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开始要求把工作尽量安排得集中一点,并且开始走入幕后?”荷西以理解 的态度,替她把话说完。
“嗯,荷西,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跟别人建立长久有意义的关系!”
双手无奈地摊了摊,苏迪语气裹有著淡淡的悲哀。“或许是我的方式太偏颇了。但 是,从我懂事到现在,从不曾这么盼望能朝朝夕夕待在某个人身边。只要想到他,我就 觉得好幸福。”
动容地搂搂苏迪,鲁道夫慧黠如兔般敏感的眼眶都红了。“我知道你的感觉,因为 我在认识了荷西之后,也有那样的情况。希望跟他亲近,像家人般彼此相爱,也像知己 般互相依赖。”
“我是不是太傻了?”吸吸鼻子,苏迪在化妆小姐拿来的签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你所做的只是每个陷人爱河裹的人都会做的。苏迪,你还在生明彦的气?” 帮苏迪铃著大大小小的提袋,荷西在他们快走到明彦和婉宜面前时,压低嗓门问道。
幽幽地叹口气,苏迪将手里的提袋交给鲁道夫,深深吸口气后,她驻足在明彦面前 。
“明彦,你为什么不去接我?”看都不看婉宜一眼,她单刀直人地质问明彦。
“我……根本不记得老总曾告诉过我这件事,事实上他刚刚打电话给我后,我正打 算去找你。苏迪,很抱歉,如果我真的得到你要来的消息,我一定会守在机场等你的。 ”小心翼翼地观察著苏迪的表情,明彦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一直悠著那口气,憋得胸口 都疼了。
“真的?”心里像有无数的气泡往上冒,苏迪笑了。
“当然是真的,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台北乱闯,如果我不能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也不好过。”腼腆地垂下眼睑,明彦有些羞赫地说道:“我就是放心不下发出一声 低呼声,苏迪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笑逐颜开地投进明彦怀抱里,她搂著明彦的颈 子,开心地连连吻著明彦,而这令明彦在众人艳羡和感兴趣的目光中涨红了脸。
“明彦,我要回来台湾住了。我要在有你跟哥哥的地方,这样,我的生命才会有意 义。”蹦蹦跳跳地拉著明彦往外走,在看到吃惊地呆立一旁的婉宜时,她突然皱起眉头 。“还有,以后除了我之外,不准你有别的“妹妹”,否则,我会生气。”
“妹妹?”明彦茫茫然地顺著苏迪的眼光望过去,他困惑地指指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的婉宜。
“你是说……但是婉宜真的是我的妹妹啊?”
“她是你的妹妹?”苏迪、荷西,甚至连鲁道夫都讶异极了,六只眼睛不停地打量 著被瞧得不好意思的婉宜。
“是啊,我跟婉宜的关系就像你跟老总的关系一样,是同父同母所生的同胞兄妹。 ”
“可是,你们不是习惯把女朋友也称之为“妹妹”的吗?”迷惑地来来回回盯著明 彦和婉宜,苏迪用食指抵著唇,歪著头的神情可爱极了。
明彦闻言,发出阵爽朗的大笑。“哎,不,苏迪,你误会可大了,并不是所有的人 都这么做;事实上,只有你哥哥才这样称呼他的女朋友们。”
听完了明彦的解释后,苏迪困窘地以双手捧住自己的腮帮子。“唉呀,那我不就误 会你了!我以为……”
“你以为婉宜是我的女朋友。”明彦好笑地摇摇头,但在见到苏迪那无地自容的样 子之后,他将手插在腰际。
“既然解释清楚就好了,要不要我带你到基隆庙口吃小吃?”放松了心情之后,明 彦想起了她的最爱。
两眼发光地将手放进他等著的臂弯里,苏迪给了他淘气的一笑。“好啊,我要吃天 妇罗、豆签、奶油螃蟹、小香肠,还有油炸三文治,还……”
“喂,苏迪,别忘了你的泳装目录还没拍……”眼见苏迪一连串地说出那些高热量 的东西,再回想起她上次自台湾回纽约后,胖了一大圈的历史,荷西忍不住要出声。
但眉开眼笑的苏迪根本对他的说话已经当耳边风了,她举起手朝荷西他们挥了挥, 连回头都懒得回头,跟明彦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他们眼前走远了。
杵在那裹的荷西、鲁道夫跟婉宜,在面面相觑几分钟之后,也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 ,各自回家。
第七章
日子又恢复了以前的快乐,不,是比以前更快乐也更热闹——苏迪就像所有沉浸在 爱河中的女孩子,会为了跟明彦约会而三番两次更动所有预先排定的工作流程。而另一 方面,她跟成儒两人还是在为谁该继承母亲遗留下来的股票而互相推却,争执不休。
“你别又来了,哥,你实在是个大笨蛋耶。”将成儒推给她的股票再用力推回去, 苏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我承认是大笨蛋呀,即是如此,我还是不能收这些股票。由于这些股票的作用, 使史昭晴父女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找才能继续保有公司,这样对我已经很足够了。这些 股票,你还是收回去吧!”
