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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搁浅边缘 page 2 作者:云枫

  「环境所逼,不得不认命。一般人看到的,往往是别人美好的一面,而美丽的背後所隐藏的真实是鲜为人知的。」她道出肺腑之言。

  美容师也感慨地说:「说得也是。像我,看起来光光鲜鲜的,可是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只好整天受先生和婆婆的冷嘲热讽。」

  何梦蝶微笑道:「还好我没结婚,没有你这种负担。」

  「别说得太早,那一天你碰上了,就哭笑不得喽!」

  「生不出儿子,男人要负责任呀!」

  「男人自私得很,那会想到自己养儿育女的责任?只会全推给老婆。」

  「你也不能以偏概全,我不相信天下男人都是这样。」何梦蝶不以为然。她爸爸就是非常顾家的人,只不过是病痛让他丧失工作的能力,她才不得不扛起养家的重责。  「其实我恨怕回家,怕看到自己的责任。」

  人总难免有些压力不能不承受,却又骇怕承受。何梦蝶心里很明白,她也有这样的矛盾,幸好她乐观坚强,所以信心战胜压力,把矛盾摆在一旁不去想它。

  美容师语重心长,不胜唏嘘:「自己的家总要回去的。像我,嫁作人妇,有时和先生吵架,也曾经不想回家,却难免有些牵挂,还是回去了。当女人还真苦!」

  何梦蝶看着美容师,她没有这样的经验,只有陪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梦蝶,你现在才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趁这几年好好为自己存点积蓄是真的。一个女人身上不能没有私房钱唷,这是我结婚之後才体会出来的。」

  何梦蝶噗哧一笑。「这点我同意。我们家里是我爸在管帐,每次看到我妈向我爸拿钱那副委屈样,就叫我难过,而我总要偷偷再塞一点钱给我妈用。其实这个行业竞争那麽厉害,今天人家把你捧红了,过一阵子,说不定又有後起之秀窜出比你更红呢!」

  「哎,要有信心,多充实自己的内涵,就凭你不骄纵的个性,到处都会受到欢迎的。」美容师替她打气。

  公司里的美容师,就属大她十几岁的翁姊和她最投缘,以往见面总谈些广告、摄影或化  品的事,难得今天只有她们二人,也就聊得贴心些。

  「好了,你看一下,要不要再修补?」翁姊替她擦上口红,把双手移开,从镜子里端详着。

  「很好呀!翁姊总是能抓住我的神韵。」她左瞧右看,极为满意。

  「天生丽质难自弃,淡妆浓抹总相宜。是你本身条件好,我不过是让你更出色罢了!」

  「翁姊真会讲话,叫人听了心里都甜甜的。」

  「还好我不是男的,否则一定追你。」  何梦蝶一听,大笑。

  「别把妆笑坏了。」

  她赶紧止住笑容,和翁姊挥手,起身拿起要拍照的服装往摄影棚走去。

  今天拍的是皮包广告,厂商委托在公司的摄影棚作业,大家图个方便,不必劳师动众,在大热天里跑来跑去。

  当她走入摄影棚时,摄影师与灯光师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摄影棚的一角布置成卧室状,灯光师对着卧室打光,汪舜国则在摄影机後面对着卧室取镜头。

  「嗨!」本来专注的汪舜国向她打招呼,抬起头对她咧咧嘴。

  搞艺术的人似乎都有点神秘古怪。这个汪舜国,有着一脸落腮胡,留着一束到颈间的长发;幸好他有宽阔的肩膀,一七五公分高的身材,不是很高,却很凸显。

  还好他把头发绑在後脑勺,否则,真让人雌雄莫辨呢!但是,诚如谭姊所言,他阴睛不定的个性,任谁都难以忍受。而她,对他倒是有些好奇,想多了解他。

  「准备好了吗?」

  何梦蝶朝他微微一笑,看到他冷漠的态度,可是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难以捉摸的光芒;而汪舜国见她充满信心的笑容,心中突然紧缩了一下,立即移开在她身上的视线,以一贯的漠然神情指示着。

  汪舜国从镜头中拍录着何梦蝶,那带着轻松的表情,哼着歌,手拿一叠资料,套上高跟鞋,准备打开门出去,突然想起什麽,又放下手上资料,四处张望,东翻西找,遍寻不着的着急样子。  何梦蝶搔首思忖……

