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区一单身套房。
一声又一声的淫荡喘息,清晰回荡在弥漫浓郁香水味的红色套房里。
床上交缠的躯体,一再做着极为狂野的冲刺顶撞。
只是,满足了身下的女人,男人随即像失去性致般,突然翻身坐起。
「法祈?」女人—脸讶异,拉起一旁被单遮住自己的裸露跟着坐起身。
「没事。」抹过一脸僵硬表情,雷法祈朝女人随意挥了手,转身跨下床。
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他走向角落浴室。没事?女人嘴角一撇。她如果相信,那她这几年时间就白混了。
原以为隔了一年时间,再回头找她的法祈是真心喜欢她。
但想着他长久以来一再强抑压下的情欲,女人深知自己得到的仅是他的人……不,她连他的人也没真的得到。
因为跟了他多年时问,她从不觉得自己在他心底占有多少分量。
冲过澡,雷法祈一身整齐,面无表情出现在她面前。
抬手随意耙梳过微湿的发,几许黑发斜落他额前,半遮掩去他浓密的眉。
他五官轮廓深邃迷人,只是他深沉的黑眸却似藏有秘密的,予人一种距离感,始终抿成一线的薄唇,也给人一种无情警示。
依照往例,雷法祈自西服外套口袋内,拿出早巳预备好的支票递给她。
「如果不够,再打电话给我。」
接过他手中支票,女人看一眼上面数字。
「我知道、」这已是一种公式化的对答。但,她从未越矩再向他开口过,因为太贪心的女人,就会像他前几任女人一样,让他那亲爱的妹妹雷法伶无情扫地出门。
想想,她今天能击退其它女人,占上他现任女伴的位置,还真多亏了雷法祈一向对事不对人的处事方法。
而只要能多留在他身边一天,那她银行帐户存款就会像他一样——富有迷人。
「法祈,你妹妹喜欢什么?」女人想买些小礼物送她,藉以传达对她的感激。
才走到门口,雷法祈回头看她一眼。
「不要想贿赂她。」丢下一句,他转开门把,拉开门走出红色套厉。
正坐在大厅VCD的随行助理徐至安,一见他走出房门,即刻关上电视站起身。
「三少。」
「走吧。」
「是。」徐至安走上前,为他打开套房大门。
不像一般的助理总跟在上司身后,徐至安打从离开女人住所,至搭乘电梯下楼来到停车场期间,一直都与雷法祈并肩齐行。
来到崭新黑亮的林肯房车旁,他为雷法祈拉开后座车门。
坐进车里,雷法祈才自一旁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徐至安就已经掏出身上打火机为他点燃。
「谢谢。」他浅吸一口,也淡吐出一口白雾。「回家吧。」
「是。」至安应声辟上车门,绕过车身坐进驾驶座。
他原是以开计程车为生,但在一年多前的某天,他因一件意外事件,受聘为雷家三少雷法祈的私人随行助理。
他的工作有些像是专任司机,但却又比司机还要贴近上司,因为不需负责办公室任何业务的他,主要的工作就是紧跟在主子雷法祈身边。
也就是除睡觉休息时间外,他一直都在雷法祈身边。就算主子是与女人上床,他也一定就在房门的另一边。
从后视镜里,徐至安看见自己的主子又出现那种熟悉的沉思神情。
抽着烟,轻烟白雾,雷法祈若有所思的凝望白雾里太过模糊的影像。
都一年多了,他依然找不到任何与那模糊影像相关的人事物、他遗失生命中的一小段,但却像丢了心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唉……轻叹了声,他转望窗外陆续倒退而过的街景。
房车行经台北东区,雷法祈明显感觉到车速减慢、敛下眼眸,他唇角淡扬,知道他总不明所以的注视窗外热闹街景,至安总在房车行经热闹街道时,体贴的减慢车速,希望他能看见自己想看、想找的人事物。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他只是一再望向窗外,看向人多的地方,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未知的人、事、物。
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才抬头,雷法祈就看见熟悉的「锺爱一生」婚纱门市。
这一年多来,他总不由自主的注意这问婚纱门市,还有那个定期出现的身影。