“不,要不然也得是我们两个平分。”随意地将长发编了个辫子.,苏迪频频望著 墙上的钟和自己腕间的表。
“你在看什么,今天不是要到垦丁去拍照?”
“我在等明彦,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了。”
“他家里有些事,我准他休假。”
“什么事?”苏迪立刻坐直了身子。
“不清楚。”刻意避开她的眼睛,成儒平平地答道。
“他今天会回来吗?”苏迪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没提。”想到抽屉裹的传真,成儒哑然了。
落寞地在桌面上用手画著杂乱的圈圈,苏迪原有的好兴致,一下子像被戳破的汽球 似的泄了下来。
“我到垦丁拍照,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等我能再见到他,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 ”
取下嘴边刁著的烟,成儒正色地望向长呼短叹的妹妹。“苏迪,你很认真。”
“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比现在更认真了。哥,在七岁以前的我懵懵懂懂的,生活 无忧无虑,幸福之于我就像呼吸一样天经地义;七成后的我,生活是急流裹的独木舟, 我必须全力搏斗,才不会被痛苦所淹没。而认识了明彦之后,我才明白踏实的滋味是什 么。”望著自己的手指,苏迪露出了婉约的笑容。
将要冲口而出的话吞回肚里,成儒将烟又塞回嘴裹,狠狠地连吸几日,缓缓地喷出 来,将自己围在浓浓的烟雾里,想著该如何向苏迪吐露实倩。
“算了,我要赶快到飞机场去了,荷西跟鲁道夫他们正在等我一起搭飞机到屏东呢 !哥,明彦回来的话,告诉他我爱他。”在哥哥颊边亲了一记,苏迪无可奈何地背起它 的背包,黯然地走了出去.。
自高居十几层的玻璃窗往下望,在垮著肩膀的苏迪坐进计程车后,成儒眉头深锁地 看著映在玻璃上的一个人影,那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畔的明彦。
“明彦,你都听到了?”
“嗯,我在裹面听得一潸二楚。”抿著唇自鼻孔喷出积郁胸中的闷气,明彦脸上爬 满了憔悴的线条和黑眼圈。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其实苏迪不会在乎你有没有钱,因为她现在的财富“我知 道,可是我在乎!”抹抹脸上的胡须,他苦笑著。
“明彦……”自抽屉裹拿出那份两天前明彦自家里传真而来的辞呈,成儒面有难色 地看著这个已经跟他建立起比手足还亲的感情的好友兼部属。
“我……老总,我是真心地爱著她。她像条清澈透明的河流,缓缓地切进我的生命 ,她从不矫揉造作,明明白白的全心爱著我。我知道她爱我甚深,但这也使我在无形之 中背负了更重的压力……”
“明彦,她不会给你压力的,她只是急切地想跟你厮守,苏迪她……”
举起手制止成儒再说下去,明彦忧伤地摇摇头。“不是她给我压力,而是我给自己 压力。我爱她,我想用全世界所有的一切来供给她最舒适的生活,我要让她无忧无虑, 我要她永远像个小女孩般的天真快乐……但是,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你……情况真的这么严重?”
“嗯,因为养鸡场跟养牛场接连出事,还有前一阵子英国疯牛病的影警,在受验的 牛只也发现疯牛病引起的脑部病变之后,我家的养牛场被迫将疯牛全部宰杀销毁,只好 关闭了起来。后来,爸爸中风过世之后,才发现房地产跟养鸡养牛场的地,都已经设定 抵押。我家可以说是破产了。”想到甫丧夫而精神恍惚的妈妈;害怕得每晚躲在被窝中 哭的弟弟妹妹,明彦只有咬紧牙关地担下所有债务。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拿出支票簿,成儒撕了张下来边给他。“明彦,这些你 先拿去用,过一阵子公司的财务状况稳定些时,我再帮你想办法。”
“不,老总,公司的情形你我心知肚明,史昭晴父女必然还有后续动作,你还是留 下来周转吧!我会再想办法的。”提起连夜赶回来收拾好的行李,明彦依依不舍地看著 自己工作了六、七年的地方。
“明彦,保重,有困难随时打电话回来,明白吗?”
“谢谢你,老总。有空到我家来玩,吃吃我养的土鸡,还有乡野人家的野菜吧!”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头来。“苏迪……就拜托你照我说的告诉她吧!”
“明彦,你这是何苦?她会因此而恨你一辈子?”
