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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无情 page 5 作者:云石

  徐苹扶起他,叫道:“师弟,师弟,你怎么了,我请婆婆救你。”

  李杰努力张开眼,“师姐,不要回去,危险……”

  徐苹急出了眼泪,“家里出事了吗?你快跟我说,我爹怎么了?”

  “师父被抓了……蓝玉谋反……咳咳!”李杰喉咙堵着血痰,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

  蓝玉谋反,为何会牵连翱天派呢?此时背后传来阴冷熟悉的话声:

  “蓝玉意图谋反,准备发动兵变,幸亏皇上洞烛机先,先把一干人等逮捕入狱,免去一场浩劫,这个造反嘛……可是罪诛九族的,徐国梁和蓝家扯上师徒关系,难辞其咎呵!”

  “我们又没有参与谋反!”徐苹一转身,对上王棠鹰隼般的锐利目光。

  “有没有谋反,你们心知肚明,更何况徐国梁教蓝家人功夫,又常往蓝家走动!嘿!若说你们翱天派和蓝玉没有关系,有人相信吗?”王棠冷笑着,“呵!徐国梁还吹大气,跟锦衣卫谈公理正义,省省吧!罪证确凿,就只有斩首一途,只是在抄家的时候,发现漏了一名弟子,这才故意让李杰逃走,果然他来寻你了。”

  李杰原已奄奄一息,一听见自已被人利用,一时气急攻心,竟瞪大眼睛死去。

  徐苹骇然,不觉放声哭道:“师弟!师弟!”

  薛婆婆过来为李杰把脉,“气血耗尽,没救了。”她面向王棠和一批冷面高壮的锦衣卫,“这是我薛婆婆的仙药谷,不容你在此放肆。”

  “我敬薛婆婆是前辈,不敢放肆,只是要带走徐苹回去定罪。”王棠假惺惺地作揖。

  徐苹起身后退数步,那几名锦衣卫也上前几步,薛婆婆怒道:“你们敢胡来?”

  “薛婆婆若抗拒皇命,拒交钦犯,就是您自个儿胡来了。”

  徐苹知薛婆婆只是精通药理,平时仅靠五行八卦之术保护自己,实际功夫却是不行,便将她挡在身后,“婆婆,我跟他们拚了,您快回谷。”但是,她手无寸铁,如何和这几名大汉拼命?

  薛婆婆脚步后移,想拉徐苹一起进谷,可一名锦衣卫已拍出长鞭,往徐苹脚踝卷去,徐苹才将薛婆婆推开,人就被拖倒在地,小腿立刻被用力踩住,疼得她惨叫一声,想要撑起身子,却被蛮力拉起,让两名高大的锦衣卫给抓住双手,动弹不得。

  薛婆婆一脚跨回五行阵中,慌忙逃入谷中。两名啸月派的随从想跟上,却被王棠阻止道:“今天向锦衣卫的大人交差就好,那老太婆养了毒草毒虫,又布了迷魂阵,别追她了。”回头见到锦衣卫已制住徐苹,便向位阶最高的邓明拱手道:“抓到徐苹,邓大人可就达成任务了,老夫功成身退,他日有空再请邓大人到啸月派作客。”

  邓明回礼道:“这次多谢啸月派鼎力相助,否则以徐国梁那帮叛贼的身手,锦衣卫难竟全功,不多说了,我等即刻押解人犯上京。”

  徐苹叫道:“王棠!你害了我全家!”

  王棠冷笑道:“是你们翱天派助纣为虐,害死自己吧!只可惜我再也得不到薛婆婆的传世秘方了。”

  邓明用一方丝质手巾擦拭剑身,仍是冷峻的神情,道:“王掌门,我们可是说好了,你助我们抓叛贼建功,我把徐国梁交给你处置,我们则带走徐苹,从今以后,就当这两个人已经斩首了。”

  徐苹挣扎着,惊慌、无助、害怕,“你们要做什么?我爹呢?我弟弟呢?”

