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坐在菲尔德身边、穿着浅粉色礼服、有着一张清秀甜美脸孔的安莉伊丝赶忙执起酒壶,将空禅注满酒液。
“谢谢。”菲尔德客气地说着。
克西曼再也按捺不住,菲尔德对安莉伊丝的态度就像在对长辈一样,恭敬有余,却不见一丝情爱。
来访至今半月有余了,对于联姻之事也一直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克西曼颇为不满。
他神色不悦地开口:“大帝,我等到此已有半个多月,明日一早将起程离去,有关安莉伊丝的婚事,你也该有个明确的交代吧!”
这是克西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将求婚之事,挑明着讲。
一旁的安莉伊丝红着脸,将头低低垂下。
舞池中的众臣纷纷将视线拉回君王身上,这件事也是让众人感到困惑的地方。
极光城主一行人在卡斯提罗已停留多日,但皇帝陛下对联姻之事却迟迟未做出决定。许多人私下猜测,君王定是还无法对克罗采忘情,所以才迟不肯允诺。
菲尔德露出一个沉稳冷静的笑容,一身尊贵的帝气,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带上几分敬意,“城主,我与安莉伊丝公主年纪尚轻,我想……这桩婚事不妨过几年再说。”
菲尔德的语意虽然微婉,但任谁都知道,他拒婚了!
不会吧!北方大陆拒绝与南方大陆交好?他竟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旁演奏的乐师也瞧出气氛不对,将乐声停下。
克西曼甩开身上两具女体,大步走到殿堂中央,“大帝此话当真?”
看出了克西曼的怒气,菲尔德小心的说道:“城主莫要误会,本王是一番好意。”
“好意?”克西曼不以为然。
“是的!”菲尔德续道:“安莉伊丝公主长年深居宫中,金枝玉叶、身娇体贵,倘若离乡背井、孑然孤身嫁至北方大陆,必有诸多不适,不妨等公主年纪稍长,再作打算。”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克西曼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菲尔德,我敬你是北方之王,给足面子,你不要自抬身价不识相。”
好个极光城主!果然狂傲得可以!
菲尔德起身,缓步走下闪着金光的殿台玉阶,鹰眼般的绿眸透着锐利,“城主此话差矣!自我接掌卡斯提罗帝国以来,凡是我带领的军队,从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只要是我想攻下的城池,就绝不会落入别人手中。”扬起一丝冷笑,菲尔德的话声既效又冷,“我毋需自抬身价,我本来就是北方大陆的帝王!”
的确,菲尔德的骁勇善战,在南北大陆上早已不是鲜事,人人都知晓北方大陆的帝王是个英雄、是个传奇;若非如此,眼如天高的克西曼也不会答允与卡斯提罗联姻。
克西曼注视着英气四射、刚毅逼人的菲尔德,突然一阵狂笑。
“果然有点骨气……”克西曼不客气地说着,“不过,我千里迢迢来到北方大陆,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
“你想要什么?”菲尔德知道克西曼素有“狂人”之称,行事作风诡异到了极点,他开出的条件,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
“呵呵!”克西曼冷笑两声,“我想跟大帝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真是个怪人。
克西曼笑道:“素闻卡斯提罗人才辈出、良将济济,甚多奇人异士,我想请大帝指派贵国高手与我比划一下,倘若我胜出,照约定,你必须娶安莉伊丝为妻。”
“要是你输了呢?”
“退回南方,绝无二话。”
“好,我接受。”菲尔德话声果断。
一场好好的婚事,竟变成如此火爆性的决斗。
众大臣不免摇头兴叹,均想,陛下如应了这场婚事,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却要搞得如此剑拔弩张,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毋需指派他人,就由我与城主一决胜负。”菲尔德手握长剑,胸有成竹地说道。他早就想会会传说中的“剑魔狂人”克西曼究竟有多厉害。
多年来,南北大陆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南极光,北磁风,天下勇士竟折腰!
歌颂的是南大陆剑术排名第一的极光城主——克西曼,及北大陆连续六年御剑比赛冠军的磁风城主——西·伊瑟林。
西·伊瑟林,北方大陆的剑术奇葩,人称“金色剑神”,以仅仅二十岁黑马之姿,在帝国御剑大赛中力挫群雄、夺下魁首,一头淡金似银的长发、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一把寒亮如月的软剑,让他的容貌与剑术同时享誉天下。
他是菲尔德剑术的启蒙老师,也是北大陆第一大沿岸城市“磁风”的镇城将军;菲尔德一身精湛的剑法与凌厉身手,全都出自西·伊瑟林的精心调教。
此刻,西·伊瑟林不在勒拿,自然由他的嫡传弟子上场。
“哼!”克西曼冷笑一声,“任何人都可以跟我比试,惟独陛下不行。”
“为什么?”这克西曼的作风当真怪异得紧。
“你是安莉伊丝未来的丈夫,我不想伤你一分一毫。”
呵!好大的口气,尚未比试,就料定自己一定会赢,这克西曼当真目中无人。
“城主这话未免说得太过笃定,尚未交手,怎知你一定能胜过我呢?”菲尔德颇不以为然,殊不知过于轻敌乃兵家大忌。
“你不用浪费口舌,总之,你另外派个人吧!”克西曼露出讥讽的口吻,“堂堂卡斯提罗帝国,不会连个可以上场比试的人都没有吧!”
