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怜的孩子在十二岁大时被殴打至死,凶手至今仍消没一法外——似乎是在玩虐待游戏时过度失控。“高登叹了口气。”在我得到消息後,我冲出去拥抱我看到的第一个孙子。”
显然是特维的调查局朋友弄了份死亡证明,切断了肯基和麦杰米之间的联系。”苏奈特怎麽说?”
“他发表了对肯基的公开致歉函,说显然他的调查做得不够,犯了错误。据说『询问报』的上层摆明了要他卑躬屈膝地道歉,或是另外找工作。肯基在英国极受欢迎,许多人不高兴他被专扯烂污的小报诬蔑。薇儿建议我们另外找个酷似肯基年轻时候的人,重创苏奈特的可信度。但这项发现等於是为苏奈特钉上棺材的最後一根钉子。”
“那麽,它是结束了。“至少在公众的层面是如此。天知道肯基是否能够由这次的事件中恢复。”谢天谢地,我会告诉肯基。另外一则好消息是什麽?”
“环球砸下重资拍摄的感恩节大片出了问题,无法如期上映,於是他们决定改而推出『世纪之战』。”
“老天,怎麽可能?,“她惊喘出声。
“我让他们看了半小时的试映带,而他们爱死了它。『世纪之战』将会获得盛大的宣传 ,加上由肯基领衔主演,获利将是可以预期的。这也让你在导下一部片时,处於极有利的位置。”
“太棒了!但我们能够及时赶出来吗?”
“我已经向他们保证可以。我曾经制作过一部在六月开拍、十二月推出上映的片子。虽然每个人都搞得筋疲力尽,但我们还是做到了,而且那是一部该死好的电影。这一部还会更好。”
“蜜儿“跳到了瑞妮的肚子上,她轻拍小猫的头。”我该庆幸今天下午放自己一个假。看来我未来几个月,都别指望有假期了。”
“或许是,但它是值得的。今晚好好想一想你打算怎麽处理音效和配乐,我们明天一早再拟出新的时间表。”
“好的。“她道了再见,挂断电话,全身像通了电一般兴奋。如果『世纪之战』要赶上感恩一即的档期,她将必须加快剪辑的步调。
她放下猫咪,出去找肯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夕阳的馀晖渐逝!她来到草地上,却看到他的踪影。肯基呢?
然後她看到倒在迷宫的正中央、寂静不动的身影!整个人冻结住了。老天,他不会……他不可能……
强而有力的工具有时也会释放出危险的感情。
她的心狂跳,奔进了迷宫里。
第二幕 开麦拉 21
他不断朝著地狱坠落,被过去的重担拖进万丈深渊里。然後他感觉到瑞妮清凉的小手抵著他的额头,拉著他躺在她的膝上。他紧攀著她,情绪千疮百孔,甚至无法在乎过去数个星期来、他一直无法忍受其他人的碰触。
一开始她急切的话,他根本是听不见的。但他逐渐地听清楚她在不断地说:”没事了,吾爱。没事了。“彷佛他是个孩子般。
奇异的是,这样简单、无意义的字句却触及了他。他低语道:”瑞妮?”
她紧紧拥著他,近得他可以在耳边听到她的心跳。”出了什麽事,肯基?”
“走迷宫……使得它更糟。“他挣扎著喘气,彷佛跑了五哩路般缺氧。”愤怒.…:痛苦……还有困惑。”
“为什麽困惑?”
他要如何将赤裸裸的痛苦转变成言语?”望著镜子,看著不属於自己的脸;知道我憎恶对我所作的一切,但有时候……我又感受到肉体的欢榆,并因此轻视自己。“他必须停下来喘气。”亏欠特维这麽多,但我又无法原谅他的恋童癖。”
“因为这样,你才比较亲近温查理?”
“查理是我的良师益友,并没有和特维相处时丑陋的暗潮汹涌。即使特维从不曾碰过,,或要求我再为他角色扮演,但我可以感觉到他看著我,以及他想要我。而我为此痛恨他,因为那令我想起了过去每个凌虐过我的人。然而我又如何能心存怨恨,在他救了我、并从不曾要求回报——除了被爱之外?“肯基的身躯颤抖。”但我故意压抑一这份感情,因为我的愤怒。”
“为此,你迄今仍感到罪恶。“她抚弄著他的发。”今天下午,我去拜访我的好友凯蒂的哥哥。汤米在离这里不远的修道院里担任见习修士,他也知道迷宫的事。他说在遭遇到感情压力时,走迷宫可能会释放出强烈的情绪。在苏奈特挖掘出你的过去後,压抑已久的情咸一下子全都爆发了。”
“结果我就擦枪走火了?”