又看见她了。
透过暗色车窗,雷法祈凝眼望向伫立在「锺爱—生」橱窗前的一名女子。
「王安,靠边停一下,」
[是。]徐至安熟练转动方向盘,将房车停靠路边。
[今天星期六,是吗?]他静看着窗外的她。
今天的她身背黑色小背包,身穿黑外套,头戴黑色毛线帽,一对漆黑眼瞳,就嵌在她因寒冷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是。」同雷法祈一样,徐至安也早发现她的存在。
近距离的注视,雷法祈发现到她秀挺鼻梁冻红了。
「天气这么冷,她……」微蹙眉,他抿紧唇。
寒风中,她几许黑柔发丝挣脱毛帽束缚,飞扬拂过她白皙的容颜。
「三少……」看着后视镜里正专注窗外身影的主子,徐圣安忍不住开口。
「嗯?」黑沈眼眸映有她纤弱的身影。
「如果对她有好感,为什么不去认识她?」
「认识她?」雷法祈愣了下。
回过头,他看向徐至安,「你认为我该去认识她?」
「如果那位小姐给你的感觉不错,那做个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至安的建议,让雷法祈有些诧异。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与她成为朋友。
打从发现她独自一人站在婚纱门市前起,他的心境由一开始的无意,到后来习惯性要王安在星期六,开车走这条易塞车路段回家,也从没有这样的念头出现过。因为他从不想与她只是朋友关系,也因为她是在等人,更因为她指上戴有一只白金环戒。再次调移视线,他凝看着她。
她那一双大眼总不时的注视着过往行人,虽然她唇角淡抿愁绪,但她那清亮大眼里,却隐藏着希冀与期待。那,绝对是一种正等着情人出现的热切眼神。他不想拆散有情人,所以就算他再喜欢她,也不想夺人所爱。
那,既然当不成情人,他就什么也不要。他只要这样看着她就行了。
「三少要下车吗?」徐至安探问。
「不。」回过神,他捺熄烟蒂,面无表情,「该回家了。」
总是这样,他总是在她还没等到人之前,就让至安开车离开。
因为他从不想看见她投入他人怀里的快乐模样。
「是。」见他俊颜淡漠,徐至安不再多话,再次将房车驶入车阵中。
再看窗外的她一眼,雷法祈回过头,坐正身子不再望向窗外。
但闭起了眼,他见到早已深烙他脑海的美丽红颜。
像她这样的女子,一点也不适合等待情人;只是,她还是等了。
不管是炎热夏天,还是寒冷冬天,在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无视气候变化,就站在那瑞安静的等着,怀抱美丽期待的心情甘心等候。
张开眼眸,雷法祈回过首,再望一眼那单薄而已然渺小的身影。
他希望她等的那个人,真的值得她这样不畏寒冷的等待。
他希望她每一次的等待,都是她最美的回忆,都能让她快乐度过每一天,他希望,他真的这样为她希望着……
第一章
北台湾的海边,冬天早晨清冷而寂静。
没有柔和晨曦,没有鸟叫虫鸣,有的就只是一片冷蓝汪海,和阵阵刺骨海风。
围上红围巾,穿上白色外套,戴上白色毛帽还有手套,沈语禾拿起一旁柜上的背包背上,推开油漆斑剥的大门,迎向扑面而来的寒冷。
站立大门前,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微阖眼睫,她闭眼承受突来的冷风。
抬手撩过随风乱扬的发,她白皙容颜乍现于晨光之下。她黑瞳清幽深邃,柔唇浅薄而微抿。她神情木然:心绪飘离。
习惯性地,她巡望门外一切。蓦地,丝丝失落缓缓进驻她的眼。
呼吸清冷空气,一道无声轻叹逸出她的唇。微仰容颜,她静凝远方淡蓝天际,任由迎面冷风再次扬起她齐肩黑发。
今天,可以等到他吧?淡淡地,柔润红唇微微扬起。
她相信会的,她一定可以等到他回来。他是那样在乎她,那样疼她,那他怎会不回来呢?
她相信他一定会回家来的,只要他爱她,他一定就会回来、像是要为自己打气加油,也给自己信心,沈语禾怱地紧闭双眸,深深吸进一口冰冷空气。
黑瞳一张,她纤长十指在胸前紧握成拳。一如往常,她紧抿红唇,再一次为自己注入满怀的信心。
谁都可以不相信他,但,就她下能,因为她将是他的妻,她有他亲口承诺的婚约誓言。那,她怎能不相信他呢?
