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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备旧情人 page 2 作者:月皎

  “但……”

  “我真的没事。”余柔珊又一次打断李芙曼的话。“只是别让外公知道,他会难过的。”

  她知道要外公接受妈妈生了个没父亲的孙女,就够他老人家受的了,不必再让他承受一次。

  瞧着余柔珊成熟稳重的模样,李芙曼怎能不心疼。这孩子努力想将这段挫败的感情忘却,看来是真的和那男人完全决裂,既然如此又怎好再为难她。

  同是女人,她明白要看破情关有多么困难,女人往往在洒脱的背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舅妈知道了,你就好好地休息,流产可不比伤风感冒,对女人也是很伤身的,舅妈回去帮你炖几盅补品来替你补补元气。”

  余柔珊想开口拒绝,但李芙曼以手指按住她的唇阻止。

  “舅妈依了你不去找那个男人,你也要依了舅妈这件事。”

  余柔珊明白舅妈顺了她的意,回头还得要面对舅舅,那不会是项简单任务,于是她顺从地点头应允。

  目送李芙曼离开病房,泪便不自觉地溢出眼眶。

  她又是一个人了。她是多希望能生下孩于,知道有个延续自己血脉的生命存在,便有了坚忍的目标。

  她会给孩子双倍的爱,以弥补他没有父亲的遗憾。

  但不论她幻想得多么美好,这一切都无法如愿,因为孩子已经没有了。

  就像她的心一样。

  ※   ※   ※

  余柔珊不知道舅妈是如何说服舅舅的,让他没再追究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了感谢他们,她没再反对回到老宅,乖乖地住进以前属于母亲的房间。

  老房子里的一桌一柜她都十分熟悉,在母亲逝世后这房间便没被动过,在外公的命令下也没人敢进来,所以它一直维持着原貌。

  坐在老式梳妆台前,余柔珊拉出右边的抽屉,熟练地以手指按下底侧一个点,一块板子弹起,露出一个暗格来。

  这张梳妆台在余家已久,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

  里头放着一个古老木盒,是她依着母亲的遗言藏着的,这是家里所有人都在找却找不到的东西。

  打开盒盖,一只年代久远的金属镯子躺在里面。

  这镯子的质地似金却非金,外表朴实无奇,没有多大价值,但其中有着大玄机。

  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佩带的。

  在心中无伤的女于戴上时,镯子是无法扣上的,稍稍一动镯子便会脱离掉落;但若是受过伤害的女子戴上,自扣上锁扣那一瞬间开始,除非死亡,否则没有第二个取下的方法。

  这一点在母亲身上已经得到印证。

  所以,母亲生前便谆谆告诫,要她在镯子脱离时将之藏匿起来,别让其他人找着。是她早已经有了先知灼见,知晓了她的女儿未来必定会和她一样走上逆途,方为她留下来的吗?

  抚着没有华纹装饰的镯子,余柔珊享受着金属冰凉的感觉带来的安慰。母亲郁郁寡欢的神情一幕 幕地闪过眼前,她不明白是她的存在,还是父亲的行为给母亲带来忧郁,但她知悉母亲曾经为爱所伤。

  每每手抚着镯子,母亲的表情便是如梦似幻,不似存在于世间,只沉醉在她所幻想的情境中。

  是怎样的情伤令母亲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哀悼,完全无视她身旁的人对她所付出的感情?难道自父亲之后,再也没有男人能打动她的心?

  她知道有几个男人仍是使出浑身解数,只求美人一哂,但母亲却不为所动,一径地拥着情伤度日。

  第一次,余柔珊对亲生父亲生出一丝好奇,却苦无线索臆测他是何种外貌、哪种性格,是否也像顾学维一般否认了她的存在。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头倏地又划过一道血痕,让她尚未结痂的伤口又流血了,教她疼痛难耐。

  然而,她是否也得像母亲一样,在未来的日子里抱着这道伤痕度过,直至她蒙主宠召。

  思及那种孤寂的日子,她硬是将之推开;光是母亲已让其他的家人付出极大的代价,她不能自私地再令他们置身在痛苦中度日。

  不论是否出于自愿,他们都接受了她的出生,代替母亲将她抚养长大,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呵护;因此,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让长辈们再为她伤神。

  发生的事已是无法更改,但是她仍有能力将过失减至最小,不再让外公和舅舅、舅妈伤心难过。

  各人造业各人担,这本该是她自作自受。

  在闪神间余柔珊一个失手将锁心镯套上左腕,而它则迅速的自动扣上,稳稳当当地圈住她的皓腕。

  这是她命里所该承受的,不论是福是祸都不能回头了,可重要的是出了房门之后,一看到锁心镯套在她手上,外公铁定会心脏病发,舅舅会烦躁得想杀人的。

  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并不笨,在熟知余家的亲友中,不乏知晓这镯子来历的人,一见到镯子在她手上,不就明白一切了吗? 

