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震撼令明彦几乎要站不住脚,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始至终苏迪都陪伴在自己 身旁,而且他也一清二楚地看著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跟史武雄一路竞标的情况……“得 标的人叫杜平,他代表的是华盛顿企业投资公司。你知不知道华盛顿企业技资公司是谁 的?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苏迪跟那个男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我在树林子裹亲耳听到他们 说话,是苏迪要那个杜平,无论如何非标下这个农场不可的。”
眼看明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史昭晴更是越说越得意。
“不可能的,苏迪她答应过我……”想起苏迪三番两次想拿钱出来帮助自己的急切 心情,明彦的心直线地往下掉,就像坠进万丈深渊般的令他志忑不安。
“他们兄妹可真是奇怪,哥哥为了打发我,可以不计任何代价;而妹妹为了想抓牢 你,也可不计任何代价。”
苦涩地笑笑,史昭晴语气裹填满了浓浓的悲哀和凄凉,她朝明彦挥挥手,迳自朝大 门而去。
面对她那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明彦根本就笑不出来。他失魂落魄地在农场上闲逛 ,菜园子裹油绿的菜苗,欣欣向荣地争先往上拔伸身子。丝瓜花黄黄的颜色,在盛夏的 现在,和附近紫色的碗豆花相映争辉,引得许多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粉蝶,翩翩起舞倘 佯其间。
可能吗?苏迪她……各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回荡,他踟躇不前地在木屋门口
的花圃徘徊,就是鼓不起勇气进去将心中的结解开。
犹豫地走上门前台阶,又落寞地踱下台阶。坐在门廊前用木头钉成的栏杆上,明彦 捧著头,想了好一会儿,深深吸口气后,重新踏上门廊,轻轻地推开大门 ***
“杜平,我才不管什么都市计画不计画的,这个农场是明彦的爸爸辛辛苦苦创建出 来的。我想,明彦一定很希望让它保持原状。什么?盖商业大楼?不,我不要!”将电 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苏迪整个人闲散地斜躺在沙发上,手裹拿颗苹果,有一口没一 口地啃著。
“杜平,你千万要替我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买下了明彦家的农场。”
眼裹瞄著电视裹的时装表演,苏迪忍不住随著节奏摇晃著身体。
杜平失笑地以手指扣扣桌面。“小姐,这怎么可能呢?你忘了上回的《财物周刊》 采访你时,已经把你大大小小的背景资料全都刊登出来了。”
“唉,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真正永远的秘密。那现在怎么办呢?明彦如果知道了的话 ,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所以啦,一开始我就劝你不要去膛这淌浑水,你怎么说就是非标不可,这下子又 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他生气,我看你真是自讨苦吃。”
“唉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算了算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了,拜。”草 草地挂上电话,苏迪再看了眼她最熟悉的天桥,也就是一般人所言的表演台,突然心烦 气躁地关上电视。
“你在烦恼什么呢?”冷不防后面有双手由后圈住了她,令她吓了一大跳!
“明……明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狼狈地以手指梳梳自己的刘海,苏迪心虚地 猜测著他是否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一会儿而已。苏迪,你爱我吗?”将头埋进她颈间的馨香来源,明彦闷著声音问 道。
果然,史昭晴说的没有错!那个杜平跟苏迪果然有所关连,那么,这座农场的真正 买主……“明彦,我当然爱你啊,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呢?”搂著明彦的颈子,苏迪 撒娇似的将细细麻麻的吻全都洒落在他的脸颊、眼睛和鼻子,当然也没遗漏掉他的唇。
闭上眼睛考虑著要如何说出口,明彦将额头抵在她额头半晌后,幽幽地叹口
“苏迪,我明天就去把土地过户给你,你这么做,我很失望。他睁开眼睛,盯著苏 迪一字一句的说。此时史昭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突地放开了苏迪。
像做错事被逮到的孩子般的仓皇失措,苏迪张开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你会知道我的心里怎么想,但是……”
“明彦,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伤心。”
“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事?为我买下农场,接下来呢?如果哪天我又看中了 华邸美宅,或是跑车珠宝呢?你也要为我买下来吗?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连我也 一并买下?”明彦知道自己在意气用事,但在失去农场和史昭晴的讽刺下,他的理智早 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苏迪用著陌生的眼光看著面前像只追猎猎物挫败的雄狮般的明 彦。“不,你不是真心要这么说的,你不是真心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想炫耀是不是?那好,你何不干脆用条金链把我锁起来算了 ,要不要拉到街上游行示众,告诉所有的人,我高明彦已经变成你的玩物了!”看到苏 迪惊慌的表情,明彦更是气愤得口不择言。
两手紧紧地掩住双耳,苏迪整个躯体蟋缩成一团地蹲在沙发旁,泪水叮叮咚咚地沿 著她的脸颊而坠落地面。
“我不要听,你不是真心的,你不是!”想不到自己善意的出发点,现在却成了他 制造罪名的借口,苏迪的心禁不住地纠结了起来。
“我是真心的,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中,我竟如此不值,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用 力拉开苏迪的手,明彦发狂了似的大吼大叫。“现在,我的主人,你有何吩咐?”
