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看在你笑得那么好看的份上,我不跟你争辩。玥羲少爷……我们和好吧?」就说她抗拒不了他的笑,连低声下气的求好,都得要她开口。
蒙玥羲忽然敛笑,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她谄媚奉承太子一事,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
「饿了吧。」他不做正面的目答,径自扶着她坐下,把一盘用茶叶熏香的糕饼推到她面前。「茶庄里没有其他现成的食物,只有这个。」其他的存粮都是得下厨房,但那对他来说实在难如登天。
小巫失望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他那么爱生气?为什么还不肯和好?
拿起一片白色的糕饼,吃进嘴里,瞬间融化,味道分成三层,令人惊艳无比。
刚入口是茶叶淡涩之味,融化之后,茶香清幽,顺口咽下,唇齿间净是甘甜,令人再三舔齿回味。
「好好吃。」她惊喜不已,再拿起一块吃,闭眼去细细品尝每个味觉,一时间,忘却了方才的失望。当她再忆起惆怅之事,已经吃了四块,有感而发的说:「这该叫忘愁糕。」
「那就叫它忘愁糕吧。」蒙玥羲声音放柔,他喜欢看她陶醉其中的表情,因她喜爱,所以他也喜欢这忘愁糕。
「真的?」她一心想跳起来呼暍,结果弄痛了脚,痛叫一声,但她的表情是笑的。
「吃完早点歇息。」
***
小巫全身包裹着毛毯,坐在炕上,一双眼睛盯着正在地上铺被的男人。
茶庄只有一个房间,蒙玥羲把炕床让给她睡,而他打算打地铺。
「睡吧。」蒙玥羲转身倒头便睡,身上的那条夏被,薄薄地覆盖在他高大的身上。
这天寒地冻的山上,仅是一条夏被,又睡冰凉的地上,会暖和吗?小巫很担心。
「玥羲少爷……你睡了吗?」小巫小声的问。
「什么事?」
「陪我聊天。」小巫知道此时做这种要求很不恰当,她其实也累得快睡着了,但唯有如此,蒙玥羲才能得到一丝温暖。
「什么?」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转身向她,黑眸炯亮地凝睇她。
小巫微笑拍拍旁边的位置,「上来聊天。」
蒙玥羲拉下俊脸,她可知道她在做什么邀请?
「快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是不是要我下床拉你?」她掀开暖和的毛毯,凉意袭来,忍着脚痛欲下床。
「不准动!妳在干什么?」蒙玥羲微愠地坐起。
「上来,我们聊天。」她缩脚,躲回温暖的毛毯。
蒙玥羲知她性子有时固执,不想让她再度受伤,只好沉着脸上炕。
小巫分出一半的毛毯给他,他吶吶地接来,霎时,身体整个温暖起来,而且那被上,有小巫的体温和香味……
他忽然有些晕眩,因为陶醉。
「我以为你会懂的。」小巫故意重重叹气。
「什么意思?」
小巫睨他,「就是昨天的事嘛!」这话她再也藏不住,更不想一直跟他闹别扭。
「如果妳想聊的是这个,我没兴趣,更不想听。」他欲下炕,却被小巫拉住。
「不是想让夫人的病早点痊愈吗?我不需要你一直向太子陪笑,只要你别摆臭脸,更不要莫名其妙跟人家生气就好了。」
「这事跟韩姨有什么关系?」他一脸困惑。
「啥?」小巫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从头至尾没达过共识,她突然大笑,难怪他要生气了。
「笑什么?」俊脸上的困惑再加深。
「你怎么那么憨哪!你以为我是秦老头那种人吗?呿,你太不了解我了。听好,对太子好,是因为他是太子,是因为太子可以叫得动那些老太医。」见他似乎还是不明白,她索性把屁股向他挪近,挥舞着小手,认真的解释。
「你想想看,若是我们跟太子熟了,当了朋友,就向太子提出请御医治疗夫人的病的小小要求,相信太子不会小肠小肚的拒绝吧!」
蒙玥羲讶然地睇着她势在必得的笑脸,原来她是这么打算的,所以谄媚太子?
