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诗媛叹了一口气。「我好羡慕她们。」
他挑眉看她。
杨诗媛轻咬住唇。「活跃、肆无忌惮的生命力好美!」她忍不住又将视线投向说说笑笑的两名女孩身上。
独孤傲的神色凝肃了些。「你也可以的。」
「傲,别再安慰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看着杨诗媛凄美黯然的苦笑,他沉默了。
「我总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诗媛!」独孤傲打断她的话。「别再说这些——」
「不,不,让我说!」她伸手紧紧抓住他衣襟,恳求的眼神令人不忍拒绝。
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很幸福。]轻轻伏在他温热厚实胸膛,她续道:「我能够拥有你的呵护怜惜这么久,已经足够了。」
独孤傲的心底幽幽泛出一股不安。
她抬头看他,「不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是怜、是同情,或者只是兄长的关爱之情,我都觉得很欣慰,很满足。」
「不要说了——」
杨诗媛再次伸手覆上他的唇,阻止他开口。她怕再不说,将来恐怕没机会了。
「傲,我……谢谢,谢谢你……给我的温暖和呵护。」她清澄双眸已然泛出水光,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不,她不能哭,她必须勇敢一点。她已经自私的占了他太久了!
她吸了一大口气,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一定要让自己幸福。你要和你所爱的女子结婚,然后生下子嗣,幸福的过日子,好吗?」
她知道在独孤傲心中,自己俨然占了一席重要地位,但不知道那是否爱情。
尽管她不确定独孤傲的感情归属何方,但她能确定的是——她是爱他的。
因为爱他,所以希望他能幸福。
「答应我,好吗?」她再一次的恳求。
独孤傲闭闭眼,梢后才看着她。「我答应。」对于诗媛的请求,他从没拒绝过。
「谢谢你。」她终于放心了。
随着杨诗媛的目光,他抬眼望去,眉头蹙了下。
又是那个排骨女人!居然把这里当交际厅了!
秋之忧不知道人群中有一双惊猛抂狷的眼睛正在瞪视着她,她兀自穿梭在一票公子哥身边,活像一只花蝴蝶。
她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啦——
一半是好玩、耍耍那一票公子哥儿,一半是真的考虑起纪浣浣的乌龙提议。
若真能把自己嫁掉,也不失为一个摆脱秋家人的好法子!
好不容易打发掉身边流口水的白痴,她悄悄退到角落,靠在墙上。
看来,纪浣浣老说她有勾引男人的条件可能不假。
她也才挑挑眉、勾勾眼、送送飞吻而已,不知不觉身边就挤了一堆人。
眼光略微梭巡了下——
呼呼,纪浣浣也挺忙的!
秋之忧撇唇苦笑了下,充满讥诮味道的笑。
或许,她是可以钓个凯子好好剥削一笔钱财,然后远走高飞。
毕竟,她是没有资格可以享有爱情的,不是吗?
四年前,当她首次发病时,主治医师就告诫过她,这一辈子她都不能有大悲大喜的激烈情绪,否则……
然而,爱情不正是一种宛如乘坐云霄飞车般的刺激感觉?
她……是不适合谈感情的。但她也只是个十七岁的豆蔻少女呀,她也会如同龄女孩一样向往爱情,企盼幸福的呀!
如果,如果不是四年前那个夜晚,她也不会染上这种疾病。该死,该死的秋智先、秋智锋……
飘怱的冥思,因为不期然抬眼接触上一道利芒而终止。
那是一对狂狷、鹭戾的利眼!
秋之忧匆匆撇过头,贝齿咬住发颤的白唇,心窝隐隐传来一阵针刺般的椎痛。
不!难道……又要发病了?不,不能在此时、此地!
她不要别人看见她负伤又难堪的样子。
才想举步回房,前方一个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瞧见独孤傲那双如鬼魅般卺戾的眼睛,就会觉得心口微微刺痛着?
他的眼……好像地狱来的索命阎罗一样,狂狷,冰冷、阴鹭。
那道凝住她的视线,像是一把利刀,直直往她心脏戳刺!
该死!心口传来一阵比刚才更椎心的痛楚。
秋之忧逐渐泛白的脸,镶嵌着两潭闪烁倔强光彩的黑眸。她瞪向他,本想掉头,但想到她的舱房必须往前才到得了,于是又停下脚步。
独孤傲犹如雕像般的矗立不动。
他X的!这男人存心和她过不去是吗?
她火气一上来,干脆伸手去推他。
独孤傲略侧侧身,秋之忧险些又摔成膜拜的姿势。
「走开!』她冷冷瞪他。「好狗不挡路!」
独孤傲眼中的鄙厌更加明显,只差没当场唾弃而已。
「狗?」略呈沙哑低沉的男音出了声。「挡路的狗——不就是你吗?」
独孤傲轻蔑的眼光以及侮辱的语调着实挑起她体内的反抗因子。
秋之忧仰起脸瞪他。
独孤傲一瞬也不瞬地瞅住她。又是这双属于兽魅的眼睛,他心底暗忖。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找碴吗?」够了,她不想跟他在这里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万一要是将肚子里的食物吐出来可就难看了。
犀利锐眼绽出一抹狂傲气息,他充满警告意味,意有所指的说:
「你最好别在我的船上搞一些不入流的把戏。」
她挑眉。
独孤傲微眯起眼,「想钓凯子?就凭你?」他语气极尽不屑地瞟她一眼。
他最厌恶像她这种妄想攀龙附凤、极尽魅惑之能事勾引男人的女人!
