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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无情 page 14 作者:云石

  于磊落寞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把自己喝得烂醉?”

  于磊轻叹一声。

  徐晨道:“姐夫,我相信大姐没死,她可能躲起来了。”

  于磊看着他,他脸上带着信心,嘴角有笑,而那个笑容跟她是如此相似!

  这个俊秀少年,他日长大了,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啊!

  陶青衣道:“看来,她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这也难怪,那时她与王卓立非亲非故,就已经难以面对,更何况是你呢!”

  于磊无言,只是凝望窗外湖面的粼粼波光。

  看到于磊鬓边几丝白发,她喟叹道:“孩儿,你还年少就有白发了。”

  于磊摸了摸发际,“是吗?我好久没看自己了,三十岁,已经不再年少。”

  徐晨道:“是啊!姐夫,你变得好潦倒,大姐一定不喜欢看到你这样。”

  陶青衣拿出梳子,令于磊坐下,帮他拢了拢发,扎了起来,“胡子也该剃了。”

  “我修一修就好,她喜欢。”

  苏临渊见他这般痴情,心中不免感慨。

  徐晨道:“姐夫,我们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我们要去江南。”

  于磊问道:“洞庭双雁又要行走江湖了?”

  “听说晨儿以前的师兄在那边,想过去看看。”苏临渊解释。

  “是当初王卓立救出来的人吗?”

  “是的,反正我们也归隐一段时日,该是带晨儿出来见见世面了。”

  “找到师兄以后,也请他们帮忙找大姐。”徐晨说。

  于磊牵动一丝笑容,仍然是落寞。

  “洞庭双雁带着小雁重出江湖,那么万里无踪呢?他也消失三年了。”陶青衣劝着。

  苏临渊也道:“你不能再醉生梦死了,不管徐姑娘如何,你还是要活下去。”

  “姐夫,你一直是我的好榜样,如果你消沉了,你教我崇拜谁?”徐晨激励着。

  面对三人的鼓励关怀,于磊提起精神,开口道谢。

  酒喝够了,是该振作了。他穿上陶青衣为他买的新衣,抑下心中的痛,埋情葬爱,将自己再度放浪于五湖四海。

  万里无踪,重现江湖,侠名处处。

  ☆  ☆  ☆

  山东济南府,回生药铺前排着一群人,扶老携幼,有的咳嗽,有的躺在担架上,半死不活。他们全都是慕名来求这位女神医诊治。

  那女大夫在药铺里为人把脉诊疗,一个接一个,十分忙碌。她正看完一个老头子,喊着,“下一个!”

  突然一个髯大汉闯了进来,伙计在后头叫着,“喂!要排队,急诊要多付诊金的!”

  老头子正要走出去,见到这么一个魁梧汉子,吓得心疾又要发作,喘着气道:“是……是……强盗吗?”

  来人万里无踪扶住了老头,柔声道:“吓着你了,对不起。”

  他一边用手抚着老头的后心,一边环视屋内,而屋内的人也在看他,不知他要抢劫还是看病。

  她不在里面!诊桌前坐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不是她!

  老头子觉得这大汉虽然吓人,倒是挺有礼貌,手上功夫也不错,按摩得温温热热,心疾也好了大半,比起吃过几回女大夫的药,是来得有效多了。

  于磊放了老头子,问道:“不是说有一位姓徐的女大夫吗?”

  那中年妇女道:“这里只有我一位女大夫,我姓薛,不姓徐。”

  “薛?”

  “大概是听错了,来这里看病的人很多,各省都有,回去传讲,可能听讹了。”

  于磊失望地道:“叨扰了。”他走出两步,又回头问:“仙药谷的薛婆婆是你什么人?”

  “正是我的姑母。”

  于磊看到她桌上的“薛氏仙药谱”,神情不觉迷惘。

  那薛大夫多经世事,知道他必是来寻找某人,眼睛随着他的目光,问道:“你要找姓徐的女大夫,莫非就是这本书的口述者,也就是我姑母的闭门弟子徐苹?”

  于磊燃起一线希望,“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于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又三年了,即使往日情怀如风远扬,但在浪迹天涯,仗剑任侠之余,只要有一点点线索,无论大江南北,再远他都会去一探究竟。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一次次的失望。难道,这辈子,他就注定独行?

  薛大夫见他发呆,决定讲点好话,“说来都要感谢徐姑娘。我们薛家是医药世家,但我姑母个性怪僻,独自住在仙药谷,我们侄孙辈有问题不得解,她也不肯教,幸好徐姑娘传出她的药方,解了我多年来的医药迷津,医术进步了,我们回生药铺才在济南城渐渐有了名号。”

  于磊对于薛家的故事不是很感兴趣,他闻了闻屋中的药草味,“可是,薛婆婆的药方里有很多奇珍异草,你又如何寻得?”

  “四川药材丰富,也有人专种珍奇的药草,这几年,一些只有‘薛氏仙药谱’才见到的药草,都是从那儿运来,数量不多,非常珍贵。”

  “四川?”

