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拓看她那副眼巴巴的模样,不忍心再逗她,大手勾住她的小手。但他还是再问了一次,「不多考虑一下?」
馥儿看着他略带狡猾的笑容,不禁有点怀疑,但骑在马上迎风奔驰的诱惑占了上风,她把疑心放一边,急切地说:「不用了。」
两人指指相印。
之后,馥儿笑得像只满足的小猫咪般窝在乔拓怀里。她抬头看乔拓,看他会不会觉得做了笔坏交易,没想到乔拓笑得更得意,简直像只诡计得逞的黄鼠狼。
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于是试深地问:「拓哥哥,你要我答应什么?会不会很难做到?」
乔拓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现在才担心好象太迟了,他要记得提醒她以后不可以随便和人订约,否则被卖掉了都不知道。
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没什么,只是成亲而已。」
馥儿的手被他一握,略微分神,呆呆地点头道:「喔,那没问题,只是成亲而已。」
一说完,她才觉得不对劲。成亲?她长睫毛眨了两下,眼睛愈瞪愈大。
成亲!老天,拓哥哥疯了!
乔拓仔细地盯着她的表情变化,微笑不作声,给她时间消化这件事。
馥儿急急地说:「拓哥哥,你没发烧吧?」她挣脱一手,试图摸摸他的额头。
乔拓笑着拉下她的手,「我很正常。」
馥儿还是很怀疑,她忍不住提高声音,「可是我们根本不配啊!」
乔拓皱眉,「怎么,和我成亲那么可怕吗?」
馥儿一看乔拓好象又要生气,柔荑本能地抬起,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不是啦。你是乔堡的堡主,势力庞大,家财万贯,应该娶个名门淑女才相配呀!」
乔拓听完她的理由,暗暗松口气,只要她不是讨厌他,事情就好办。「我不需要名门淑女,门当户对只是世俗的看法。」他抚着馥儿的头发,对他而言,就算是一万名公主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表哥呢?」她想到这个挡箭牌。
「云坡完全同意。」乔拓想起前几天告诉师弟这件事时,行事一向谨慎的萧云坡不仅举双手赞成,还怕夜长梦多,建议他干脆第二天就成亲。
馥儿气得牙痒痒的,难怪表哥昨天跟她讲了一大篇持家道理,连母仪天下这种话都出笼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居然不告诉她。
她决定日后再来想整他的办法,当务之急是把理智塞到乔拓脑里。「可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女红也做得不太好。」
「永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还担心有人会突然冒出来,讨她回去。他疼爱地望她一眼,「再说,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操劳家事。」
馥儿听了很感动,但是她仍觉得自己配不上乔拓,忍不住提醒他她闯过的祸。
「我烧了你的厨房,毁了你的书房,还弄坏一堆东西。」
乔拓面不改色,「房子可以重建,东西可以再买。」
馥儿简直拿他没辙,这个男人根本是个石头脑袋,顽固极了。她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一点,「我养了一条牛,以后还要养猪、兔子、老虎、狸、狼、乌龟……」她如数家珍,最后连壁虎、跳蚤都出笼了。
乔拓听得好气又好笑,点点她的鼻尖止住她的话,「如果你不嫌累,那我就为你建一座大园子,把它们全养在一起,好不好?」
馥儿张着小嘴,再也想不出其它的反对理由。乔拓好心地帮她阖上嘴巴,告诉她婚期就订在一个月后。
一切尘埃落定。
被骗答应和乔拓成亲之后,馥儿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乔堡的人最近都这么奇怪。
原来他们真的在造她的反,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她决定要对他们施予薄惩。
第二天早上,她一起床就往新建好的厨房跑,央求韩叟教她做些小糕饼。只不过要放糖的时候,她改成放盐;要加酒的时候,她换作加醋。做好后她立刻端给赵香和吴阳品尝,说是要练习做给乔拓吃。
吴阳和赵香想,这是在韩叟监督下做出来的,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哪知,张嘴咬了一大口后,差点就吐出来。眼见馥儿的脸上盛满期待他们赞赏的表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只好硬吞下去。
「怎么样?」馥儿努力憋住笑意。
赵香挤出笑容,「呃……小姐,挺不错的,可以继续努力。」
吴阳已经开始在心里大声替堡主祈祷。
「那就多吃点。」馥儿把一大盘糕饼都塞到他们手里。
等他们苦着脸吃下一大半后,馥儿才眉开眼笑地转头对韩叟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们的口味异常。这种又酸又咸的点心最合他们的口味,你瞧他们多爱吃,以后他们的点心记得都要这么做。」
赵香和吴阳这才知道自己被馥儿摆了一道,苦笑地对望一眼,一齐瞪向馥儿的帮凶韩叟。
韩叟忽然觉得不寒而栗,他就知道馥儿找他做这种点心,准没好事。
至于其它人,馥儿什么也没做。她只是眨眨大眼睛,用很无辜的笑容告诉他们,她以后会不时去他们的工坊走动,请大家多指教。一群人闻言当下惨白了脸,馥儿的破坏力在乔堡是出了名的。
不过,其中际遇最惨的还是萧云坡。
馥儿觉得表哥不该胳臂往外弯,帮着乔拓欺瞒她,所以走访各工坊后,她就直奔萧云坡的书房。在进门前,她用力掐自己的胳臂,逼出眼泪后,才推门进去。
「表哥!」她跑到椅子上坐下,捂住脸装哭。
「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我去教训他。」他暗中祷告不要是乔拓,除他之外,其它人都好对付。
「不是拓哥哥。但是表哥,呜……你一定要替我作主。」馥儿露出梨花带泪的脸庞。
萧云坡一听不是乔拓,马上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就好办了。他拍拍她的肩,「没问题,快别哭了,一切有我。」
「真的?」馥儿听话地止住哭声,其实她也快哭不出来了。「表哥,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帮我做?」
「那当然。」他拍拍胸脯,在乔堡他算是第二片天,有什么事他摆不平?
