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害她,但是她……她就是不肯听我的话,非要嫁给乔拓,若是她肯把乔拓让给我,我也不会逼她喝下毒酒。」
馥儿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觉得寒意更甚。
李媚心自顾自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像是在对馥儿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错。比她聪明的是我,比她美丽的是我,她凭什么嫁给乔拓?乔拓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说到后来她已在尖叫,举起刀子逼向馥儿。
她真的疯了!
馥儿焦急地看着李媚心身后的门。
李媚心看穿了她的企图,得意地站到馥儿前面,「没有用的,根本没有人知道妳在这儿,别妄想会有人来救妳。」她手中的刀子朝馥儿当胸剌下,厉笑道:「去和我姊姊作伴吧,哈哈哈……」
馥儿看着亮晃晃的刀子朝她剌来,惊叫着闭上眼睛。她真的死定了!对不起,拓哥哥,又是在新婚之夜!她感到心窝上一阵剧烈的剌痛,马上闭气昏了过去。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石门被人猛力撞开。乔拓飞撞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一脸错愕的中年人。
但是太迟了,乔拓一进来就看到李媚心手中的刀子从馥儿的胸前拔出,正待二度落下。
「馥儿!」乔拓不敢相信他真的迟了,心神俱丧地大吼,怒冲上前,一拳把李媚心打飞到墙上,再跌落地面。他没理会她,他的心中只有馥儿。
他两三下捏断铐环,温柔地把馥儿平放在地下,检查她胸前的伤。奇怪的是,馥儿胸前的衣服虽被剌穿,胸脯上并没有流血。
乔拓惊惶地轻拍馥儿双眼紧闭的苍白小脸,「馥儿,馥儿,快醒醒。」
但是馥儿并未醒来,她牙关紧咬,脸色愈见发青。乔拓伸手探她的鼻息,发现她竟没了鼻息,他的俊脸倏地失去血色,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如果馥儿不在世上的话,他绝对无法独活。
「不!」他悲痛地甩头,「妳不能离开我!」他俯身倾听馥儿的心跳。还好,虽然微弱地几乎令他感受不到,但他还是听到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绝不放弃。
「妳必须活着,我不允许妳死。」乔拓热泪盈眶,分开馥儿冰凉苍白的唇瓣,送气给她。他的泪水混着气息,一口一口地渐渐温暖了馥儿的娇躯。
终于,馥儿呛该两声,缓缓睁开眼睛。她一清醒就看到乔拓苍白焦急的俊脸,绽开一抹笑容,温柔地抬手摸摸乔拓湿濡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乔拓一把紧搂住她,像是这辈子再也不愿放开她。他感激地抬头,沙哑哽咽地说:「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把她还给我。」
馥儿被他搂得透不过气,黛眉轻颦,微微挣扎。「拓哥哥,我腰上有东西,好剌人!」
乔拓闻言拉开身躯,检查她的衣服,几块碎玉滑落出来。
馥儿心疼地捡起它们,一脸懊恼。「是你送给我的玉壶。」
乔拓这才明白是玉壶挡下了第一刀,「它救了妳一命。」
馥儿难过地想把它们拼凑回去,「但是它碎了,我答应你要好好保管它的。」
「没关系,我再送妳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壶碎了无所谓,只要馥儿平安就好。刚才那一幕,真是把他的命都快吓掉了,他此生再也禁不起第二次。
他细心地撕下衣襬,把馥儿伤痕累累的手腕和脚踝包起来。馥儿偎在他怀里,小脸痛得皱成一团。
乔拓心疼地尽量放轻动作,心中的怒气却愈积愈多,眼中的光芒也愈见冷酷。
他轻柔地扶馥儿靠坐在墙边,起身朝李媚心走去。刚才对待馥儿的温柔和爱意已经一扫而空,换上令人发抖的阴森和冰寒。
李媚心倒在地上,发髻全乱,看到乔拓满脸怒气地朝她走来,怯懦地伸出手乞怜,「姊夫……」
乔拓像是没听到她的叫唤,一心只想扭断她的脖子。她竟敢伤害馥儿,还想杀她,不可原谅!
