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她虽然刁钻,倒还不失分寸,怎会惹上杀身之祸?”街坊邻居虽然对齐无忧的言行稍有微词,但基本上却不排斥。
“你们有所不知,她爹欠下一大笔赌债,早已经把她许配予人,谁知她水性杨花,和人私奔而去,才引来杀身之祸。”小三子趁此良机,极尽毁谤之能事。
“你小心祸从口出。”众人提醒他说话要留点口德。
这种毁夸的话用在齐无忧身上可没人相信。
虽然齐无忧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没有一点淑女风范,成天爱到处游荡,但也没作什么大恶之事;她平常在市集上□□,见了摊贩的生意不好,总是扯起嗓门帮忙吆喝, 也时常帮忙年纪大些的老人家打杂什么的,算起来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姑娘。
“你呀,根本是挟怨报复!”知道内情的人,随口替齐无忧出气。
众人不相信小三子的话,收起嘻笑一哄而散。
“喂!别走啊!”全都是一群胆小鬼。
慕容无恨眼露寒光,站起来走向小三子,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小哥,你似乎消息很灵通。”
听见有人奉承,小三子神气的拍拍胸脯。
“苏州城大大小小的事,没一件逃得过我的耳目。”
“我不信世间有人神通如此广大?”
慕容无恨深知,对付这种人不外乎吹捧,说些好听的、灌他一点迷汤,包准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三子全身飘飘然。
苏州城里人人识得他,也都知道他有几两重,难得有人这么称赞他,嗯,听起来挺受用的!
“不是我爱吹牛,只要你问得出来,没有一件事是我小三子不知道的。”他夸下海口
慕容无恨双手环着胸。
“先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方才你说的灭门血案是哪一户人家?”
终于有人有兴趣听了。
小三子除了叙述一些事实,还加油添醋的胡诌了一堆虚假。
“现在齐无忧下落不明,不知道又跟谁私奔去了!”
听完齐家的遭遇,慕容无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无忧是否平安无恙。
他丢下一锭银子,匆促的往他的住处赶去。
齐夫人的托付言犹在耳,怎么才五、六天的光景,人事就全非了!
惟一庆幸的是无忧应该安然无恙,至少没听见她遇害的消息。
杨世昌真的为了齐无忧杀了她全家?或者另有隐情?如果这件事属实,他又该如何处理?
???慕容无恨横冲直撞的四处寻找齐无忧的踪影——终于在围墙边看见缩成一团的女娃儿。
她在这儿窝了多久?
这几天她又是怎么过的?
他为无忧雇请的丫环、仆人呢?
此刻,齐无忧似乎真的成了他的责任。
“无忧?无忧……”
仿佛听见慕容无恨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
无忧似乎有睁开眼睛瞧了一眼,但还没开口就昏了过去。
慕容无恨急忙从怀里拿出一颗丹丸塞进她的嘴里,再抱着她进房。
夜里,无忧开始发烧,慕容无恨熬了一帖退烧药,端到床前想喂她喝下,但无忧的双唇紧闭,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流。
慕容无恨试着让她躺下,让药汁能顺利进入她的口中,却害她呛着了。
迫不得已,慕容无恨只好将药汁含在口中,以唇对唇的方式,将药汁一点一滴的哺入她的口中。
她发烫的唇好柔软,好香甜……他由喂汤药,变成了索吻——多奇怪的感觉,他竟然对一个十四岁的娃儿产生异样的情感。
“无忧,别害怕,我会照顾你。”
昏沉沉的无忧,就在这声声的温柔与关切中攸然转醒,当她一睁开眼帘,她猛然抱住慕容无恨。
“娘死了,宁儿、兴儿也死了……我变成孤儿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孤儿!不再有人疼、有人爱……”她紧搂着慕容无恨,哭得泪痕满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他的 肩膀擦。
“别哭,我都知道,我都了解。”他紧握着她的手。
“你不了解,也不会明白。杨世昌不但杀了我全家,还动用府衙的势力四处搜捕我,如果我继续待在这里,你也会受我连累。”她的声音哽咽而虚弱。
虽然她急需一个依靠,但她却不愿意连累慕容无恨。
无忧啊!无忧!也许是她的善良牵动他的心。
慕容无恨和她额头相抵,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
“别哭,我会保护你,答应你娘的事我也一定做到。”
无忧抽噎的微仰起头,再也抑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孺慕之情,冲动地偎在慕容无恨的胸膛里低声啜泣。
看着她发丝凌乱的交错在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等你恢复,我就带你离开苏州,远离这是非之地。”
无忧咬着下唇,背过身子。
“我不走!”
不是赌气,是复仇的心强烈的告诉她,不能轻易的放过杨世昌!
