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幢传统中国风的建筑,围绕着一大片碧绿如茵的草地,正中央矗立了一座古典风格的凉亭,绵延的石板自此处连接到石块堆砌的荷花池边,池畔还种植了多株杨柳树木。
难得露脸的冬阳照射,荷花池水波粼粼;清冷的微风轻拂,吹皱了池面,垂柳也在冷风中摇曳生姿。
甫从图书馆走出的蓝菁妘,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步轻移地走向荷花池畔,选择了一处大石子倚坐,悠闲地沐浴在暖暖阳光中。
今日的气温些微回升,她不若前几日那般,以层层厚暖的衣物包里覆身,而仅穿着一件纯白色羊毛衣,搭配米色素面裙子,惟一较特殊的装饰大概就是腰上系的那条驼色流苏腰带。
芙颊滑嫩的雪肤接触清冷空气,浮现淡淡自然的粉红;澄激瞳眸柔和似水,小巧俏挺的鼻梁下,是粉嫩欲滴的樱桃小唇。
如绸缎般亮丽的青丝柔顺地被在纯白毛衣上,冷风吹拂,卷起几缕不规矩的发丝在空中飘散,也令轻盈的裙摆袭起美丽的裙浪。
池畔的她,宛如落入凡尘的荷花仙子,弱不禁风得轻易挑起人们的怜爱心绪,却也优雅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眷恋的视线。
此时,一名男孩带着羞涩的表情,缓缓地接近他心目中的仙子,鼓起所有的勇气向她开口——“菁妘学姐,我、我喜欢你,我、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度过今年的情人节。”他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说完,然后带着紧张的心情,静待蓝菁妘的回答。
“对不起,我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过情人节。”蓝菁妘朝男孩绽开温婉的笑容,细柔的嗓音委婉拒绝道。
闻言,男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搔搔后脑构,有些颓败地离开。
“唉——可怜的学弟,惨遭系花学姐拒绝,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哪?”女孩在男孩离开后没多久,便出现在蓝菁妘身边,径自挑了她身边其中一颗大石头坐下。
方才那幕“告白”场景,可是完全落人她的眼中啊,老实说,对于这样的景象她早就见怪不怪啦!
“算起来,他已经是今年第九位被你拒绝的一年级学弟,倘若以整个系上的男生来算的话,那么他应该是第三十位得不到你芳心的牺牲者啰!”女孩揶揄道。
“我不喜欢他,若真答应和他一同过情人节,只怕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却又深深地伤害了他,那不是更不好吗?倒不如一开始先说清楚得好。”蓝菁妘向她在班上最好的同学——方韵筑解释道。
“好——好——你说得有理。不过呢,你也真是奇怪,系上的女生都巴不得赶快找一个男生,陪她们共度浪漫情人节,只有你一个人拼命把机会往外推。从大一到现在大三,也没见你跟哪个男生传过绯闻,你是不是……”方韵筑揽着蓝菁妘的纤肩,清秀的脸蛋上突地露出抹暧昧的神情。
“我该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蓝菁妘柔嗔道。
不愧是中文系的气质美人,连骂人都如此优雅呢。
她不是刻意要与男同学们保持距离,也不是借着拒绝每一位向她表示爱意的男同学,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只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她所等待的对象。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如同每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一样,对爱情总是充满浪漫的憧憬、幻想,然而她不想贸然地投身于爱情的洪流中。因为她的真心,只想献给真正能够拥有它的人,而这个人——尚未出现!
此时的蓝菁妘突然忆起宋朝一代文豪苏轼的一阙词——《江城子》,它是这样写道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思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这阙词是在描述苏轼对于亡妻的思念之情。
当她初次接触时,便被词中浓烈真挚的爱情所撼动。每每读到这阙词,她的心中总是涌现莫名的感动。
简单的文字堆积而成的,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深切的爱意哪!
呵,这样的爱情如何不让人为之欣羡、憧憬呢?
她相信,她真切地相信——总有一天,必定会出现一位倾尽她生命所爱,也用尽生命爱她的男人……
第一章
“哇——好漂亮的花,谢谢!呵,人家好爱你喔!”
