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经 言子夜
人的一生中,总有过几回迷恋偶像的经验。
当然啦,本人也不例外,打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迷恋上「崇拜」这种调调了。
崇拜偶像的人必须心诚,必须勤奋,必须把偶像从早到晚放在心里、挂在嘴上。
说出来你一定不信,小时候我曾经极度迷恋当「孤儿」。
童年时期,很多卡通片的主角几乎都是孤儿,就算不是孤儿也一定是单亲,例如:小甜甜、小英。
所以当年的我自作聪明,以为成为一个孤儿是很幸福的,那应该是唯一能体验卡通片主角的方式了吧?
卡通片中的孤儿主角除了住在孤儿院之外,也可能会到处流浪寻找亲人,于是我想尽办法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像孤儿,就算当不了真的孤儿,也要架个电话簿加床单的「流浪窝」来住住。
很快的,我的孤儿心愿就在一场场跟大人抢床单的恶梦中结束了。
步入学习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光,我超迷「当明星」。
那时哪懂得什么是明星啊,还不就是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些穿得美美的艺人。
所以凡是看过的连续剧,只要主角是我喜欢的,就一定会把精采剧情搬到客厅或床上照演一遍,喔,有时甚至是好几遍。
当时受惠最多的肯定是我的同班死党了。反正她们看过了可以陪我一起演,要是某天的剧情不小心错过了,也甭担心,看我一人分饰多角也没问题啦!
即使到了成年,我崇拜偶像的情结非但没有因为成熟了而渐渐消退,竟反而有「越崇拜越回去」的趋势。
咳咳,我开始迷恋起了那位把魂「萦」旧梦唱成了「荣」的白光。
她嗓音低沉,她眼神带媚,她举手投足间皆会引领风骚。
很奇怪,白光真的是一则奇迹。
就说她那烟视媚行的屏幕形象吧!
白光打从出道开始,在电影中饰演过的角色,尽是寡妇、狐狸精或爱慕虚荣的浪荡女。一般来说,这样的反派形象原都该被编成是配角的,偏偏她一生拍过的电影,居然部部都当女主角。
这证明了,她的「坏」的确是极具魅力的。
于是,每天学着偶像一同醉生梦死的我,开始有了这种想写个「崇拜偶像」的念头。
有人说崇拜根本不算爱。
也有人说在迷恋过程中,人的脑袋称不上存在。
是吗?那动感情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不就是一颗心罢了。
「爱」有心,「恋」也有心。人不都是心有所感了才会生情?
绕了一大圈,这篇爱情故事,想写的就只是如此的动情经历。
现实生活中,听多了女人想钓金龟婿、男人要找麻辣妹的例子。而在情欲中起起伏伏的我们,究竟还信不信,会有爱恋上某个人才气的一天发生?
相信不必我提醒,大家都瞧过时下年轻人「疯偶像」的德行吧?
那样的声嘶力竭、那样的奋勇守候、那样的拚了命地挖空心思表达爱慕……
喔,天哪!那敢死队般的行动力实在是太令「同行」崇拜了呀!
哔!哔!请来当我的偶像--
楔子
真是怪了,阿腾师不是说过今年会是个暖冬吗?
怎么暖冬还会冷飕飕得教人手脚直发抖呢?
礼亲王府中的小贝勒载泓一边奔跑着,脑中一边苦思着这问题。
小贝勒今年才刚满九岁,个头还没窜高,只见他瘦小的身影在王府里的回廊上匆匆奔驰,饱满的虎头鞋蹦蹦跳跳,载着他像随时都要飞舞起来。
「额娘、额娘,哈哈哈哈……」奔跑之中,小贝勒脸上露出了稚气的笑靥,两颗皓白的小虎牙将他衬得更是活泼可爱,也难怪府中任谁都疼他让他。
当然,除了其它那些亟欲争宠的侧福晋与贝勒之外。
说起小贝勒那眉清目秀的模样,可就真完全遗传了他的亲生额娘,也就是礼亲王府中六福晋的精髓。
还记得当初六福晋以汉人的身分被纳进亲王府时,还曾在京城皇族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要不是礼亲王有功于朝廷,得到了西太后的特别恩准,只怕即便到如今也只能做个丫鬟罢了。
正因为如此,载泓身上流着的血并不像其它众多贝勒兄弟一样,是他们口中所谓「纯粹」的满族,也因此,在暗地里,他总是会被其它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排挤鄙视。
