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道理说,来酒店消费的客人多少了解这里的背景,也不敢闹得太过分。
可这五名混混却像存心滋事,非但不领杨丽红的情,态度还越发嚣张。
一旁有小姐见他们越闹越过分,连忙到顶级VIP室去跟雷翼他们报告这事。
本来为了不惊扰到其他客人,杨丽红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直到眼见无法息事宁人,这才开口要身旁的小姐到门口去叫保镖进来。
但其中一名混混听到杨丽红的话,竟突然亮出枪来,“谁敢去叫保镖,老子我第一个毙了她!”
酒店里的客人跟小姐见状全都一惊。
杨丽红尽管心里也颇畏惧,仍不得不出面圆场,“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何必闹到抄家伙呢?”
“妈的你这个贱女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该名混混说著一巴掌就要甩向杨丽红。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人影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替杨丽红挡下那一巴掌。
雷翼等人才进大厅,正巧就撞见这一幕。
“小忧??!怎么是你,乾妈不是让你待在休息室吗?”杨丽红诧异替自己挨打的人竟然是无忧。
倪彦培四人见状正要出面,雷翼却制止了他们。
由於隔著店里的小姐跟其他客人,几名混混并未发现雷翼一行人的出现。
“我不放心出来看看。”无忧回道。
“臭女人!敢管老子闲事?”该名混混说著又要上前动手。
情急的杨丽红连忙出面,试图将无忧护到身後。“这位大哥,小姐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不懂事也敢出来赚,你这妈妈桑是怎么教的?”
旁边的混混跟著出声,两眼色迷迷的瞧著无忧。“要是你不会教,就交给我们兄弟来替你教。”
“不是的几位大哥,她不——”
“闪开啦!老女人。”不等杨丽红把话说完,一名混混不客气的将她一把推开。
杨丽红一时重心不稳,撞向旁边的沙发。
“乾妈!”无忧急忙要过去察看,却被一名混混强行拉住。
几名小姐连忙过去搀扶杨丽红。
见杨丽红没有大碍,无忧倏地回头怒瞪几名混混。
“唷!生气啦?”
“生气好啊,女人就是要悍,玩起来才带劲。”一旁的同夥答腔,说著伸手就要向无忧摸去。
无忧倏地出手,不留情的甩了那名混混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当场让一票小姐跟酒客抽了口冷气。
被打的混混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旋即回敬了无忧一巴掌。“妈的!你敢打老子?”
出乎意料的,无忧不躲也不闪,冷冷的挨下那一巴掌却面不改色。
较之雷翼加诸在她身心的折磨,区区一巴掌确实算不上什么。
以为无忧会因而瑟缩生惧,但她仍是一脸冷漠,异於常人的反应让几名混混也不由得暗暗生畏。
“老大,这……”人群後方的耿杰辉等人在折服之余,急忙开口请示雷翼。
然而,雷翼只是目光如炬的锁住无忧。
“贱女人,你再瞪,再瞪老子一枪打爆你的头。”也许是想壮胆,出手打人的混混出言恐吓,说著抢过同伴的枪对准无忧。
“不要!这位大哥——”杨丽红惊急的想上前,但被无忧给制止。
就在几名混混以为无忧终将开口求饶之际,她却突然抓住该名混混握枪的手腕。
“你……”该名混混一惊,“贱女人你想干什么?再不放手我开枪了。”
旁边的同夥也都有些仓皇,“还不放手,你找死啊!”
冷冷的睨著眼前那名混混,无忧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一把将对方拉向自己,让他手里的枪抵住自己的胸口。
霎时,在场所有人全是一骇,唯有雷翼仍旧不动声色,仅眼底掠过异样。
“小忧!你干什么?快放手啊!”
