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花季婷喃喃自语,苍白的脸和卷曲的身,紧紧地缩进邵伊恩的胸膛寻求庇护,小手也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别怕。」邵伊恩声音好柔,但瞪著五人的眼却好冷。他不允许有人将他的宝贝吓成这个样子,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五名黑衣人被他瞪得从脚寒到头皮,下意识地全都向後退了一步,领头大哥自知遇到的不是普通角色,他稍稍软下姿态盼能化敌为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出她,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咳,声音居然在打哆嗦。
「可是……欵……」班杰明摇头晃脑抱著胸,卖了好久的关子,五人不禁竖耳聆听下文。
只见他慢慢站起身,五人直觉又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互相对望责怪彼此的懦弱,才又朝前跨上一小步,但气势已少了人家一截。
「可是什么?」小三挺胸装强作勇。
「可是啊,你们已经在为难我们了吔。」他说,潘安似的俊容浮著顽皮。
「可恶,要我们。」小四舞著拳哇哇叫,不过那当然仅是做做样子,眼前这两人光是瞠目就够让他们腿软了。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给你们好看。」小五喝道。
「唉,我休息的时候最讨厌有苍蝇在我耳边飞来飞去。」班杰明不在乎地挥著空气。
「我也是。」邵伊恩低沈的声音有著无比的威严。季婷是吓坏了,瞧她抖得好似要散掉,令他体内的怒焰烧得更炽。
「你不介意让我活动筋骨吧?」班杰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行吗?」邵伊恩泰然的俨如天塌下来都不干他的事。
「上次会打输你是因为有拓跋刚在旁边碍手碍脚。」这种推卸责任的话也只有他班杰明有脸说得出口。
「请便,连我的份也一块算上。」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要手下留情。
「那我就不客气啦。」班杰明击掌而笑。
「废话少说。」白白愣在一边任人当猴要,四人在领头大哥的一声命令下,齐齐出拳。
「急什么?我还没喊开始呢!」班杰明冷笑。
只见他上身微偏便轻轻松松的闪过偷袭,然後他左右开打,各使了一记漂亮悍猛的直钩拳,接著两脚顺势一个回旋踢,落地时又用膝盖向前一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两三下就将五人打趴在地、捧腹抱背、哭爹喊娘的。
「忘了告诉各位,我这个人滴酒不沾,尤其是罚酒。」班杰明潇洒地拢拢前额的浏海。
鼻梁被打断的老大不甘出手就受制,以眼色示意同伙再度准备群攻,却在瞥见班杰明腕上的紫蓝宝石手镯和耀眼的金星时,擦鼻血的手不由地发起颤,神情骇然宛若见到鬼。「嗄?北斗七星?」
「不错嘛,天枢,这几个杂碎居然认识咱们。」班杰明故意喊著外界对邵伊恩的尊称。
「天枢?七圣的首脑?」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七圣」之名黑白两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惹上「七圣」已经不想活了,更何况是在人家头子面前拔毛?五人立刻伏趴在地上磕头。「饶命呀饶命,不知者无罪,您大人有大量……」
「不是要给我们好看吗?」班杰明佯装惊讶。
「不敢,不敢。」五人同时摇手摆头大叫。
「那人呢?要不要交给你们呢?」班杰明懒洋洋地问。
「不要,不要。」摇手摆头的动作越做越大。
「真是的,瞧你们穿得人模人样,干么当街抢民女呢?想要女人问我嘛,我有的是门路。」班杰明笑意末减。
「是,是。」五人乖巧地点著头。
「是你们的头啦,我随便说说,你们还随便给我应喔。」班杰明翻脸比翻书还快,拳头一出便是一人脑袋赏一盅,下手毫不留情。
「哎唷……」五人吃痛地猛摸头,却忍著不敢叫太大声。
此时,花季婷埋在伊恩怀里低喃。「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求你带我离开。」再问下去他会晓得她的身分啊!无力感逐渐扩大,她连目前的场面都控制不住,她对自己未来治国的本领甚是质疑。
「没事的。」邵伊恩抱紧她,她在怕什么?是怕对方或是怕对方……会泄漏出什么?……事情应该不单纯,他忽然想起水柔的暗示,莫非……季婷根本没有失去记忆?
闷哼一声,他催促,一方面也怕这些人没几分钟便会被班杰明给玩死。「问重点。」
「为什么要抓她?」班杰明说著又是一人一拳,笑出来的声音令人心里起毛。「不说不要紧,我这人哪,生平无大志,就只有喜欢折磨人那么点小嗜好,此处『凑巧』荒凉、偏僻、靠海、鲜少人烟,如果『不小心』死了几个人丢到海里随浪带走……」
他用手背滑过五人惨白的面孔,阴美的脸庞尽是邪气。「你们想,尸体要过多久才会再飘回来?」
「这……这……」五人噤若寒蝉,传说「七圣」中有只「笑面虎」,手段阴狠毒辣,不会刚好就是眼前这一位吧?