  “我们也是跟那里的药商买的……”话未说完,于磊已飒然而去,薛大夫松了一口气,又喊道:“下一个!”

  四川,也是于磊出生的地方,他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那时他总以为,若是徐苹投江,必然飘到下游,所以他拼命往下游找,却完全没想到逆流而上过三峡寻人,即使后来也曾上四川寻过,却已经错过第一时机。

  这丫头!当年她不要他进政阳城,不也故意往反方向的山上跑吗?

  听说成都府之西,有几座山专产药材,于磊往山里去,一路山雾缥缈,古木参天,越往里头走,果然越有灵山仙气。山有灵,草木也成精,成了养生救命药方。如果人住在里面,是不是也能成仙?于磊笑着,他倒是想在此地隐居,修身静心。或许,与心爱的人共度神仙生活。

  是否能找到徐苹,他没有把握。找不到又如何?心底伤口结了疤,再添一刀也无妨,那道伤疤不像胸口那条长疤随时间而淡平,反而是愈结愈厚,堆积心上,却也不再怕伤害。

  但要真正回复以往的洒脱不羁,是不可能了。

  问过路人,知道里面有几个小村落,也散着多户山中人家,要从何寻起?

  那就一座山一座山找吧!也当做是漫游仙山。

  但是这趟漫游却暗藏杀机,于磊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但一察觉那几个人武功平平,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于磊依照路人的指点,来到一处山坳,天色已黑,但仍看不见任何村落,他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路,不过,即使找不到村落也无所谓,他向来是露宿惯的。

  正要生火休息,那三个跟踪的人出现了,朝他冷笑道:“万里无踪,你自投罗网,你的死期到了。”

  于磊站起身,看到他们后面来了一顶大轿,再后头跟了数十名徒众。

  大轿放下,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于磊,我要为前任刁掌门报仇!”

  于磊沉静地笑道:“我道是谁呢?那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我,原来是要为岷江派的大淫虫掌门刁森报仇。”

  现任岷江派的掌门赖贵怒道:“不准你辱骂前任掌门!”

  “他不死,哪轮得到你坐这个位置?”

  赖贵听了,脸色阴晴不定,自从刁森死后,岷江派内部为了抢夺掌门之位,各人无所不用其极,花了两年,好不容易让他夺了,当然要让门人心诚悦服,于是便打着为刁森报仇的旗号,以收拢人心。

  “于磊,你胡说什么?”

  于磊见来者不善,右手摸向匕首,“我只是实话实说。”

  赖贵道:“你还不知死活!从你一踏入成都府,就进了我岷江派的范围,教你插翅也难飞!”

  “所以你就故意引我进到这座荒山?”

  “算你聪明,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在城里不敢动手吗?是不是你们功夫不行,非得到山里来布置陷阱,才杀得了我?”于磊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又被他说中弱点了,赖贵恨得牙痒痒的,大喊道:“兄弟们!为刁掌门报仇!给我上!”喊完了立刻躲到轿后。

  众们人大声喊杀,纷涌向前,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于磊不怕人多,他镇静的,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面对这群乌合之众,他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连续打倒十余人,身手正使得淋漓酣畅,忽然之间,全身失了内力,手脚不听使唤,原是打出一拳,反而被对方的大刀所伤。于磊一惊,暗自运了内力,全身竟是虚软无比,丝毫提不起劲道。

  有人喊着,“发作了!终于发作了!万里无踪不行了!”

  赖贵从大轿后神气活现地走出来,“嘿!于磊,是不是全身无力呀!”

  于磊勉强继续接招,“你施毒?”这才发现连讲话都很费力气。

  “呵!也不是什么毒药啦!你忘了这里处处是稀奇古怪的药草吗?我们岷江派拳脚功夫可能稍差,但在调剂制药方面,可是行家哩!”

  于磊努力回想,就是不知何时着了他们的道。所幸他的招式诡奇,即使没有内力,也能吓吓岷江派的小子。

  赖贵又道:“教你知道我岷江派的厉害!今早你问路的时候,那人在你身上弹了一些粉末,无色无味,你吸了一天,不发作也难。”

  于磊努力避开险招,多少年江湖凶险,今日竟为了区区迷药而命丧深山吗?

  是自己太疏忽了。不,不能认输,他握紧匕首,招式更加令人难以招架,只是招招都是没有力道的虚招。

  又有人怪叫着,“掌门,不行啦,万里无踪还是很厉害!”

  赖贵一闪又躲到大轿后面,“他没内力了,怕什么,哎哟!你们往前杀啊!笨蛋!笨蛋!”

  眼见弟子不敢杀敌,赖贵使出法宝,“天罗地网!放!快放!”

  八名弟子手持渔网凌空而降,于磊应付地面不及,忽然天上飞来一顶网帐,就往他身上罩去,而他竟连移身闪避的力气也没有,连头带身被兜了起来,紧紧束起。

  赖贵双手横在胸前,又是趾高气扬地站到大轿前,“于磊!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来人,一人刺一刀,再割下他的脑袋回去祭刁掌门!”