杨丽红急得拉住无忧的左手,但是无忧的右手仍牢牢抓住该名混混的手腕不肯松开。
“你……疯女人……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该名混混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他哪里知道,比起无忧所经历的各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死对她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无忧没有说话,浑身上下透著骇人的冷冽。
几名混混再也掩饰下了惧意。
原本,他们就只是被授意前来闹场,真要在奔雷盟的地盘上杀人,纵然他们是天皇老子投胎也没那个胆。
哪里知道,这会居然让他们碰上个不怕死的女人,莫怪个个骇得冷汗直流。
无忧面无表情逐一扫过眼前的五名混混後,终於松开对方的手腕。
当下,五名混混不敢多作停留,头也不回的拔腿窜出酒店。
人群後的雷翼转头对左侧的毕允风交代,“带人跟上去。”
毕允风随即追了出去。
回程的轿车里,无忧红肿著双颊,面无表情的注视著窗外。
雷翼盯著她的侧脸,像沉思,也像在评断。
一时之间,无忧对自己的仇视、保护儿子时的奋不顾身、与儿子相处时的慈爱、同混混对峙时的不惧,竟让他的内心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矛盾。
在雷翼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人像无忧护卫儿子跟杨丽红那样,奋不顾身为他挺身而出。
原本对他而言,无忧只是个憎恨他的女人,一个供他泄愤寻求解脱的出口,如今,这个女人却让他感到迷惘。
※※※
洗去一身的烟酒味吹乾头发,无忧便上床就寝,并未去照料脸上的伤。
是麻木,也或许是不在乎,她只庆幸回家时儿子睡了,不至於发现她受了伤。
除了所爱的人以外,现在的她连自己也不在乎,虽说她的知觉仍在。
当雷翼上床时,她知道,尽管她背对著他,而她也知道,接下来他势必会将她揽进怀里,哪怕她不愿意。
打从雷翼第一天留宿无忧房里开始,他便一直抱著她入睡。
直到他动手将她扳向他时,她终於感到意外。
一直以来,除了背部受伤那阵子,无忧总是背对著雷翼而眠。
但是今夜,情况似乎有变。
坐起身子迎视他,她戴上冷漠的面具来武装自己。
他审视著她红肿的双颊,将手上的毛巾贴向她。
在毛巾贴上脸颊的刹那,无忧无可避免的感到一阵错愕,但旋即敛去,她让自己像尊冰冷的雕像,面无表情的睨著他。
雷翼脸上同样没有一丝情感,只除了手掌上的毛巾在无忧受伤的两颊游走。
无忧很快便意识到,眼前这个她痛恨的男人正在帮她冰敷,没有一丝的感激,她只觉得嫌恶。
触摸著眼前无忧的脸颊,雷翼眼中透著难解。
折磨她,让他心中的仇恨获得抒解;看著她与儿子间的互动,却又让他感到一股平静,甚至是某种莫名的渴望。
这一刻,雷翼突然有股强烈的欲望想得到她,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虽说眼前的女人之於他根本是唾手可得。
看著她,雷翼低头吻上她。
尽管厌恶他的吻,她还是察觉到,这一吻中似乎夹带著某种过去不曾存在的东西,虽说她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一吻结束,他并没有再继续。
这一晚,无忧仍旧被揽进他怀里入眠,但不再是背对著他。
第七章
公园里的草坪上,冬奇正兴高采烈的跟小胖追逐嬉戏,无忧则在一旁小心的留意,以免他跌倒受伤。
站在大树底下的雷翼两眼不自觉著迷於无忧母子间的互动,眼神里透著莫名的渴望,像是种憧憬。
在公园四周,数名壮汉正小心戒备。
这时,毕允风等人来到雷翼身侧。“老大!”
雷翼的眼神旋即回复阴郁,“查出来没有?”
“那几个混混离开酒店後上了一辆箱型车离去,我带了票兄弟跟在那辆箱型车後头,哪里知道在进入郊区後,那辆箱型车突然爆炸,闹事的混混全给炸死了。”毕允风回答。
“有这种事?”雷翼眉心微蹙。
一旁的倪彦培接著答腔,“老大,这分明是杀人灭口,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是不是要带人去砸严长泰的场子?”耿杰辉不满的问。
雷翼没有说话,旁人则静待他的指示。
对於严长泰的野心勃勃,雷翼一直心知肚明,只不过对方慑於奔雷盟的势力,始终没敢正面挑衅。如今看来,严长泰那老贼显然是失去耐心了。
为了在时机成熟时杀他个措手不及,雷翼於是下令,“让人暗地里留意泰联帮那边的动静。”
雷翼话刚交代完,小胖已经跑到大树底下,冬奇则跟在它後头。
於是雷翼示意毕允风等人先行离开。
“爹地!”冬奇一把抱住雷翼的大腿。
雷翼弯身将儿子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爹地,毕叔叔他们才刚来,怎么又要回去了?”
“他们还有工作要忙。”雷翼回道。
“那爹地也要去工作,不能陪冬奇了吗?”冬奇的语气里透著些许的失望。
“爹地会留下来。”雷翼承诺儿子。
“耶!好棒喔。”冬奇回头喊母亲,“妈咪,爹地说他可以继续陪我们。”
无忧缓缓的走近,并未因儿子的宣告而特别开心。
“爹地、妈咪,我们再去那边玩。”
雷翼於是抱著儿子要往荡秋千的方向走。
无忧并未积极跟上,看著儿子跟雷翼间的互动,心情不由得一阵沉重。
“妈咪,快来呀!”
听到儿子的呼唤,无忧强撑起笑容,“妈咪累了,你先去。”
但冬奇转而要求父亲,“爹地,妈咪走不动了,你牵她嘛!”