使劲吃奶之力地甩了明彦一巴掌,苏迪泪眼婆娑地望著他,“明彦,我爱你,我从 头到尾都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唉,算了。”
拔腿跑到小小的阁楼,苏迪泪眼迷离的看了几眼这些日子以来跟明彦双宿双栖的居 所。咬著牙将衣物简单地收一枚,铃著小皮箱面无表情地和楼梯口的明彦擦身而过,不 发一言地往前走。
默默地跟随在苏迪背后,明彦几次举起手想要叫住她,但刚被击溃的自尊跟自信都 容不了他开口,是以他只能强忍著盈眶的泪水,倔然地看著她走。
故意磨磨蹭蹭地推延著时间,苏迪心里企盼著他会开口挽留自己,但眼看都已经到 门口了,空气中还只是飘边著自己的啜泣声。最糟糕的是,农场大门口竟然有辆计程车 停在那里,在见到苏迪之后,矮矮的司机眉开眼笑地抢著帮她提行李。
“小姐,你要坐车喔,我刚好载客人到附近,回程的时候到这裹借厕所啦,你要到 哪裹去?我给你打折喔!”
吸吸身子,苏迪转向身后的明彦,希望他会说些什么令她可以留下来的话,但明彦 只是低著头盯著地面的土壤。车子发出几声怒吼,司机也一再探出头来看。
无奈地抿抿唇,苏迪伸手轻轻地碰触了明彦的手,看他仍没有反应,头一扭,她坐 进车子里,在纷纷滚落的泪水里,看著车子不停地向前奔驰,而终至远离了农场的联外 道路,上了高速公路,离开了有明彦的所在。
伫立在那裹很久,明彦抬起头正好捕捉到车子最后的一瞥,他一直不敢抬头,因为 他怕自己的泪会忍不住地流下来。望著远远那个黄色的车身,他仰起头,任突来的午后 雷阵雨,好好地将自己淋成了个落汤鸡。
***
如同一阵旋风似的,苏迪又卷得国内的服装成衣界翻天覆地。而在这同时,农场裹 那栋巨大的农庄也被怪手所推倒,由几组工人日夜不停地赶工,建筑成浓浓地中海风味 的大理石外观别墅。
在苏迪走后,明彦成天失魂落魄的在农场内游荡,夜裹则是藉酒浇愁过日子。
规模缩小了的农场,著实也没多少事可以做,妈妈身体恢复后带著那些熟识已久的 工人们工作。婉宜则请调到别的分行,而明哲仍是家裹的混世魔王。
颓废地过著醉生梦死的生活,明彦根本不敢爬上阁楼,因为那裹曾是他和苏迪的爱 巢,现在人去楼空,留下的只有枕头被单间,属于苏迪的淡淡体香。
而那种曾经是他怀中最温暖的香味,现在却成了要命的催泪剂,往往只要想到她, 便要令明彦手足无措地抱著她用过的棉被枕头暗自鼻酸。
在寡母苦劝无效之下,明彦行尸走肉般的迅速消瘦,无计可施之下,淑勤只有硬著 头皮打电话到海顿,希望找到治儿子相思病的药方。
“明彦,跟我回台北吧!公司实在少不了你。”连夜开车赶下来的成儒,刁著烟, 领带也松垮垮地挂在颈闲,他一见到明彦,立即如逢救星地叫道。
“老总,你……有没有苏迪的消息?”拉住了成儒的领子,明彦激动得几乎要勒得 令成儒窒息了。
“咳,你放手啊你,你还说呢!为了你这件事,苏迪恨我闹翻脸,现在我也不晓得 她人到哪儿去了?”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你是她的哥哥,怎么可以不知道!”焦急得在 室内来回踱步,满脸青黑色胡须的明彦,喋喋不休地嚷著。
“喝!这还真是得感谢阁下这位大哥了,整件事是你弄出来!苏迪气呼呼她哭著上 台北找我算帐,她认定是我告诉你!是她的公司标下你家的农场。我的天,我根本连听 都没听过这件事,却得背负这个大黑锅。”一把抢过明彦手裹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 口,以手背擦著嘴骂道。
“啊……其实,其实是史昭晴告诉我的。”
“嗯?又是史昭晴,这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最大的本领就是唯恐天下不大乱的兴 风作浪。”成儒瞪了眼明彦,将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也真是的,就算是苏迪背著 你把农场买下来了,那又如何?犯不著发那么大的脾气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小孩子 心性,为的还不是想讨你欢心,你……唉,你这个大笨蛋。”
一顿夹枪带棍的话说得明彦羞槐地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 事,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我根本没法子开口道歉。”