但小贝勒从来不在乎那些轻视他的眼光,不是习惯了或隐忍着,而是真的完全不把它当回事。
他一口气朝芝翠楼冲了进去,双手巴在门扉上,急切地想要赶快跟额娘分享刚刚才在假山旁捡到的几只小虫子。
「额娘,您瞧瞧我给您带什么来啊?」
「哦……嗯……」
隔着花厅,层层帐幔后隐约传来了几丝细细的呻吟。
小贝勒愣了愣,紧紧捧住琉璃罐,那里头有他很辛苦才抓到的宝贝虫子。
「额娘?」他觉得狐疑,不自觉降低了音量。
「唔……不要……疼,这么疼哪!」
那声音怎么听都是他额娘的。小贝勒皱起了眉头,分不出那断断歇歇的语气到底是哭还是笑。
「进、进来……」六福晋的音质娇柔,听起来彷佛能化人筋骨。
小贝勒以为额娘终于发现到他的存在,才会温柔地召唤他步入内室,于是举起脚步便往里面慢慢踱了去。
「哦……不好不好,出、出去……还是出去吧……」
出去?呃,这当下就算要赶人也来不及了。
因为此刻小贝勒已来至花厅和内室的分界,正扬手撩开几层彩丽的纱幔,怔忡地望着床上那一双纠缠在一块的赤裸身子直发呆。
匡当!他手中的琉璃罐子掉下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六福晋脸一仰,迎面就瞥到了小贝勒僵在原地直发颤的模样,她一时间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娇艳的粉颊上更加羞红。
「泓儿,你……你这时候进来做什么?」
礼亲王原本兴致勃勃,压在六福晋娇柔的身躯上又扑又吻,这下子闺房情事被自己的儿子看个一乾二净,所有的亢奋瞬间冷掉了。
「臭小子!你站在那儿发什么愣?还不快给本王滚出去!」
「阿玛真坏,欺负我额娘!」小贝勒弯下身,捡起几只乱跳出来的小虫,将牠们递到他额娘的面前,没一会儿,被褥上跳满了虫子。
「那么冷的天还脱了额娘的衣裳,这样是会染病的。」
床上那一双仍赤裸着身子的父母,让他此刻的这番童言童语惊得冷上加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胡闹!胡闹!这……这是啥鬼玩意,去去去……」礼亲王旋身披起罩衫,气急败坏地拿枕头挥赶床上那些坏事的虫子。
身为人父的尊严被辱,他当下越想越火大。
「不肖子!幸亏没带你们娘儿俩上京城,要不,还不晓得要丢我多少的面子!」
「王爷请息怒……」六福晋急哭了眼泪,把自己裹在被里边啜泣边发颤,宝贝儿子会闯祸跟她多少都有关联的。
但没想到小贝勒的气势也不弱,噘起嘴,挺起腰杆,转头就往外面走。
「不上京就不上京,我才不希罕那个破烂地方呢!」
他临跨出房门前,还听到那很难得才能见上一面的阿玛在后头不断咆哮着。
「哼!不去最好,我才不愿意到京里受气呢!」
小贝勒打小就跟亲王府里的武师阿腾习了些基本功,就见他边咒骂边跑,没一会儿工夫便沿着长廊边的扶栏跃至后院去了。
「阿腾师、阿腾师,你出来陪我练练功嘛!」隔着一扇窗,小贝勒趴在窗边朝小屋里的人喊道。
屋子里明明有人的,怎么会连盏灯也不点呢?他好奇心重,狐疑地把脖子往窗内探了又探。
「贝勒爷要记住,做人绝对得正大光明!」一本书朝小贝勒迎头扫过,窗上出现了一张线条僵硬的脸庞。
阿腾师从小就进了亲王府,虽然是名宫人,但因为具备些功夫底子,所以便被编派为武师偶尔陪主子练练拳脚功夫。
「还训我,那你呢?自己不也偷偷摸摸躲在被窝里,你是在做啥呀?」
小贝勒和阿腾师年纪虽然相差了十几岁,但两人靠着打打闹闹一路培养出来的情谊,却比他和任何一位贝勒兄弟都还亲。
「我……」原本音量还挺大的阿腾师忽然低下头,红着脸睨了一眼自己抓在手里的那册春宫图,想着想着,也不知究竟想到哪些不该在此刻想到的画面,转瞬间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我……我怕冷,窝、窝在被子里……取暖。」
不擅长扯谎的人就算是打好草稿练习过都还会出错,更何况这会儿要他随机应变。
「咦?真是这样的吗?」
听闻阿腾师的解释之后,小贝勒困惑地仰起脸,认真地望着他。
「那么,假如两个人光着身子抱在一块,是不是也能取暖呢?是脱光光的那一种哟?」
阿腾师原本还听不太明白,转过头朝小贝勒疑惑的神情望去,接着,忽地大叫一声,边笑边吹口哨。
「哟!好样的!小贝勒爷是想变大人啊!」
「变大人?」小贝勒越听越懵懂。怎么会从怕冷扯到变成大人了呢?