甚至,她还有……还有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订情戒。轻触指上白金环戒,沈语禾敛下眼睫,唇角淡扬。
不管多久,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等到他,只要她有信心,只要她不放弃,只要他就在这世界某一角落,她就会有找回他的一天。
就算他又迷路了,她也会想办法找回他,不会任他一人在外流浪的,纵然以往曾对他赞不绝口的邻居,如今都已改口告诉她,会迷路的男人不足以托付终身;没办法做粗活的男人,不能负起家庭重担:太过内敛的男人心机过深,是不适合生活单纯的她。他们甚至还告诉她,会在婚礼前消失的男人,绝不是真心待她。但,她知道他们都错怪他了。
因为她知道他从不愿意迷路,也因为当他又意外迷路,在她找到他的那一刻,他总会激动紧抱着她;然而激动过后,他总也是涨红着脸,总是一脸的羞愧难当。
她也知道他是做不惯粗活,因为他从不需要出卖劳力赚钱,他只要待在家里看电视、看报纸,再打通电话,她的证券帐户里就会多了好多钱。她还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心思深沉,但他总对她笑得开心,会温柔待她、疼她宠她、会跟哈里玩,还会陪她爸爸下棋。
她更知道他会在婚礼前消失,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她的错。
因为,是她遗失了他。
凝望前方海天一线,她的心思渐渐远离。
是她糊涂而大意的遗失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还有自己的……[语禾。」身后一声苍老呼唤,唤回她的注意力。
沈语禾转过身。
「爸,早。」
「你又要去台北?」
她不语,低垂下头。
「唉,你……」沈父摇下头。「都已经那么久了,要回来他早回来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他会回来的。」凝看着地板,她说着。
「语禾,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死心?还不肯面对现实——!」
她无反应,神情宁谧。
「你这样每星期都去台北,就真能找到他吗?他如果想躲你,你还找得到他人吗?」
躲她?沈语禾怔然抬头。
「爸,他不会躲我的,他也没有必要躲我。」
「不会吗?那为什么他连通电话也没打回来过?会迷路,总下会连家里的电话也忘掉吧?你之前不就是为了避免他再迷路,买了方便联络的手机吗。」
忽略心底微微痛意,沈语禾眨了眨眼,唇角轻扬笑意。
「一定是我们这里收讯不好,所以我才会没收到,我相信他一定有打。」她笑着重复长久以来的回答。
「有打?语禾,你到底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沈父已然动气。
「我……」她颜容顿僵。但,随即地,她失声笑道:「爸,我怎会骗自己?我才不会呢。」
「我天天都在家里,就是没接到他—通电话,就算你和我都没接到,那你特地为他装的答录机里,怎么也从来没有他的留言?」他不想再让语禾自欺下去了。
沈语禾愣了下,但那也只是瞬间。
她笑着,语调显得轻快而自然:「我想那是因为他不习惯对着机器讲话,所以才没留言,一定是这样的。」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没有,我没有骗自己。」她语气坚定。「我没有!」
「你就当他死了吧,这样也许你就可以——」
「不!」她断然扼止沈父未完的话。
那「死」字像足一把利刃划痛了她的心。紧咬下唇,她十指紧握成拳,关节泛白。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那阵子她跑遍台北所有大小医院,都没有查到他挂号跟住院资料。
「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这世上,我知道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真的,我真的知道,因为我有一种强烈感觉,而且我知道他就快要回来了!爸,请你相信我!」她紧握双拳:心在滴血。
「语禾!」
「我知道他就快回来了,真的,我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他不会的,」握准的手微微地抖着。
「阳禾,你——」见她唇角微颤,双拳颤抖,沈父顿然住了口。
「爸,请……」深吸一口气,她想稳下差点激动的情绪。「请你下要生他的气,他只是不小心迷了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你……唉……」叹了口气,沈父摇了头。
「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想回来,爸,他就只是迷路而已,真的,他真的就只是迷路而已。」
即使没人相信,即使无法说服他人,沈语禾清幽黑瞳依然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对他,她有着绝对的自信与信心。顿地,她笑眯了眼。
「爸,他真的好丢脸喔,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会迷路。」
「对了,爸———她边笑边提醒——我们只能在他背后偷偷笑喔,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呀,他又会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了。」她笑,笑得泪光闪烁。
沈父愣望她绽笑容颜。他知道语禾是在笑,但,却笑得救他心酸。
看着她眼角隐隐闪动的水光,看着她笑眯眼里的凄与悲,沈父双肩无力垂下「好,他是迷路。」他知道自己无法亲手扼杀女儿仅存的希望,只能再一次附和她的选择。
「嗯。」知道自己再次说服了父亲,沈语禾笑的开心极了。
移步上前,她紧紧拥着父亲,感受他怀抱的温暖,也感受着他对她的慈爱。
只是——唉……轻拍着她的背,沈父无奈叹息。
轻窜入耳的长声叹息,顿然褪去她眼底原有笑意。
没了笑的容颜,神情空洞而迷离。
侧转过头,她遥望门外那一片越加清朗的蓝天,还有那一片冷蓝大海——
「我相信……相信他真的只是迷路而已,就只是迷了……路……而已……」
近两年来,她总在休假日来到台北「锺爱一生」婚纱门口,孤单的站着。
头戴白色毛帽,身穿白色毛外套的沈语禾张大幽亮眼瞳,梭巡着陆续经过她眼前的行人。
虽有冬阳微微烘暖四周,但时而吹来的冷风仍教她身子微微颤抖。
感受冬天的寒冷,她瑟缩身子站在一角,一双漆黑大眼,仍不停在四周人群里梭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