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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尸娃娃 page 11 作者:唐婧

  “是呀,快走吧!”少女冷哼,“省得我改变了心意想要你的脑袋瓜子!”她的视线转至一旁瞧见丛勖吃瘪猛忍着笑意的王宸,“王师傅,烦您至宫中请我那姓牧的师兄过来一趟!”

  “是的!华姑娘。”王宸领命速速离去。

  另一边,恨得咬牙切齿的丛勖见无计可施,只得恨恨踩足而去。

  随着丛勖离开,杂杳人声渐杳,全然不同于众人对那令牌奉若神谕的态度,少女只是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令牌,自语之际不掩嘲讽,“没想到朱佑壬这只烂牌子还满有用的嘛!”

  少女进了房,门砰地一声阖上,必死居重新恢复安静。

  *  *  *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男人?”

  必死居内,床旁燃着油灯,灯火透射着光,将床旁并立着的那对人影剪纸似的贴在墙上,牧星野颦眉审视着床上气息似有若无的男子,那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原本该是俊秀挺逸的五官这会儿却因着身上的痛苦而起了纠结。

  他搭了塔对方脉搏,目光燃着惊讶,“他伤得好重!”

  “是很重,”方才赶走丛勖等人的垂髻少女正是死财门三徒之女华依姣,她淡淡然瞥了床上的于昊一眼,“那些刀伤剑伤都还不碍事,重要的是他胸口那掌,伤筋震脉的,只怕捱不过三个时辰。”

  “既知如此,”他皱皱眉头,“你还不快救治他?我不会医,拽我来何用?”

  “老实说,对于能治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我当然很有兴趣……”她脸上难掩跃跃欲试的芒,继之,她叹口气,“可这家伙不是寻常人,不能让我试针试着玩,也不能真让我失败后埋到院里插根竹片儿了帐,他身上有这东西。”

  她递给牧星野一个小锦囊,一视之下,他讶然不已,这只锦囊是当年他师妹牧琉阳送给蔷丝的纪念物。那一年,他和蔷丝在众人面前订下鸳盟,琉阳却突然决定要陪师父下山,临走前,她送了蔷丝这只锦囊,说是贺他们订婚的礼……

  琉阳手巧,绣工精细,这只锦囊蔷丝拿给他看过,这丫头爱不释手,还特意向三师叔讨了几颗救命丹,说要一辈子放在身上救命用的……

  “他有蔷丝的锦囊,显见两人关系匪浅,”牧星野开始为着眼前男子存亡生起紧张,他颦眉问向华依姣,“既有锦囊,那么,里头的救命丹呢?”

  “里头原本还剩一颗的……”她凉凉地瞥了眼这会儿在两人足下不停跃动的鹦哥鸟,“却让小奇给吞了。”

  “你说什么?”他险些捉狂,“你让那畜牲吃了那颗足以救一条人命的救命丹?”

  “小奇不是畜牲,请打消你脑中想要杀它来为这男人延命的念头,”她气定神闲地斜睨他,“它是我难得救活的奇迹,还有,要不是小奇去叼弄他怀中的东西,我也不会发现他竟然有蔷丝的锦囊,原本,我只打算等他死透了点好当必死居里的花肥的,所以,小奇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许再骂它!”

  “我不管什么奇迹什么畜牲,”牧星野爬着发,一脸苦恼,“你得救活他!”

  “咱们心里都有数,”华依姣凉凉地笑,“我根本没本事救这家伙,找你来是让你出王府去找我爹,上回我同他吵了一架,想让我放低身段去叫他救人,我办不到,基于和蔷丝的交情,我帮她找你来已算是仁至义尽。”她漠然睇着他,“欠她最多的人是你不是我,进了必死居没让他当花肥,这小子已是祖上积了德。”

  “帮我盯着他,我这会儿就去找三师叔!”牧里野转身欲离开,却让华依姣喊停,并塞给了他一封信函。

  “这封信烙这家伙伤重至此的原因,救人救到底,你把东西带走吧,搁在他身上,方才那堆人迟早还要来找麻烦,”她哼了哼道:“以你目前的身份,想来也母需忌惮那些鼠辈的。”

  “说到这,”华依姣睇着他,“琉阳好吗?你们在皇城里还住得惯吗?”