「不说不要紧,不说不要紧。」班杰明笑。
他越是重复那句话,众人便知不说才要紧。做人嘛,不必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领头老大连忙全盘托出。「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小二趁势想溜,班杰明快手掏出小五西装内的枪,在此同时顺便击出一发,小二应声倒地,抱著中弹的大腿哀号,他又藉众生惊愣之余抽出余枪。
班杰明吹吹冒烟的枪口。「继续。」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暗骂自己蠢,方才他们都太紧张,怎么没想到用枪呢?
「对方是谁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每次都是用电话和我们联络的,然後直接汇款到我们的帐号中。」领头若大以连珠炮的方式一口气说完,因为枪口就顶在他老人家的太阳穴上。
倏地三颗子弹透过灭音手抢射入小三、小四、小五的腿,班杰明很快地将枪口再度对准领头老大,扣在扳机上的手逐渐加力。「抓她做什么?当老婆?」
「对方叫我们杀了她灭尸。」这个魔鬼男人真的会开枪!领头老大吓得屁滚尿流,哪敢稍有迟疑。
「为什么要杀她?」班杰明问。
「我不知道啊。」领头老大一脸苦瓜。
「你们追她追得这么辛苦,会连个理由都不知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班杰明笑著将枪口移到领头老大的嘴巴里。
「我们离开,我们离开。」花季婷想听又不敢听,她也很想明白自己为何遭人追杀,可是却怕身分会因此被拆穿。
她欲盖弥彰的动作太明显,邵伊恩因此叙低了眉睫。
「你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领头老大吓得牙齿直打颤,他们只负责做,并不负责问原委呀。
「滚!」邵伊恩沈喝。他们的样子不像说谎,再问下去也是枉然。
五人哪敢停留,也不管身上的伤是否痛得受不住,立刻连滚带爬夹尾而逃。
「真没意思。」班杰明边叹边把枪收起来,回头可顺道查查枪枝的来源。
邵伊恩未发一言,仅用审询的厉眸盯她,良久,才凛冽进出他以前说过的话。「我最恨欺骗。」
「我……」恨,他说恨哪!花季婷心如刀割地瞅著他拂袖离开,她想拉住他解释,然而除了真相,她还能说什么?但那么一来,不就表示她真的欺骗他……
好难喔,正应验了水柔之前说的,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她开始只是不小心说了一个谎,结果却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它,接著便若恶性循环,她必须不断地说谎来补一再出现的漏洞……为什么那时她要说谎?为什么?
「我们回家再说。」班杰明安慰地揽上她的肩。
「嗯。」那里还会是她的家吗?花季婷失魂地跟著他走,心情黯然得再也提不起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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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墨镜下的蓝眼珠一直瞪著前方。
这种情形已经维持两天了。唉,既然那么痛苦,干么还要装酷?真是输给伊恩。班杰明於心不忍却又使不上力,男女之间的事他们外人插不上手,基於朋友的道义,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再一声叹,他摇摇头。
「怎么,你脖子扭到呀?」拓跋刚出言不逊,被他没事拉来做陪客盯著一颗不定时炸弹已经够郁卒了,现在还要忍耐他的龟毛动作!啧!
「你脖子才扭到咧。」班杰明没好气地翻开报纸,视线立即被满满三大页的新闻所吸引。「喂,你们看,报上在介绍花郁国吔!」
「花郁国?你是说那个和台湾素有良好邦交,以生产、外销大量花卉和石油闻名的封闭小岛国?」拓跋刚扬起海盗眉。
「没错,听说那儿美如画,由於不对外开放观光,使它更具有神秘色彩,而且二十世纪都快过了,它仍保有古代的君主专政,我一直好想去看看。」班杰明兴奋不已,长睫毛下的双眸舍不得离开报纸。
「我看你想『看看』的是它的另一项特产——美女吧!」拓跋刚大笑,并用手肘顶顶身边的冷面扑克脸说:「伊恩,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邵伊恩没回答,他甚至连气都懒得吭。
冰冻的寒流使得拓跋刚的笑愈来愈僵硬,上扬的唇型逐渐向下垂,碰了一鼻子灰的他,只好乖乖转头侧臂趴在桌上,然後以此姿势挨至反方向的班杰明,声若蚊蚋地问:「他到底怎么啦?」
「我怎么知道。」班杰明闷声盯著报。
「你怎会不知道呢?」拓跋刚不禁提高音量,在接获不悦蓝光的瞪视後,才警觉地捣嘴降低声音问:「你电灯泡是去当假的啊?」
「嗯。」当事人没开口,他哪敢放什么屁。
「你是说打赢了吗?」拓跋刚窃窃又问。班杰明对三人那天大半夜的匆匆归来,仅用遇劫坏了玩兴一句做交代,可是之後他们三者怪异的表现,呆子也嗅得出事情不对劲。
「喔。」聪明的人少在火山口闲晃,班杰明转回刚刚的话题。「喂喂,报上说下星期六是花郁国下任国王的二十岁加冕大典耶,伊恩,你和他们现任国王不是有点私交吗?他一定会发请帖给你,到时我们一道去参观如何?」散散心对伊恩有益无害。
邵伊恩仍是沈默,班杰明贼笑地放下诱饵。「那五人的枪枝来源和身分我已经查出来了唷。」以「七圣」的情报网和他的电脑能力,要追踪那几只小老鼠的祖宗八代乃轻而易举的芝麻小事。
鱼儿上钩了,蓝眼中的光泽总算有了改变,班杰明得意地抬抬眉心。「当然,还有汇款给黑衣人的原始地,对方虽故布疑阵辗转绕了好几趟,不过依旧逃不出我这天才的手掌心。」
看得出伊恩的胃口已被挑起,他将报纸摊在桌面,用食指点著上头的大标题。「没错!都是出在这儿,如何?有兴趣去瞧瞧了吧?」
一道电光划过,邵伊恩突然想到季婷耳後的花状红痣,那是花郁国王族才有的特殊胎记,怪不得当时他觉得眼熟,原来她是……有可能吗?她的举止、她的风范、她的气质、她的尊贵,她当初被救时穿的衣服和质料……在在都证明这个可能性,所以她才会假装失忆?或者是这样玩起来比较有趣?
