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瑀放开她的手,听到她的承诺,他的心定了下来。
等到上完全部的菜时,朗雨已经吃饱了,她一向吃得不多。
“一年后你们真的会离婚吗?他会不会反悔?”应天瑀还是不放心。
朗雨一笑,“他怕我反悔,所以我们明天会先签下一年后生效的离婚协议书,他恨不得我在婚礼前被外星人绑架。”
“真的?”应天瑀终于有了难得的笑容。
“是啊,所以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觉得我魅力惊人的。”为了使气氛和谐些,她不惜自我调侃。
“那是他有眼无珠,不过我喜欢他有眼无珠,这么一来他就不会跟我抢你了。”
“他喜欢的人是汪明珣,我现在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以为我是香饽饽啊?我没那么抢手啦!”
“你就当我是外星人好不好?我们结婚去,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认识这么久,你的心意一直令人猜不透,如果不是喜珊带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要我等你呢!”
“如果你觉得一年太漫长,我也不勉强你。”她淡淡的说。
“不勉强,只是怕有变化。”他担忧的说。
朗雨又是一笑。“会有什么变化?我还是我,一年之后不会消失不见,你怕的变化是什么?怕你自己变心是吗?”
他忙不迭的道:“不是的,我不会变心,一辈子都不会变心。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你,愿意用生命去爱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今天就成为我的新娘,这会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应天瑀殷切的说。
“如果你真的变心了,我也不会怪你,很多事在我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小雨,我对你而言也不重要吗?”他有一点受伤。
“替朗月报仇才是最重要的。”朗雨实话实说。
想嫁给应天瑀,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爱他,而是因为习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之后,就会有一种心安的感动。
她总觉得人不应该和自己最爱的人结婚,否则随时会有两败俱伤的危险。
“你喜欢我吗?”他一定要确定。
她想也没想就说:“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在她的标准里,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应天瑀和不爱应天瑀是两回事。
“我会等你,不管是一年、二年、十年,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有了她的承诺,他消除了心头的疑云。
※※※※※※※※
签定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天空灰蒙蒙,还飘著细雨。
牟彻撑著一把高级黑伞走进宠物精品店,挂在门框上的响铃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就像清脆的水晶音乐。
两人快速的在各自应该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字。
“你和我各自留一份签妥的离婚协议书,一年后的今天这份协议书就生效,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干脆的问道。
朗雨摇摇头。说真的,牟彻说什么或是提出什么条件并不重要,她完全照单全收,只要他娶她让汪明珣心痛,并让汪明珣在这一年里七上八下,没好日子过,随时随地、无时无刻怕失去牟彻这超级大金矿。
“婚礼结束我就回英国,你自己搬家有没有问题?”
她再次摇头。
“你现在是怎样?我肯娶你之后,你却成了哑巴,只会摇头。”他看著她,有一点不以为然,心里想著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呃……”她瞪著明亮的大眼看著他。
“算了,我们说好不过问彼此的生活,你爱不爱说话跟我没有关系,你当我什么也没问。”
她点点头,“我们的生活一切如常,不过如果你在台湾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替你跑跑腿。”
牟彻想了想,“不必了,我在台湾能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牟爷爷年纪大了……有空的话应该陪陪他。”有些话她不得不提醒他。
“他身体好得很,朋友又多,不需要我陪他;再说我们一见面就会吵架,相见不如不见,目前这种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好。”
“那好吧,我会替你照顾牟爷爷,我和爷爷很有话聊。”她说。
“是啊!他比较喜欢你这个外人,讨厌我这个自己人,我还真是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他从没中意过我交的女朋友,一个嫌过一个,有一些还是他朋友的孙女,他一样不喜欢,没有例外。”这也是导致祖孙俩不合的原因。
“不知道。”她老实回话。
“你教教我女朋友好不好?”他半开玩笑的问道。
朗雨旋即不假思索的道:“恕难从命!”
见她反应激烈,他反而有些意外,“干嘛?这么小气,你该不会还没嫁给我就开始吃醋了吧?我可不喜欢爱吃醋的女人喔!”
“不是,我不想讨论我的情绪,说好我们互不干涉的,希望牟先生说到做到。”她在他面前也是有脾气的。
“我当然会做到,你是不是吃了火药?说话这么冲,做我牟彻的妻子,不管是不是正牌的,都得做到温、良、恭、俭、让。”他眯起眼,她的态度引起他的好奇心,这女人像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心尽力。”
朗雨不想乱开支票,能够做多少事她尽本分就是,超出的部分她无可奈何。例如要她为他的人格背书她就做不到,因为她对他所知有限;要她暖他的床也没办法,因为她的第一次只想给她的丈夫,真正的丈夫。
“你最好先管好你的男朋友,别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丑话说在前头。
“我的男朋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调笑的道:“怎么?男朋友太多了,记不起来我说的是哪一个吗?”