那种女人他见多了。肮脏、污秽,下贱!
秋之忧两手逐渐握成拳。
独孤傲冷冷地转身,临走前,抛下一句令人吐血的话:「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斜睨的眼写满轻蔑不屑之意。
[我爱丢人现眼干你屁事?阁下也未免太四叔八公了吧?」
秋之忧讥诮的挑衅让他顿住脚步,他回过头狠狠瞪住她。那眼神是鬼魅般的慑人!
[傲……」杨诗媛蓦然介入的轻柔软语,霎时截去两人对峙的烟硝味。
杨诗媛才上前,正想问两人怎么回事,没想到平空响起一记爆炸声!
顿时,欢乐的宴会大厅犹如一片战火肆虐过的疮痍。
嘶吼尖叫声随之而起,所有人乱成一片,叫的叫、逃的逃。
「火!失火了!」有人吼了起来。
「烧起来了!火势已经蔓延开了!」另一边也有人大叫。
惊骇惶然的吼叫此起彼落。
独孤傲沉着地以手捂住口鼻,并睁大眼在一片浓烟烈焰里找寻杨诗媛的身影。
该死,来不及了,火势蔓延得太快了!
他只得扯起咙喉大叫:「诗媛!快跳进海里去,快呀!」
浓烟之中隐约听到杨诗媛仓皇的喊他。
他又急急地道:「我会找到你的!快跳!」不论如何,他一定会在海里找着她的。
语音方歇,他便冲出火场,纵身往海面一跃。
秋夜星空下,一艘燃着灿烂烈焰的朱红色豪华游轮,陆陆续续的跃出男女身影,人人都往海里跳。
独孤傲一浮出海面,就四下梭巡着!
忽然,一抹苍白纤弱的身形攫住他急切的目光。
毫不考虑的,他游向那具忽沉忽现的苍白身影。
一触及细瘦冰冷的身躯,他便使力地硬拖着她游上岸。
还好,游轮恰巧停泊在离岸边不远处,逃生的人群也都陆续上了岸。
黑夜之中,仅有一轮明月,幽幽地提供光亮。
「诗媛,醒醒、快醒醒!」独孤傲轻拍着昏厥人儿冰冷的脸颊,并急急喊着。
「噢……」微弱的声音逐渐逸出口。昏厥之人正在转醒。
好难过……好像……她刚才好像跳入海里……
在她逐渐失去意识时,似乎有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圈住她腰际,然后将她拖上了岸……是谁救了她?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起身,并抬头对上唤醒她的人——
「是你!」一声暴吼在她上方猛然炸了开。
秋之忧愕然张大了嘴。
在她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之际,两只长臂朝她仲来,紧紧勒住她脖子。
「为什么是你!」又是一声窜入天际的咆哮。
独孤傲噬人的红眼看来骇人极了!
秋之忧猛力拍打他的手、「放……手……你……放手……]她猛咳着。
心脏好难受……痛……脖子上的紧箍乍然松开。
独孤傲霍然起身。他得快点去找杨诗媛。
老天,他怎会救错人!
临走前,他回身瞪视沙地上狼狈的秋之忧一眼。
那一眼,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对恶魔的眼。
独孤傲如鬼魅的肃杀脸庞深深烙在她脑海!
第三章
云烟袅袅的「混沌空间」里,一名男子兀自喃喃自语着。
只见那名男子专注于面前一本厚厚的书册上,神情充满兴味。
「唔……」他手指在下巴刮了刮,然后笑了。「命运之轮终究还是开始转动了!」
随着喃念,他手指又弹了下。
书页翻过两页。
顽谑的瞳眸骨碌碌地溜转着,他搔搔头,忽而纳闷起来。[到底是——命运造就了意外,还是意外改变了命运?唔……」
云烟之处顿然一片寂静,「混沌空间」的主人俨然正在思考当中。
没多久,传出一阵笑声——
「哎呀呀,我这是在干嘛?」他朝脑门拍一下。「这种伤神劳心的事又不归我管,我想它作啥子?」
忽然,他嘻笑的脸转为严厉,「什么人?出来!」有人类的气息!
一缕轻幽芳魂冉冉浮现。「我……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出现的面孔赫然是杨诗媛!
男人愕了下,他闭眼思索了会儿,然后摇头轻笑。「你走错地方了。」一根指头在她眼前晃晃。
杨诗媛一脸茫然。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喔,小姑娘。」男人宛如大哥哥般的露出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
杨诗媛沉吟了会儿才幽幽开口:「我……死了吗?」应该是吧,否则她怎能腾空飞跃?
