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畜生!”尹汐池整个人跳起来,掉头就跑,怒嚷道:“我要剁碎他!”
得狂吻症的是他!差点断气的是她!他休想颠倒事实、蒙骗世人!
颗颗赶紧拉住她,“跟你开开玩笑,你还当真!”
尹汐池怔了一下,随即以书掩面,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哀叫道:“我恨他入骨,结果却跟他……,你一定认为我心理变态、人格分裂;一定认为我以前和他作对的行为都是假的;一定认为我早就偷偷喜欢他──”
“神经病!”颗颗拍下她掩面的书,啼笑皆非,“没人这样认为!”
“本来就是嘛!”尹汐池窘红著脸,“这件事真丢人!连我都忍不住要讥笑自己!”
于是她劈哩啦啦叙述昨日的“受害”过程。她原就是率直急躁、藏不住话的性子,此事既已曝光,索性全摊开来讲,慢慢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颗颗心下暗笑,对邪犰是更为佩服。因为他其实什么都没透露,只嘱颗颗说句“小邪都告诉我了哦”,如此便能听到精采内情。果然,一切全在他的算计中。
二人抵达教室时,尹汐池正在作最后的结论。“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好像被自己的心出卖了,所以才会违背意愿去爱上仇人!”
听似懊丧的语气里,并非没有甜丝丝的喜悦……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来,迅速翻开她的高领一看。
“Sunny!”尹汐池一叫一推,却终究太迟。
他一翻得手便跳得老远,用“捉奸成功”的兴奋语气宣布。“某人钓上了﹃珠宝商﹄男友,戴著﹃一串项炼﹄来上课o也!”
同学们哄堂大笑。这Sunny人如其名,典型阳光般的美国太男孩,与尹汐池同为班上两大活宝,互相取笑捉弄惯了的。此次见她在仲夏天里竟一反常态地穿起高领T恤,眼尖的他立即猜个七、八分,岂肯放过恶作剧的机会?
颗颗边笑边若有所悟……小邪真是教人难以捉摸啊!对小尹的态度,向来都看似不含丝毫情意,原来却是按兵多年只为伺机行事!没想到不出击则已,如今一出击,竟像要将“定存”连本带利全部索讨回来呢!哈!
***
中午的时候,尹汐池在社团办公室,准备召开干部会议,讨论下个月即将举办的大型活动。
干部们陆续到来。
当看见周承豪与Kole双双走来时,尹汐池整个人如坠冰窖。惨!惨!惨!
Kole和今早被她追打到天涯海角的Sunny是一对换帖死党,Sunny知道的事情,半秒就能传到Kole那里,继续“发扬光大”!
果然,Kole掩嘴窃笑著走到尹汐池身边,暧昧的盯著她的双足,“亲爱的﹃珠宝商夫人﹄,你男人有没有﹃送﹄你﹃脚炼﹄啊?脱下鞋让大家欣赏欣赏嘛!”
她飞踹他一脚,他哈哈大笑跑开去。周承豪已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诚恳微笑道:“恭喜。”
“你……相信Kole那大嘴巴?”她急得舌头打结,“他最喜欢……喜欢胡说八道!别……别听他鬼扯……”
“我都知道了。”
“不是!”她赶紧坚决否认。为掩饰心虚,还故作轻松无事的耸耸肩,却笑得像颜面抽筋,“嘿!我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什么男朋友呢?Kole这贱小子造谣也不用用脑,居然编出这种完全没有可信度的烂故事……”
自从上回那“一笑一喷”的意外后,本来尹汐池是尴尬得半死,刻意避开周承豪,但他态度坦荡大方,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于是渐渐的她也不再局促惶恐。两人回复之前的友好相处情况。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尹汐池心下仍不免有点芥蒂……“他真的很好、很出色,我确实比不上他。”周承豪由衷说道。
呃?尹汐池傻住了,好半晌才能嗫嚅地问,“他……他……他……找过你?”
周承豪点头,始终保持风度的微笑瞅著她。感情的事他向来随缘,看得很开。
不是自己的,强求又有何用?
天哪!尹汐池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撒谎否认,简直是恶劣到了极点!而且,才短短半个月不到她就“另结新欢”,周承豪会怎么想?认为她上回是存心耍他,还是认为她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喂,我的手都酸了,”周承豪的右手仍然伸举著,笑说:“你到底要不要接受我的祝贺啊?”
她只得怔怔地伸出手与他相握,羞愧得无地自容,“阿豪,对不起!我……我……”
“没关系,我都明白。”他真诚道。
死小邪!居然擅自作主来找阿豪!他该不会乱说话吧?她好奇地追问,“他……他跟你说些什么?”
“这是男人间的秘密,怒难奉告。”
“那……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前天。”
“前天?”她惊喊,嘴巴张成无法置信的大O字型。
怎么可能?小邪昨天才吻她,恋情才开始“爆发”,而他前天便以她男友的身分去找周承豪?