  “当惯了闲云野鹤,又怎会喜欢笼中鸟的生活?”牧星野苦笑道:“可这会儿我父皇对我热呼得紧,大兴土木急着想要帮我盖座宫殿长住,也同意了我和琉阳的事,可老实说,我始终在盘算着要在何时要逃寓。”

  “有人是打破头拼命想钻进那金丝笼,你却一意想要飞寓?”她啥了声,“说到这,你正式封任为皇子那日大典,听说太师父、太师婆和二师叔他们都会来参加的。”

  “换言之,”牧星野瞥了眼床上雪白着脸的于吴,“蔷丝也会来?”

  “是呀!”华依姣淡然陪他一块睇着那一脚已踏人鬼门关的男人,“不过,你也别有压力,当真救不活这家伙,反正你不说,我不讲,蔷丝也不知道我在院子里埋了个和她有关联的男人……”她面有不解, “不过,这男人也奇怪得紧,怀里有个救命丹却当宝似的不舍得拿出来吃,阖上眼前还惦记着那被小奇叼走的锦囊。”

  “听起来,在他心头要紧的是锦囊而非救命丹,”牧星野沉吟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个多情人!”自中亮着芒,他心喜蔷丝能觅着真爱,对这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前任未婚妻,他心头始终是有愧的。

  “这种人通常也会比旁人死得快些。”华依姣蹲身逗弄着小奇,“还不如咱们小奇,光顾着吃才能活得天长地久。”

  牧星野不再出声,摇摇头消失在门外,夜色拢紧必死居。

  第九章

  待于昊完全清醒已是数日后的事情了。

  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他的耳朵似乎难有真正的安宁,有时是鸡啼,有时是狗吠,而这会儿,一个不停啄着他唇的绿色小鹦哥鸟终于将他由重重迷雾的昏沉中给啄醒了,他睁开眼,迷惘地睇着这全然陌生的小屋。

  “你终于醒了!”一个漠然却透着甜味的女人嗓音宣告了她的存在,瞬时眼前一亮,于昊床前移来一个垂着双髻的少女。

  少女并非绝艳,却有股独特引人的神韵,尤其她的丹凤眼噙着漠然神秘,她的嗓音十分熟稔,这几天他整个人浑浑沌沌地活存着,都是这声音在陪他的。

  “陪”是好听点的说法,事实上,他较常听到的是

  “嘴张开!我要灌药了!药洒了算你活该!”

  “猪头呀!叫你吞不是让你吐,你敢吐本姑娘身上就等着被揍!”

  “你若再不醒来,我院里正少了花肥,别怨我!”

  “是你救了我?”罔顾沉重脑袋及胸口压沉沉的痛楚,于昊倚着床旁木柱强撑起上半身,他的乍然起身惊飞了小奇,在鸟叫声中响起他的低吼。

  “我的东西呢?”痛楚合并着惊惶,他蹙紧眉心低头巡视自己光裸的上身,他上半身缠有不少布条,至于下半身,衣裤亦已被人更换。

  没有衣服,自然也就表示他怀中的东西已然不翼而飞,于昊冷眸瞪着眼前无惧于他怒气的少女。

  “你指哪件?”华依姣回问得不经意,淡然睨着他,“你怀中有两个东西,哪个比较重要呢?”

  “一样重要!”他再度低吼,毫不在意对方曾从生死边缘救回了他,他甚至不在乎她是谁,他惟一想知道的只有他怀里的物事究竟去了哪里?