男人点头。[搞什么?天界负责带路的人混得太离谱了吧!跑到哪儿去摸鱼了?」他又是一阵自言自语。
算了,就当他大发善心,帮天界一次吧。
本想施咒的他,忽然咧嘴皮皮的笑了。「小姑娘——」即使他现在的外貌俨然是个年轻俊俏郎,但实际上他的年龄可是超级老,叫她小姑娘一点也不奇怪。「有没有什么遗憾啊?」
他问得有些不怀好意。噢?没没没!他才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只是……只是想帮这个善良清纯的小妹妹了一桩心愿而已嘛!
「我……」其实她只有一个放不下的遗憾。
她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的铁律,所以,她不会做那种无理的要求,那是违背自然法则的。更何况,她的生命也已经走到尽头。但,起码她可以要求……
「我只想知道他——独孤傲,能不能幸福?]
是的,她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他能幸福了。
「OK!」男人弹弹指头,书册的纸张一连翻了好几遍。
两行清泪滑落。「谢谢你。」
男人点头。「来吧,小姑娘。」他施个咒语。[跟着这团白光走,它会带你到原本你该去的地方。」他比着一团白光说道。
杨诗媛跟着白光走了,「混沌空间」里立即散去一抹属于人类的气息。
他会消去她对「混沌空间」的记亿。开玩笑!他可不想失去逍遥自在的太平日子呢!
「看戏、看戏了!」一边嚷嚷,一边将书页回复到原先看的地方。
啐,光看结尾多没意思,过程才好玩咧!
「混沌空间」又恢复原来的烟雾袅袅、静谧无息。
* * *
两只胳臂紧紧掐住她脖子,挣不开。
呼吸好困难……心口好像针在刺,好痛、好难受……
那双掐住她脖子的手硬是牢牢箍住!
她一直挣扎、一直打……仍然徒劳无功。
蓦然,一双卺戾狂狷的眼望进她心底最深处:那是一张恶魔的脸!
不——她猛地推开那恶魔。
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睡房里。
秋之忧揩去一脸冷冷的汗水,她的胸膛还在为方才的恶梦上下剧烈起伏着。
她到浴室洗把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镜中的她,脸色犹如一具死尸,白得凄惨无比。
半年了——将近半年了,那双死神般的魔爪依旧盘旋在她午夜梦回时。
该死的!独孤傲像索命阎罗一样,常常成为她的梦魇!
她的左心口仍传来一阵细微的剠痛……他X的!独孤傲那张恶魔脸已经成了她发病的罪魁祸首。
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不行、不行,她得忘了那场意外。
说不定——独孤傲早就安然救出他的女伴;或许,人家两个人早已双宿双飞逍遥快活了,她还傻傻的在这里瞎操心,作白痴恶梦!
「对,一定是这样不会错!」她一边自语,一边拿出制服套上。
下了楼,所有人都在餐桌上。
秋之忧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
她母亲一张无助怯懦的脸,在显示着她方才已然受过一顿炮轰。
她甫入座,姚芷秀便没有好脸色的哼一声:「好大的大小姐架子,咱们一家老小全等着你一个。真了不起哦!」
那一声「哦」,是夹着雷霆煞气和讽刺。
秋之忧微微颔首,恭敬的喊一声:「秋太太,您早啊。」
姚芷秀打鼻腔哼了一声,不屑的斜眼瞥她。
那一声「秋太太」叫得充满讥诮味。
当初,姚芷秀要她们母女俩都得喊她秋太太。
一来是为了让她们母女俩知道,在这个家她姚芷秀才是真正握有生杀大权之人;二来嘛,则是要提醒她们,在秋家而言,她们丝毫没有地位。
当然了,另外遗隐喻着——
她,姚芷秀,才是正统、名正言顺的秋太太。
秋进生那个没用的妾室苏小宛根本连个屁也不是!
当初要不是那死鬼让苏小宛怀了他的种,说什么她也不会准她母女俩进门!
尤其是秋之忧那个孽种!她绝不会让那贱胚分得半分财产。
那丫头唯一可用之处,只有钓个金龟婿好对秋家事业有所助益。
早早把她给嫁掉,也好省下米粮。
姚芷秀精明奸诈的眼瞅住秋之忧。「你爸有事要跟你说。」她朝秋进生使个眼色。
除了苏小宛略显无奈之外,其余的人脸上神情皆不怀好意。
尤其是秋智先、秋智锋两兄弟,他们互投了个眼色。
秋之忧抬头望向秋进生。等着。
秋进生搁下手中报纸,开了口:「最近的宴会上可有你中意的对象?」口气犹如陌路人,冷冷淡淡。
秋之忧淡淡回他:「没有。」
她眼底盈满鄙夷。她不是三岁孩子,不会傻傻的以为老头当真在替她终身幸福打算!
老头言下之意,只是在问她——
有没有看上哪只肥羊啊?有的话,最好早早套牢那只肥羊,好让他做事业上的一块踏脚垫利用利用。
幸好她从没当自己是秋家人。太丢脸、太恶心了!
要不,这个发馊发酸的烂窝迟早会被她吐满秽物。
她老头为了将她当货物一样兜售,这一阵子经常带她去参加各个名流士绅所举办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