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从车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东方男子,接着才是两个女子,三张突出的东方脸孔,再加上方纔的意外,很容易就引起旁人的注意。
原本脸色以变得铁青的法森?欧斯蒙,一见到来人,脸上立即堆满假笑的迎上来。「原来是那西斯啊!怪不得车飙得这么狠。」
男子微微一笑,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随意点个头。「你好啊!」
欧斯蒙热情的与年轻男子交谈起来,完全忽视两旁的宾客,由此可知,年轻男子对欧斯蒙来说,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可水晶却没心思想这些,一双水眸只是盯着欧斯蒙瞧。法森?欧斯蒙约莫近五十岁,身材相当高大,一头金发因年纪的关系而有些黯淡,但整体来看,还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是他吗,让夜情绪波动的男子?可是又有点不对,夜当时的眼神很复杂,不像是在看一个单纯的敌人。
就在她沉思之际,另一辆车已悄悄往右边的停车场驶去。
「夜,找机会行动,你万事小心了。」爵士对夫在后座的傅永夜低声吩咐。
「我知道--」话声未落,傅永夜已闪出车外,快速的隐没夜色之中。
爵士忧心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成功或失败,就看今晚了。
他跨出车门,往宅第走去,还未走到花园,便见到一张熟悉而艳丽的脸蛋。
水晶?!他大吃一惊,没想到水晶竟会擅自混进晚宴中,她是疯了吗?!
「柏耳森爵士大驾光临,怎么不通知我来迎接?」沉稳的嗓音突然响起。
「好说,欧斯蒙先生亲自邀请,我当然得带着『女儿』来赴宴。」
他特地强调,好让欧斯蒙以为自已有所准备,以致不敢轻举妄动。两个年纪相仿、地位接近的男人,互不相让的瞪着对方,却又得维持表面的和气。
「你放心吧!有那西斯陪着她,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惹他啊!」欧斯蒙皮笑肉不笑的。「咦,怎么今天没带你那漂亮的东方助手来?」
爵士心惊,万万没想到欧斯蒙的眼线这么多,竟然连他带傅永夜出席各种场合都知道?
正在词穷之际,欧斯蒙忽然说话了。「噢!抱歉,他刚从大门进来,恕我一时没发现。」眼中戒备之色瞬间敛去。
爵士往门口一看,差点失声叫出。「夜!」但仔细一瞧,来人的发型、穿著都不对,脸上的笑容更是古怪得紧。
夜从不这么笑的。
水晶简直看呆了,这么温柔、和缓,彷佛春风一般的笑容,她从来没见过。
心突然跳得好快,她着迷的看着他,一瞬也不瞬。
「哇噢!想不到你的夜哥哥装扮起来,更增三分「丽色」啊!」冯挽绿在一旁插嘴,顺道用肩膀推着她。「快过去啊!去找他,这不是妳今天来的目的吗?」
「可是我......我......」水晶嗫嚅。
「妳还犹豫什么啊?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有多少女人会放过?妳瞧,围在他身边可是社交女王玛莉姐呢!还有,另一个是风骚夏娃,那个则是......」
「我知道啦!过去就是。」水晶嘟起唇喊道。
好,既然都来了,就去找他问个清楚。水晶提起裙摆,叩叩叩的走过去。
「夜!」她扬声呼唤。
傅永夜正愉快的和身边的名媛淑女谈话,压根儿没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怎么地,一股酸意咕嘟嘟的自喉头冒起,瞧他那副开心的模样,水晶的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无怪乎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含蓄的,原来他......
夜果然不在乎她!他要自己当他的妹妹,不过是要一个理由将她推开。
他觉得她烦、太缠人,已经不愿像幼时那样包容自己了。
「傅永夜!」她突然好生气,气到不能控制自己,气到连名带姓的叫他。
原本满脸笑意的他突然一愕,诧异的转过头来。「小姐,你叫我?」
「我当然在叫你,你......你好过分。」眼泪不受控制的冒了上来,她瑟瑟的发起抖来,小拳头握得好紧。「我是水晶,干嘛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怕我破坏你的好事吗?」
傅永夜摸不着头绪的问:「我真的不认识妳,不好意思。」
「你!」水晶气得噎住,亮眸狠狠的瞪着他。「夜,我从来就不知道你是这么无情的人,算我看错你了。」
「夜?」他疑惑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接着笑了。「小姐,妳认错人了,我不叫夜,我的名字是--傅永昼。」
第六章
一楼虽然开放为派对会场,但二、三楼仍属于私人起居间,因此此刻的走廊是静谧而守卫森严的。
傅永夜无声的走在三楼长廊上。他小心避开留守的警卫,接着趁警卫防守空隙的瞬间,一个大弧度的后空翻,轻轻巧巧的落在二、三楼的夹层上。
他轻易的找到藏匿的保险柜,然后拿出小型计算机,开始破解密码。还不到两分钟,文件已然到手。
正欲离开之际,身旁突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是一名女子?!傅永夜皱起眉,应该是与会的女宾客吧?