好一个荡妇淫娃,他真是小看她了,还以为她除了爱钱之外,至少爱惜羽毛。
“你说天瑀?”她问。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管他是天雨路滑或是天晴晒被,总之你最好搞定他。如果在这一年里你的男朋友为了你闯什么祸惹毛我,我会不客气的还以颜色,到时别求死求活的,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天瑀不会。”她保证。
应天瑀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不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再说他们之间既无撕心裂肺的一往情深,也无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牟彻真的多虑了。
“最好是这样,所以我现在才要同你先小人后君子的约法三章。”他最怕麻烦的。
“我了解天瑀,他是一个理性又温和的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朗雨拧了下眉心。
他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小裁缝就是小裁缝,紧张什么?我不过是要你注意一下男朋友的言行,才不会管你和人家是怎么说的,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我不会为难你。”
“我明白。”她低语。
他颇有兴味的看著她,“你真行,老人家能说服不说,连男朋友都这么听话,看来小裁缝也不是一无是处。”
朗雨选择沉默,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两个无心更进一步的男与女,何必交浅言深?
第四章
婚礼非常低调的进行,男方亲友只来了牟想和阙仲奇,女方亲友更少,何喜珊是唯一受邀观礼的人。
没有白纱,没有欢笑,除了冷清,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新郎俊逸的脸上挂著冷漠,新娘美丽的脸蛋却漾著神秘的笑。
大概不是什么宜嫁娶的日子,地方法院里就他们这一对俊男美女办理公证。
礼成后他们在法院门口分手,牟想由阙仲奇送回家,临走前问朗雨:“一起坐仲奇的车吧?牟彻这浑小子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今天回英国,他没有一件事肯听我的。”
“今天的婚礼不就是因为听你的话才举行的吗?”牟彻立刻回敬一句。
“你也知道你今天结婚哦?哪有人像你把新婚妻子留在家里的,你真是我所见过最不解风情的人。”
“想要我解风情,就不该逼我娶不喜欢的女人做妻子。”牟彻不客气的道。
站在一旁的朗雨不禁瑟缩了一下。
其实她不该有什么反应的,牟彻说得很实在啊,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只是他这么冷血的说出这番话,还是有小小的杀伤力的,至少朗雨听了心里微微的颤了一下。
“我懒得跟你吵,我能做的就是这样了,婚姻生活的甜美要由你自己体会;我不会看走眼的,至于你能不能有所体会,不是我的能力能帮上忙的。”牟想意有所指的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牟彻不以为然的道。
牟想不再看牟彻,转身看向朗雨,“还是你最乖,坐仲奇的车回去吧!”
“我要回店里一趟,不顺路的。”朗雨摇摇手。
“你总是这么客气,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如果还是这么见外我会伤心的。”
“你们继续客套来、客套去吧,我要赶飞机了。”
牟彻说完立刻走人,直接驱车前往机场。
牟想摇摇头,“我这个孙子谁也不怕,只有他爸在世时管得了他,他被女人宠坏了,包括他母亲都过分溺爱他,你看看用什么办法管管他吧,我年纪大,没辙了。”
朗雨心虚的笑著,“我……我试试看。”这是安抚牟想的说法,其实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连一年后离婚的协议书部签好了,说她对牟彻有什么影响力,是一句戏言,她说给想听的人听,不以为然的人就把耳朵给捣上。
阙仲奇扶著老人家问道:“牟爷爷,天气挺冷的,咱们三个是不是找个地方坐著聊聊?”
“不了,一会儿有个客人要到店里拿货,我不能在外头停留太久。”朗雨推辞道。
“你可以请你的朋友先回店里招呼一下客人啊,陪陪我这个孤单老人吃个饭吧!”牟想装可怜。
“要和客人谈一些设计上的问题,必须由我来和客人谈。”朗雨知道老人家想和她吃饭是顺便,其实是要叮咛她积极在牟彻身上下功夫。
可她今天什么都不想谈。
“那好吧,生意要紧,吃饭的机会多得很。”牟想也不逼她。
牟想和阙仲奇定后,何喜珊叹了一口气道:“这哪里是什么婚礼,好像在拍戏,这场戏拍完,新郎马上赶著往下一场戏去。”
“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婚礼。”朗雨自我解嘲道。
“可是至少也要做做样子啊,连张婚纱照也没有,怎么会这么冷清?”
