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她用馥软的香唇封住他。
"不行……"他喘着饥渴气息拿起听筒,因为有可能是他静候多时的"鱼"。
他没有吭声,怕对方听出有异,孰知话线那头递来的是阿妹的声音,她劈头便说:“你以为晓虹真的爱你吗?"
"呃?"甜蜜雀跃的热情霍地被浇了一大桶冷水,他警觉地扫瞄四周,阿妹肯定在附近监视他们,否则她如何判别接听电话的人是他而不是晓虹。
"你冰冷寡言,无趣无味,依晓虹这么活跃、好新鲜的风云人物,怎么会看上你呢?'阿妹匿在二楼运动室的玻璃窗边往下探,一楼客厅的个个角落均在她眼里,当然也包括躺在沙发中准备"犯罪"的男女。全托此面只能望出却望不进的特殊玻璃之福,他们无法瞧到她。
"嗯?"时焱敛住剑眉。
"她是为了报复你先前的不敬,所以蓄意诱惑你,等你爱上她后,她再像扔破鞋般地丢弃你。"阿妹阴险地低笑。"你若不相信,何不问晓虹呢?"
"你……"他抬头观察二楼,冷厉的眼神最后盯在那片玻璃上。
闻晓虹多少看过世面,立即嗅出不对,她随着他昂首顾盼,但什么也没发现到,然见他如此凝重的冰脸,她耐着性子没开口。
"问呀,你没胆问吗?"阿妹吓了一跳,一度觉得他瞧着她了,因他的森瞳恰巧与她对峙。
时焱默不作声,直到阿妹挂掉电话许久,他才缓缓放回听筒,收回视线。
"怎么啦?"闻晓虹战战兢兢,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袭人寒气。
他徐徐转眸盯着她,夹着飕飕北风,待她被吹得冷峭刺骨,哆嚷渐冒出肌肤,他沉声摇头。"没。"
他不该怀疑晓虹,更不该听信阿妹的话,她对他向来有敌意,那通电话很明显是在挑拨。
铃——电话又响了,这次他没去接,阿妹说的每一个字,仍似荆棘般硬在他的喉头,他不得不承认她掘到他的痛处。
铃声继续响个不停,闻晓虹细细端量时焱。他看起来像是想缩回好不容易跨出来的步伐,刚刚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的?那人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铃声似乎在和他俩比耐力,她只好拿起话筒。"喂?"
"杀——你。"彼线传来熟悉的嗓音。
闻晓虹脸色大变,忙不迭将电话挂回去。
"谁?"时焱惟恐又是阿妹在摘鬼。
"不知道……打错的。"闻晓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哦?"敏锐的职业神经顿察蹊跷,时焱蹙额,肯定又是阿妹,她想分化他和晓虹的感情。
厕所门扉砰地向旁飞开,王佑鑫扬着手中那台迷你追踪器,掩不住兴奋地低呼"逮到了。"
"哪里?"时焱迅速跳到他跟前。
"正如你猜的。"王佑鑫扬扬眉。
两男相顾而笑,时焱拔腿驰往追踪器上的座标地,王佑鑫适才躲在厕所监听所有的电话,自是不会错过阿妹教唆是非的那一通,他知道时焱必会介意,因为第一次放出感情的人,多半会产生"初恋症候群",较易缺乏安全感。
他于是跑在时焱身侧提出己见。"电话中的废话,你不用理会,对方纯粹是嫉妒你们恩爱。"
"嗯。"时焱淡然浅笑。
闻晓虹不明就里,不禁跟在后面,心中的不祥随着他们找寻的方向而扩大,尤其当时焱冲进阿妹的房里时,她觉得整个人就要崩坍。
阿妹前脚才从运动室转回房间,后脚便闯人两名彪形大汉,她显然非常惊讶"怎……么……啦?"
“来问候你呀!"王佑鑫嘻皮笑脸地压下追踪器上的黄色钮。
一个不须细听也辨得出是谁的嗓音,从扬声器播放出来。"杀——你。"
"这……我不懂什么意思。"阿妹强作镇静。
"你不会连自己的声音都忘啦?你也太目无法纪了吧!居然大胆到直接用原音,你是看准晓虹不会揭发你是吗?她哪点对不起你?你干么搞这种下三滥的恶作剧?"王佑鑫瞪着笑里藏刀的眼,假公济私擂了她脑袋一拳。死三八,居然敢离间石头焱和时嫂。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妹矢口否认。
"她不会……"闻晓虹想替她辩驳,但没人让她把话说完。
"你再如何狡赖也没用,时焱早就怀疑你了,况且我们在电话中已装了反侦测器,我相信上面会有你的电话号码,另外……"王佑鑫笑着拿起她的大哥大。"我只要按下重拨键,你想会出现什么呢?"