他小心的探出头,却教映入眼中的身影给震呆了。
「水晶?!」傅永夜冷不防的出现在女子身后,吓得她失声惊叫。
「啊唔......」嘴被紧紧的摀住,身子也被拖入角落之中。
「妳来做什么?」一股怒气自心口涌起,烧得他脑里满是烈火。「妳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妳会随时没命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刚才......」水晶惊讶的轻声嚷道,可见他怒气腾腾的样子,气焰不禁又缩回去、委屈的哭了。
「我......我只是......只是想来找你。」小鼻头红通通,像是已经哭过了。
「妳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见到她的眼泪,傅永夜的心头火一下子全灭。
他对她真是没办法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的任意妄为,无论他冷淡以对、甚至口出恶言,她就会撤赖流泪,教他不能、也不忍对她发脾气。
「我知道,我是你的负担对不对?」水晶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竟像拭不尽似的流着。「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用勉强自己来迁就我,甚至委屈和我在一起。」
「妳究竟在说什么?」他脑中像有数百只苍蝇,同时在嗡嗡叫。
「还装傻!」见他消了火气,水晶反而大胆起来。「你刚刚在那么多女人面前说不认识我,还说自己叫什么『傅永昼』,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心里好难受!」
傅永夜听呆了。没想到会这么巧,水晶竟会碰上「他」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双生兄弟?!
不错,他是夜--而他是昼,容貌一样、而际遇迥然不同的双生兄弟!
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他必须尽快脱离这团混乱,尤其是水晶,谁知道她再待下去会闯出什么祸来。
「跟我走!」他托住水晶的手往楼下走。
这本来就是他计画的一部分,当他知道传永昼会参与晚宴时,早已在心中做好打算。法森?欧斯蒙虽发函邀请博永昼,却从未见过他本人,因此自然会将两人认错,对爵士放下戒心。
而真正的傅永夜,就可以趁这个机会混入屋内,顺利窃取资料!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水晶这傻女孩之外!
他无奈的叹气。「妳是怎么混进来的?这里很危险的。」
「怎么会?我知道欧斯蒙和爵士有过节,但他再怎么大胆,也不能公然在自己的宴会上绑架我吧!」
「没错,所以妳应该待在爵士身边、或热闹的大厅里,而不是跑来这儿。」他没好气的说:「快下去找爵士,别再擅自乱跑了。」
「可是你......」她还想再说,可是傅永夜的脸色忽然一沉,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吁!有人来了。」
水晶羞红了脸,心口掠过一道暖流。夜热呼呼的气息吹过她的脸颊,有力的双手紧箍住她的细腰,令她浑身虚软。
傅永夜屏住气息,凝神听转角来人的对话。
「柏耳森真是可恨。」是法森?欧斯蒙!「他竟然和对方串通好,设计陷害我去标蒙特耳那项工程,你知不知道我亏了多少?六千八百万法郎!」
「总裁,你有没有想过,这并不像是柏耳森的行事风格,他以往都是和你对着干,何尝会使手段?」
「你的意思是......」欧斯蒙声音浮出冷冷的杀意。「是他身边那个东方人?」
「不错,自去年他吸收那个年轻人后,每次我们对战都处于下风。」
「我明白了,所以,目前最必要的,是先处理掉那个家伙。」欧斯蒙邪恶的冷笑。「他现在在大厅里头,你们找机会把他架上来,别让任何人发现!」
躲在角落里的傅永夜全身一震,连水晶都感到他躯体的震动。她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他冷肃的神情。
「但是总裁,有一件事很怪,那个男人似乎也是『安晔』的代表!」
「台湾的『安晔集团』?!」欧斯蒙摩挲着下巴沉思。「我从来没见过『安晔』的新任代表,说不定他是冒充的。不管这么多,先把人抓来,我自然有办法逼他说出实话。」
一群人密商完之后,就分头离去,长廊瞬间又恢复平静。
「夜,他们在说什么?」水晶不解的拉着他的袖子。「你不是在这儿?,而且也不是什么集团代表啊?不过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他们想对你不利呢!」
这下子反倒是水晶急着想离开,她拉着傅永夜的手臂想往前走,却发现他动也不动。「你怎么了?」
傅永夜双拳紧握,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矛盾与挣扎。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带着犯罪文件,与水晶安全的离开这里;至于其它的一切,他都不应该插手。
那家伙的生死与他无干,自己根本无须在乎。可是......