  ”撒谎!”华依姣在他面前落了坐,唤来小奇,无所谓地剥起了葵瓜子,一边喂它一边送进嘴里,“那天你昏迷前手上只记得捉住锦囊,压根忘了怀里的信函厂

  “这么说来……”于昊沉着声,“那两样东西姑娘确曾见着了,这会儿在下已然清醒,还请姑娘完整归赵。”

  “完壁归赵?!”她怪笑,手举高顺势叩了叩小奇的头壳,惹得那绿毛畜牲叽嘎嘎鬼叫着,“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只剩一口气地赖进了我必死居里,累我还得去找人来救治你,这也就算了,这会儿你身子稍有起色便伸手向我索讨东西?弄清楚点,我华依姣可从不习欠过你东西,更没同意要帮你保管。”

  “对不住,华姑娘。”他试图软下语气,“请恕在下因忧心而唐突了语气,只是,这两样东西对在下都是十分重要,还请高抬贵手还给在下。”

  “高抬贵手?”华依姣哼了声,“如果我不肯呢?依你目前还得靠我延命的模样,我若硬赖着不还,你能怎办?”她抬高下颚,目中净是挑衅,“揍我?还是咬我?”

  “若是如此,”他咬紧牙雪白着脸支撑床沿起身,“在下也不希罕姑娘的好心延着在下的一条烂命,就此别过,恩情日后再偿,不劳麻烦姑娘,离去前,请姑娘将在下东西归还!”

  华依姣喷喷作声,目中挑衅渐渐转成了佩服,她哼了声,“你当真要走?当真不怕死?你明知道依你目前身体状况,别说风吹会倒,更何况必死居外还守着成堆的西厂鹰犬想索你的命了。”

  “万般皆命定,如果在下注定命丧于此,那么,”于昊溪着嗓音,“又有何惧?”

  “说得好!”她突然笑了,笑得冷冷的,“你这身硬骨头倒还真的挺适合当必死居花肥的,你走吧!我会帮你收尸制成花肥的,然后将以你那堆烂骨头培植出的美丽花儿送给蔷丝欣赏。”

  “蔷丝?”他身子一震,手心一软顿失凭恃跌在床沿,“你认识蔷丝?”

  “出娘胎就认识了,”她漠然地踱至床边,将他不客气地一把推上床,“若非蔷丝,我可没这好心救你。”

  “至于你那两件宝贝……”她起身至柜中取出一堆破碎布帛,扔至傻了眼的于昊手里,“这是蓄丝给你的救命锦囊,救命丹叫小奇给吞了,锦囊让它啄烂了,你若还想要,就留着它的尸骸吧,如你所言,万般皆命定,这东西既然注定要毁在鸟嘴里,那可真是半点不由人!”

  于昊深吸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事实,跟前女子既是蔷丝旧识,又救了他一条命,东西既真的咬烂了,他又能怎办?他蹙起眉心睇着眼前她,“请问华姑娘,那封信呢?”

  “这点你倒可以放心,”华依姣耸耸肩又开始剥瓜子喂小奇,“小奇不爱吃纸,所以它逃过了鸟嘴,我只是帮你把信转给了别人。”

  “别人?”昏沉沉的浓雾再度侵向于吴,丛勖那一掌当真厉害得紧,这会儿的他若非为了任务未了,早该再度昏厥的,他强打着精神,汗珠两瀑似的从他额心胸口冒出,他咬咬牙继续迫问:“是朱佑壬?”

  她哼了一声,拍拍手掌择去壳子,靠近床边测着他的温度,“你又开始发热了,能不能先让思绪空白,别去想这些杂事,静下心养好身体再说?”

  “那不是杂事!”他挣扎出声,眸中净是顽固气焰,“回答我!是朱佑壬吗?”

  华依姣在嘴角噙起轻蔑的笑,在他床畔燃起一圈檀香,那雾尘尘的烟气带着股神秘的淡香,放松了于昊紧绷的意志力,他的眼神渐渐起了涣散。

  “让你睡就乖乖睡,你若不赶紧活蹦乱跳,过两天那家伙来看你,我还得靠你演场戏呢!”