「好了,快说是什么事?」
「帮大胆洗澡。」
萧云坡一听跳了起来,「什么,那怎么成?叫仆人洗就好了。」那只猫简直就是跟他有仇,每次一见面,不是抓他就是叫个不停。一碰到它,他没一次不挂彩。
「可是仆人们没人敢帮它洗,它太凶了。表哥,你英勇善武,一定能制得住它。」馥儿一脸仰慕。
萧云坡被她捧得飘飘然,但是他的俊脸也得顾一顾。猫爪无眼,万一被划到不就破相了。「我命令吴阳帮它洗好不好?」
「不行,他有事。」吴阳已被她命令到外头去办事。她嘴角往下一弯,「表哥不肯帮我?」
萧云坡就怕她哭,忙说:「好好好,我这就去洗。」
不晓得猫有没有昏穴?
乔拓忙完了公事,正准备去找馥儿时,迎面遇上萧云坡,见到他的样子,乔拓一怔。「云坡,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
只见萧云坡披头散发的,衣衫不蔽体,全身湿得可以拧出一桶水来。他没理乔拓,口中直嘀咕着要去找本猫穴大全。
乔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地走远。猫穴大全?师弟莫不是疯了吧?
他摇摇头,最近为了馥儿的事,大伙都变得不太正常,刚要举步,就看到馥儿满面春风地走来。
「拓哥哥,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刚才表哥表演了一场精采的人猫水战。我和仆人们都替他加油,好不热闹……」
她兴奋地描述当时的精采场面,娇嫩的嗓音伴随着乔拓浑厚的笑声愈行愈远
第七章
「小牛,这位是『大胆』。大胆,这位是『小牛』。你们以后要和谐相处,不可以再出像上次那样的乱子。」馥儿把大胆抱到小牛的鼻子前面,让它们熟悉彼此的气味后,再轻轻地把大胆放到小牛背上,然后慢慢退开。
吴阳站在她后面,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和猫牛说话,还告诫它们以后要守规矩,开始觉得其实被堡主调来保护小姐也不错,每天都可以见识到新鲜事,或者该说是不正常的事。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全神贯注地盯着它们,以免它们没听懂她的话--这一点他相当肯定--又演出一出猫飞牛奔戏。
馥儿其实也很紧张,她提心吊胆地盯着它们,深怕它们又「吵」起来。她跟吴阳和赵香打赌,它们绝对可以和平相处。虽然没有赌注,但是这件事攸关她的宠物的名誉。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大胆在牛背上嗅来嗅去,彷佛在考虑它要不要跟小牛和解。
终于,小牛通过它的审查,它在牛背上兜几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缩成一团打起盹来。
馥儿兴奋地大叫,「小香,我成功了,妳看,大胆和小牛相处得多好。我就说妳太担心了。」她得意地看向赵香。
赵香和吴阳从没看过这种猫睡牛背的奇怪景象,齐齐瞪大眼睛。
「小姐,妳真的好厉害哦!」赵香崇拜地说。「妳今天还想要做什么?」她的目光还黏在一牛一猫身上。
「我还没有想到。」馥儿歪着头想了想,「去看看表哥和拓哥哥有什么建议好了。」
赵香迟疑了一下后回答:「堡主他们都不在。」
馥儿失望地嘴角下垂,「他们去哪儿?怎么没告诉我。」
「大堡主和二堡主去接三堡主。他们出发时,小姐还在睡,所以就吩咐不要吵醒妳。」她可不敢说堡主他们除了去接三堡主外,还应总府衙门之请,前去捉拿据密报要在今日刺杀五府巡按的刺客。
馥儿脑筋一转,「那我去找他们好了。」她很好奇这个三堡主到底有多「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这些话是萧云坡告诉她的。
她示意赵香准备动身。至今她还没出过乔堡的大门,因为乔拓不准,今天难得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吴阳立刻反对,「堡主们只不过去接三堡主而己,小姐在这儿等就可以了。」
他身负保护馥儿的重任,若是出了什么事,他绝对吃不完兜着走。
「不要,我要出去。」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出去瞧瞧,堡里都玩腻了。
馥儿的俏脸紧绷,生起气来。
吴阳没办法,向赵香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赵香折衷地建议,「小姐,堡主们现在也不知道停留在哪儿,若是和他们错过,不就白跑一趟?不如这么办吧,现在城里的相国寺正在办祈福法会,往年每逢法会期间,寺门口的广场都热闹非凡。我们去那儿看看好不好?」