他突然将手中的提袋交给水晶,然后低声吩咐道:「水晶,妳好好听,提着手袋去找爵士,记住,一定要去找他,然后立即与他离开。」
「你怎么办?」她扬高了声音。「你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吗?他们要抓你啊!」
「别管这么多,快走便是。」傅永夜低声喝道。
「我不要,」水晶拧开他的手直嚷。「你为什么事事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吗?」
她讨厌夜那副无动于衷的态度,更讨厌他将自己推得远远的,不让她接近。
「我不想与妳争辩。妳立刻离开!」他冷硬的说,眸中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两人争执的声音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脚步声迅速朝这里接近,傅永夜见水晶仍固执而不愿离去,干脆一掌将她击昏,然后塞入转角处。
「我是夜!」他边跑边利用仅剩的时间与爵士通话。「我已经被对方发现了行踪,更糟的是水晶在我身边。不过我会将对方引去三楼,你快来二楼把水晶带走,文件都在她......」
话还没说完,长廊上已出现两支黑色手枪,枪孔正对着他。「别动!」
傅永夜关上了手机,慢慢的后退至落地窗前。他不动声色,黑眸阴沉沉的闪动着。「我在这儿,你们不用下去抓人了。」
「好胆识,我很欣赏你。」随之而来是高大的令人心悸的身影,他沉稳的向前走来,一把扣住傅永夜的下颚。
「小子,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柏耳森做事?」
法森?欧斯蒙轻佻的以拇指摩挲他的脸。「为名?或者为了钱?无论是哪项,我都可以付你双倍,如何?」
傅永夜冷冷的望着他。就是这张脸吗?这张丑恶、扭曲、贪婪的脸,让母亲为之痴迷、疯狂?甚至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不明白......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法森?欧斯蒙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冷寒。这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竟勾起他久远的记忆,让他回到那贫穷落魄的年少时候。
数不清是第几个女人,他只是记得那女子很美、很艳,但最让他无法忘怀的,却是那双永远在角落里、像透视一切的眼眸--
「你是、你是......」往事如潮水般涌回脑里,欧斯蒙惊愕的张大了嘴。
「妳的发丝似月光、妳的眼眸像星辰......」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有种催魂似的魔力。「可为什么却有『黑夜』一般、那么阴沉的孩子?」
一瞬间,欧斯蒙明白了一切,他踉跄后退,脸色瞬时变得灰败。「你是苏的儿子。」
「不错。」傅永夜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微笑,接着缓缓地升起了双手、交扣于后脑勺。「所以你该知道,我不为钱、也不为名。」
月光均匀的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透明的战衣,诡谲得令人颤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你、崩坏你,只要你活着一天,就得尝一天地狱之火的滋味!」
他飞起一脚,正中欧斯蒙的胸口,接着趁欧斯蒙与枪手跌成一团之际,整个人突然往后倒去。
只听「乒磅」地巨响,他的身体带着碎裂的玻璃,如静止的木偶般、直直的往一楼坠下......
傅永夜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伤口的刺痛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逐渐被晕红的水映入他的眸中,竟使那琥珀色的眸子也染上一抹艳红。
全身痛得彷佛要散开了,脊背上的伤口被热水烫得麻木,他闭紧双眼,长长的睫毛像只挣扎的墨蝶,不停的抖动着。
「夜......」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很快就拉回了傅永夜的神智。
他抬起头,阴沉沉的看着她。「我在沐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水晶的眼中浮起泪雾。「是我太任性、太不懂事,才会害你身陷险境,夜......」
「只是被玻璃割伤,不碍事的。」他凝视着她,尽量表现得毫不在乎。「我现在全身赤裸,妳不应该回避一下吗?」
水晶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一脸犹豫。「夜,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小妹妹,是不是?」
「就算是,妹妹也不能随意偷看哥哥洗澡,尤其当他们都成年的时候。」
「那会怎么样呢?」水晶突然问道。
傅永夜一愕。「妳说什么?」
「我说,如果真正的兄妹,当他们看到了彼此的身体,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时,他们会怎么做呢!」
她缓缓的走到了浴缸前,蹲了下来,一双水眸瞬也不瞬的对着他,眸子里满是炽热而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