  她的面容渐渐在于昊眼底涣散成白影沫,他只觉  眼皮愈来愈沉,耳边只听得她漠噪音继续道——

  “你带那东西入京不就是为了想扳倒张彦屿吗?我帮你交给了个目前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的男人,他不是朱佑壬。”她哼了声,“干么死心眼非找朱佑壬不可呢?我可不信少了他便成不了事厂

  声音愈来愈远邈,终至,一切空白。

  *  *  *

  聚宝天铺,京师第一古玩店铺。

  这一日,店门还没打开做生意,铺于前乒乒乓乓却已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响。

  “贵客到!贵客到!通通起床立正站好!”

  店门管事六十七岁的赵仓庚边应声边仓促想开铺,却让后头声音给制止住了。

  “赵伯!这么早上门肯定没好客,随便开门不怕进恶贼?”

  “牧爷!可……”老人家面有为难地衬着铺中二当家牧金学,牧爷是铺子老板武昌吉生死之交,算是半个老板,可这会儿却下令叫他别理会上门的客人?老人家不禁老脸一沉惶惑了起来。

  “去忙吧!赵伯,”牧金铄压根不理会对方的为难,手势一挥,“这儿有我就成了!”

  “怎地!”外头大嗓门再度嚷开,“这聚宝天铺请的都是些死人呀?这么半天都不来开门?”

  “不单请的是死人,”一大清早地,牧金铄毫不忌讳地隔着个门板就和对方死来死去地,他笑呵呵道:“咱们都还专做死人生意的广

  “那可正好,”外头也是笑嘻嘻的,“咱们这群也全是做死人生意的,这会儿有个年届八十的老头儿赶了一夜路,急着想和三个老婆睡觉休息,他说了,若门再不开,那他就非得剥了他那不中用的大徒弟的皮不可!”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牧金铄边笑边开了门,“老三睡觉,老大应门,这会儿还要剥老大的皮?”

  门扉一敞,门外一堆人陆续进了铺子,幸得铺子宽敞,同时进了这许多人倒也不觉拥挤。

  牧金铄先倾身向师父老不死及春萝、海棠、玉簪三位师母分别施礼了座后,才和刚才与他在门口叫陈了老半天的二师弟甘游方揽在一块儿又抱又亲、又捶又打,同两个毛孩子似的。

  “老二!”牧金铄环抱师弟腰身抱怨着,“要命,你又胖了!”

  “是呀!”甘游方颇以圆滚身材为荣似的挺高了胸膛,“君子不重则不威。”

  “重你个屁!”牧金铄白了师弟一眼,继之将视线扫向师弟身旁的甘蔷丝,“你这身肥油好歹分点儿给你女儿,瞧她,怎么瘦成了这模样!”

  “大师伯!”甘蔷丝对着他甜甜喊了声,一样阳光的笑容,可却似乎多添了道往日从不曾有过的轻愁。

  “还说,”甘游方给了师兄一拳,“你那臭小于徒弟突然开口要求解除婚约,叫我家丫头怎生胖得起来?”

  “是呀!”老不死啜口茶抿抿嘴,“老大,这回星野这孩子着实莽撞了点,他突然撂了句要退婚便匆匆下山,现在你们消息传来说他是个皇子,让咱们来观个礼,可这事儿说到底,他还是没给蔷丝丫头一个完整的交代呀!”

  “说得是,”接口的是躁性的海棠婆婆,她心疼地将甘蔷丝拉到自个儿身旁,自小到大她最疼的便是这没心眼整日笑嘻嘻的丫头,可最近她却突然经常失魂落魄,看得人心疼得要死。

  三个老姐妹推了推原因,一致将矛头指向了日前退婚的牧星野,可怜的蔷丝丫头若非感情受了挫,她几时如此魂不守舍过?没见着牧星野,海棠婆婆将矛头指向了他师父牧金铄。

  “这们亲事当初是大伙儿一块儿谈定的,若说不是出于自愿,三年前星野就该提出了,否则咱们蔷丝也不会白白等他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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