  邓明又用手巾擦了脸!“徐家不是都死了吗?王掌门?”

  “是!是!”王棠大笑,带着随从隐没在林间。

  徐苹骇然,脑里轰地一声,全身麻痹,血液凝结。

  邓明下令,“锁了她,把这里烧掉,我就不信奇门遁甲斗得过祝融。”

  徐苹还来不及悲痛,惊道:“不可以,你们不能烧山!”

  “烧山又如何?”邓明走上前,捏住了徐苹的下巴,“多年来,那老太婆诓了锦衣卫十数斗金子,又不肯卖药方给我们巫大人,如今她传给你,留你就够了,就把老太婆烧成灰吧!”

  徐苹不能言语,只能以眼神怒视邓明,鼻里闻到焚烧的味道,神情更加愤恨。

  “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我也舍不得杀你。”邓明捏着她柔嫩的脸庞,“留你一条命,你就该千恩万谢了,到了京师以后,乖乖的把药方写下来,咱巫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邓明才一放手,徐苹立即大叫,“放开我,我要回家。”

  “你的家早就没了,回哪儿?”

  徐苹全身突然酸软无力,好像魂魄出窍,元神无法归位,努力挣扎抵抗,手脚还是让人上了镣铐。爹爹呢?晨弟呢?叔叔呢?还有那群可爱的小顽童呢?他们都死了吗?他们只是平凡的老百姓,跟那个什么蓝玉毫无瓜葛啊!为何天降横祸?天理何在?他们翱天派需要为官场上的权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为何短短一个月之间,人事全非,却独留她一人独自承担这份悲痛?为什么?

  没有答案,只有薛婆婆凄厉的叫声,还有迅速蔓延山林的火光,烧毁了她与希望。

  寒冷的夜里,鹅毛似的雪花一片片落到徐苹的脸上,顿时化成了水,和着她的眼泪,漫成了悲情恨海。

  一路上,她已从邓明一干人的言谈中知晓,朝廷得悉蓝玉准备谋反后,便全力缉捕相关谋逆人士,锦衣卫精锐尽出,徐国梁挂名蓝玉远亲之子的师父,被王棠密告参与其中,自然难逃一劫。但以翱天派诸人的武功,应该可以脱困而出,谁知王棠落井下石,率啸月派弟子,并联合几个见风转舵的投机帮派,共同参与围剿,连同官府精兵,共一千人杀进只有百余人的翱天派,徐苹只要想到十支刀剑同时指向晨弟,心头即剧痛不已,听说,全翱天派的人都死了,死了……

  邓明说,王棠要了徐国梁,他要爹做什么?是不是一刀一刀凌迟,以泄多年来的仇恨,父亲在那个奸人手中,还有活路吗?

  爹啊!苹儿不该离家,苹儿应该和你们共患难,要死就一起死,何必被人俘掳,多受磨难?

  于大哥,你在哪里?你知道翱天派出事了吗?这辈子,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你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踏入是非之地的政阳城了。

  手上的铁链沉重冰冷,徐苹困难地举手拭泪,她不能软弱,不能再让锦衣卫摆布,她要逃走,她一定要回家一趟,她更要找王棠报仇!

  今夜,他们在山区露宿,找了几棵大树当支柱,铺了油布防风挡霜,此刻连邓明在内的七名锦衣卫,正睡得香甜,徐苹恨恨地瞪向他们,这些人何等心狠手辣,连薛婆婆都杀,还要她交出薛婆婆的秘方,哼!门儿都没有!