「有法会?我们就去那儿。」馥儿眼睛一亮,只要能出去,去哪儿都没关系。
她的心情又恢复愉快。
「可是那里人多……」吴阳担心地皱眉。
「我一定乖乖地待在你们的视线内,好不好?」馥儿一手朝天立誓,央求道。
吴阳咕哝着勉强同意。
相国寺前的广场热闹极了,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会吸引了各式各样的小贩,也带来了络绎不绝的人潮,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有江湖卖艺的、卖狗皮膏药的已不希奇,甚至还有少见的异邦蛮子表演吞火奇技。
寻常百姓的姑娘家们,驻足在卖首饰胭脂的摊子前,拿着中意的式样比来比去,询问同伴的意见。富家千金盛装打扮,争奇斗艳,在侍女的陪伴下入庙进香。
不少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儿跟在后面献殷懃,盼能得美人青睐。
在喧嚣声中,一辆轻便华丽的双辔马车悄无声息地在人群外围停了下来。眼尖的人都认出那是乔堡的车子。
听说这种乔堡特有的轻型马车之安全舒适,不亚于王公贵族、达官显赫的座车,甚至尤有过之。但是乔堡的三位堡主一向轻骑进城,这次不知是哪位重要贵客,蒙他们招待来参加法会,不少人好奇地引领张望。
馥儿在赵香的搀扶下步出马车,众人见了心中不禁齐声赞叹--好一位俏佳人!芙蓉脸、带笑樱桃嘴,娇弱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
馥儿一下车,就看到一群人张大嘴痴望着她。她顽皮地学起他们的呆模样望回去,众人才惊觉到他们的无礼,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这位姑娘虽然调皮,却赢得他们的好感,若是一般侯门千金,怕不早命人叱喝要周围杂人速速离开,哪还能让他们这样盯着她瞧呀!
馥儿才走了几步,心思已经转到庙会上。每样事物对她来说都很新鲜,看得她眼花撩乱,目不暇给,总要在赵香和吴阳不断催促下才移往下一个摊位。
她所到之处莫不引起一阵惊艳的静默,但在馥儿主动的问东问西下,众人又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
她买了一堆胭脂花粉,说是要送给堡里的丫鬟们,还买下一位孤苦老人家所有的冰糖葫芦,赠给跟在她身后的小孩们。看到路旁的小乞儿,她立刻吩咐赵香多给些银两,还不避污秽臭气地走近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乔堡讨生活,脱离乞儿的日子。馥儿仁慈的举动令不少妇人流出眼泪,对她更为喜爱,争相询问这位姑娘到底是何身分。
终于,有位店铺老板因为去乔堡送货时曾从远处见过馥儿,认出她来,神气活现地说:「她是萧二堡主的表妹,乔大堡主未来的妻子。」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无不羡慕乔拓好运气。
馥儿对每样事物都很感兴趣,随意走了几摊,已经近午。吴阳很后悔答应她出来,眼看围在馥儿周围的群众愈聚愈多,他真怕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向堡主交代。糟糕的是,馥儿对各种玩意儿都兴趣浓厚,磨着那些师父当场教她,现在她就站在大铜盘前,凝神打陀螺,旁边有一群人帮她加油打气。吴阳瞪着旁边一颗特大陀螺,深怕馥儿会要他把它搬回去。
「小阳,我成功了。师父说我很有天分。」她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可不可以把那些都搬回去,闲暇时练习?」她伸出食指,指向倒放在地上的大小陀螺。
吴阳心中呻吟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姐,那些陀螺太大,妳打不动的。」
馥儿打量了它们一眼,再看看自己,失望地说:「好像是。」但她眼睛又一亮,「那我们带回去给拓哥哥他们玩好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吴阳实在不忍拒绝,嘀咕着「我不管了」,吩咐小贩把它们送到乔堡。馥儿这才满意地移往下一个摊位。
最后在赵香的告饶下,馥儿才满心依依不舍地离开只逛了一半的庙会,进相国寺里休息。
一进相国寺,馥儿就感受到寺庙特有的庄严祥和。她跪在坛前,双手合掌,诚心诚意地祈祷,「菩萨啊,请你保佑表哥突然发呆的毛病早日改掉;还有拓哥哥的閰王脸常常露出笑容;小阳礼仪不佳、记忆不好、不够镇定等毛病早日去除;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