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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春天 page 12 作者:袁圆

  “可怜又是一个受害者。”娘子军见状只能为她哀悼。

  “嘎!银芽……”冀祺可就没那么平静了。原先她们不是还谈得好好的吗?怎么她会突然跑走?

  “让她去。”娘子军即时挡住他的去路,她们有责任不让他继续“害”人。

  “你们跟她说什么?”冀祺有不好的预感,非常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就……你是……那个……”娘子军支支吾吾。他的性向偏差在公司虽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尚无人敢将它正式搬上台面。

  “什么?你们连‘那个’也随便告诉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冀祺愤然作色。照这种情形看来,说不定那该死的谣言已传遍了整个商界,以台湾如此保守的社会,他日后还要不要和其他业主做生意?

  可恶?他真是太低估这批长舌妇了。

  “我们……我们……”娘子军从未见主子发那么大的火,不禁退避三舍。

  “我会被你们害死!”冀祺气得想一枪毙了她们,不过现阶段得先找到季银芽理清再说。

  他匆匆奔往她消失的街口。

  娘子军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委屈地嘟囔。“我们也是为她好嘛。”

  第九章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季银芽不晓得自己这般呆睇着厨具喃喃自语已好片刻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博阳这里的,浑浑噩噩中,就是不愿独自一个人,免得胡思乱想,但是效果似乎不彰。

  “唉……”倘使冀祺是同性恋,那他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他那个教她迷乱的火辣炽吻,还有他遗留在她唇上不散的温存和热度,及他的柔情,他的体贴……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假的?

  “不,不会是假的。”象是想搏取一些拥护,她对着那些厨具摇摇头。

  冀祺明明说喜欢她,他不是也要她试着去喜欢他吗?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何以天外要劈来那么一个骇人的消息呢?

  不!她拒绝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她不相信他是同性恋,他……也不能是呀,否则她付出去的感情要怎么办?

  嗄——付出去的……感情?她对——他?

  “天哪!”原来真如冀祺所言,她会让他抚摸和拥吻,全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喜欢他!

  倏来的认知今季银芽措手不及,一个闪神失魂,刀子就歪到肉里去了。

  “哎呀——”季银芽吃痛地抽回柔荑,沾了血液的菜刀铿锵落地,要不是她跳得快,只怕这会儿利刃是插在她的脚上。

  “怎么啦?”季博阳闻讯冲进厨房。他的助手们也跟着赶到,每个人的手中都还握着画笔或橡皮擦,有人则抓着漫画的草稿。

  “她们为什么叫他老板?她们说他已经有老婆了……”季银芽恍恍惚惚,嘴里念念有词,仍不知发生何事。

  “嗄……你手流血了!”早叫她别搞那劳什子晚饭了!季博阳急赤白脸地拉她离开危险区。

  助手们也七手八脚跑去拿医药箱。

  “没关系啦,我只是不小心切到了。”周围纷沓的杂声总算使季银芽回到了现实,她说着又要回厨房。

  砧板上的牛肉还没放人锅内卤,洗碗槽里的马铃薯还未削皮呢。

  “别管那些菜了,顶多叫外面的便当吃吃罢了。”季博阳按住她的肩膀,命令她乖乖坐下,然后他转身要助手响应。“你们说对不对?”

  “是呀,是呀。”助手干笑地放下医药箱,可怜一个星期没吃到炖补的肠胃正扑籁籁地淌着泪。人家季姐的手艺最好吃的!

  “可是……”她这几天净忙着小杜的事,所以都没来弟弟这儿,不巧平时负责三餐和打扫的欧巴桑生病请假,她担心他最近赶稿,只怕是有一顿没两顿,这营养与体力哪会够?

  “嗯?”尾音上扬的低沉的警告由俊挺的鼻梁里哼出,这意味着手博阳的耐性已经磨光,也意味着他随时有喷火的可能。

  凡是熟识他的人,多半没几个敢在此刻与他作对,连季银芽也不例外,她歉疚地看着助手群。“那……就叫便当吧。”

  “这里没你们的事啦。”接下来的亲子恳谈,季博阳不希望有外人在场,何况出版社的编辑刚刚才打过电话来催,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摸鱼。

  “走,走,走,赶快去把剩下的画完。”助手伸着懒腰关进工作室。大家都已经三天没见到床了。

  “说吧,现在就我们姐弟俩。”幸亏切得不深。季博阳将伤口消毒、上药,再用OK绷包住那根挂彩的手指。

  “说……什么?”季银芽心虚地垂下眼睑。因为年龄接近,故她和博阳一向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但是此番的主题攸关他人的隐私,她真的开不了口。

  “你和那个冀祺啊。”季博阳一箭直中靶心。

  “你怎么会……提到……他?”季银芽坐立不安,仿佛沙发突然长了刺。

  “你今天一进门的表情就不对,接着不是打翻东西就是默默发呆,现在又割到手,这些不会是要上班前的症侯群吧?”季博阳干脆挑明。

  “我……他……我……”季银芽期期艾艾了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博阳也不催促,只是很有耐心地静静等待。

  “他……他……”遇到亲人温柔关怀的眼光,烦琐的心灵犹如有了倚靠的浮木,季银芽再也忍不住掩面大哭。“哇……我该怎么办?”

