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又来了!庄晓筱回避地转过身,若非怕被他讥为自作多情,她真想质问他最近干啥老用那么炙灼的目光瞅她,仿佛想看穿她似地,让人乱难过一把的。
“你不该常常靠药物的,来,放轻松。”诸葛靖伸手探上她的肩膀。
“你要做什么?”庄晓筱挥臂斥责。对她毛手毛脚还要她放轻松?他道她是五月花大舞厅里陪酒的酒家女啊?“帮你按摩呀,不然……你希望我做什么?”明白自己对她越来越具影响力,诸葛靖窃喜睇着她的面红耳赤。
“我……我……才没希望什么咧!”讨厌!每次都存心把话讲得那么暧昧害人家误会,今天要不是看在他进贡的份上,早一拳把他掴去太平洋喂鲨鱼。
“会不会太用力?”诸葛靖熟稔地先马两节。
“嗯……不会,刚刚好……”庄晓筱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软化,但他的巧手实在不容她抗拒。她舒服地趴在沙发内,还忘我地指挥他的大掌到处游走。“再下面一点……再左边一点……对对对,就是这儿……噢……”
身为一位生理正常的阳刚男子,心仪的女孩就在跟前呼出这样满足的呻吟,诸葛靖很难不去想入非非,身体随之而起的自然反应不禁令他暗暗叫苦。
被她发现他就惨了!
“头痛……咳……好多了吧?”粗嘎的嗓音透露了不能控制的欲念,他清清咽喉,企图让声调归复平稳。
“嗯……”庄晓筱已舒服到不想讲话。
“啦啦……”甫泡完澡的庄父兴高采烈地哼着曲儿从浴室出来,猛地瞧见有个魁梧大男人在“欺侮”他宝贝女儿,忙不迭揪着挂在头上的毛巾杀过来。“嗄——臭小子!你在对我的晓筱做什么?”
“喝!”他说“他的”晓筱?陡然窜出衣衫不整的男人叫嚣,诸葛靖的惊讶并不小于庄父。
“啊——”忘了老爸在家,庄晓筱连忙坐起身。“我们在按摩啦。”
“按摩?咦……你不是那个那个……”庄父瞪着外侵客,怒颜遽涌着满意的诧喜。这臭小子比报上登的还帅、还英挺哩!
“他不是,我拜托你先去穿衣服啦。”庄晓筱赶紧抢白,并推老爸入房。
她原先就不打算引见他俩认识,诸葛靖今天会留下来纯属意外,他介入她的生活已经太多,她不想再让他介入更深,尤其爸对他非常欣赏,她不愿爸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喔对……不好意思,你瞧瞧我粗心的……”怎能教未来的女婿笑话咧?庄父尴尬地抓着身上的浴袍,匆匆踏进卧室。
“不准穿我那件有星星的运动T恤喔。”庄晓筱跟着父亲后面嘱咐。
“好啦。”庄父隔着门回话。
“真是的,每次都爱穿人家那件最喜欢的T恤……”庄晓筱喋喋不休地转回身,却对上诸葛靖泛青的脸孔,她眨眨眸,不解地问:“干么?你吃豆干噎到啦?”
“你……居然……你居然……”他是让亲眼所见的事实给噎住,这两人刚刚的那些言谈举止,已阐明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多密切。
该死!他竟不曾想过她会有别人?
“要不要我替你倒杯水?”庄晓筱傻傻地问。
一杯水根本不够,诸葛靖要的是大量的水,且越冰越好,这样冲起来或许才能使他冷静些。“你……居然……把我的浴袍给别的男人穿?”
他的浴袍是特别订做的,所以他认得出那个男人身上套的那件,就是她初次去他家时穿走的那一件。
“借穿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什么嘛?那么凶搞半天是为了浴袍?她不过是忘了还他而一直放在衣柜里,她哪知老爸那么厉害会翻出来穿?小气!
“这不是借穿不借穿的问题!”诸葛靖登即妒火大烧。
“那不然是什么?”庄晓筱努着唇,完全不能进入状况。
“我……”诸葛靖暴跳如雷舞着拳。好吧,也许是他误会。“你和他……你们……住一起?”
“一直都是呀。”他们就父女两人,她不和爸住和谁住?只是她现在长大了,经济能力也允许,所以她鼓励爸四处走走,以完成他年轻时和妈的共同梦想,也因此他不常在家。
“一直?!原来如此……这也是你今天请假的‘事’?原来如此……”诸葛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始终以为她不接纳他乃因她率性天真不经人事、又未受世俗的污染,所以对感情较为迟钝,岂料迟钝天真的人是他,人家早就身心皆有所属啦!
“你到底怎么了?”吵吵闹闹几百回,庄晓筱能马上嗅察到他的失常,他五内俱焚的沉痛表情令她揪心,她不禁担忧地拉着他的手臂。
“你不要碰我!”爱得愈深,伤得愈重,诸葛靖不能忍受付出去的情感遭人践踏和戏弄,他使劲儿地甩开她,然后疾言厉色地拂袖而去。“算你狠!”