他误会她了!还因而害她受伤,油然而生的愧疚啃蚀他的心扉。
「没有用的。」她太天真,根本不知道他和太子的过节。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才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小脸绽放出一股光彩。
「太子不会帮我。」他沉声道。
「因为你昨天脸太臭了,他当然不帮你,但他很有可能会帮我。」
「我跟太子有过节。」
「你跟太子有过节,但我没——」小巫猛然顿住,睁大眼,「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太子看上了幽眉岭这块地,想买下当别苑,我拒绝他。」他简单地说出重点,其中与太子的冲突,他省略不说。
「就是这里?」小巫蹙着黛眉。
「太子骄傲霸道,想要的东西不会善罢甘休。」蒙玥羲凝睇她的娇容,「他看上的女人,亦是同样的作风。」语气虽冷,但俊眉间的纠结却显现他的忧心。
小巫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摆臭脸,太子说话要带刺了。」
蒙玥羲淡蹙浓眉,眼神蕴含许多情绪,「小巫。」
「嗯?」
「巫女的印记,以后别给任何人看。」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的身体。
「对了,这件事还没跟你算帐呢!巫女的印记是我的骄傲,为什么不能炫耀?我能炫耀的事情很少,就这个印记最——」
「我说不准。」蒙玥羲拉下俊脸。
「你一定没听懂我的话。我的两位巫女姊姊,最爱出示她们巫女的印记,她们两个都是荷花喔!不知道是不是印记不同,所以她们天分高,而我的天分低。」小巫滔滔不绝地说。
「她们的印记在哪里?」
「一个在左手背,一个在眉心。」说起这个,她整个人都骄傲起来。
问题就在这里!蒙玥羲快被打败了。
「妳与妳的两位姊姊不同,妳的印记在锁骨,姑娘家重视贞节,所以不可以。」
「贞节?」小巫想起师父曾说过,贞节好象很重要,但是……「贞节是什么?」
蒙玥羲傻眼,小巫她不懂这个?他该如何解释?该死的是,即使只是与她并肩而坐,只是谈着女人贞节的重要性,他竟有了该死的生理反应。
「那时我十三岁吧,师父曾跟我们说过,一个巫女最怕的便是贞节没了,因为巫女要修行成仙,必须保有原身,我听得迷迷糊糊啦,问师父,师父好象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借故离开,而两位巫女姊姊则说,等我长大就明白。」但是她已经长大了,却这是没有人教她。她偏头认真的问:「玥羲少爷,贞节是一样东西吗?」
「妳想成仙?」蒙玥羲忐忑的问。成仙?不就代表她将消失在凡间,消失在他眼前,永远不得再见……他没来由的为这个可能性而胆寒。
「这是巫女的命运。喂,你还没告诉我呢!」
他深深地瞅着她天真的脸,缓缓地说:「身体不能给任何人碰,连看都不行,这就是守住贞节最基本的方法。」
「这么简单?嗯,那以后我的印记绝对不给任何人看。」她笑了笑,打了个呵欠。
「想睡了?」他希望尽快离开炕上,离开软玉幽香,否则他难保自己会毁了她成仙的愿望。
「不准走,我还想聊,但聊什么……对了!」她往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到民间修行实在太好玩了,几乎忘了师父交代的事。喂,你见过这玉佩的另一半吗?」
蒙玥羲仔细瞧,是有些熟悉的感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
「厚~~你都不知道师父他真扫兴,他哈~~」又是一个大呵欠,然后嘴里模糊不清地抱怨,不一会儿,脑袋沉甸甸的,索性往他厚实的肩膀一靠,拉拉杂杂扯了一堆,不久就意识模糊,沉入甜甜的梦乡。
「小巫?」蒙玥羲知道她又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动作出奇轻柔地将她调整到最舒服的卧姿,她那浅笑的睡容,令他忍不住去触摸她的绛唇。
那芳唇间的滋味,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
男人最火热的欲望之源又燃烧起来,他猛地抽回手。
真的是因为少与人接近之故,才会对小巫有了狂烈的欲念吗?这一回,他再也无法肯定说服自己。
躺回寒冷的地面,就算冰冽刺骨,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身体里狂烧的欲火,焚烧折磨他一晚上。
他渐渐自模糊中摸索出道理,因为炕上睡的不是别人,是小巫,他在乎的人。
***
小巫睡了一夜好觉,伸伸懒腰,发现腿伤似乎好了许多,没那么疼了。
环顾卧室,轻蹙黛眉,玥羲少爷呢?
她扶着墙下床,忍着刺痛慢慢地走出房间,霎时,眼前一亮,深深地被眼前的景致给震慑住。
众木蔽荫,云雾浓密,重峦叠翠,景色秀丽得一场糊涂,美得摄人心魂,昨天来这里时天色已晚,根本看不着这令人着迷的景色。
难怪了,难怪太子处心积虑想买下此地作为别苑,因为能在这里住个三、五天,铁定天天心旷神怡。
在茶楼混熟了,多少也知道这里云雾弥漫可滋润茶树,而众木高大成荫,能抵挡阳光照射茶身的伤害,说什么也不能让出这块瑰宝茶地。
她见到蒙玥羲站在茶园的西面,浅笑挥手叫道:「玥羲少爷,早——」她故意尾音拉得长长的,让蒙玥羲回头看她。
蒙玥羲正评估着茶园受损的程度,一见她径自走出茶庄,浓眉轻蹙,将手上的纪录和墨笔交给马辛后,走向那个令人担心不已的姑娘。
「大厅有人,妳应该请人帮忙,或请人唤我过来也行,不该独自下床。」说着,扶着她往旁边的木椅坐下。
「伤口不是太痛,我能走,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蒙玥羲拿她没办法,蹲下来,掀起裙襬一角,皱眉道:「一定是妳下床走动的关系,又浸出血了。」
「真的啊?」但是一见到他,她真的就不痛了,好奇怪!突然,她惊呼一声,娇躯腾空,眨着水眸凝视将她抱起的男人,绯红鹅脸,结巴轻问:「做做……做什么?」
「换药。」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朝茶园中唤来一名采茶姑娘,他怕自己的粗手粗脚,反而让小巫的伤口不舒服。
换药之后,小巫见他眉头深锁,问道:「损失惨重吗?」
「不,发现得早,损毁程度不大。」就是因为如此,反而令他觉得事有蹊跷。
小巫重重地松了口气,「那你干什么一副很惨的样子?」
「在起火地点发现煤油的味道,还有未烧完的火折子,应该是有人蓄意纵火。」
她惊瞠,「会是谁故意纵火?」
蒙玥羲敛容思索,若有人想以这种手段逼走他,又不想伤害这块地,那只有赵韨。
「我会查出来的。妳别到处走动,否则无法下山,妳就留在茶庄。」他几乎是以威胁的口气在命令,说完,转身离去。
「喂,别走,那很无聊耶!」小巫的抗议,完全没得到他的青睐。她无可奈何地摊在椅子上,该怎么打发这些时间呢?