「妳,罪不可赦!」他扬手赏她两耳光。「为什么?馥儿和妳无怨无仇,为什么妳要害她?说!」
李媚心手抚脸颊,愕然看着乔拓严厉悍狠的铁青脸庞。这两巴掌使她真正对乔拓死了心,乔拓对她根本无意,而她却……她空茫地瞪向地上。
乔拓见她不回答,气得一掌又将挥下。
一旁的馥儿忍不住开口替她求情,「算了,拓哥哥!」她怜悯地看着半趴在地上的李媚心。
乔拓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没有回头,他不愿馥儿看到他暴怒的神色。「馥儿,妳不要插手,这次我绝不会再饶她。」
馥儿忍着手脚的痛楚,起身走到乔拓旁边,拉下他的手,柔声道:「已经够了,你打她两耳光算是替我出过气,反正我又没事,你就不要再打她了。」
乔拓转向她,脸色稍霁,「馥儿,妳知不知道若是没有玉壶,妳现在可能卋0卋0」他说不下去,脸色再度狠厉起来。
馥儿摇摇头,「可是我没事,对不对?」她拉拉乔拓的袖子,真挚的眼神望着他,半撒娇、半哀求地再次恳求道:「原谅她,好不好?」
乔拓叹口气,揽住她娇小的身躯。「馥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
馥儿偎进他怀里,「可是,我觉得人性本善。我想她受了这次教训,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再说,我相信你一定还会赶来救我的,不是吗?」
乔拓没辙地看着她信任的小脸,把她揽得更紧。
刚才一直瑟缩一旁、不敢过问的中年人,看到乔拓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后,才鼓起勇气开口,「这个,贤婿……」
乔拓打断他,冷冷地道:「我早说过我和尚书府已无任何关系。」
在乔拓的瞪视下,中年人自动改口,「呃,乔堡主,这件事也许是误会,待我把事情弄清楚后再……」
中年人即是李尚书,乔拓硬闯进来时,他还不信自己的儿女竟会做出掳人这种事,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只好试着息事宁人。
倒在一旁的李少夫一手捂着破相的脸,见父亲有维护姊姊的意思,不禁满含恨意地插嘴,「爹,大姊是被二姊逼死的。」
「什么?」乔拓惊诧地喊道。
李尚书震惊得发抖,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李少夫,「你说什么?」
李少夫顾不得什么尚书府的名声,把事情全盘托出。
李尚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铁青着脸,快步走向李媚心,一扬手又是两耳光,打得她嘴角流血。「真的家门不幸。说,妳……妳为什么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李媚心沉默地任她父亲打骂,连溢出嘴角的血也不擦。突然她笑了起来,愈笑愈疯狂,两手还不住乱抓自己的头发,口中又哭又笑地重复,「我害死姊姊卋0卋0她该死……为什么我不能嫁乔拓……」
馥儿的鼻头酸酸的,虽然李媚心刚才还想杀她,但是她已经不恨她了。她能体会她爱乔拓的心,因为她也是如此。
她也是如此?她爱乔拓?馥儿皱起柳眉,不自觉地望向乔拓坚毅的侧面。她忽然察觉自己真的好爱好爱他。以前李媚心接近乔拓时,她心中会莫名地酸楚,而一天没见到乔拓就浑身不对劲,现在这都有了解释,因为她爱他!她的心顿时飞扬起来。
乔拓一直以为李媚情是因他的疏忽而死,自责了多年,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若是当年这一切都没发生,他现在恐怕已经儿女成群,也不可能跟馥儿共结连理,上苍真是会捉弄人。
他的目光转移到馥儿身上,发现她正仰头专注地凝视自己,皱眉问道:「馥儿,是不是手又疼了?」
馥儿摇摇头,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但她忍不住想告诉他。她拉下他的头,俏脸微红地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乔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馥儿永远是个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听到这样的话。「馥儿……」
这时,乱烘烘地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耿庆柏,他一进来就急切地把馥儿从乔拓怀中拉过去,「小妹,妳还好吗?」
「注意她的手!」乔拓皱眉提醒耿庆柏。
耿庆柏一看馥儿的手腕和脚踝全都被裹着,顿时脸色大变,「他们居然敢伤害妳!」
他立刻转儿要找人发飙,但在看到显然已发疯的李媚心和一脸鲜血的李少夫时,不禁愕然地停下脚步。
馥儿看着他,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她的手轻扶额角,「哥哥……你是我哥哥……」
耿庆柏一听到馥儿开口,立刻又看向她。天啊,馥儿不会是再度失去记忆吧?」
他紧张但小心地握住她的柔荑,慎重也问:「小妹,妳又不记得我了吗?」
馥儿摇摇头。
耿庆柏急得一手指向乔拓,「来,告诉哥哥,他是谁?」
馥儿按下他的手,脸上慢慢绽出笑容,「大哥,别闹了,我的意思是我记起来了。」
耿庆柏还没会意过来,「妳想起什么?是不是想起谁抓走妳?来,告诉哥哥,我马上把他丢进地狱。」
馥儿觉得她有这个脑筋转不过来的哥哥,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白他一眼,「我是说我想起到乔堡以前的事了。」
耿庆柏不敢相信地再问她一次,「妳真的都想起来了?包括我以前当牛给妳骑的事?」