儿子的话让无忧脸上的笑容一僵,虽说她心里头清楚雷翼不会这么做,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真的回头向她走来。
当著儿子的面,无忧无法精准的拿捏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雷翼,表情因而变得有些复杂、紧绷。
看著眼前的女人,雷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头,除了儿子以外,他根本不可能在意任何人才对,可偏偏,他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走向她。
甚至,在他还没弄懂自己的心思以前,手掌已裹住她的小手。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雷翼握住,无忧心头一怔。
牵起她的手,他下意识的握紧,像是要感觉她的存在。
一手抱著儿子,一手牵著无忧,这一刻,雷翼心里竟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儿子所谓——家的感觉。
※※※
夜里,躺在雷翼怀里的无忧突然一阵恶心,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挣脱他的怀抱,她捣著嘴下床冲进浴室。
她的大动作自然无可避免的惊动了雷翼,他坐在床上两眼注视著浴室的方向,清楚的听到呕吐声传来。
浴室里,无忧趴在马桶边狂呕,直到反胃的感觉逐渐退去,整个人才虚脱的跪坐在地板上。
原先,无忧以为自己是吃坏了肚子,但是吐了老半天,却全是些酸液。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她心头。
难道——
只见她的脸色倏地刷白,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
不!不可能,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无忧拒绝相信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雷翼就站在无忧身後。
照道理说,以无忧对雷翼的防备,别说是他人都已经来到她的身後,恐怕是他才踏进浴室,她便应已警觉到才对,但是这会,她却对他的出现毫无所觉。
雷翼暗自将无忧的反常看在眼里。
正当无忧失神之际,一只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地转过身来。
乍见雷翼,她仓皇的想掩饰自己的惊慌。
尽管心觉有异,雷翼并未表现出来。
看著一脸惨白的无忧,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起身到水槽倒了杯水递给她。
注视著眼前的那杯水,无忧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掌握雷翼的心思,她戒慎的接过水杯漱口,除去嘴里恶心的异味。
之後,雷翼竟然拧了条湿毛巾为她擦脸,并且一语不发的弯身抱她走出浴室。
他此举让她在戒备之余,更添错愕。
将她抱回床上,搂进怀里,雷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的苍白,手臂下意识的将她圈紧。
或许是雷翼的无法捉摸,更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忧虑,接下来的夜里无忧始终睡不安稳。
黑暗中,雷翼的双眼并未阖上,他清楚的感觉到怀中的女人难以成眠。
※※※
为了掩人耳目,无忧刻意找了间综合医院求诊。
当医生亲口恭喜她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时,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崩解。
不!她绝对不能让儿子的悲剧再度重演,於是,她开口要求医生为她拿掉小孩。
这时,雷翼竟然推开诊疗室的门走了进来。
一旁的护士起身对雷翼道:“先生,这里是诊疗室,你不能随便进来。”
雷翼两眼直直的注视著无忧,“我是她丈夫。”
顿时,一股低气压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乍见他出现,无忧的心仿佛遭人无预警的重重一击,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
无忧并不怕雷翼对自己不利,她只是觉得悲哀,为肚子里无辜的小生命。
在场的医生跟护士听了面面相觑,显然都深刻的感觉到,雷翼的出现所带来的沉重压迫感。
尤其无忧苍白的脸色,实在无法不叫人对眼下的情况感到担心。
旁人尽管无从得知雷翼与无忧间的实际情况,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看出,女方显然有意瞒著男方拿掉小孩。
自始至终,雷翼的视线始终不曾自无忧身上移开,他举步走向她。
眼见一场家暴事件就要上演,医生和护士虽然有心阻止,但是碍於雷翼浑身散发的冷冽,迟迟没敢出面。
无忧一脸漠然的挺直腰杆,准备承受雷翼即将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
看著眼前的女人,雷翼的神色极其复杂。
刚才在门外,听到无忧怀孕的刹那,雷翼的心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涨满,像感动,也像怜惜。
喜怒向来不形於色的雷翼甚至有股冲动,想将她紧紧的嵌进怀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但在听到她要拿掉小孩时,雷翼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遭人背叛的震怒倏地袭上心头。
任何人只要看到雷翼现在的神情都不会怀疑,无忧即将遭受到难以承受的不幸,这点就连她自己也相当清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雷翼即将爆发之际,无忧突然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圈进怀里。
霎时,不光是无忧,就连一旁的医生跟护士全看傻了眼。
因为被雷翼抱在怀里,无忧并未察觉到他眼底深沉的痛,甚至是压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无助。
然而,雷翼毕竟是雷翼,他的失控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不到。
当无忧被放开时,雷翼的脸上再度回复一贯的阴郁,愤怒的情绪已然敛去。
雷翼面无表情的将无忧安置到身旁的椅子上,然後回头对医生吐出一句,“孩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