“幸运的是,汤米提供我一个涤清丑陋过去的好方法:写日记——藉由将可憎的往事记下来,拉开和回忆之间的距离,让它比较容易忍受。一她望著迷宫。『他也说走到迷宫的中央就像是走入人的内心,释放出感情;走出迷宫则会整合整个经验。值得一试。我可以和你 一起走走看,那或许会有帮助。”
他闭上眼睛。”或许……但你先走到中心,然後我们再一起走出去。”
“如果你想要。“她站起来,纤指轻拂过他的下颚。
她抄直径走到迷宫外,在迷宫入口处转身,像他一样先静定心思後,再朝迷宫内走去。她笔直地朝他走来,直到第一个急弯将她带向左方。她低眉垂眼,一身黑衣令他联想起中古时代的修女,或是远古时代的女巫师。
他蹒跚地站起来,看著迷宫的圈子带著地忽左忽右,前进後退。有两次她近得他可以触及她,却又飘然远去——这座迷宫就像他们婚姻的象徵。
她逐渐缓下脚步,在中央处抬起头,泪流满面。他张开双臂,她投入他的怀里。
“汤米是对的,“她不稳地道。”这是一剂强力的药方,我不知道为什麽这次对我的影响特别深。”
“我们有许多共同点,瑞妮。“他揉著她的背,试著抚平她的颢抖。”同样不堪的童年,不知道生父是谁,又在年幼时失去了母亲。同样渴望成为演员——你是为了证明自己,我则是迷失自己。我们在许多层面都心灵相通,以至於也互相影响了彼此。”
“或许是因为如此,我想起了一件已经遗忘多年的事。“她显魏巍地深吸了日气。”某次,汀娜嗑了药的男友将我抱到他的膝盖上……碰触我。我觉得极不舒服,但又不知道怎样拒绝大人。幸运的是,汀娜在他太过分之前进来了。当她瞧见他所做的好事,她用壁炉的火钳攻击他;如果不是他及时逃走,我猜她会打死他。之後她拥抱我,哭泣著说我已经安全了,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这只是小事一桩,绝比不上你所忍受的,怕我为此作了许久的噩梦“ 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肩上。”回忆让我深刻体会到你的感受。老天!,肯基,你怎麽能够捱得过来?”
“因为我从不曾想过我有别的选择“他轻摇著她。
她叹了口气。”我很想气我母亲没有将我保护得更好,但生气於事无补,重要的是学到怎样释放痛苦。“她往後退开,握住他的手,抬起泪痕满面的脸庞。”如果我们无法放开过去,又何必翻出往事?”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做到。“他痛苦、坦白地道。
“试试看。“她闭上眼睛,开始朗诵。”我抬头望著群山,全能的主将给予我帮助。”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著气势雄浑的群山。”我抬头望著群山,全能的主将给予我帮助。“虽然他从不信教,此刻却由衷想要相信上帝的存在。
她继续念著圣经里的诗篇,直至最後一句。”自此迄终,主的庇护将与你长相左右。“ “阿们。“他低语。
他以臂环著她的肩膀,带著她走出迷宫。瑞妮怎样描述走出迷宫这段路的?经验的整合。他一辈子都在过著分裂的人生——硬生生地将杰米和肯基,童年和成年的时光,现在和过去的感情割裂成两半,假装它们并不相连。
但自从开拍『世纪之战』以来,他一直在被强迫进行整合。瑞妮抛给他一条救生索,现在就看他是否有勇气和意志重建自己的人生,不再像过去一样用压抑和疏离当作盾牌,任由伤势在表面底下发脓。
等到走出迷宫後,他已经平静许多。他低头望著瑞妮。”你还好吧,TLC?”
她强挤出笑容。”好多了。汤米是对的,往外的路有助於整合及翻掘起来的过去。旋的迷宫可以带领我们往上,也可以往下。”
他拥著她,开始朝山下走。她也环住他的腰,喜爱他的亲近。途中他开口道:”结婚三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宗教信仰为何——假设你有。”
“你应该可以猜得到。汀娜不认为该在我童年时灌输任何教条,但我去和外祖父母同住後,他们立刻为我登记参加主日学,也送我去当地的教会学校。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个信仰虔诚的人,但在遭遇到困厄时,总有一股坚一疋的信念支撑著我,让我不至於陷入泥沼,我猜那是拜早年的训练所赐。”
他再度仰望群山,夕阳的金色馀晖渲染著山峰。”信仰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走迷宫的过程就是』种追寻。或许终有一天,你会自然而然地得到信仰。“「汉宝]跟了过来,她轻拍猎犬的耳朵”你相要试著写日记吗?汤米说你为什麽并不重要,也不必将它展示给人看。事实上,他建议你在写完後烧掉,那主要是作为一项治疗的过程——清除掉心中的垃圾。”
他也听说过日记疗法。”如果你也写日记的话,我就写。”
“你真会讨价还价。好吧,我们成交了。顺便一提,高登打雷诰来,说他们找到麦杰米的死亡证明。我猜是特维的调查局朋友的杰作?”