"…""阿妹膛目结舌。既然事迹败露,她也无须再假装,她睨着时焱问:“为什么你会怀疑我?我自信做得天衣无缝。"
"错,破绽百出。"时焱摇头。"第一次,你不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怕你忽然忘了,容我来唤醒你的记忆,因为你躲起来打电话威胁晓虹嫂子。"王佑鑫微笑着为大家做注释,看来他今天是来对了,好玩的事儿岂能少他掺一腿呢?
"第二次,你太反常。"时焱记得她那时不闻不问,着实有违她平日所表现的高度保护欲。
"不是阿妹……"闻晓虹试图再发言,却让王佑鑫阻止。
"你不用再帮她说情了,如今证据确凿,水落石出,你总算也可松一口气。"王佑鑫拍手称赞。"你看我就说嘛!"石头焱'在办案中的脑筋最灵光,难得他讲那么多话,我们为他掌声鼓励一下。"
当然没有人会同他一般无聊,时焱用眼神询问闻晓虹想如何处理,后者与阿妹对望,久久不能言语。
“嗳!这么快就解决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亏我亲自出马……真是无趣。"王佑鑫兀自嘀咕。
见三人仍在你瞧我,我瞧你,他搞不清楚这么简单的事,却半晌没人做决定,王佑鑫于是提出小朋友都知道的最基本方法。"我打电话叫警察来结案。"
"不要、不要叫警察。"闻晓虹慌张喝止。
“咦?"时焱觉得事情似乎有异。
"嫂子,她对你做了那么差劲的事,你不会是想放过她吧?"王佑鑫打抱不平,转向阿妹叨骂。"你看看你好不好意思,晓虹对你这么好,你却恩将优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薄情寡义……"
"不是她!"闻晓虹两手揪着裙摆,痛苦地摇着头。
“你别再为她脱罪了啦!你瞧她还一副不认错的样,我见了心里就有气,要不我先K她一顿再交给警察?"王佑鑫作势举起臂。
"等一等……"由于时焱已有动手的纪录,闻晓虹怕他真会揍下去,连忙扑挡在阿妹面前,焦灼地嚷着。"不要打她,不是她,是我!"
"嗯?"时焱攒着弓眉,不怎么明白她的意思。
"晓虹嫂子,你在说啥呀?"王佑鑫也感到气氛的不对。
闻晓虹悲动地瞅着时焱,几乎是用吼的。"是我……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
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心中有种不需再畏畏缩缩的踏实感,却也因为耗掉她所有的力量而瘫坐在椅上。
"嗯?"严阴冷的寒霜从时焱震惊的硕躯里不断外放,他不能置信耳朵所听到的话。
"啊!"王佑鑫亦噤口呆目,对急转直下的发展,不禁弹指暗叫:是嘛!这种高潮迭起的剧情,才不枉我插手呀!
"从头至尾,根本没有威胁电话打到家里这码事,那全是我吩咐阿妹做的,我……"豁出去了,闻晓虹眨着婆娑泣眼呜咽。"电话总共也只有两通,第一通是用内线拨进来做给你看的,第二通则是刚刚……"
"为什么?"时焱抑愤地质问难怪以"七圣"的精密仪器都测不出,原来不是查不到,而是那些电话根本不存在……他真希望这只是某一种幽默。
"因为我想……留住你无时无刻陪在我身边……"闻晓虹声泪俱下,她知道时焱不会原谅她。"对不起
"为什么?"时焱勃然大怒,青筋暴露地攫住她的双臂狂咆。
"对不起……对不起……"闻晓虹涕泗涟涟,来来回回仅能吐出这句话,她晓得她严重伤了他的心。
"为什么?"时焱抓着她乱摇,像是要摇出一个合意的答案,不料却摇出她更多的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真的不是…我爱你……所以才…对不起……"闻晓虹抽噎,见他俊美容颜上泛着的绝裂,她的心跟着被撕成碎片。
"不!"时焱但感五雷轰顶,他猛然推开她。原来阿妹在电话中讲的是真的,她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好傻呀!到头来他仍旧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当笨瓜戏谴,遍体早已布满她刺下的千疮百孔。这回,他该如何才能康复?
"哇呀!"想到她连爱他都是假的,他再也忍不住地仰天长啸,然后俨若一头受了伤的狮子扭身跑开。
"时焱…时焱……不要丢下我……时焱……"闻晓虹跟跑地追出门,却已不见他的踪迹,她跪在地上号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呀时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回来……"
现在剧情更复杂了,王佑鑫不胜唏嘘地杵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办。而那端的阿妹则始终冷眼旁观着。
难得"七圣"全员到齐,共同聚集在陈设简朴的"天权阁",阁主时焱对这批没有"预约"而自来的访客,仅是淡淡地赐予一瞥,便趴回原位继续人眠。
清官难断家务事,男主角又是不爱吭声的"臭石头",大伙只能面面相觑,最后托付的眼光一致投向水柔。
水柔身负重任,不得不盘腿坐于时焱的旁翼,在众目睽睽的催促之下,她硬着头皮谨慎地问:“时焱哪,怎么这几天都窝在总部呀?"虽说她仍觉得这不是好主意,可他们谁也不愿见到他又缩回龟壳里。
有了开场白,再下来就容易多了,王佑鑫旋即接着说:“是呀!你不是快开稿了吗?这次想写哪方面的啊?"