克西曼这话明摆着是故意刺激人,但,还真是让他说对了。
“金色剑神”西·伊瑟林、“黄金帝王”菲尔德、“黑骑土”弗蓝希,并称卡斯提罗帝国三大剑客,放眼帝国中,真能与“剑魔”克西曼抗衡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三人吧!
此刻,西·伊瑟林在磁风城,弗蓝希远在北方布鲁诺,众目睽睽下菲尔德又不能承认卡斯提罗真的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真是颇为棘手。
“大帝要是真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妨就弃权认输,我是很乐意与你卡斯提罗结为亲家的。”克西曼似乎看出菲尔德的为难,话声中满是快意。
这狂人,当真难缠。
“葛尔诺。”菲尔德不情愿地开口。
“臣在。”
“到城西去……”菲尔德有些无奈,“请克罗采先生过来。”
“是。”葛尔诺领了旨,迅速离去。
克罗采?听都没听过!菲尔德打算派这种小人物迎战吗?真是不知死活。
克西曼沉脸不悦,他可不想与个无名小卒动手,辱没了他的尊贵之气。
不过,很快地,他瞥见厅上众人脸上闪过各种奇异的神色,仿佛在期待一场难得一见的龙争虎斗场景;看样子,这个克罗采也许有些来头吧!
须臾,葛尔诺自殿外归来,身后跟着一袭白色长衫的克罗采。
雪白的衣、雪白的冰肌,像是天山冰泉上的绝尘仙子,众人虽已见过克罗采数次,但每一次见到他,仍不免被他的美丽所震慑。
乍见天人,克西曼与安莉伊丝像是被勾了魂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奇异的美人。
方才在路上时,葛尔诺已将大致的情况告诉克罗采,他知道菲尔德遇上难题了。他希望赢吗?克罗采问自己。
菲尔德必定不想输吧!他大概希望他能打败克西曼,让两人的未来露出一道曙光。但……就算过了今天,未来的路,仍是困难重重啊!克罗采在心里轻叹着,不管了,打发眼前的麻烦再说。
“城主,这位是卡斯提罗新任的护国大使克罗采。”菲尔德说着,“今天的比试就由他代表出席,您没有意见吧?”
“哈哈!”克西曼大笑一声,“有这么美丽的人儿陪我打架,乐意至极。”
“很好。”菲尔德扬起一抹轻笑,“那就开始吧!不过,在此仍得提醒两位,此番比试并非打杀,请点到即止,莫伤了和气。”这番话是针对克西曼说的,纵然知道克罗采身手超绝,却仍不免担心。
克西曼刷出银白色利剑,画过数朵剑花,霎时,已将克罗采整个人罩在剑光之中。他身形之快、出剑之厉,当真骇人。
看着他如疾风般流窜的身形,一剑快过一剑的攻势,众人莫不暗自心惊,心想这极光城主果非浪得虚名。
但,克西曼出剑虽快,克罗采似乎闪得更快。
每一次出剑,每一次劈落,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点点,眼看就快画过克罗采的衣襟,却又总是从他衣角处掠过;像条鬼魅般,克罗采闪电似的速度,让克西曼颇感讶异,走遍南北大陆,他还不曾遇过这样一等一的好手。
愈是高手,愈能激起他的斗志!这是克西曼的名言。
只见他身形移动愈来愈快,出手也愈来愈狠,招招都足于顷刻间取人性命。
克罗采一味只守不攻,手中长剑,除了抗御眼前强敌,他没有挥出一招一式。
“为什么不出手?”克西曼怪叫着,他已斗上瘾了。
“没机会出手。”克罗采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生死瞬间他仍能谈笑自若。
“胡说。”一声长喝,克西曼又狂暴地席卷而去。
两人的身形愈来愈快,如两条纠缠的狂风,看得殿上众人心惊胆跳、冷汗直流。
倏地,克西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偏要你出手。”狂喝一声,身形陡变,竟往端坐殿上的菲尔德疾扫而去。
坐在殿上观战局、生怕克罗采受伤的菲尔德,完全没想到剑尖会指向自己。
出于本能地闪躲,却碍于皇椅两侧的金色大型石狮挡住身势……
匡唧一声,一把银剑挡下致命的攻势,锐利的剑气,将克西曼手中的长剑震断成两截。
克罗采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跃起的身势,硬是将克西曼在殿阶前挡下。
削断的剑刃一落地,众人慌乱的惊叫声与紧张的气息淹没整座大厅。
克西曼面如死灰,甚是难看。这辈子,他从没败过,而且败得如此狼狈。
菲尔德急忙跳下皇椅,本能的一把扯过克罗采,将他拉至身后,“你输了,城主。”
克西曼愤恨的瞥向两人,对上的,却是菲尔德掩不住的担忧之情,当然,他担忧的身后的克罗采。
两人一前一后,菲尔德不自觉地将克罗采的手紧握在身后的手中。
克西曼的眼尾微微翘起,将一切都看入眼中,冷冷地、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还以为……大帝为什么非要拒婚,为什么放弃与南方大陆和平共处的大好机会,原来,皇帝陛下喜欢的是男人啊!”
