乱的她伸舌入他口中捣弄……嗯,够久了吗?咦!怎样他全无反应?唉!原来主动吻人是这么辛苦忙碌的,还是被吻比较划算……哎呀!他该不会睡死了吧!意识到这点,她赶紧收舌合嘴,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张“悠悠转醒”的脸。
邪犰打个呵欠,“我睡了多久啦?一定很久对吗?否则不会作那么长的梦……”
“少装傻!我知道你根本没睡!”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睡?”他揉揉“惺松睡眼”。
“我……”她气结,边捶他边怒嚷道:“不要脸!你敢耍赖?你明明知道我刚才已经主动吻你了!”
“你刚才……”他摸摸嘴唇,震惊地喊道:“天哪!你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吻我?天哪!你懂不懂得一点廉耻?天哪!
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下流?”
尹汐池气疯了,拳下如雨,邪犰哈哈大笑著见招拆招。
呜……遇上这种无赖,刚才是白忙一场了!但他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成功!她暂停攻击,气冲冲地趴压到他身上,猛扑下头…
唔……该死!他就不会回应一下吗?就爱故意耍她!“单方面劳动”实在好累,她可怜的舌头好累……
尹汐池抬起头来,喷火双目怒瞪著身下人。“贱胚!
这回你该不会得了失忆症,忘记我对你做什么吧?”
他敢再不认帐,害她吃亏两次,她一定宰掉他!
邪犰一副“标准被强暴受害者”的惊吓模样,双手捂住领口,呆滞呓喃:“光……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也会性欲高张……兽性大发……想要就地把我﹃干掉﹄……实在太……太恐怖了……”
她真的会被他气死!她尖声大叫道:“你再耍赖试试看!我已经主动吻了你,你还不说?”
“说?说什么?”他迷惑地眨眼,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阿奇和映薰的事啊!”
“哦!”他恍悟地点头,仿佛这才想起某件遗忘已久的事。“原来你主动吻我是为了听故事,真是用心良苦,令人感动啊!害我刚才还错怪你的性荷尔蒙!”
“少废话!”她叱喝,“说!”
他一迳地顾左右而言他,她就有夜长梦多的不祥感……不过她知道──根据多年来的生活经验──邪犰虽爱使诈耍赖,但谈好条件的“交易”,他总算还肯守信!
“我们这桩交易,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了。”
“那又怎样?”她吼问。她内心确实激烈交战了一个多星期,从纽约挣扎到瑞士,终于在今天才鼓足勇气主动献吻,谁料竟不慎被他多诓了一个吻!
“我肯定你的努力,佩服你的勇气,更同情你的遭遇。”他拍拍她肩膀,非常善意的安慰,“可惜优惠期已经过了,我也爱莫能助。”
“优惠期?”
“任何活动都有个期限,我给你的这项优惠,期限正好是一个礼拜。”他耐心地解释,“现在截止日期已经过了,所以就算你乘机再强吻我一百遍,也没有用,我还是不得不含著泪、痛著心拒绝你。我们不能违反交易的原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