"天璇"班杰明也跳上床。"你几时给我签名书呢?语嫣的朋友跟我订了好多喔。"想到他的小妻子,他的嘴角便含笑。
床上挤得差不多了,"玉衡"拓跋刚索性坐在地板上。"我老婆的杂志社想向你邀稿耶!"
闻讯赶回来的"天枢"邵伊恩,拿出老大的威严拍着时焱的肩。"你该出去走走。"
但是此话带点敏感意味,立刻得到旁人打叉的手势,依时焱封闭的个性,初恋便遇上危机重重,这和身经百战的他们不同,故大家都怕他会承受不了刺激,结果话锋绕了半天,没人敢直接切人主题。
文质彬彬的"开阳"霍旭青毕竟是律师,喜欢实事求是。"你和闻晓虹是怎么回事?"
话语甫落,周遭遽起大大小小不同的倒吸气声,十余只眼睛有崇拜、有责备、有惊讶地盯着他,不过所有的目光很快地又溜回主角的身上。
时焱的背脊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这帮好友是王佑鑫找来的"亲友团",他亦明白大家的好意,可是他没有办法和他们谈笑风生讨论"情事",甚至于日后,他恐伯也无法再敞开心房去涉及那麻烦的东西。
"别客气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你就直说好了,哈哈,我的杂志又有独家可写……"当狗仔队当惯了,黎琪要不是老公拓跋刚的千叮咛万嘱咐,她早就拿起照相机抢拍特写镜头喽!
"你闭紧鸟嘴行吗?"拓跋刚忙不迭捂住她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巴,他就晓得不该心软答应让她列席。
"出去。"时焱猝地坐起身,平板的口气夹着不平稳的怒气。
班杰明和王佑鑫不禁被吓退一步,拓跋刚则抱着黎琪准备逃生,不能怪他们畏怯,而是时焱的功夫比他们都要了得,万一他要真发威,后果怕是难以想像。
"出去。"时焱仅想单独地静一静。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走吧!"邵伊恩早料到结局会是如此。
时焱向来不参与情场,一旦开战了,便会全心全意,其所付出的热情将是旁人的数十倍,故挫败后的伤势也会多出旁人数十倍,需要疗养的时间也会比较久,只是他自己并末察觉。
"你真的爱她。"水柔等闹哄哄的人渐散去,才轻柔述出他的心底事。
时焱以俊容上的阴霾来反驳。
"你还不了解吗?你若不爱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水柔长吁短叹。
时焱撇开脸,他不想听、他不要听、他不愿听,那会触疼他寸断的肝肠。他也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可是每每思起她把他放在掌中玩弄……胸口的那道伤痕为何越裂越大?
"晓虹的作法确实有欠考虑,但她的出发点是善意的,我倒觉得她比你有勇气,起码她懂得争取自己的真爱。"水柔赞佩地扬唇微笑。
时焱无言,他心力交瘁,神昏意乱,向来通畅无阻的脑神经均纠葛成一团又一团解不开的死结。他仅能摔躺回床上,然后张开双手,万念俱灰地瘫在那儿,让整个思绪全部掏空,再化为一只孤鹰,展翅飞回原本的伶仃世界里,连水柔摇着头离开,他都没发觉。
闻晓虹没有比时焱好过到哪里。
她成天以泪洗面,想向时焱道歉,又怕面对他的冷峻会说不出口,只好拼命藉由电话媒介来传讯,无奈电信局不作美,王佑鑫临走前给她时焱的大哥大号码,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想到从此失去他,她哭得更伤心。
“晓虹,吃饭了。"阿妹端着一盘食物,推门进入。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莫非太幸福会道天谴?闻晓虹泣不成声。
"他走了更好,你不该为了区区一个保镖,忘了其他喜爱你的观众。"阿妹将餐盘放在桌上,摆好餐具,态度和从前一般恭敬。
“你……"闻晓虹越来越不明白阿妹的想法。"都怪你,我不是交代过你,那个游戏已经终止,你为什么还要打那通电话?"
"我是为你好。"光是这个理由,就够阿妹抬头挺胸。
"为我好?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应想办法帮我留住他呀!"闻晓虹瞪目咋舌,不敢苟同。
"他不适合你。"阿妹两手放上她的肩膀,轻轻为她按摩。"你放心,你很快就会遇到正牌的真命天子。"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啊!"以前她会放松肌肉享受阿妹的推拿,如今她却觉毛骨悚然全身紧绷。
乍响的电话铃音让她失声尖叫,不过她很快接起来,因为说不定是时焱打来的,他要告诉她,他肯原谅她了。
她兴奋地喊着哭哑的嗓子。"时焱,我好想你
回应她的是粗重的鼻息声。"杀——你,杀你!"
"啊!"她迅即丢下电话,那不是时焱,是"真的"威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