馥儿红着眼眶点点头。
看到馥儿点头,耿庆柏兴奋地大叫,抱着她转圈圈,「妳想起来了,终于想起了,哈哈……」
在李媚心和李少夫,一人发疯、一人毁容的情形下,馥儿坚持要大家原谅他们,所以大批人马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尚书府,打道回堡,留下李尚书苍凉地面对家庭悲剧。
宴客厅中的宾客见到馥儿回来,全都鼓掌恭贺。与其说是庆祝馥儿回来,不如说是他们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他们一想到刚才被金庭毅和耿朝宗盘问的情形,还会忍不住打颤。那两人,一个像冬天的寒冰,一个火爆地像怒狮,连一向打圆场的萧云坡这次也板着脸。
馥儿含羞带笑地站在乔拓身旁,她大概是第一位洞房花烛夜时,没有在新房等候夫婿,反而手脚都裹着布,在宴客厅送客的新娘。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了。」几乎所有宾客都会问她现在感觉如何,所以这已经是馥儿第一百次说这句话,她快累翻了。
她在心中嘀咕着,早知道她就乖乖回新房去等乔拓,不吵着留在宴客厅。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馥儿依例低头行礼。蓦地,眼前人的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鞋缘镶金线?她凝神细看,没错,就是这双鞋子.她惊骇地抬头,眼前这张脸和蒙面巾下那张脸一模一样。她的小手紧抓住乔拓,惊声说道:「拓哥哥,就是他,他就是蒙面人,刚刚也是他打昏我的。」
她面前的男子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故作镇定,勉强笑道:「乔夫人说笑了,怎么会是我呢?」
馥儿手指着他的鞋,「没错,就是这双鞋缘镶金线的蓝色鞋子,我自头巾下看到的。」她躲到乔拓身后。
「廖岳平,你怎么说?」乔拓也注意到他的鞋面上有一块深红色的酒渍,正和交杯酒的颜色相符,他阴沉地注视他,眼中冷茫倏闪。
「乔堡主,尊夫人一定是弄错了,」廖岳平仍旧嘴硬,但心中暗暗叫糟,刚才还想侥幸地蒙混过去,没想到这个该死的耿馥儿,不待在新房却拋头露面,跑出来送客。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要贪图报复的快感,直接击杀她就好了。
如今他只有利用宾客突围。他左右一觑,突然扬手劈乔拓一掌,趁势向后跃。
「哼!」乔拓不屑地拂手,化解了他的掌劲。
廖岳平本以为身后的宾客必会惊叫着让开,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那群在尚书府没法发泄怒气的耿家人,只见他三两下就没入纷飞的拳腿当中。
真没想到,意欲刺杀五府巡按大人的人竟会是京城的总侍卫!恐怕又是朝廷派系之争的结果,不少尚未走的宾客不禁摇头暗叹。
他们忍不住看向馥儿,心中暗想,这位乔夫人真是了得,一场婚事,高潮迭起,就不晓得她以后还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波!
尾声
清晨,带着暖意的微风悄悄吹动帷幔,拂上馥儿漾着幸福微笑的脸庞。她的长睫毛眨两下,醒了。她拥着衾裘坐起来,摸摸一旁尚有余温的床铺,想起昨夜的旖旎,脸愈来愈红。
她甩甩头,自言自语,「可不能再乱想。今天还有要事,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她跳下床,跑到窗边查看天色,「太好了,天刚露白。」
她又跑向大衣柜,小嘴里嚷着,「小香,快来帮我穿衣服。」自己等不及地把衣服往身上乱套一通。
「哎呀,小姐!不,夫人!我来,我来。」赵香到现在还是改不过口,因为馥儿虽然已经成婚三、四个月,但怎么看都不像女主人,反而比以前更为所欲为。
「又没有关系。」馥儿做个鬼脸。赵香就是教不会,到现在还是老把主人、仆人那番大道理挂在嘴上。
「这可不行!」赵香严肃地回答,「小姐,仆人的职责就是……」
「我知道,服侍主人。」馥儿赶紧投降,不然她的耳柔又要长茧了。
一打扮好,她立刻和提着猫篮的赵香下楼,吴机和吴阳已经等在楼下。
「小机,小阳,你们早。东西呢?」她一脸兴奋。
「都在这儿。」两人拍拍背在身后的布袋,咧嘴而笑。
他们兄弟俩现在被堡里的人戏称为「鸡羊双卫」,但他们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深深以护卫馥儿夫人为荣。因为每次夫人做了什么奇事,大伙都会一脸巴结地来问他们的第一手资料。连那些少爷们都还要探他们的口风,看看馥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整他们的花样,当然他们是不会透露的。其实,他们虽然跟着馥儿已有一段时间,但有时候还是想不透她心里那些鬼点子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夫人,妳到底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吴机忍不住问。
「当然是帮他们找老婆。」馥儿老气横秋地说:「他们三个人也老大不小了,老是不定下来,怎么成呢?」她带着他们,兴匆匆地朝客房走。
吴机兄弟闻言相顾失笑,亏馥儿想得出来。萧云坡他们看到乔拓成天为了馥儿头疼不已,早已发誓绝不要步他的后尘,要当个快乐的单身汉。看来,这回他们和馥儿夫人又有得斗了。换句话说,他们又有好戏可看。两人对看一眼,精神抖擞地跟在馥儿身后。
在客房打扫的仆人一看到馥儿就说:「夫人,您来晚了,庆柏少爷一早就回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