他轻吹了声口哨。定是。西尔爵爷是位优秀的西洋棋士,总是能够预先逆料数十步棋。在他为我创造出假身分时,他显然也弄了份死亡证明,一劳永逸地切断麦杰米和史肯基之间的联系。苏奈特呢?他依然坚持他的故事版本?”
“高登说他已经公开道歉——他的报社在背後用枪比著他。”她望向他。“你可以让他丢掉饭碗。”
肯基回想苏奈特让他经历的地狱,摇了摇头。“我会要塞斯拟出声明,接受苏奈特的道歉,并在声明里建议日後他将怀疑揣测公诸大众之前,先作好查证的工作。”
“你太宽宏大量了。要是我会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尸体拿去喂兀鹰。”
“嗜血的妞儿。但考虑到他的故事是真实的,利用我的影响力迫使他去职似乎不公平。”肯基淡淡地笑了。“此外,你知道那句谚语的:爱你的敌人:那会逼疯他们。”过了一会儿後,他才又平静地道:“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边,瑞妮。”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他的感情受创太重还无法想到未来,但至少现在他开始考虑了。
电影里,瑞妮会在离开迷宫後喊卡,但在真实生活里,他们却不可免地要回归世俗。他们回到屋子,她道:“要我热』下葛太太留下的肋排吗?”
“谢了。我先去冲个澡。”他将『蜜儿』抱到肩头,朝浴室走去,显得筋疲力竭,但至少稍早易碎的紧绷消褪了一些。即使他们的婚姻仍无法持续,她和肯基算是度过了这道难关。
她把肋排加热,还做了沙拉,感觉数星期来从不曾如此轻松过。她甚至还点燃腊烛,插了一化,将餐室布置得极富情调。
和肯基共进烛光晚餐时,她告诉他『世纪之战』必须赶赴感恩节档期的好消息。肯基对电影制作知之甚详,也提供了许多可以节省时间的宝贵建议,就算他对电影将会盛大放映感到沮丧,他也没有显露出来。
用完餐後,她迟疑地道:“太阳下山後颇有一堡息,或许你可在客厅里生个火,我们一起在那里做事。”
“我砍的那堆木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他同意了。“我去栅一些进来。”
她煮了咖啡,端到起居室。肯基已经生了火,打开估灯。“我爱极了木头燃烧时的清香——纯正的西南部风味。”
“葛老先生提供了多种的木头——香柏、杜松、桧木等,气味仕『香。”他啜著咖啡,火光映出他凿削般的侧睑。
“你或许觉得你的脸庞不属於你,”她迟疑地开口。“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整型手术无法改变你的脸部骨架或你的头发,还有害你惹上苏奈特这个大麻烦的绿眸——它们都绝对是属於你的。”
他站起来,走过去凝视挂在壁炉上的镜子。“如果我自己选择作整型手术,一切会有所不同。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改变我的脸……令我觉得好疏离。每当我芰著镜子时,我就想起了我曾多麽的无助。”
“当个无力掌控自己人生的孩子一定很痛苦,”她附和道。“但就算有著爱你的明智双亲,结果或许仍会一样。但现在你已不再无助,肯基。你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工作、做你想作的事、住在你想住的地方。没有人能再掌控你。”
“没有人?”他拦住想往壁炉而去的『小灰』,拉上铁栅栏,以免它玩火自焚。“你有活页纸吗?我想开始写日记了。”
他们分据壁炉的两旁,安静地各自写了起来。瑞妮拟定她的工作时间表,肯基写著他的日记。偶尔他会飞快地写过一页又一页,更常的是他会停笔良久,注视著火焰,或是抚弄著猫咪,在壁炉里添加木头。他的侧面恍若大理石雕般,从不曾开口……但他一直写著。
拟完了工作时程表後,瑞妮不情愿地拿出活页纸,开始了她自己的日记。她该从哪里开始—按照时间的次序?或者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随意所之?
笔尖触著了纸,彷佛有自己意志般地动了起来。
从小住在母亲的屋子里,我却觉得像是自己养大自己。尽管有著多位保姆和管家,她们就像汀娜一样来来去去 但至少汀娜终究会回来。
萝莉是我最喜爱的保母。她答应在我五岁的生日舞会上,为我准备气球和小丑。但在生日前一个星期,她和汀娜吵了一架,被解雇了。她整理行李时,我哭著冲进她的房里。她也在哭泣,但没有停止整理行李。她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我要当个乖女孩後就离开了。那年的生日庆祝会自然落空了。汀娜飞到纽约的中央公园献唱,她给我卖了一个有个芭蕾舞伶在跳舞的音乐盒;但在我生日那天,她并没有打电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