“除非你杀了杨世昌。”
慕容无恨抱紧她,心酸的闭上双眼,对她的仇恨感同身受。她小小年纪就得面对死亡的煎熬,又何尝不是他的写照?
如果可以,他会马上挥刀砍掉杨世昌的脑袋,但是杨世昌身系一桩通敌卖国的案子,在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灭家之仇不共戴天,你应该手刃恶贼,不该假他人之手。振作起来,学好功夫,才能亲手砍下杨世昌的项上人头。”他只能这样敷衍她。
也许时日一久,她就会淡忘,等她年纪再大一点、成熟一点的时候,她就会明白,报仇不是嘴巴说说的那般容易。
“离开这里,我们何处栖身?”在她心灵深处,她只有一个家,就是苏州。
“傻瓜!难道我会让你露宿街头?”
无忧瞟了他一眼,只淡淡点个头,便不再作声。
慕容无恨宽慰地偎近她,想给予她真诚的慰藉,偏生怎么也无法平息心中汹涌的怒潮,不但无法安慰无忧,反而让仇恨敛去去开朗的个性,转而变得阴郁——
第四章
齐无忧以为,慕容无恨急着赶路,一定会带着她骑马,等她看到门外的马车,不禁 有些失望。
慕容无恨看见她的一双翦水瞳,直直地盯着马车边的高大骏马,眼底流露出殷切的 渴望。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同骑马?”在苏州她虽然野,可还没野到能骑马迎风恣意驰骋 ,是以看到眼前精壮美丽的马儿,她便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会骑!”像她这般不谙世俗的女子,会骑马他也不觉得奇怪。
“不会,你可以教我。”齐无忧天不怕、地不怕。
“下次吧!我们得赶路。”这次他学乖了,不敢轻易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慕容无恨说的也没错,他肯带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怎好再多奢求?
她不待慕容无恨扶持,迳自走向马车,双手撑着轿身跳上马车。
在下人的诧异眼光下,她才惊觉自己又做了惊世骇俗之举,连忙点头向慕容无恨道 歉。
慕容无恨只是笑着对她摇摇头。
若她不是这般惊世骇俗,恐怕也无法牵动他的心。
马车的外表有蓝色的团盖,四柱有帐幕遮挡,四边垂下宽大的带子,由两匹马驾驶 。
车身以橘色为主,车厢上有各色的丝帛装饰,甚为华丽。
慕容无恨为了方便起见,并未带随从丫环,他专心驾着马车,无忧则是仔细研究这 豪华马车的装饰。
马车里面甚是宽敞,除了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之外,还有一席羽毛软被供她卧躺,慕 容无恨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许多点心。
奇怪!
虽然慕容无恨生活一向过得富裕,但有必要弄一辆如此奢华的马车吗?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马车像是官家的配备,一点也不像平民百姓该有的东西。
起先,齐无忧因为没坐过马车,心里有着兴奋与好奇,可是过不了一个时辰,新鲜 感没了,她开始坐不住,老是探出头和慕容无恨聊天,甚至试着跨出脚想坐在他身旁。
“无忧,回马车里。”他一脸担心。
“人家快闷疯了!”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慕容无恨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日正当中了。
他将马车停在树荫下,伸手把无忧抱下来。
由于没有佣人随行,慕容无恨亲自动手,准备在野外炊煮午餐。
无忧在一旁帮不上忙,嘴巴却是没闲着。
“如果捉到杨世昌,能不能让我亲手杀了他替娘报仇?”她拿着树枝搅动火堆,一 面偷偷观察慕容无恨的反应。
慕容无恨转动火上的熏肉。
“你下得了手吗?”杀人可不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
无忧认真地考虑了会儿。
他说的对,她连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时候她有可能会下不了 手。
“要不,你先杀他个半死,我再补他一刀意思意思。”她开心的想到了一个自以为 十全十美的好办法。
他双眼注视着她忽而为难、忽而开心的表情,拿起随身携带的剑在手中把玩。
“如果这支剑是杀死你娘的凶刀,你会找这支剑报仇吗?”慕容无恨盯着手中闪亮 的剑问道。
无忧皱了皱眉,怀疑的看着他。
“当然不会!它只是听命于它的主人,何罪之有?”白痴才会拿死东西出气,剑如 果不在人的手上,它如何行凶?
慕容无恨放下剑,不自禁地挽了撮她的秀发把玩。
“杨世昌就如同这把剑,只是听命行事,杀了他并不代表你已经报仇了,因为幕后 还有一只大黑手。”
无忧似懂非懂。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无法反抗持剑者,人却可以不必听命于人,这怎么能相提 并论?
“你是说,你不会杀杨世昌?”
无忧的脸色在瞬间变换。
慕容无恨摆明了不想替她报仇!
他知道一时之间她无法接受他的说法,是以委婉劝说:“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杀几 个喽并不能解决问题,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出真凶替你报仇。”
真凶?