  邓明说明日上官道,就要雇车东行,届时马急车快,她恐怕更难逃走,就是今夜,在这个广阔的山野,是她遁逃的最好时机。

  她无声地、缓慢地站起来,捏紧了铁链,不使发出声响,拖着脚上的镣铐,轻轻移了一步,只要跨过左边的大汉就好,她弯身拉起脚镣的铁链,顺利跃过,忽然听到有人哼了一声,她急急双足一点,即将跃出,两脚却被绊住,整个人就摔倒在地,立时惊醒了棚内的人。

  “哈……这小姑娘太香了,稍一走动,就刺得我鼻子发痒。”原来是左边大汉拉住她的脚镣,害她跌跤。

  众人都笑了,对徐苹露出垂涎的眼光,“原来我一直睡不好,就是小姑娘的香气。”

  “兄弟们,咱出这趟公差有一个多月了吧!我想家里的婆娘想得紧啊!”

  “我早就憋不住了,每天都要打它一炮,回应天府得赶紧上迎春阁报到。”

  “打给谁吃啊!床上的蚂蚁?身上的臭虫?不如就来滋润滋润徐姑娘吧!”

  徐苹听得一知半解,但从这些人的神色中,她看到了猥亵与淫意,就像她曾在政阳城花街巷口看到的男人眼光一样。

  她一惊,想要爬起逃开,但邓明已经抓起她的身子,靠近了她的脸道:“小姑娘,咱们锦衣卫可是天朝最强壮勇猛的男人,机会难得啊!”

  徐苹别过头去,猛然双手一挥,将沉重的铁链往邓明脸上打去,邓明闪得虽快,却还是被击中额角,流下一缕血丝,他捂住伤口,向着被制伏而扭动不停的徐苹道:“你有武功是不是?来呀!来看看你的床上功夫如何?”拍拍两声,徐苹已吃了两记耳光,脸颊顿时红肿刺痛。

  徐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她使尽全力拼命挣扎,骂道:“你们不要脸,绝子绝孙……”

  邓明笑道:“我可不想进宫当公公呵!兄弟们,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今夜又是小弟发威的时候了。”

  邓明指示道:“倒是不能弄死小姑娘,她有功夫的,那就把她弄个半死不活吧!省得她吵闹,我们一路上也轻松些。”

  徐苹惊惶不已,什么叫半死不活,他们要做什么?她被拉到一旁空地上,突然四人八条手臂攫住了她的四肢,解开她的镣铐,将她推倒在地,拉开她的手脚呈大字型,再各自按住不放。

  她拼命想起身,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做什么?”

  邓明居高临下望着她,“小姑娘还不懂事哩,今晚来教教你。”

  地上已铺了一层薄雪,雪花越落越多,越下越密,才十一月天,就下大雪了?徐苹浑身颤抖不止,是冷,也是害怕,贴在地面的背部很快地湿了,她终于明白,他们要侵犯她。

  “救命啊!放开我!救命啊!”她大喊着,好像这样一叫,就能吓退这帮恶徒。

  邓明蹲下来,右手滑过她的胸部,“叫啊!叫啊!荒郊野外的,叫得越大声越过瘾呵!”

  徐苹一阵痉挛,“不要碰我!放开你的手!”绵密而下的雪花模糊了她的眼。

  邓明撕下她的衣服,淫笑着,“七个人而已,小姑娘别出力,会累坏的喔!”

  随着衣衫裂开的声音,徐苹心魂俱裂,哭喊道:“别碰我,不要碰我!”

  双手双脚使尽蛮力,可仍推不开那四个压住她的大汉,眼见邓明开始脱裤子——

  徐苹左手陡地一松,制住她左手的那人震晃一下,便匍伏倒地,此时空中传来宏亮的声音:“谁也不准碰她!”

  人随声至,树梢风动,沙沙作响,来人沿着树顶飞跃,窜落而下,赫然就是一脸髯的万里无踪——于磊。

  乍见睽违多时的于磊,徐苹激动不已,“于大哥,救我!”她泣不成声,左手乱挥,往邓明的脚上击去。

  邓明赶忙拉上裤子,向后跳开。另两名锦衣卫已提剑砍向于磊,却是难以招架。

  另外三名压住徐苹的锦衣卫见情况不对,也立即起身迎敌。徐苹重获自由,翻身坐起,拉拢衣服,摸了左边那尸体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邓明见了,仍笑道:“找人来救你?别做梦了,锦衣卫训练有素,何等精锐……”眼睛一瞥,自己的兄弟竟又倒下一个。

  面对这几个大内高手,于磊也是打得十分辛苦,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走徐苹!