没好气地盯著他看几分钟,成儒伸手拂拂因为激动而飘到额头上的头发。“好啦, 好啦,快去把行李收拾收拾,跟我回台北去。公司没有你在,简直是一塌胡涂。”
“我……我……”为难地望望一旁不语的母亲。明彦颇为迟疑。
“去吧,明彦,家裹有我跟婉宜就够了。你还是回台北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淑勤温婉她笑笑,正面地给儿子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母亲的赞同之下,明彦梳洗干净后,跟著成儒朝北而行。
回到台北的日子,依旧是充满纷扰忙乱,成儒积习不改地到处认“妹妹”,明彦依 然是那个乖乖为他送钻戒,做短暂迷情“告别式”的倒楣鬼。
而有著工作狂癖好的成儒,还是不改以往习性,无论将明彦荼毒得多晚,随时只要 想到该办的事,或者临时有什么好点子,他绝不会客气,即使是三更半夜,也非把睡梦 中的明彦吵起来不可。
“喂,明彦,你清醒了没有?”在半夜三点半打电话去问人家清醒了没有,这也只 有你干得出来。明彦在心里暗笃著努力摇摇头,想晃醒浓浓的睡意。
“我醒得差不多了,老总,什么事?”连续打了数个呵欠,明彦丝毫没有掩饰原音 重现给这个专爱扰人清梦的上司听。
“明彦,你有没有听过富兰克林收购公司?”
“唔?那是一家美国最大的并购财团,他们专门买下一些经营不善,濒于倒闭的公 司,重整之后再高价卖出,赚取中间很可观的利润。你问这个干什么?”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许久,就在明彦猜想他可能已经睡著了之时,成儒才缓缓地发出 击音。
“明彦,我看这回我们真是玩完了。史昭晴她们父女把公司的股票都全卖给富兰克 林去了。”成儒颤抖说道。
“什么?”即使原本还残存的睡意,现在也都被成儒这么富爆炸性的消息炸得无影 无踪了。“这是怎么……”
“因为史武雄超贷的事被查出来,所以其他的银行团对他抽紧银根,使得他周转不 灵而被富兰克林并购,而史昭晴她跟她老子手中,有我们大概百分之四十的股票,也被 富兰克林买走了。”
明彦立即在床上坐正了身子。“百分之四十,你有百分之三十,另外的百分之三十 ……是在苏迪手裹?”
“不,我原以为是在她手上,没想到是在富兰克林的手裹了,换句话说,公司已经 完蛋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在别人手里,我刚刚接到一张传真,上头说富兰克林的总裁 会在明天到达台湾。”连连打几个酒隔,成儒叫道。
“明天?这么快。”明彦伸手往额头一摸,凉凉的,自己何时冒出这么多冷汗来著 ?
“嗯,所以啦,明天咱们的海顿企业就要换老板了,明彦,我真是欲哭无泪啊,对 了,你今天有没有帮我把钻戒送去给芬妮?”
明彦闻言厅了轰白眼。“老总,我真受不了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净想著那 些“妹妹”的事。”
“唉,还能怎么办?生活的格调是绝对不能随便降低的啊,记得去帮我把分手的礼 物送给她啊!再见。”
望著嘟嘟的电话,明彦一时之闲拿不定主意是要摔电话,还是干脆用自己的头去撞 墙算了。
我怎么会碰上这么戏剧性的老闷,还有……苏迪!
***
明彦十分苦恼,因为一直盼望苏迪回来,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末见她的踪影。思念像 永不嫌累的蚂牺,周而复始地爬满明彦全身,一只只卖力地啃著他的身心。
其实在苏迪离去没多久,明彦就已经懊悔得几乎想要狠狠地打自己一顿了。归根究 柢,这全是自己的虚荣心和该死的自尊心在做怪!
苏迪有钱并非她的错,翻开那一期的商业周刊,密密麻麻的头衔简直吓得死人。最 引人入胜的是其中的一段文字叙述--苏迪.杰弗逊的资产是由她充当模特儿所积蓄的薪 资开始累积投资--历经几次的成功投资,大举获利之后,她将触角横跨许许多多不同的 领域,其中尤其以科技工业或网路截存系统的投资,为她带来了丰盈的获利。
好吧,她是有钱又怎么样?那可是她花精神心思才赚到的。况且她跟我在一起的时 候,可不曾拿那些财富来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