  汪舜国按下摄影机的自动拍摄钮,然後抓起相机,为她拍下几个自然的特写镜头,才继续操纵摄影机。

  何梦蝶想起什麽似的,大拇指与中指交触弹出声音,跑到床边掀起枕头,拿出皮包,并亲吻着。

  汪舜国再度用相机拍下她最後唯美的动作,并且叫道:「就是这样!这姿势最美!」

  何梦蝶粲然一笑,每当她听到他忘形地喊出这句话时,就知道他满意的程度,也表示所投下的精力没有白费。也似乎只有这一刻,才能捕攫到他似真的感情。

  她当然知道他有个怪癖,凡是模特儿一进门就嚷嚷不停,意见又特别多时,他一定愤然离去;即使美女当前,他也不为所动,因为他一向不喜欢喋喋不休的女人,尤其在他面前吱吱喳喳个不停,使他无法静下心来拍摄。於是碰到这种情形时,只好请另一个摄影师来拍,偏偏汪舜国的拍摄技巧的确是一流的,难怪公司方面不敢得罪他,唯有他能够抓得住每个模特儿不同的美及其特性。因此,几个爱聒噪的模特儿得到教训後,都不敢再随便造次,为了拍得美、为了前途、为了争取工作机会,的确需要靠他这种纯熟的拍摄技巧。当然,这是有层层牵制关系的,拍得好,模特儿被推荐出去,获得工作的机率高,相对的公司获利也多,经营的业绩势必节节上升,这对公司的营运当然就稳若磐石了。而她,并非想一步登天,因为她不是好高鹜远的人。她晓得凡事都要按部就班,除非机运特别好,可一鸣惊人外,否则一般人都必须靠不断的努力、自我发掘潜力,以及有被人赏识的外貌,才能屹立不摇,否则很快就会被淘汰的。

  「好了,大功告成,收工!」汪舜国说道,然後转头盯着何梦蝶,由衷地赞美:  「你是最合作,又不用我罗唆的人。」

  「我知道你的时间就是金钱,为了不得罪你这位摄影大师,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哦!」她俏皮地回话。

  汪舜国深不可测地望了她一眼,笑着摇头,兀自收拾他的工具。

  「哇,真难得,你笑了!」何梦蝶高兴地跳了起来。

  其实他的笑容很好看,可是平日的他总是一丝不苟;这会儿绽出笑颜,她发觉自己可以逗他开心的,或许这样也能多了解他,日後在工作上能缩短彼此认知的差距。

  但是,汪舜国的笑却只昙花一现而已,收起笑容的他,一脸严肃,眼神像箭要射穿人似的可怕。

  何梦蝶见他未答腔,又摆出一副吓死人的模样,尴尬得很,望了望灯光师,灯光师对她耸肩,一副无可奈何样,并挥手要她快点离开。她觉得自讨没趣,讪讪地走出摄影棚。

  汪舜国顿觉自己是太过分了一点,连忙伸手想叫住她,却欲言又止而作罢!

  何梦蝶有些怏怏不乐,下班临走之际,不免又瞄了摄影棚一眼,原本畅快的心情都在录影後变得低沈了。

  何梦蝶慢慢散步走回家,她是有意想让自己沈闷的心情藉由散步这一段时间逐渐化解。

  她就住在公司附近,不但能省掉车资费用,而且每次工作机会一来,她只要提早出门,慢慢踱过去就可以了,若是出外景,则由公司专车接送,对她非常方便。

  当初,她和严小毓凑巧都找到现在租赁的这间房子,两个人对这个地点与环境都很满意。严小毓是从南部上来念书的,已经大三了,对於薪水阶级及学生而言,这里房租贵,负担又重,不是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的。所以她灵机一动,和严小毓商量二人合租,没想到一拍即合,就这样住了下来。

  一年多来,她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二人不过相差四岁左右,遇到任何问题很快就可以沟通,加上她有做事的经验,严小毓也就较依赖她,凡事由她作主。

  寒假时,严小毓表示要打工赚学费,於是就由她向公司推荐。严小毓长得并不很标致,但五官清秀,剪了头短发,显得青春俏丽,活泼外向,身材很匀称,个子又比她高,所以很容易就胜任模特儿这一职,现在走的路线是服装模特儿,厂商对她的反应相当不错。

  何梦蝶轻声开了门进屋,见严小毓已在房间里做功课,她悄悄地走到严小毓的背後,想看她全神贯注地到底在写什麽作业,没料到跳入她眼帘的居然是一些想你、爱你的字眼。  「好哇!在看情书,我还以为你多用功哩!」

  严小毓未料到被突检,一时心虚,赶快把信摺起来。

  「哎,怎麽进来都不先知会一下?」她有些发窘。

  「谁叫你专注、沈醉在里面,连开门声都没听见。快告诉我对方是谁?」何梦蝶显得很有兴趣。

  「对不起,暂时无可奉告。」

  「好呀,对我保密,那一天小心被我揭穿!不过,你才大三,应该好好念书工作,我不批你准字。」

  「你不但像我姊姊,更像我妈。」严小毓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好吧,你当我婆婆妈妈,嫌我唠叨,我可不想那麽老。」何梦蝶叉着腰,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不灵了,你这一套教训的方式不管用了。」

  何梦蝶没辙,只好呵严小毓的痒,二人笑闹成一团。

  闹够的何梦蝶突然心血来潮感叹道:「你有人写情书给你,让你开怀,我今天却触了霉头,碰了一鼻子灰。」

  「谁呀?是谁让你碰钉子?」

  「还不是那个汪舜国!合作这麽久,我第一次尝到他阴冷的对待。」

  「唉呀!他这种人,怪裹怪气的,你瞧我,从来不和他打交道,幸好我不是他镜头下的模特儿。」

  「你是最幸运的,都接外面服装公司的广告,当然不能体会公司内模特儿的心情。」

  严小毓念头一转,娇笑起来。「哦,蝶姊!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何梦蝶赧然辩白:「哎!你想到那儿去了?我是欣赏他的摄影技术,我可压根儿从来没有想去和他进一步交往唷!你别乱点鸳鸯谱。」