  有位助手好奇地从工作室伸出头来,立即又让季博阳狠狠地瞪回去。

  “你们吵架?”此乃恋爱中男女落泪的最通俗,亦最普遍的导火线。他抽了几张面纸给她。

  “不……”季银芽摇头,抓着面纸继续饮泣。

  “他骂你?他动手打你?他欺负你?他有了第三者?

  他抛弃你?”

  接二连三抛出的问号,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季博阳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让他老姐这么伤心,那混小子注定是别想再苟活于人世!

  “他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宰了他!”季博阳愤愤不平地跃起身。

  “不……不怪他……”季银芽忙拉住暴躁的弟弟,他说变就变的阴晴个性,有时连她都摸不透。再者,她对冀祺一无所知,他家到底是在火星还是在月球,她完全没概念。

  “是不是……我的事?”季博阳战战兢兢地试探。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没空,也忘了去把他们的姐弟关系说清楚,也许是准姐夫的醋劲发作,才使老姐受委屈。

  “你的事?你的什么事?”季银芽抬起婆娑泪眼。

  “没,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季博阳陪笑,暗地里则松了一大口气。幸亏不是他惹的祸,不然他可就愧疚啦!“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他……哇!”季银芽泣不成声,吞来吐去仍是那几个词儿。

  “你别光是哭嘛。”回音除了哽咽还是哽咽,季博阳只好下最后通牒。“好吧,既然说不出来,我这就去找他,让他本人来说。”

  “不要去!我求你……”季银芽头摇得像波浪鼓。

  依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恐怕话还没谈上半句,便会先来一顿好打。

  可她未曾遇过这样的事,此时真的很需要听听别人的建议。

  “博阳,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那么爱他……但是他……呃……”凄楚啜泣声霍然卡在喉头,季银芽被自己未经大脑的蹦出来的真心话吓到。

  难怪,难怪以往只要有异性稍微越了界,她就会非常反感,还会厌恶至极地起满抗议的鸡皮疙瘩,然而自从他……

  可能是他主动煮面给她吃的那一次吧,或者是她从他手中接过的那两大袋、他专程跑去超市买的卫生棉,他善解人意——纵然是会错了意——便深深地触动她的心,她对他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她根本是不可救药地爱着他!

  可惜她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这教她情何以堪?

  “你确定?”季博阳会多此一问,不过是希望感情一向驽钝的姐姐,能再认真仔细地理清事实。

  “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我俩是相知甚笃的老朋友。”季银芽缓缓披露蛰伏多时的情愫。

  “我习惯他的陪伴,就像……就像习惯你们在我身边一样,要是一天没见着他骑着铁马的英姿,我便会整日不对劲,仿佛失落了什么。”

  忆起他们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她始终紧敛的柳眉不禁噙着淡淡地甜蜜。

  “既然确定了,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季博阳真替准姐夫感到庆幸,碰上这么一个反应木讷的情人,他想必是等疯了。

  “因为他是……他是……”好不容易舒展的愁城又筑高了起来,季银芽又抽了几张面纸。

  若是继续那么下去,季博阳大概问上一年也问不出结果,他索性自力救济。“冀祺是枪击要犯?”

  “不……他是……”季银芽这会儿还宁愿他是。她咬咬牙,横了心肠,痛苦地将全盘托出。“他是同性恋。”假如小妹襄雪在就好了,她经验丰富,说不定比较晓得怎么做。

  “什么?”季博阳差点趴平在地上。“你说他是……”

  季银芽困难地点头。“他还有老婆了。”一个带有喉结的老婆。

  “他亲口告诉你的?”倘使季博阳没见过冀祺也就罢了,偏巧他俩曾数度交锋过,准姐夫瞪他时的妒火和不善,可不像是个不爱女人的人会有的眼神。

  “是他公司的同事说的。”季银芽哀声叹气。

  “我先问你,你相信他是同性恋吗?”季博阳不答反诘。

  “我……也不知道。”季银芽压根儿不愿去信。

  “‘不知道’便影射出你有怀疑,既然有怀疑,为何不当面问清楚?”季博阳认为冀祺不是个会扯谎的人。

  “也许他会骗我啊。”听别人转述是一回事,亲耳听冀祺说又是一回事,季银芽担忧万一他承认怎么办?