女孩绽放甜蜜的笑容,自男孩手中接过一大束开得灿烂的红玫瑰,然后兴高采烈地投入男孩的怀中,享受自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与爱意。
男孩也宠溺地拥紧怀中的女孩,下一秒,两人不顾身处公共场合,旁若无人似的,热切地品尝彼此的唇瓣。
火热与缠绵的爱意瞬间温暖了四周冷冽的空气,即使路过的人个个穿着大衣,似乎也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不再觉得寒冷。
蓝菁妘微笑地看着眼前甜蜜恩爱的恋人,若是平时见到这样的景象,她必定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毕竟,国内的社会不若国外那样开放,处处可见到热情拥吻的情侣。
只不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个专属于情人之间的日子,对于眼前所见,她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节,不知从何时开始,国内的年轻男女也重视起这样一个节日。情人们在这一日,无不费尽心思取悦自己的另一半,希望他们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浪漫气氛。
方才从该品书店一路走来,蓝菁妘已见到无数对恩爱的情侣们,共享彼此的甜蜜爱意,在这样的气氛里,形单影只的她似乎显得有些突兀。
然而,看着满街欢度情人节的恋人们,她一点也不感到羡慕,甚至连嫉妒的心理也不曾有过。
因为——终有一天,她的恋人会出现,他们会一同度过这属于情人之间,最特别的日子。
蓝菁妘再度展露温婉甜美的笑,提着刚刚买的那一袋书,她独自一人步向公车站牌。
天色渐渐昏暗,浪漫的情人夜,就留给甜蜜恩爱的情人共同度过吧。至于没有情人的她,只想尽快回到温暖的家中,边阅读刚买的书,边享受着静谧的情人夜。
※※※ ※※※ ※※※
甫进家门,一股不寻常的窒闷气息席卷而来,让正在玄关换拖鞋的蓝菁妘觉得怪异极了。
平时的这个时候,负责打扫煮饭的钟点佣人——康嫂,应该早已把饭菜给准备妥当,然后下班回家,而母亲则坐在客厅里边看着电视,边等待她回家一同用餐。
然而,今天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没有如以往般,一进门便是扑鼻而来的饭菜香,也没有听见客厅里传来母亲最爱的电视节目声音。
整个空间静悄悄的,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褪下深灰色及膝大衣,走进客厅,将手中的东西全放在沙发椅上,正想开口叫唤母亲时,突地传来一声砰然巨响,紧接着是争执的声音。
没一会儿,蓝菁妘见到父亲从卧室里走出来。
咦,她很少在晚餐时间看到父亲出现在家里,父亲不是一向都在下班之后直接去应酬,非得到深夜时分才肯踏进家门吗?
正当蓝菁妘感到万分疑惑时,她又见到母亲从卧室里走出来,眶底蓄着泪水,脸颊上带着两行清泪。
“承海,你怎么能这样?!”曾明珠奋力揪住丈夫的衣袖,哭喊道。
“你懂什么?可恶,搞成这样,我的心情已经够烦了,你少在那儿哭哭啼啼,让我烦上加烦。”
蓝承海粗声怒骂,脸上还露出不耐的表情。
“嫌我啰嗦?嫌我烦?当初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再多想想?”曾明珠难忍怒气地指责。
“事情都这样了,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当初阿广明明保证会赚钱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提到多年的好友兼下属阿广,他就满肚子火。
“哼,如果不是你自己利欲薰心,满脑子想着‘钱’,今天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吗?”说着说着,曾明珠的泪水又不停地落下。
站在一旁的蓝菁妘完全插不上话,只看得出父母为了某件事情激烈地争吵,却怎么也弄不清事情的缘由。
父母的感情虽算不上非常好,却也不曾吵架吵得那么严重,到底发生什么事?
“妈,怎么了?别哭了。”趁着吵架的空档,蓝菁妘赶紧提问。
她走到母亲身边,揽住她的肩头,并贴心地拿了张面纸,拭去她颊上的泪痕。
“菁妘,你回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瞧你爸爸做得过不过分!”
“爸爸……他做了什么吗?”望见父亲紧抿唇瓣,满脸铁青的模样,她的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爸爸他正事不做,听信谗言拿大把的钱丢入股市,结果钱全被套牢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把钱拿去买期货,想借着买空卖空,以小博大来捞一笔。哼,现在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吧!”
“我那叫做‘投资’,谁知道阿广会骗我!”蓝承海不甘示弱地为自己反驳。
“投资?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蓝承海,你还不认错,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是把整间公司都给赔进去了呀!天——我们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曾明珠发了狂似的捶打自己的丈夫。
在父母争吵的混乱中,她听到了关键——“把整间公司都赔进去了”,这……是真的吗?蓝菁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不曾干涉父亲公事方面的问题,但她至少知道,父亲公司的规模不算小,倘若真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父亲把整间公司给赔进去……
天,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金额啊?!
“爸,妈刚说的……都是真的吗?”蓝菁妘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蓝承海像只斗败的公鸡,颓丧地坐在沙发椅上。“王八羔子,千错万错都是阿广的错!”