他连幕后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还妄言替她报仇?
齐无忧默默地吃着他递过来的食物,心想:要报仇还是得靠自己。
???入夜后,他们在客栈中投宿。
为了安全起见,慕容无恨与她同住一房。
“早点歇着吧。”慕容无恨对着她说。
无忧望了望那张大床。睡两个人肯定是没问题,不过……她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 儿,可是最基本的男女有别她还懂得,这会儿两人共处一室,改明儿个店小二就会尊称 她一声夫人了。
慕容无恨见她站着不动,再次催促:“睡呀!”
“这……这……”无忧指指床,又指指他。“这怎么睡呀?”
这时他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原来她也会害臊!
这是前不久嚷嚷着要嫁给他的人吗?
慕容无恨顿时起了捉弄的心理。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与我携手闯天涯吗?现在正是实习的好机会。”说着,他脱下 外衣,敞开中衣的前襟,露出壮硕的胸膛,大剌剌地躺上床。
无忧震惊地睁大眼睛。他竟然在她面前脱掉外衣、敞开胸膛?!
这一看让她心魂俱失。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但却是头一次这么仔细地看。
她一直知道他有副结实健壮的胸膛、很有男子气概的体格,平常他在练功时,她会 躲在一旁偷偷的看,不过只是顺便欣赏,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偷学他的武功。
“瞧够了吗?”他下床走向她。“你是要自己上床,还是要我动手?”
“呃?”
齐无忧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想侵犯她,遂双手紧拉着衣襟,瞪大双眼,防备 的看着他。
“不行不行!嫁给你是一回事,胡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无 忧摇着头上步步的往后退。
慕容无恨开怀大笑。
“什么胡来?得逞?我只不过想把床让给你睡,连这都要嗦半天?”他眼中闪着促 狭的光芒。
“嗄?”齐无忧羞愧地急忙钻进被窝里,不敢再看他逼人的眼光——???
无忧一沾床就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了。
慕容无恨穿上外衣,走出房外巡视四周。
睡了一会儿的无忧,不知怎地忽然醒来,睁开眼睛没看见慕容无恨,心里正犯嘀咕 ,凑巧望见窗外有条人影晃动,她直觉跳下床,抓起一把椅子躲在门边上。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个身影轻巧的进来,无忧二话不说,使尽全力将椅子对准 来人的头狠狠地敲下去,瞬间,椅子变成碎片—她的手腕也差点被震断。
“无忧!”慕容无恨发现攻击他的人竟然是无忧,急忙收回发出的功力。
“怎么是你?”无忧甩甩手,咬着牙不敢哼出声。
“怎么不睡觉?”要不是慕容无恨惊觉那椅子砸下的力道不足,无忧的手恐怕就不 保了。
瞧他脸上怒气腾腾的,她才是应该老大不高兴的人咧!
“如果你发现有人在房外鬼鬼祟祟,你还睡得着吗?”
“你又不会武功,就算有人不利于你,你也莫可奈何。”他大手拉她到身边,仔细 察看她手上的伤。
还好,她的力气小,反弹的力道也跟着减弱,除了些微红肿,并无大碍。
“不会武功就活该躺在床上等死吗?”还不是他害的,说什么学武太辛苦,硬是不 肯教她。无忧这几句话点醒了他。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如果没几招防身的功夫,连最基本的逃命本钱都没 有。
“遇到这种情形你应该呼救。”
“该保护我的人不见踪影,我呼救给谁听?”齐无忧还是气呼呼的。
慕容无恨心里有一丝愧疚,虽然他并未走远,只是四处察看一下,却暴露出种种事 先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我答应以后教你几招防身术。”慕容无恨再次许下承诺。
???马车渐渐驶离苏州,终于,他们抵达一座大宅院。
一进厅内,无忧便被里头形形色色的人吓坏了。
一堆的牛头马面、凶神恶煞,一双双眼睛圆睁睁的直盯着她瞧,让她浑身不自在的 往慕容无恨的身后躲。
而厅堂内的人,依旧目瞪口呆地将眼光放在齐无忧身上。
“他们做什么直盯着我瞧?”无忧一时不能适应被几百双眼睛盯着瞧的场面,拉着 慕容无恨的袖子低声的问。
“他们在欢迎当家主母来到。”
虽然慕容无恨一直不肯给她什么承诺,可是来到此处,他却不得不昭告众人,齐无 忧将是他此生的惟一。
齐无忧四处张望。
“当家主母在哪儿?”
慕容无恨笑而不答。
他为她在此正位,只是想保护无忧在此处不被欺负,并不代表他会这么做,就让她 这么过吧!
“帮主。”
一个面带刀疤、俊朗出色的男人恭敬地立在一旁。
慕容无恨点点头,转身为齐无忧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