  两相比较之下,她还宁可流产的消息外泄算了。

  抚着已经和她的手腕形成一体的镯子,余柔珊开始想着稍后的说辞,一定要能唬住所有人才成,否则一人一句叨念下来,她非得成聋子不可。

  上天哪,她不过是爱错了个男人,需要让她的一生都为同一个人抱憾终生吗?

  这不公平。

  她相信在她步出那扇大门,顾学维早已经将她抛诸脑后,为何偏只有她得记他一辈子。这种单方面的惩罚太不公平。

  缘分尽了,便是各走各的路,不是吗?

  第二章

  在西雅图一栋可以俯瞰海湾的高楼中,顾学维置身的办公室有着最佳的视野,令所有有幸到此一游的人无不眼睛为之一亮。

  能造成视觉震撼的并不仅限于窗外的景致,白花花的钞票所打造的豪华办公室也令人叹为观止。

  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堂而皇之地进入,这更显得它的重要性。

  顾家先祖在清末抱着淘金梦搭着奴隶船来到这块土地,为了西岸铁路干道流血流汗地献出心力。由一小间杂货店起家,在几代的辛苦经营之下,将杂货店扩展到庞大的商城——唐城,不仅在美国各州有分店,在欧洲、亚洲也有其据点。

  唐城的建筑风格采用的是中国风,这在外国人眼中有很大的吸引力;因为他们对东方都有着幻想,尤其对中国更甚,此举不啻让人得以一窥中国的神秘。

  而顾家的投资不仅限于百货业,所有赚钱的行业,他们全在审慎评估之下投注资金。他们并不盲从,甚至深谙鸡蛋不放同一个篮子的道理,并且奉行不悖,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

  “你得去把丹尼尔给带回来。”顾家二夫人刘金芳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言之为命令。

  她的身份说什么也是顾学维惟一的婶婶,当然有立场指使他,因为中国人该是信守辈分的。

  “丹尼尔不是小孩子,他不会再让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行事的。”说这话时,顾学维的目光没有自电脑屏幕稍离。

  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自从他的堂弟丹尼尔——中文名字顾耀祖——离家上大学以来,这几乎是每日必上演的戏码。

  当年父亲和叔叔二人一同搭机赴欧洲考察,没料到此去竟是天人永隔,他们双双罹难了。这对顾家是一大打击,不仅仅是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这么简单;还有顾家庞大的事业失去优秀的领导人,对商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有多少厂商、员工依靠着顾家混口饭吃,顾家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所掀起的风暴可是非同小可,甚至会死人的。

  当时的顾学维不过是个大学即将毕业的年轻小伙子,即使他每年利用暑假在唐城打工,又如何能一肩扛下这么巨大的重担呢?所有和唐城休戚相关的人暗地里冒着冷汗,心脏无力得几乎要断气。

  可是,不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不代表能自这摊泥沼中脱身,和他赌一把或许有希望。几乎所有的人都凭借这个想法放手一搏,结果证明他们的眼光没错;虎父无大子,顾学维也是个经商人才。

  但是就有人不满他的优异,刘金芳害怕有顾学维的存在,她的儿子哪能与他一较高下。

  顾家上一辈的两兄弟能相安无事地领导唐城,并不只是靠着兄友弟恭,还有两人不分轩辕的实力,才能在商场上称霸。

  可是自己生的儿子有几两重,刘金芳有自知之明,儿子的能力要想坐上顾学维的位置还早得很,不过,若换成是她,则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而代之。

  这却是她心中难以磨灭的痛。

  即使在这个男女平等的国度,顾家男尊女卑的观念仍是根深蒂固,几房堂表亲族并不能见容她一个女子入主领导地位。

  “他会听你的话,因为你是他最钦佩的大哥。”刘金芳酸溜溜地道。

  顾学维听得出她的不满,不想和婶婶针锋相对。“他是个自由个体,并非任何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脾气倔强得很。”

  “这件事你得出马,否则他要是随随便便娶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将来生下来的继承人一定会将唐城挥霍殆尽。”刘金芳说得好像这件事已成事实似的。

  顾学维让她这样胡缠蛮搅之下,也无心分析屏幕上的数据资料,只得先将电脑关闭,专心和婶婶交手。

  “他只说遇到了个不错的女孩,没说已经论及婚嫁,你太过杞人忧天了。”顾学维淡淡的回应,没说出其实她是太过专制想掌控耀祖的一切的事实。

  孤儿寡母有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像刘金芳这种事事强要掌控的做法已经显得病态,甚至有看心理医生的必要了。

  “他是我的儿子,为他操心是我的责任。”刘金芳说得振振有辞。

  偏头痛突然在这时发作,袭击着顾学维,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想将疼痛揉开的冲动,而就在他的手指往头部伸去时,他警觉到失态的立刻停住。

  “他还年轻,谈几场恋爱是正常的,或许过几天他就会对那个女孩失去兴趣了。”他暗祷这句话能成真。

  刘金芳却不高兴听到这样的答案,气冲牛斗地展现河东狮吼的本色。

  “他要是穷小子我才不管他要娶谁,可他将来是要接手唐城的,对方当然得要有门当户对的家世才成。”