  于磊在网内做困兽之斗,网眼儿细,越挣扎缠得越紧,更何况他最后一丝力气已失,全无反抗的能力。而刚才被砍中数刀,伤口还涌着鲜血,染江了泥土,这次,他真的死定了吗?

  万里无踪,侠客末路。于磊觉得身上刺痛,无数的刀剑穿过网眼,往他身上猛刺,血一直流,气一直散,他的意识逐渐昏迷……

  好像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头顶上有挥剑的风声,身边有逃跑的脚步声,还有惨叫声……

  他听不到了,只感觉有人背起他,他闻到了淡柔发香,一波又一波,荡进了他晕沉的心。

  ☆  ☆  ☆

  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只觉遍体疼痛,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

  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敷在身上痛处,痛楚顿时舒缓!一处处伤口皆被按敷,全身冰冰凉凉的,刀剑刺身的火灼感也消失了。

  又好像有人在喂他喝药,慢慢地,一匙一匙地喂,药温味甘,而他的生命力也渐渐回复。

  忽然,一双轻软的指头,划上了他胸前的长龙,由上而下,由下而上,来来回回,辗转悠游,手指头绕过了新伤口,柔柔抚触他的身体,身上有热水滴落,一滴、雨滴,坠落不止,泪水流到了他的胸,滑进了他的伤口,是刺痛,也是心疼。

  就要死去了,如果苹妹已死,那就让他尽速归去,好在黄泉与她相会;如果苹妹是生,那就让他再见她最后一面吧!

  苹妹!苹妹!你在哪里?磊哥好想你!

  身乏心痛,他欲睁眼,眼皮上似乎朦了一块帕子,他想伸手去揭,有一只手拉住他的,轻缓地放回身边,然后,是热汤流进他的口里,温了他的胃,暖了他的身。

  他再度失去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悠悠转转,到阎罗殿前兜一圈,他又回来了。

  自己竟睡在一个山洞中,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身下是厚厚的褥垫,下头还有干草隔开湿气。于磊缓缓地坐起身,洞口正透着日光,是大白天,但是,他昏迷多久了?

  低头一看,他穿着一件干净的衣服,大小尺寸刚好,犹透着新布料的味道,他不记得包袱里还有这一套衣裳啊!

  解开上衣,伤口不是缠着布条,就是贴着膏药,已经不那么疼痛。荷包仍挂在腰间,好像也被洗去血迹了。

  有人救他!

  他又记起梦中的感觉,似梦似真,在这荒山,是谁救了他?

  被褥旁摆着一个篮子,他伸手掀了,是一锅热腾腾的粥,还有几碟可口的小菜。

  他想站起,却是欲振无力,只好安分的坐下。由于肚子饥饿不已,他便按捺不住地将饭菜吃光。

  吃完饭,枕边有一壶水,他喝了两口,心想这个救命恩人总会再来,他就在这里等他吧!

  盘起腿,调匀气息,练了一套内功心法,身体仍虚,于是他又躺了下来,被香褥软,他有多久没睡在这么舒服的被窝里了?

  好梦酣甜,好像有人蹑手蹑脚走进洞里,放下事物,拿走空篮,又踩着细碎的脚步匆忙离去。

  于磊一惊,醒了过来,问道:“是恩人吗?”他坐起身,果然又闻到了热饭菜的香味,“请恩人出来相见。”

  洞口探进了一颗小脑袋,眨着黑亮的眼看他。

  是小孩!不可能是小孩救了他,“小朋友!是你送饭菜来的吗?”

  那个小男童又探进半个身子,目不转睛地看他,没有说话。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娘呢?”

  小男童见于磊始终不动,安坐在褥上,应该不是危险人物吧!

  他大着胆,踩回山洞内,“我叫雨儿!”声音清脆稚嫩。

  “雨儿?”

  “对!巴山夜雨涨秋池的‘雨’。”

  突然从小鬼头的嘴里冒出一句诗,于磊吓了一跳;这小孩才五、六岁吧!怎也懂得巴山夜雨的诗句呢?

  “雨儿几岁?”

  “六岁!坏人爷爷!”雨儿又喊了一声。

  “什么?你叫我什么?”看来他是遇到一个难缠的小孩。

  “坏人爷爷!我娘说你是坏人,不能跟你讲话。”

  于磊笑道:“我不是坏人,你看我会打你吗?”

  雨儿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不像坏人,坏人都是拿着刀子杀人,你快死掉了,是被坏人杀的。”

  “来!雨儿,到这边来。”于磊摸摸他的头,“你的娘呢?”

  “娘在家里煮饭,叫我带给你吃。”

  “你的爹呢?是不是你爹救了我?”

  “我爹?我爹爹出门做生意,还没有回家。”

  种药材的人家,出门贩售药材是很稀松平常的事,那么到底是谁救他?于磊又问:“雨儿,你知道是谁救了叔叔吗?”

  雨儿还是摇头,圆圆的小脸蛋像两团白嫩馒头,“你不是叔叔,你是爷爷。”

  自己真有这么老吗?为什么总是被误认为前辈、爷爷?于磊拉着雨儿坐到褥边,“我不是爷爷,你要叫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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