没有一个待嫁女儿想像中的婚礼会是这样的。
“走吧,我请客。”朗雨说。
她承认,今日的冷清对她来说是有失落感的,可她没法责怪牟彻。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是约定好的,不管如何,只要汪明珣不是今天的新娘,她的目的便已达成。
一年后也许牟彻爱上别的女人,汪明珣就成了真正的输家。
※※※※※※※※
她的东西不多,半天搬家、半天整理,很快就把该归位的东西全归了位。
一夜无梦,醒来后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未了只好起身。
梳洗后她对著镜子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屋里窗明几净,牟彻告诉她这是新买的房子,所以不需要她做什么打扫的工作。来到厨房,一样的一尘不染,牟彻的东西在这个屋子里留下不多,她昨天就看过了,除了主卧室里的几件衣物之外,几乎看不出他曾经住过几天。
冰箱里有她昨天买的一些食材,简单准备了早餐,她一边吃著,一边欣赏著这个将住上一年的家。
很宽敞、很漂亮的房子,她待在这里竟然有一种舒服又心安的感觉。
她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早上才下过雨,雨势不是很大,空气里还有一点潮湿的味道。
屋外有一个小花园,在台北市区能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如果不是这段一年婚姻,也许一辈子她都不会有机会住如此的房子。
她的手机这时响起,把她拉回神。
是疗养院来的电话,负责人问她新的一年缴费方式是要年缴、月缴、季缴或是半年缴?就好像缴保险费一样。
她选择月缴,因为她总是抱著希望,希望朗月的情况随时可以进步到不需要住疗养院。
那是一家私人的疗养机构,远离市中心,环境清幽,价格亦属于高档次,不过为了朗月,她宁可苦自己,也不希望朗月住得不舒服。
她看了下腕表,想著应该替牟彻做一些事,毕竟在这个婚姻她是索取者的角色,而他是牺牲者、提供者。
她能替他做什么呢?他拥有一切,不管他需不需要的东西……只除了亲情,对了,他和牟爷爷之间奸像一直沟通不良,如果她帮他移开这一条马里亚纳海沟,算不算是一种偿还?她思忖著。
也许他会不领情、怪她鸡婆吧?她不知道,可这是她唯一能帮他做的,她要把牟爷爷当作自己的爷爷照顾,替牟彻孝顺爷爷,然后伺机而动,看看有没有可能拉拢他们两人。
※※※※※※※※
“新婚是什么感觉?”何喜珊托腮问道。
朗雨一笑,“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新婚是什么感觉。”
“你每天中午都去替牟爷爷准备午餐,分明做的就是孙媳妇的工作啊,你会不会太认真了?牟彻要是知道可能会翻脸哦!”
“他不会知道,他根本难得回来台湾。”
“所以我说你这个婚是白结了,汪明均还是黏在牟彻身边,她有什么痛苦可言口?”
“牟彻不是一个情长的人,一年的时间他可以换十二个女朋友,你信不信?”朗雨边记帐边说道。
“我当然相信,有钱人的花边这么多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可是汪明珣是厉害的人物,我看她在这一年里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牟彻要变心也许不容易。”
朗雨沉吟了半晌,“如果半年之内牟彻没有另结新欢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分手。”
“你打算勾引牟彻?”何喜珊一惊。
“我现在还不确定要怎么做。”
勾引牟彻的这个念头,她连想像都会直打哆嗦,何况是实际操作。
“那太危险了,就像玩火一样,如果烧到自己,你会痛不欲生的。”
“这是下下策,前提是牟彻对汪明珣的爱不动如山,我想这个可能性不高。”
怎么看牟彻都像一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他对一段感情会有多痴心?
这时客人进门,两人望向门口,是阙仲奇。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好像很沉重的样子?”他笑问。
“没什么,我以为你回英国去了。”朗雨很喜欢和他说话。
阙仲奇现在成了这间店的常客,大家很快跨越了陌生的藩篱,因为阙仲奇本人亲和力够,所以很容易就赢得两位女老板的友谊。
“临时接到留在台湾的命令。”他说,阙仲奇对朗雨的好感一天多过一天,有时甚至强烈到自己都吓一跳的地步。他慢慢和朗雨接触之后,发现这个女孩羽睫下会有淡淡的忧郁,仿佛有著深深的哀伤,让人激起了想要保护她、了解她、照顾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