“你何不说是自己贪心造成的!”曾明珠再度情绪激动地怒骂。
“爸,那你口中说的那位阿广呢?”如果那位“阿广”是始作俑者,那么只要他肯出面,事情是否就能获得解决呢?蓝菁妘单纯地想。
“当初阿广拼命怂恿我投资,将我所有的资产全投下去买了股票和期货,还说什么钱滚钱、利滚利,稳赚不赔。结果我钱全赔光了,他人也消失无踪。这可恶的小人,竟利用我对他的信任。”相交二十年,却换来这样的下场,更惨的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惨遭阿广的诈欺。
“你爸爸的公司目前就只能再维持一个月了,下个月要是发不出员工薪水,事情一曝光,就得宣告破产了,到时候我们的生活该怎么办?”话一说完,曾明珠又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妈,你先别哭了,或许……事情还有解决的方法也说不定啊!”蓝菁妘轻拧眉尖,安慰着伤心的母亲。
但是,听父亲说完来龙去脉,她却没有任何把握。毕竟,整个公司都赔掉了,连害父亲的人也都不见踪影。
“哭什么哭,把我都哭衰了!又不是没办法解决。”蓝承海点了支烟,让自己沉浸在吞云吐雾的快感中。
“一毛钱都没了,还有什么解决方法!”曾明珠大吼。
“妈,冷静一点。”蓝菁妘扶着母亲落坐沙发。
“钱”对人的影响真大哪,竟让一向雍容华贵的母亲,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她心中感慨着。
只是有一点令她感觉不太对劲,那公司不是父亲的心血吗?半生心血瞬间付之一炬,父亲的态度应该更加激烈吧!但……
父亲虽然有些颓丧,但却谈不上激动,甚至有些异常的平静……
“爸,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她问。
“没错,这方法木仅能替公司渡过这次危机,还能大赚一笔。不过……这需要你的协助。”蓝承海对着女儿说道。
“我的协助?”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而已,能帮上父亲的忙吗?
“什么方法?承海,你快点说呀,别卖关子了。”曾明珠收起泪水,紧揪住丈夫的衣摆。
“今天上午隆腾集团的总裁——韩雄天来找过我,他已经从一些商场上的内幕消息,得知我即将破产的事情,而他愿意资助我度过难关。”他娓娓道来。
“你说的是那个商场大佬——韩雄天?”曾明珠诧异地大喊。
丈夫的公司规模虽不算小,但比起隆腾集团还是差了一大截,在韩雄天眼中,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他怎么可能会纤尊降贵,主动伸出援手呢?
“就是他。他不止会帮助我度过难关,甚至要给我一大笔订单,而那些订单会使公司赚进优渥的利润。前提是……”蓝承海目光移向女儿美丽的脸蛋上。
看着父亲深沉的眸光,一股不好的感觉慢慢地在她心中扩散。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跟她有很大的关联,而且,一定是她不乐于听到的。
“是什么?承海,你快说呀!”一听见事情能够解决,还能得到另一笔收人,曾明珠焦急地催促着丈夫。
“前阵子我们一家不是一起参加了一个新年酒宴?当时韩老也有出席……”蓝承海言语迂回。旋即,他的目光来回梭巡妻女两人,深吸一口气,将韩雄天提出的条件说了出来。“韩老觉得我们家菁妘气质出众,温柔婉约,希望菁妘能嫁给他那放荡不羁的二儿子——韩世彬,借着结婚稍稍束缚他的二儿子。”
他说出口的话如威力强大的炸弹,直击母女两人的心湖,震得她们张口无言,瞠大瞳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你、你说……韩老答应帮助你的条件是……
要菁妘嫁给他的二儿子?”曾明珠不可置信地重复丈夫的话。见丈夫斩钉截铁的点头,她突地忿然质问丈夫:“你答应了吗?天啊,你这样根本就是‘卖女求荣’!”
菁妘是她惟一的女儿,她绝对不允许他就这样将女儿卖了!
要她嫁人,换取公司的平安?蓝菁妘脑中一片混沌,尚且无法理清父亲话中的意思,她怔仲地望着父亲,希望父亲是在跟她开玩笑。
无奈,蓝承海接下来的言语,却彻底地将她打人无边的痛苦。
“现在都这么危急了,我能不答应韩老的要求吗?你动点脑子想想行不行,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好。只要菁妘肯嫁给韩二少,不仅公司能够正常营运,我们的生活也会比之前更好过呀!”蓝承海向妻子解释道,见妻子的态度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他接着又说:“而且,商场上谁不知道韩老十分宠爱他的二公子,菁妘嫁过去只有享福,绝不可能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