「嘿嘿嘿,别害臊,我懂的,这是奶娃儿窜成男子汉的必经之路。」
阿腾师转过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确定没闲杂人等经过,才将手里的小画册匆匆塞进小贝勒的衣襟里,再压低声音继续对小贝勒传授。
「来,我这儿有册现成的小人书,你回房后,等到四下无人时再仔细研究研究,很有用的。」阿腾师还品质保证似的竖起大拇指称赞。
「怪了,我还是不懂。」只瞧小贝勒眉头越蹙越深,澄澈的眼中写满了无尽的迷惑。「到底这古怪东西是会让人变成大人,还是能帮人取暖哪?」
阿腾师想了想,搔了搔自个儿光滑的前额,忽然傻傻笑了起来。
「啧啧,这玩意儿厉害得很,两样事都能办得了,贝勒爷将来就明了……」
是啊,相信不出几年之后,礼亲王府的小贝勒肯定就会非常明了了呀。
第一章
人哪,千万不要不信邪。
要不,往往越不相信会发生的事,它就偏偏硬在你跟前发生了。
嗯,就好比眼前这会儿吧……
「好了好了,不跟妳多讲了,再浪费时间,难保不被『他们』找到。」此刻开口讲话的姑娘叫元如愿,她正准备悄悄掩上破庙的门离开,而那扇破败的门让人由里头砰一声推开了。
「不就要妳别关了嘛!」由于之前叮咛过好几回,门里的人索性连头也懒得探出来,就以细尖的嗓子嚷道:「破庙、破庙,庙都破败了怎么还需要掩门呢?妳这么进出都随手关上,别人见了会不疑心才怪呢。」
听了闺中挚友尹之卿的训示,元如愿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哑着嗓子,结结巴巴的说:「妳知道,我……我紧张嘛。」
「妳呀,穷紧张。」尹之卿一脸无奈,这便是元如愿的性子。
元如愿噘起嘴,长长的双睫眨了眨,眸子里有一丝看起来虽然不太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的落寞神情。
「没办法,我怎么能不紧张呀?」
假如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希望自己会像现在这样有家归不得。
打从上月初,某个暗淡无光的寒夜,她在一阵半睡半醒间,被迫展开了这场既辛酸又辛苦的藏匿行程。
每一回,总是溜过家门而不敢入,在路上即便见了熟人也不敢抬头打声招呼,平常外出更是得把脸蒙得让人完全瞧不出是谁才敢跨出门。
而造成这灾难生活的根源,就是她平日相依唯命的亲爹「元八指」。
话说元八指原名不叫元八指,这是地方上叫习惯了的称呼,久而久之,大伙都只管他叫作元八指了,不过随着元八指平常的种种作为,前头的名号会因而变动。
例如,得意于画坛时,众人会唤他一声「画师元八指」,但若混在赌坊里聚赌时,则叫他「赌鬼元八指」,另外,手气不好喝酒解闷时,被冠上「醉仙元八指」也是有的。
因此,只要探听一下最近镇上人称元八指什么,也就能明白他这会儿又开始熟中哪件事情。
「我说如愿,别怪我这人把感情看得太淡薄,是拿妳当姊妹才真心想劝劝妳的。」
说起话来总是娇柔轻细的尹之卿,其实性情很冷硬,跟那教人看了会融掉心窝似的花容月貌完全不搭轧。
「要是我的话,早八百年就跟这样的老爹脱离干系了。像这样牵绊着,他拖累妳、妳碍着他,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更何况,这回招惹的还是镇上最恶霸的『蟠龙第一号』耶!」
「唉,妳不知道,若是我这会儿不去打探打探,等人了夜睡在土地公身旁,又会良心不安,整晚睡不好觉的。」边说着,元如愿还不忘系紧脸上的面纱。
「唔,随妳了,反正妳就凡事小心吧,别到时候孝顺不到老爹,还连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了才不划算呢!」
尹之卿的音量渐渐变小,朝破庙内走进去。
「嗯。」元如愿点点头。「我知道。」
尹之卿身世孤零,尽管生了一张锋利的刀子嘴,但一切的关心已尽在不言中。
对于闺中密友适时的相助,元如愿自是点滴在心头。
想当初,一听元八指在赌坊中欠下了巨额赌债,蟠龙第一号放消息要去她家里抓人抵债时,也只有她这看起来总是没啥感情的好友肯与她一同寄宿破庙分担风险。
但也就因为多亏藏身于这座毫不起眼的破庙,才能够到如今隔了一个多月之久,都还没被蟠龙第一号的人找到。
冬末时节,风冷萧肃,即使是一阵微风亦能吹得人寒冻刺骨。
突然砰的一声,那扇破庙门就这样应声倒地了。
「算了,等回来再修它吧。」元如愿叹口气,转身往一条长满杂草的小径走去。
她必须先绕过这野草扎人的小径,接着再穿出林子,经过六条又窄又小的巷弄,最后再穿过两条街,才能步行到香河镇最热闹的集市去探听消息。
穿梭在野草蔓生的曲径之间,元如愿不时得弯腰或低首,小心翼翼避开了随时有可能会勾破她皮肤的细枝和荆棘,而最要紧的还要提高警觉留心四周的任何动静。
刷……刷……蓦地,草丛中发出一串诡异的声响,像有某样东西正配合着她的步伐在前进穿梭着。
「呃,是……是谁?」她先发问,紧蹙的眉间不难察觉她内心的紧张,但她咬着牙关硬撑住,立在小径中的双足随时准备朝草丛里跳入藏身。
突然,一只栗色的小兔子朝她一拐一拐地跳过去。
「瞧瞧你可怜的,还真吓了我一大跳呢!」
元如愿手捂心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弯下身,轻轻掬起面前的小兔子往臂弯里送。
小兔子长长的耳朵微蜷着,右后腿受了伤,从伤势研判,大概是被附近猎户设下的陷阱所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