难道……小邪之前就已计画好昨天要对她“下手”,并且算准她一定会“就范”?
为什么每件事都逃不出他的掌握?尹汐池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这一生仿佛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人家她都还没真正考虑清楚!他竟以为尽速诏告天下就能定下大局吗?哼!想得美哦!
她要跟他算好多帐!
首先是──“你为什么那么快就把我们的事告诉颗颗?”
“因为你笨。”小邪施施然回答。
“这和我笨有什么关系?”说错了!赶紧更正。“何况我一点都不笨!”
“猪!答非所问的猪!你才笨咧!”尹汐池使劲拧他手臂一记,那筋肌绷硬如石,反倒弄痛了她的指头。
他不为所动,依旧半眯著眼眺望皓空皑云,慵懒而又优闲地……“因为你笨,长草的脑袋绝对没有办法自己开窍,所以必须跟颗颗讨论一番,然后你才会慢慢的想通。”
她捺住想杀人的冲动。先问明白再动手也不迟!“我需要想通什么?”
“想通──为什么你的爱和恨会混在一起,搞不清楚;为什么你明明一出生就爱上个英俊聪明超级无敌的小神童,却竟然迟钝得要等到二十二岁才发现。”
“去死!”她叱叫,抬手掐他脖子,却忍不住噗哧笑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子……把整个过程向颗颗详细叙述过一遍,加上分析讨论,尹汐池发现自己确已不再困惑于为何会对他由恨生爱!
“周承豪那件事呢?”她转算另一笔帐。阿豪的人真是没话说,偏偏自己却不爱君子爱痞子,怪得了谁?
“你居然在我们开始之前就偷偷去找他?说!你到底跟他胡说八道什么?还是炫耀──”
“炫耀!”邪犰倏地惊睁大眼,像听到最恐怖的事。“当你的男朋友有值得炫耀的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猪!”她又笑骂著掐他,脑中灵光骤闪,顿悟──
小邪是因为料定她会对周承豪心存愧疚,所以便预先处理好这件事,俾让她可以继续和周承豪维持友谊,毫无芥蒂的相处共事……真的吗?尹汐池惊喜而感动。虽明知问他是绝对问不出结果,但她心里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她伸臂轻轻圈住他的颈项,脸埋进他的胸壑内,觉得全身都漾满暖热的喜悦。
唔!这个超烂又超贱的痞子,其实呵!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可爱!
两人本是并肩坐在树下的草地上,她之前穷究猛问时就已不自觉地挨进他怀里,此时更是整个人黏到他身上。
多年的肤触习惯,令所有的依恋都显得如此自然、纯净。因此,树荫下这副亲腻的画面,除却属于爱侣的甜蜜外,尚溢著类似亲人般的温馨……邪犰垂下眼,凝瞅胸前这张脸。微颤的睫羽、小小的鼻尖……他凑嘴到她耳际,低呓道:“幸好我没吃饱。”
如梦初醒的她,昂首奇问,“什么意思?”
“你陶醉流口水的样子好恶心哦!我若吃饱了,一定会全部吐出来。”
“邪犰!”怒吼与忿爪同时出动,刚刚才涌起对他前所未有的一丝正面评价,瞬间消弭殆尽!
他哈哈大笑著扑下头。
还有什么比征服母老虎的咬牙切齿更乐趣无穷?
……当尹汐池终于“重返人间”,眸也醉了,腮也酡了──当然仍是不自知。
咦?不是有很多帐要算的吗?她迷糊想著,算到哪里去啦?
痹痛的唇舌,教她暂时只能记得一项──“变态色情狂!你害我现在成了同学间的笑柄!每个人都喊我﹃珠宝商﹄夫人!”
可想而知,未来的日子有多难过!向来只有她调侃戏弄别人,曾几何时……呜!难道这叫报应?
落在胸肩上的捶打,像按摩般舒服,邪犰得意粲笑著撩开她的高领一瞄,嫩肤上那列瘀红枚点依然如此“耀眼”!
“还看!”她大力拍开那只贱手,只恨自己无法更理直气壮些。哎!谁教她确实也很喜欢缠吻的滋味?
所以啰!前天中午在楼梯间,她便是这样被他挑弄得神识昏然,结果连颈部“惨遭毒口”都不知道!等到回宿舍无意中瞥向镜子才惊觉,幸好这一路上都没被熟人发现!岂料次日上课,仍旧难逃sunny的揭发与宣扬!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女人!”邪犰摇头叹息,一脸遗憾,“你以为每个男人都有﹃送项炼﹄的本事?你以为每个女人都有﹃戴项炼﹄的福份?”
“福个屁!”她怒叫。那么深的烙痕,不晓得要多久才会消掉?尹汐池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只让他碰她的唇,绝不准他再在她颈上乱来!