卷七
用过午膳,终于熬到下山的时间。
挥别马辛和其他人,小巫在蒙玥羲不让她拒绝的情况下,让他一路背着,她脸儿嫣红,心头的甜蜜却像浓烈的茶香,低回再三。
「救命……救命……」
寒冽的风中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蒙玥羲老早就听见了,但他丝毫未做反应,能不管闲事,他便不管。不过他忘了,有一个超爱管闲事的人,正在他背上。
「玥羲少爷,你听见了吗?有人叫救命,你快听听、听听嘛!」小巫着急地道,「你听见没?在下面。」
小巫往那倾斜的陡坡一望,天哪!那呼救之人肯定是摔下去,等待着救援。
「听见了。」他有些不耐烦,这闲事一管,他们何时才能顺利下山?
「快放我下来,你功夫好,下去看看。」她边说边挣扎。
蒙玥羲顿了一下,耳边又是她叽喳的声音,只好放她下来。
他何时变得如此有情有义?瞥了小巫一眼,他暗暗投降,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让小巫坐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他凛容命令,「在此处等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知道知道,你快去。」小巫着急的催促。
蒙玥羲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别动,然后施展轻功俐落跃下。
小巫心口突然一悸,紧紧地捂住胸口,那窒闷的感觉在胸口徘徊了片刻,渐渐缓和散去。
「怎么了?我生病了吗?」她摸摸额头,又摸摸脸颊,除了脚伤之外,她好得很。那刚刚的心悸是怎么一回事?彷佛……彷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一颗心瞬间揪紧,会不会玥羲少爷出事了?这个念头令她心神难宁,本欲起身,却见蒙玥羲抱着一个姑娘飞跃上来。
「玥羲少爷!」她惊喜地唤着,还好还好,他没事,一切只是她多心了。
蒙玥羲将怀中奄奄一息的姑娘放下,让她倚靠树干,然后低头望着正审视姑娘伤口的小巫。
「人救上来了,我们走吧,马匹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对负伤惨重的姑娘毫无怜悯之心,只想立刻飞奔回蒙府,让小巫好好歇息调养。
「你在说什么?」小巫一脸不可思议,轻斥道:「玥羲少爷,你想把这位姑娘丢弃在此?」
「我不识得她,她的事与我何干?」他眸中是冷的,心是冷的,对他不在意的人事物,他不会付予多余的同情心。
「雪人!」小巫骂道,转头向那姑娘,柔声轻语,「姑娘,妳放心,我们会带妳到山下求医。」
「谢……谢。」容雪气若游丝,目光飘向冷情的蒙玥羲,「谢谢公子。」
蒙玥羲对她的道谢,只感到不耐,因为带着一个伤重之人,他如何再带小巫?
「玥羲少爷,她伤得那么重,你先带她回府。」
「那妳呢?」他深深皱起浓眉,早料到小巫会这么说,所以才不想多管闲事的。
「我又没有生命之危,我就静静地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等你。」
「不行。」蒙玥羲撇开脸,要他丢下她,做不到。
「玥羲少爷,就算我求你,求求你啦。再耽搁下去,天色一暗,下山的路就更难走了。」小巫双手合掌,殷殷乞求地望着他,见他冷冷回头,她赖皮地笑着,「拜托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蒙玥羲拗不过她,「在这里等我。」说完,他施展轻功,往茶庄方向消失,在瞬间不见人影,
小巫惊异地眨眨眼,原来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上山,那昨天他都在等她啰?原来在无形中,她已耽搁了他许多许多。
片刻,蒙玥羲回来了,马辛也随后就到。
「看着她。」蒙玥羲吩咐马辛,再望向小巫,语气变柔,「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