“我倒宁可她恨我,因为爱我对她没有助益,只有更添加彼此的痛苦而已。或许是 我太迂腐,但我实在没办法忍受自己不能给她舒适的生活环境……我走了,再见。”
蹙著眉的看著明彦登上计程车,成儒一个头两个大的跌坐在大大的牛皮椅裹。
这下子可好了!最倚重的左右手仓卒地离职,回去挽救他那已经宣布破产的家。而 更令他头疼的却是苏迪!他那个一头栽进爱情漩涡的妹妹。
想到苏迪可能会有的反应,成儒忍不住要自桌子下角落边找出那瓶威士忌,狠狠地 连灌好几口,但头痛却依然没有减退的迹象。
天啊,为什么我碰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缠?这是在他醉倒前最后一个跃入他脑 海的念头。
***
“你说什么?明彦他就这样走掉了?”怔怔地重复著这几句话,苏迪连提在手裹的 物件是何时坠地,都没有了感觉。
“他说厌倦了都市里的生活,所以要回到乡下去住。”避著苏迪的澳散眼神,成儒 背过身子,咬著才地依照明彦的交代去做。
“那我呢?他有没有提到我?他有没有叫我去找他?”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但苏 迪强忍著使之不落下来。她紧紧地拉住成儒,以充满期望的眼光盯著自己的兄长。
“没……没有。苏迪,明彦他……他认为你们是生活在不同环境的人,所以……” 要不泄漏明彦目前的窘境,还要考虑到要伤害苏迪的心,逼得成儒绞尽脑汁地找著较恰 当的词语。
“不同环境?我跟你们都是一样黄皮肤黑头发,我跟你们说著相同的语言;我跟你 们呼吸共同的空气,同样的日晒雨淋。我不懂,这是什么理由嘛!”难以置信地抱著双 臂来回践步,苏迪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苏迪,你在歇斯底里了。”将她强行按坐回椅子上,成儒倒了一大杯的威士忌给 她。“喝下去,喝完它你会舒服些的。”
下唇不停地颤动著,苏迪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成儒,一咬牙地权下那杯酒。辛烈的液 体使她呛出泪水,她用手背抹去眼底的湿意,抢过酒瓶,对著瓶口猛灌几口。
然后哇一声地哭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伤心地伏在成儒肩头痛哭,苏迪哭闹著不停捶 打成儒肩膀。“为什么?他竟然连一声再见也不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苏迪,反正你还年轻,说不定以后你会遇到一个比他好上千万倍的男人,所以啦 ……”轻轻地抚拍著苏迪的背,成儒说著说著自己心裹也挺不是味道,因为放眼周边的 男人里,他可不认为还有谁会比明彦更适合苏迪。
“不,除了他,我谁都不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苏迪抽抽噎噎地叫道。
几番想要把实情和盘托出,但顾忌列明彦那男人的自尊,成儒只得硬生生地将话又 咽了回去。
看著飞奔而来,将哭得像泪人儿的苏迪带走的荷西和鲁道夫,成儒突然感到心情越 来越沉重。那个鲁道夫倒还好,要是他接受这个男人女态的荷西当他的妹婿,那他可是 千百个不赞成。
但是,明彦眼前又已返乡为保住家产而奋斗,这个滑稽突兀的荷西,该不会有心横 刀夺爱吧?盯著不断轻言细语安慰著苏迪的荷西,成儒越来越不爽。
明彦啊明彦,希望你早点想通了回来,除了公司需要你之外,苏迪也不能没有你啊 !
好吧,给你半年的时间,到时候就算你不回来,我用拖的也非把你给拖回来不可! 成儒暗自地下定了决心。
***
早晨的鸡啼像是有传染性似的,在最起初的那一声之后,接二连三的如野火撩原, 霎时间喔喔啼的叫声响遍了整片平坦沙地上的鸡舍。
拉下颈问的毛巾,明彦慢慢地擦拭著漫布全身的汗珠,在缓缓往上爬的太阳照耀下 ,他一身的古钢色肌肤,在汗珠反射中闪耀著晶莹的光芒。
这裹在他回来接手之前,只是片河床淤浅的沙地,在他家偌大的养鸡及养牛场裹, 还认为无用处而闲置。找了根废弃的树根坐下,他眼神向更遥远的地方扫去,自衬衫口 袋裹掏出张照片,照片裹是个戴著巫婆帽,梳著两条麻花辫的女郎。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台湾,还是美国?或是在欧陆拓展她的苏迪泳装和内衣? 摇摇头甩去滚落睫毛上的汗珠,他看了看表,六点刚过一会儿,纽约是傍晚五点左右, 欧洲呢?法国、义大利和荷兰是半夜十一点;英国晚上十点多……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每天一大早他使要如此的自问自答,猜测著那个精灵般的女郎,现在在哪裹,又是在 干什么呢?在成天的体力极度操劳中,只有靠著脑海裹不断回绕的那个人影,才能让他 不至于因为身心煎熬而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