  “一个人的眼睛往往能泄漏很多秘密,冀祺的双眸明亮有神,看人时的目光坦然直率,所以他为人必定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否则我当初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呢?”季博阳最后还不忘糗姐姐一下。

  “你少来,我怎么从不晓得你那么欣赏他?”季银芽依然挂泪的娟丽面庞,羞臊地晕出照人的艳红,那惹人疼怜的娇态宛然一株滴上晨露的翠芽,正随着春风在朝露中摇曳生姿。

  “我只是说放心把你交给他,可没说欣赏他喔。”要抢走他姐姐的人,季博阳当然要挑一点啦。

  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果然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呢,连他都能感受到姐姐的味道变妩媚了。“我看你别回家了,干脆在我这儿好好地睡一觉吧,明天我会帮你请假,你去找他谈谈。”

  “也好。”真相若是不早点儿弄明白,季银芽也没啥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去吧,别想太多,不足的睡眠可是美女的大敌喔!”季博阳笑如暖阳地驱她上床。

  嗨,小杜:

  世界之所以有纷争,起于每个人的标准不一,就像江泽民坚持一个中国,李登辉却突然提出“两国论”,不仅让宋连两位总统候选人陷入苦战,也使海峡两岸再次陷入紧张情势,还惊扰到远在天边、飞机要坐上十几个钟头、与咱们“似乎”没啥亲戚关系的“阿美利肯”。

  (怪了!人家“兄弟”吵架,他也管?)

  结果这里面究竟谁是谁非,谁最寡廉鲜耻,端看个人的立场吧。

  又像,我考试只低空掠过,父母却要求得保持在前三名;你工作但求三餐温饱,你的老婆却想天天穿貂皮大衣、戴美钻。

  在这个生态的环节中,又是谁寡廉鲜耻呢?

  这年头,升学有压力,工作有压力,生活有压力。

  但是老师也有老师的压力,没做事的人也有经济上的压力呀,而给你压力的老板亦有公司业绩上的压力,就连最天真无邪的小朋友,还不是免不了有来自父母的压力。

  身处这么一个压力锅的社会,人人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为了不让拆弹小组疲于奔命,“严以律己”的观念似乎该做修正了,况且台湾的拆弹小组的装备可没人家国外那么先进,搞不好还会平白陪上几条命咧。

  这不是要人去为非作歹,打家劫舍(正常人在做这种事时,肾上腺激素会大量分泌,所以应该会更紧张,更有压力^_^),只是偶尔我们应该抛开所有压力,放自己一个假,让身和心好好地轻松一下。

  例如偶尔去看场电影,偶尔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记得要擦防晒油喔,否则变黑炭事小,得皮肤癌事大——瞧!怎么说着说着,压力又来了?“压力”果然无所不在),偶尔换条路线上班吧,偶尔……最重要的是偶尔降低自己的标准,做一个不那么要求完美的人,只要偶尔。

  所以你说什么是寡廉鲜耻?啊?

  只要不犯法,不违法,它的标准在哪里呢?

  认为你该放轻松的小娟

  P.S.对了,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我想努力去争取一样很想要的东西,我好像失败了耶……

  冀祺是被晴空中的早起太阳的锋芒刺醒的。

  茫茫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有点忘了自己是在何处,只感到全身腰酸背痛,直到麻掉的四肢逐渐窜着万蚊爬啃的搔痛。

  是啦。

  昨天他在戏院附近苦寻不到季银芽的芳踪,便赶紧冲到她家找她,可是她还没回来,结果他坐在门前等了一整晚,糊里糊涂中就这么睡着了。

  想到季银芽,就想到那个吻。

  虽说他也没有所谓的处女情结,但一思及他是那深幽蜜汁的初访者,便掩不住欣喜若狂,男性的虚荣心也跟着饱胀。

  只是……转眸盯着紧锁的大门,他忍不住担忧她彻夜未归是去了哪儿?

  从远方驶近的吉普车告诉了他答案,那群蚂蚁雄兵正逐步钻噬他的肝肠。

  “你怎么……坐在这儿?”季银芽百感交集地下了车,明灿的双眼因昨日那场泄洪而红肿,如花雅致的五官因他的存在而薰出了绯霓。

  她才想要回来翻他的电话号码呢,如今他就在咫尺处……天啊,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哩,一会儿真相就要大白,她好怕听到不想听的喔!

  “是呀,我刚刚也在问我自己。”冀祺冷嘲热讽地挺直身。她憔悴的模样令他心焦,她愁虑的语气却令他心痛。

  她一定是不希望看到他,尤其他当场捉到她不忠的把柄。

  他移动悒郁的目光,瞪着从驾驶座下来的头号假想敌。

  “哦?有问出什么吗?”季博阳视若无睹,反而扬着皮皮的笑靥,示好地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冀祺拒绝与他哥俩好,肩胛骨猛地向后滑动一圈,便把对方的腕膊甩脱。

  “你不会是……’”季银芽讶然他和昨天同样的衣裤装束,还有他那蓬头垢面,及疲惫瞳仁布着没睡好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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