克西曼语出惊人,震惊四下。
长久以来,众家大臣对陛下与克罗采的情感虽心知肚明,却一直不敢说出口,这事是卡斯提罗的禁忌,也是上卜斯提罗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项耻辱。
但是,这秘密、这耻辱,却由南方大陆极光城主之口说了出来。
锋利的绿眸射向克西曼,“我喜欢男人或女人,是我卡斯提罗的家务事,毋需城主操心,倒是刚才克罗采胜出一事,请城主务必遵守承诺。”
“哈哈!”克西曼狂笑两声,“我说皇帝陛下,就算我说的话不中听,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我走啊!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急着想和你的男人回房间亲热,怕我打扰你们?”
“克西曼,请你自重。”菲尔德掩不住怒气。
“哼!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本事,你举兵南侵,我克西曼定当领军恭候大驾!”
两人怒目相视,情势危急上触即发。
适时地,一个清婉的话声浇熄两人间对峙的怒火:“极光城主,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国吧!”开口的是克罗采,他神色淡然温若、静谧如水,清澈的紫蓝眸中满蕴光芒,丝毫没有厅中流泻的暴戾之气。
从菲尔德身后缓步走出,克罗采感叹似的说:“极光元年,你初掌狄奥里斯,原该是举国欢腾、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发生克莱蒙山麓崩塌事件,造成二百多人惨死于淤沙灰泥中,你可知为什么?”
克西曼对克罗采突如其来的问题,虽感不悦却又有些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众臣建议,执意在克莱蒙山上兴建爱维斯别宫,砍尽林中树木、杀尽山中生灵,踩着万物的尸体砌墙筑宫,可知,物尽气绝、木死土松,那片山、那块土,是毁在你的手上?”
“你……”克西曼既惊又怒,眼前这男人怎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克罗采续道:“你统治狄奥里斯不过短短三年,可是格兰郡、五岩郡、尼威郡及撒卡拉城的领主却相继被杀,你可知道为什么?”
克西曼的脸色甚是难看,“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不理会他的问话,克罗采径自说道:“因为物极必反,严刑峻法,固然能达杀鸡儆猴之效,但不近人情的暴君行径,只会自取灭亡。”
“你在教训我?”克西曼怒到了极点。
“没错!我必须提醒你,因为,我怕你忘了,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历经艰辛才爬到今日的地位;怕你忘了,自己曾经亲手杀死的父兄;也怕你忘了,那曾经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牢狱中的日子……”
“你!?”克西曼的怒气全数转为惊惧,“你……你究竟是谁?”
“你说呢?你认为我应该是谁?”
克罗采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就像个天使,但克西曼却感到一股寒气,一股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的森寒之气。
凡是知道克西曼幼年之事的人,早就死绝了,克西曼非常确定,因为那些人的死全拜他所赐。但,为何眼前这个男人,会知晓他的一切?
高超的剑法、鬼魅的身手、惊世的容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通天本领,他究竟是谁?
克西曼自诩这一生没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他有一种不可与之为敌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与这样的男人交手,绝无胜算!
“安莉伊丝……”出奇地,克西曼开口喊了公主。
“是,城主。”饱受惊吓的安莉伊丝公主,迅速奔至克西曼身边。
“我们……走!”没有多说一句话,今天的他,已是个败军之将,只有撤退的份。拉起安莉伊丝,径自往殿外走去。
“葛尔诺,迭城主出宫。”菲尔德的声音朗朗响起。
大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下子,大家对克罗采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他若不是神仙,就必定是个妖怪;总之,他绝对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