“咦?人咧?”庄父穿戴整齐出来,却不见准女婿的人影。
“我怎么知道?!”庄晓筱火车头似地冲进卧室。
忿忿甩上房门,她蓦然好想哭。
第十章
相信很多人都有这种经验,考试时用来填写答案的电脑卡,若是不小心有一题画错格,那么底下的就会全部跟着错。
庄晓筱的现况便是如此。
她因为错看一部“麻雀变凤凰”的电影,而错遇了诸葛靖这名无聊男子,进而引发一连串的错乱,可是在他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他却很不负责任地消失了。
没错,他消失了!
那天自她家愤然离去后,他便彻彻底底地从她面前消失。
起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就好比她不懂他为何会心眼小到为了一件浴袍而勃然大怒?不过,她认为他要不了多久,又会像往昔那般捧着一大束鲜花,嘻皮笑脸地跑来缠她。
然而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接着是第三个星期,他非但未如期出现,就连她上班时也鲜少遇到他,倒是翻开报纸能天天见到他搂着不同美女的踪迹,于是她从莫名其妙演变成那种犹似逮到老公抓奸在床的激愤。
她不曾有过这种诡怪的情绪,紊杂的柔肠里总蛰伏着一股无以复加的失落,仿佛体内忽地少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幸好爸和林姊的感情在她的催促下进展超速,分散了她许多注意力,否则她会……噢!不晓得,过度的工作具有麻痹的作用,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那些……
“晓筱!”技师小王忍不住以肘撞撞她。
“啥……呃……喔……对不起,你方才说什么?”庄晓筱歉疚地招回神来。怎么她的思路又跑开了?
“我是问你,这对戒的模子有需要改的地方吗?”小王调整面前的放大镜。
“不用,我的原设计就是这样没错,谢啦,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爸现在就等着拿这只戒指去求婚哩。
呵呵……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她到时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那当然要喽,我可是先赶你急着要的货耶。”小王不客气地点头,半眯眼,他好奇地瞄她。“到底是谁要结婚呀?”
“你猜!”忖及马上就要多一位后娘,庄晓筱不由得眉飞色舞。
“该不会是你吧?要不你最近干么老是魂不守舍,一副恋爱人才有的患得患失相,还亲自下海监工?”一旁的技师小张插言糗她,她虽进公司不久,但她的大而化之却深得同年龄男孩的缘,他俩就是她的好哥儿们之一。
“你少八卦!”庄晓筱下意识摸摸桃腮,瞥视自己在对面玻璃窗上的倒影。
她恋爱了?!真好笑,她要和谁?
诸葛靖如何?心灵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说。
玻璃窗上的倒影张大了嘴。
“肯定是你和大头目。”众人都嘛听说过她和诸葛靖轰动一时的绯闻,故小张推测这个可能性最高。
“不……不是。”庄晓筱浑身大震,以为少女心事给人料中,她小脸全红,错愕的视线瞅着戒模久久不能挪开。
适才怎会第一个想到他?她不是还在生那头猪八戒的气吗?
“那会是谁呢?说嘛,说嘛……”小王带头喊着,其余人跟着鼓噪起哄,整个样品部门霎时笑闹翻天。
“你们倒是挺闲的。”即使是在喧嚷的环境中,诸葛靖内敛浑厚的沉嗓仍是具有雄霸天下的威赫,让人一耳便能辨别出来。
“喝!”庄晓筱只觉心跳加快,脊柱僵直,周围五百方里的气体猝地冷凝,样品部门的员工各个犹如小鸡见着了老鹰,纷纷明哲保身逃匿去矣。
“这是……”诸葛靖皱眉拿起小王手里的模子,观其大小和型式,他自幼培养的鉴赏学识立刻在他脑海列印一排分析报告——这是男女的订婚对戒。
她要结婚了!
混沌的脑浆乍然引爆,刚强的堡垒瞬息天崩地裂,他有好一阵子无法思考,仅能听到那几个字俨若万枝毒箭,来来回回不停地刺穿他黯然悲恸的心,令他痛不欲生。
“我以‘客人’庄晓筱的名义向‘布谷鸟’订购,钱也依照市价付,可没占你公司半点便宜喔。”庄晓筱夺下戒模,交还给小王。
“唉……”小王苦笑接过,她瞎啦?没瞥见大头目的脸色有多恶劣吗?她想害死他吗?
“兄弟,拜托你啦。”庄晓筱朝小王颔首致意,然后转身走人。
Shit!明明说好不要再受她左右,但诸葛靖硬是忍不住,他三两步攫住她的皓臂,想做再一次的确认。“那是你的结……婚戒指?”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质询犯人的语调令她不爽。
“是那天在你家的那个男人?”由龇牙间嘶泄出的酸水,PH值浓度低得足以腐蚀钢筋水泥,是与不是对诸葛靖的差别很大。
“没错。”虽然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她爸,不过庄晓筱觉得没必要纠正他。“看你近日在社交圈满活跃的嘛,如果你不嫌弃,我很乐意帮你和嫂夫人设计几款当贺礼唷。”
“届期一定会麻烦你。”他真的真的被人抛弃了!