看穿她的心思,他立即作出回应。“先声明哦!人家我可是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处男,纯洁又保守,所以尺度的极限只到脖子而已。如果你硬逼我替你在其他部位﹃穿金戴银﹄,我是打死都不会答应的!”
“猪!”她当然又要杀他,情势乍转当然又变成……她双臂不知何时已牢牢环住他的颈项,沉溺在忘我的境界,只剩一抹渺渺荡荡的认知:唉!怎么办?她“中邪”的程度好像已到达无可救药的地步,爱得生气,恨得甜蜜,越恨他竟越爱他……最最该死的是,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好快乐、好幸福、好满足!
呜……上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害她有这种不正常的变态心理?
***
“阿奇和映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再卖关子了,赶快说!”
自从获知两人的特殊关系后,尹汐池再面对古映薰时,感觉就怪怪的,言行都不自然起来,却又得拚命装作若无其事。
真的?阿奇跟映薰真的是……其实她仍有点半信半疑。
“我随便说说,你就相信啦?”邪犰促狭地笑道。
“是假的?原来是你在胡说八道?”她喜嚷,如释重负,“你这个大变态!居然开这种玩笑!人家好好的纯洁友谊,却被你歪曲成这样,本来嘛!若说是同性恋,我和颗颗岂不是更像?我就知道你──”
“不信就算了。”他竟又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原先还准备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映薰到纽约来的真正目的。”
“你快说!”尹汐池紧张万分,忽然觉得此事必然属实。“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映薰到纽约来并不单纯是要观光的吧?”
他悠然浅笑,双臂伸搁在她的双肩上,十指顽皮地抚玩她高翘的马尾,“我现在又不打算免费提供情报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邪犰眨眨大眼,“你像我每次﹃动﹄你那样﹃动﹄我。”
“去死!得寸进尺的无赖!”尹汐池立即以乱拳出击,人已气得冒烟,“你敢这样威胁人?谁要亲你!不要脸的东西…………”
害她那天莫名其妙、胡里胡涂就失掉宝贵的初吻,她都还没跟他算帐呢!何况她每次让他“吻所欲吻”岂非已让他占尽便宜?他现在竟要她主动献吻才肯说!
“身为现代独立自主的女性,应该勇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与需求。”他晓以大义,“你明明就很享受和我﹃唇枪舌战﹄,为什么偏要假惺惺的装圣女,苦苦压抑欲火?”
“贱胚!贱胚!贱胚!”她猛捶他。
虽然极欲知道实情,但要她主动吻这大烂人,而且还得背负“欲火荡妇”的罪名,打死她都不干……然而,十多分钟后,尹汐池的怒叱声却开始转软。
难不成要她去问两位当事人?不行不行!怎么开得了口?但她又实在好想弄明白这件事!
“小邪!你别闹了!”她恳求,“快说嘛……”
他双目安合“入睡”,完全无动于衷。
她没辙,最后只得把心一横──
邪犰睁开双眼,看见一张闭目咬唇、扭曲蹙眉的脸蛋,正以“惊人的蚁速”慢慢慢慢凑前来……于是,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四岁的他正兴奋挨到床边去看那襁褓中的初生婴儿,沉睡的小红脸皱缩成一团,五官仿佛就只剩两颗鼻孔而已。
好丑!男童的心顿时失望到谷底。
邪犰哈哈大笑,没再等那过了一百年亦未必会抵达的红唇,便俯下头狠狠夺住……***
这个周末,邪犰要回瑞士苏黎世去向尹传雍禀报一些事情,尹汐池心血来潮便也跟著回去。
甫冲进家门,尹汐池马上扑入母亲怀里,娇嚷道:“妈咪!”
“丫头。”尹夫人拥著爱女,娴雅的脸上漾满慈笑。毕竟是唯一的心肝宝贝,纵然常通电话,纵然才两三个月不见,还是思念得紧!
唔,黑了些……她捧起尹汐池红润泛采的脸蛋,仔细端详;注意到那T恤牛仔裤下的身子,仍是一贯的健康结实,她更是无限宽慰。
“妈咪!你干嘛呀!”尹汐池灿笑著,轻拉下母亲捧住自己脸蛋的双掌,“人家又没长满脸的天花!”
她极其雀跃。往往都是寒暑假才回家,这次却得以“跷”得数日闲,因此,除了与父母共聚天伦的兴奋,她还有种莫名的窃喜!
“爹地!”她望向父亲。
尹传雍也正瞅著她。“书不好好念,居然半途跷课溜回来?”
“哪有?”尹汐池吐吐舌,连忙辩解,“才几节课而已,都跟教授请假了!”
其实,她知道父亲并无责备之意。课业上,尹传雍从未干预过她,亦没勉强她当个品学兼优的一等生;只要她学校生活愉快,能顺利毕业即可,她真庆幸自己有个民主开通的好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