被冷落在旁猛打盹的拓跋刚,正巧醒来听到最後一句,他忍不住插嘴。「杰明呀,你的女人是不是全跑光了?」
啊哈——又是一个呵欠,拓跋刚散漫地伸了个大懒腰,最近他让那个死缠他不放的女记者烦到严重缺乏睡眠,一会儿得去好好补个回笼觉。
「去你的,你女人才跑光咧,呸呸呸,童言无忌,拓跋刚,你少诅咒我,我跟你有仇啊?」谁都清楚女人是他的最爱,少了女人生活便少了意义,班杰明卷起报纸敲拓跋刚的脑袋。
「那不然你为何突然想去参观人家什么无聊加冕大典?」这一敲,把拓跋刚的瞌睡虫起码敲掉一半,他吃痛地抚著头回击。
班杰明亦不肯吃亏,两人登时闹成一片,墨镜下的眉宇打成结,邵伊恩刷地拍著桌子站起,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风暴骇住,彼此拉扯的动作骤然停在半空,屏息等待他的火山爆发,拓跋刚甚至预备姿势都想妥了,谁料他仅是转身离去。
事情真是大条罗,邵伊恩居然连捶他们的老规矩都省了,表示他是怕失控而误伤了他们,由此可见他的怒气惊人,班杰明和拓跋刚诧异地大眼瞪大眼。
「都是你啦,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伊恩和他的阿娜达在闹情绪,还故意说啥女人跑掉之事,你是嫌皮拉得不够紧是吗?」班杰明嘀咕。
「我又不是存心的。」拓跋刚不服气地反驳。
「没大脑的家伙,下回头发别理那么短。」班杰明用掌乱搔他的冲天庞克头。
「它哪又惹到你?」他这发型有何不好?
「留长一点好保护你的大脑,免得你的脑浆全被太阳给蒸发掉啦!」班杰明挖苦地说。
「神经。」他嗤鼻,本来还想和班杰明斗的,眼角却瞥见花季婷向此走来,笑容职业化地便堆了出来。
「季婷,我们在这。」他朝她招手。
花季婷腼腆地咬著唇,那楚楚娇态让人打从心里生怜。「嗨,你们有没有看到……伊恩?」
从回到「家」的那天起,他即一言未发、愤然离去,白天她找不到他,晚上他也没回「天枢宫」,她想向他解释却苦无机会。
「他刚……唷,痛!」拓跋刚的话未落,桌底下的长腿已被人踢了一脚。
「凶手」班杰明藉机压下他的声音。「他去公司还没回来。」
「噢。」花季婷垂头丧气应著,语调中有说不尽的失望。一般人犯错尚可接受过堂申诉,而她,直接就被宣判不得翻身的死刑。
「对对,他最近公司很忙,所以可能比较没有时间陪你,你……」不过眨眼的功夫,小美人好像瘦了一大圈,拓跋刚越来越好奇她和伊恩之间出了什么岔子。
「谢谢你们。」花季婷接口说。
「嗄?」班杰明和拓跋刚下解。
「我晓得你们说这些话是在安慰我,伊恩他不想看到我,因为我欺骗他。」水晶似的凤眼失去昔日光采,花季婷平和地瞅著自己的双手。
「没那回事。」她的坦然让班杰明觉得不安,仿佛她有了什么重大决定。
「是呀,你别想太多。」拓跋刚附议地猛点头,耳缘上的耳环随之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你们真好,认识你们是我最大的福分。」她的就位大典即将来临,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花季婷抬头对两人绽颜灿笑。
「哪儿的话啊!」怎么听起来像在告别?拓跋刚不禁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