诸葛靖呀,你的名字叫白痴。亏你成天纵情声色作戏,苟延残喘想要吸引佳人的注意,结果人家忙着办婚事,根本甩都不甩你……
哀莫大于心死,总不能叫他跪下来求她别嫁旁人。
呵,以她对那个男人的蔼悦态度,说不定他跪下来求也没有用。
“没问题。”庄晓筱强颜欢笑,心中却大感不是滋味。
伤心欲绝的两人各怀心事往相反的方向分开,越拉越远的距离象征着彼此的未来。当她好不容易躲进电梯时,整个人已被寒意掏空,透支的体力再也支持不住地蹲下。
那个卑鄙小人!
再见到他之后,她才猛然发现,认识以来,他便像空气般不时在她的身边穿梭,让她不知不觉习惯了他的存在,再一点一滴凿进她的心灵深处,待她想到要警惕时,他早就成为决定她死活所不可或缺的空气。
老天……原来他之于她这么重要,原来她是那么地思念他,原来她……爱他!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那段他黏在附近赶也赶不走的快乐光阴,说什么也不会再倒流。
微晕的灯光,号称台北市气氛最佳的法国餐厅!数名小提琴手围着众所瞩目的小圆桌拉出优美乐曲,庄父单脚跪在地上,手捧着打开的宝蓝丝绒小饰盒,和其他与座的客人一同屏气凝神等着女主角的回答。
“噢……这……我……”林姊惊愕地捂嘴瞅着小饰盒中的戒指,好半晌才喜极而泣地点头。“我愿意。”
“唷呵——我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庄父欢呼地跳起来,接受全餐厅人的鼓掌致贺。“谢谢各位,谢谢各位。”“太好了。”庄晓筱匿在角落盯着这对新人,打从肺腑为他们高兴。
暖洋洋的心窝害她久久不能自已,她蓦然感到双眸发热,有东西由颊侧滑过,她探手去摸,却摸到一片湿濡。
“怎么会这样?”串串珠泪怎么止也止不住,脑海里窜来窜去都是诸葛靖的身影,庄晓筱吸吸鼻子,怨自己不争气,怎会无端再想到他去?
不想让人瞧见她哭啼的模样,于是她走入化妆室去洗把脸。
餐厅的那一头,诸葛靖恰好用完餐,正勾着美丽女郎从包厢出来。
“发生什么事?”他问侍者。这儿素以高雅闻名的顶级餐厅,不该出现一般传统式餐厅的吵杂才是。
“有人在求婚。”侍者指着刚坐回未婚妻旁边的男主角。
“好浪漫喔。”诸葛靖怀里的女郎欣羡地暗示。
“是呀……”诸葛靖一直也想在这种烛光下向某人求婚的……喃喃自语的声音突地爬高。
“咦?”
那不是“那个人”和林姊吗?这么说他已经向晓筱求婚了?所以一会儿他们三人要一块庆祝……
“对不起,你先走,我有点事。”他在女郎的腮红上敷衍地啄一下。
不顾女郎的娇嗔,他径自走向众人祝福的那一桌。
“好巧。”他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情敌。
“诸葛先生?”沉醉在爱意中的林姊和庄父同表意外地抬头。
女儿的心事,老爸是看在眼里,庄父一直想找这位年轻人好好谈谈呢,他热络地拉着准女婿。“来,坐坐坐。”
“不了,我马上要走,怎没看到晓筱?!”诸葛靖站着没动,他过来仅是想向她道个贺,讵料转眼却瞄到林姊玉尖上的戒指,他不禁诧然。
那分明是他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只嘛,不是庄晓筱为自己设计的结婚戒指吗?怎么会戴在……
“她大概在忙……呃……”林姊顺着他的视线看回来,她忸怩支吾,容颜躁热。“这是……我们……”
“你们要结婚?”诸葛靖张口结舌。他以为林姊是来做陪客,不虞人家她才是正角,那……晓筱呢?
“讨厌,都是你啦,干么选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你看大家都晓得了。”林姊羞答答地嗲怪庄父,后者只一径地甜蜜傻笑。
“晓筱知道这件事吗?”诸葛靖肃煞着俊脸。
“我们还没告诉她。”。庄父覆住林姊放在桌上的手,与她相视而笑。他准备待会儿回到家再和女儿分享这个喜讯。
“你俩结婚后,她怎么办?”诸葛靖鄙夷地攒着眉宇。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未婚夫私通款曲,再怎么坚强的人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打击呀!
这残酷的老男人,他居然那么欺骗她的感情?
“那个……”两位新人互相对望后,庄父搔搔头说:“看她吧,她要是想自己住就自己住,她要是不介意,也可以搬过来一起住。”
还是准女婿心细,他和晓筱的后娘都还没讨论到这个问题咧。
“可恶!”老家伙还想玩三人行?诸葛靖再也听不下去了,硕如磐石的拳头砰地击往庄父的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