  「好!好!算我多嘴、乱说话。他这种男人太深沈了,我想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他的,虽然他长得不赖,但冷酷了些,会令人不寒而栗的。」严小毓如此的批评着。

  他是冷酷,但是她却对他的冷酷起了探究的欲望,偏偏受到他冷若冰霜的对待,心裹颇不是滋味。

  「哦!没想到你对他偏见那麽深,我倒要看看你的追求者是怎样神气活现的男人?」何梦蝶调笑道。

  「偏不让你知道,否则你又要没完没了的管我,我可受不了唷!」

  何梦蝶一听,作势又要呵她痒。「好呀!翅膀硬了,想飞走不成?」

  二人又开始嘻闹不休,笑声连连。何梦蝶也因此化解了汪舜国对她的冷漠态度所引发的情绪低潮;也许他就是那样奇怪的人,无法让人理解,她又何必为此而神伤、庸人自扰呢?  夜晚,在Pub里喝着闷酒、抽菸的汪舜国,一言不发地看着灯光师和身旁的女孩打情骂俏。在他身边陪侍的女孩,见他正襟危坐,还以为他生性害羞,便向他附耳呢喃,说着甜蜜蜜的悄悄话,没想到汪舜国反感地推开她,挥手想赶她走。那女孩感觉被羞辱,微怒,迎头就拍了灯光师一下。

  「你带来的这个人简直像木头,他还称得上是男人吗?」

  汪舜国闻言变色,回头狠狠瞪着那女孩,一副凶神恶煞似地想杀人的样子。

  灯光师见状,急忙调解:「哎!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带他来解闷,别生气,喝酒!喝酒!」

  那女孩回瞪汪舜国一眼,百般不情愿地端起酒杯,汪舜国却仰头一口气喝乾杯子里的酒,然後很气愤地将空杯往桌上一砸,杯子破了,  「哼!」

  灯光师和那两个女孩被汪舜国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惊吓到,不禁失声。「啊!」

  邻桌的酒客也纷纷投射过来惊讶的眼光。

  汪舜国却对众人的注视无动於衷;从皮夹子裹抽出几张千元大钞,丢在桌上就走了,只留下在场者错愕的眼光。

  返家後的汪舜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的暗房里,想藉工作来冲淡内心的不平衡。藉着一丝昏黄的灯光折射,他半弯着腰冲洗着照片,然後将泡在水里的照片一一夹在细绳索上,突然,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汪舜国迅速从工作桌上拿起无线电话机。

  「喂,那位?」

  「喂,舜国呀,我是少晖,好久没和你联络了,最近怎麽样?摄影技巧愈来愈好了吧?」电话那头传来男声。  「好小子!那像你,半途而废。」

  「那种心惊肉跳的记忆,到现在都忘不了,我那敢再碰相机?只有你,迷上就丢不了。」

  「好了,不谈过去的事,什麽时候再回国?」汪舜国皱起眉来。

  「还没决定,到时候再通知你。」

  「你的艺术工作室经营得如何了?想必成绩可观吧?」

  「哈!好得很,我还想回台湾探看艺术品市场呢!」

  「想不到你野心勃勃。」

  「哎,男人不能没有企图心呀,不然怎麽达到所订的目标?你对摄影的热中,不也反映了你的企图心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说的都有理,我的野心和你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好了,等你的归期喽!」

  汪舜国才刚挂上电话,就传来房门突地被打开的声音,「叭嗒」一声,灯被拧亮,接着暗房与工作室间所隔的黑布帘被拉开。  「谁?」他讶异转身。

  汪母没好气地出现在儿子眼前。「这屋子里除了我会来干扰你,还会有谁?」

  汪舜国一看母亲板着脸,只好赔罪地说:「妈,瞧您讲话像小媳妇,酸溜溜的。」  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会稍微放松自己;他并不想让母亲来挖掘他的心事,所以就必须要求自己对母亲温柔些。

  汪母瞥见工作桌上的照片,随意拿起来瞧了瞧又放下。「照,照,照!什麽时候你才能  罩回一个媳妇?」

  汪舜国一听母亲又旧事重提,不禁沈下脸来说:「妈,干嘛老提这件事?」

  汪母寒着脸。「不提这件提那件?照相技术我不懂,这件事我可在意得很。你都三十三岁了,还要让我等多久?叫我夜里都睡不安宁,只为这件事操心,别忘了你是汪家的独生子!

  「妈,您不要烦我行不行?」他无奈地哀求。

  汪母抱怨道:「难道你想叫汪家断了香火不成?亏我守了那麽多年的寡,你竟这样待我?」  汪舜国不想再多说,便强迫性的把母亲往门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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