  他怒喝一声,再生神力,出招挥拳之间,气势更加威猛。“徐姑娘,撑着!”

  得到于磊的鼓励,徐苹信心倍增,“不要脸的坏蛋,我杀了你!”

  “来啊!我还怕你这个小姑娘不成?”邓明亮出长剑,“不要命的钦犯,还敢撒野!”

  徐苹短剑猛刺,与邓明交战,一日来的惊恐悲愤,尽由剑招狂泄而出,邓明吃惊不已,不敢再小看徐苹,忘了要带回徐苹的使命,一心想致她于死地。

  于磊手上又解决两个,顺手拍出其中一人的长剑,往邓明身上飞去,邓明急忙闪身,却避不开徐苹迎面而来的一剑。

  短剑刺入心口,“你……你这个……我……”邓明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他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命丧徐苹的手中。

  见到邓明圆睁着眼,一副要吃人的可怖模样,徐苹双腿发软、吓得倒退数步。她杀人了,她拿剑杀人了,她连畜生都不敢杀的呀!

  徐苹剧烈发抖,全身都湿透了,是汗?是雪?还是邓明的血?

  碰地一声,邓明倒在地上,手脚犹抽搐着,张大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一双弥留的眼仍凶恶地瞪视徐苹。

  她吓坏了,惊叫一声,即向外奔去。

  于磊掠倒最后一个对手,大叫道:“徐姑娘!”跨足上前,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肢,飞身而起,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四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洞穴干燥而温暖,火光拉出于磊长长的影子,在这个隐密的深山里,他们应该是安全了。

  洞外刮着风雪,他无法出外觅食,幸好身边还有一点干粮,也不至于饿肚子,可是徐苹没有办法进食,因为她已经足足昏迷两天了。

  大概是在雪地受寒了。两天来,她全身滚烫,怀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大火炉。于磊为她脱掉撕裂的衣衫,换上他的长衫皮袄,日夜抱着她,不敢让她接触地上的寒气,手上亦不间断地为她传送真气,只希望她快点醒来。

  徐苹不是没有醒来,但是,醒了不是一径地哭,就是惊慌乱叫,总要他搂紧了她,又哄又劝的,最后才在他的抚慰中睡去。

  原是想在她的婚宴与她重逢。于磊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么凄惨的景况下再见心仪的佳人。近一年来,他为了逃避心中那份感情,继续放浪自己,天涯独行,以为走得越远,就能忘掉她的容颜。然而,不论是关外塞北,抑或岭南苗疆,他还是处处看到她的身影,窈兮窕兮,悠悠我心,无时不忘啊!

  正想狠下心飘海而去,就听到了蓝玉被抓、翱天派被灭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千里迢迢赶到政阳城,又循线追来,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回徐苹。

  心爱?他不得不承认,早在去年的除夕夜,他就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了。浪子是他避谈爱情的最佳借口,可是那离去的泪水,又是怎样日夜蚀刻他的心?他摸摸她的额头,烧是退了,人犹未醒,他暂时放下她,到洞口挖了一团白雪,再回来把她抱紧了,一手握融雪块,以真气逼出热度,小心翼翼地捧到她嘴边,仔细地喂她喝下。这两日来,他就是这样延续徐苹的生命。

  温热的雪水滑入徐苹口中,身子暖烘烘的,神智也一点一滴地回复了。她好像一直醒不过来,头很痛,嘴也很干,身体更是冰冷,但是,有人会喂她喝水,也有人会揉揉她的太阳穴,还给她盖了厚厚的一条棉被,哄着她睡觉。

  此时又有人用热巾子擦她的脸,拂去了她的泪,好温暖,好舒服,热气蒸腾,就像冬日泡澡,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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