  闻言,顾学维颇不以为然,他不晓得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敢嫁给耀祖,尤其当他的聘金中还附带了这个难缠的恶婆婆。

  “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她也同意你走一趟台湾,把丹尼尔带回来。”刘金芳搬出了顾学维的妈,让他无法违抗。

  “她和凌叔叔正在欧洲度蜜月。”此刻,顾学维再也顾不得尊敬长辈的礼貌,他冷然的说;“你不该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我母亲,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阴霾,寻得第二春。你也该学着我母亲去找寻你的新生活,而不是将所有心力全放在丹尼尔身上。”

  对堂弟拥有这样的母亲,顾学维仅能抱以同情。人可以选择他们的职业、妻子,却不能选择他们的父母。

  “你要知道,你之所以能稳坐唐城总裁的位置,全是我的支持才将你拱了上去;否则依你的才干早让其他人给撤掉,哪里还能有今日的成就?”自己的儿子不买她的账,刘金若将苦情手段诉诸顾学维。

  只不过她的口气破坏了所有的努力,这些话听在别人耳中像是在邀功似的。

  顾学维微眯了眯双眼,已经疲于应付刘金芳的无理取闹。以往有母亲在场,尚能稍稍压制她的气焰。但是现下她正在新婚蜜月,总不能要她中断旅程吧,她要不发飙.凌叔叔也会将他大卸八块,丢入太平洋喂鱼的。

  聪明人早就闪得远远的,他何不学学他人也跟着溜之大吉。虽然台湾不是他所乐意一游的地方,但是唐城欲进军中国,他迟早得现身露脸的。

  “好,我去。”这一答应他也算是卖了刘金芳一个面子,而瞧她一脸得意的模样,顾学维吞下所有到口的劝诫,对她是没辙了;既然如此,何不寻回正主儿,要他回来面对自己的妈,别再把责任推给旁人。虽然他们有亲戚关系,但并不代表他必须替别人当孝子。

  凡事总有个极限,而这些年所积压下来的不满,他打算一次算个清楚。

  ※   ※  ※

  (余特助,法国来的越洋电话。)秘书清脆的嗓音透过电话的扩音器传出来。

  余柔珊朝上位者点了个头,便伸手接起电话,和遥远的那一头话起家常来,完全无视“远见集团”董事长余仁发——她的外公——的瞪视,径自中断他们正在进行的会报。

  “嘉安,最近好不好?冰玉快生了吧。”

  她听到表哥余嘉安兴奋的回答,脸上立刻绽放璀璨的笑容。“已经生了?恭喜你当爸爸了。”

  那自话简传出喜悦的笑声,就连因为年纪增长、耳力不如年轻时敏锐的余仁发也隐约听到了。

  “是吗?大人小孩都平安,更是可喜可贺。”余柔珊毫不吝啬地给予祝贺。

  而且,她知道等在一旁的外公正竖起耳朵,准备接听更多的好消息;不过,她偏是不说出余家新成员的性别。

  “只要我拿到大假,马上飞去看你们。”她承诺道。

  若在平常时候,她是非常乐意让他老人家开心开心的,毕竟都已经是八十好几的老人家,心心念念期盼的不过就是抱曾孙而已。

  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外公挑起了家族对立,带头反对舅舅的二儿子余嘉安迎娶张冰玉为妻,让他们夫妻俩只能躲到法国避难;所以,他便要亲自尝尝一手种下的苦果。

  其实,张冰玉并没有什么不好。家里虽没钱没势,门不当户不对的,可也是家世清白,而且她个性开朗乐观;虽然是个红不起来的小歌星,却没在那个大染缸里迷失自己。相反地,以她外在的条件,若愿意放低身段,配合公司的任何安排,有了后台,她肯定是立足台湾、放眼亚洲的天后。

  嘉安不就是看上她这种朴实无华的性子,才对她一见倾心,为她收敛了花心的个性。

  可是外公他老人家偏偏对演艺圈的女孩子没有好感,开口闭口便是戏子、歌女地叫着,完全视而不见冰玉的温婉可人,让嘉安气急败坏,愤而带着有了身孕的冰玉远赴法国。

  两人美其名是去念书,最主要的目的是去那里待产。

  此举在余家可是掀起了狂涛巨浪。因为大表哥余嘉琛才在一场车祸中失去妻女,心中哀痛欲绝的浪迹天涯,也不晓得哪一年、哪一月才会回来;继而又发生二表哥的事,让舅舅、舅妈伤心不已。

  一想到这里,余柔珊便背过身子不愿和外公正面相对,径自和打电话来报喜的余嘉安有说有笑的。

  说不后悔是骗人的,可是余仁发又拉不下老脸求和,知道孙媳妇平安生产他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可是重要的曾孙性别不知道,他又怎么能确定要送上哪一份备齐的婴儿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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