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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之恋 page 8 作者:原子

  天色渐暗,落日为草原抹上了一层血色,营地附近的河水也染上了丝丝的红色。战事仍在继续,但已胜负渐分了。林书鸿统领的这批汉军,无一不是久经战事的老兵,人数也与匈奴军相差无几,匈奴人虽以剽悍勇猛著称,又较为熟悉草原环境,却占不到任何便宜。且汉军当日停止行军后,在河边已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匈奴人长途赶来,体力的损失远比汉军大,又没有占到突袭的便宜,故而战事开始后不久,就渐渐处于下风。

  匈奴首领眼看败势已无可挽回,便在部分贴身卫士的保护下杀开重围越过河水逃走了。一直注意他的动向的林书鸿砍追上去,却被几个匈奴人同时围住,无法脱身。他一边奋力突围,一边大声向在他周围作战的一小队士兵发令,让他们急追上去,活捉匈奴首领。

  因为,他心中尚有一些疑问,需要匈奴首领来解答。

  虽然大势已去,但匈奴人并未溃不成军,大多数人一边撤退,一边仍在不顾一切地疯江作战。

  正在这时,忽然像一阵狂风吹过草原,所有的草都随风伏倒一般,一冲诡界的宁静在战场中渐渐传开来,先是匈奴人,其次是被对手的奇特表现所感染的汉军,很快所有人都停下来了。

  几声匈奴士兵的大声叫嚷令即使面对失败亦仍努力作战的匈奴士兵们突然仿佛噩梦乍醒般,纷纷纵马向营地的方向奔去。他们显然是惊慌得忘记了自己正在作战,当汉军以为他们是想袭击营地而阻拦他们时,有些匈奴士兵甚至不晓得躲避向自己砍来的刀剑。这种几近自杀的攻击方式一时令汉兵们不知所措,以致不久前还水泼不进的防线竟有许多部分被冲破了。

  按照林书鸿战前的布置,梦蝶和玖儿正带着一众侍女集中在营地后方梦蝶的帐篷中。王侍郎则带着一小部分后备军,做为最内层的防守,将帐篷团团围住,以防匈奴人突破战线来到帐篷附近。不过开战后,还未曾轮到他们出手,因为每当个别匈奴骑兵能侥幸冲出战场,不等他接近帐篷,布置在战场与帐篷之间的驼队里的青壮年就起到了极为有效的防卫作用。而现在,守卫在第二层防线上的西域人也察觉到了这种怪异的气氛。很快他们就发现出了什么事,顾不得防守,人人面露恐惧之色,和匈奴人一起向营地的方向奔去。达合木见汉兵们还在犹豫观望,便催马冲入还呆站着的汉兵中,大声示警:

  “快跑!野马群惊了!正向这边来!快跑!”

  他一边喊一边又拨马调头跑回营中,急于救玖儿和梦蝶离开这里。

  林书鸿这才注意到,河对岸的远处,一大片遮天盖地的烟尘正滚滚向这个方向卷来,大群已经栖息了准备过夜的鸟雀,惊慌地四散飞逃在被夕阳染成昏黄包的烟尘前面。大地在轻轻地颤抖,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战马变得焦躁不安,似乎也欲拔腿逃走。

  于是他下令,让士兵们后撤保护公主。

  烟尘渐渐卷近,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多得难以计数的野马正如洪水般涌来,所过之处。一切都消失在千万马蹄之下。从未见识过野马群威力的汉兵们无不被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所震撼,纷纷纵马奔向营地,只希望能在马群到来前及时逃离。在野马群最前面,正是刚刚从战斗中逃走的匈奴首领一行。想来他们没跑多远,就被野马群退回来了。

  林书鸿赶到梦蝶所在的帐篷时,众人已知道了发生何事,原本应守在帐外的王申王侍郎早已被乱军冲得不知到哪里去了,部下乱成一团。林书鸿策马直冲入帐篷,沉声对正在帐中听阿扎叙述事件经过的梦蝶和玖儿说;

  “快走!什么都不要带,没有时间了!阿扎,快去找两匹马来!”

  阿扎急忙跑出帐外。

  林书鸿拨转马头又冲出帐篷,一眼瞥见阿扎奔向骑着马牵着两匹白骆驼艰难地穿过人流向这里赶来的达含木,达合木正一边移动,一边对混乱而拥挤的人群大喊:

  “不要和马群同一个方向跑!你们跑不过野马的!要沿着河边走!避开马群的方向!”

  林书鸿赞许地望了他一眼,心中已清楚这个满面络腮胡子的西域人决非一般的驼队杂役那么简单。不论是他作战时的身手还是此时他的镇定和周密考虑,无不令林书鸿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林书鸿拍出宝剑,喝止了一些手下的亲兵,让他们在人群中把达合木的喊话传开。

  他的存在似乎本来就有着一种镇定的作用,再加上他的部下到底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久大多数人开始渐成队形向河下游狂奔而去。此时,梦蝶和玖儿也已准备好,分别上了达合木带来的两匹白骆驼。林书鸿有些担心地问:

  “这骆驼跑得快吗?”

  达合木尚未回答,已登上了一匹被达合木制服的无主奔马的阿扎忙说:

  “当然!大白和小白跑得快极了!”

  一路上,林书鸿与达合木默契地分别守在梦蝶和玖儿两边,以便保护。阿扎则跟在梦蝶和玖儿中间偏后的位置。

  野马群不但数量惊人,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当野马群赶到时,大部分人尚未跑出野马群覆盖的范围,与倒退回来的匈奴首领一行人一起被困马群当中。不过,此刻谁也没心情去理会刚才还厮杀在一起的敌人了。野马群中,每一个人都竭力坐稳在受惊的坐骑上,以免掉下地被踩成齑粉。

  就在此时,马群中出现了一匹落日般火红的野马。

  那匹马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它的神态、它的狂暴、它的骄傲以及与周围狂奔的野马之间奇特的距离,无不说明它的与众不同。然而,这样一匹仿若天马的神骏的骑手,却是一个身穿五彩衣裙的妙龄西域少女。

  少女扫了一眼被困在马群中的众人,突然转向,直奔身着盛装勉强骑着一匹白驼,正狼狈地提着裙裾生怕被野马挂住而将自己拖到地上的梦蝶。只听梦蝶一声惊叫,那西域少女已将她捉到了火红色野马的背上,众人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和梦蝶远去。一直努力想靠近梦蝶保护她的林书鸿奋力带马前追,但终无法抗拒几近疯狂的野马群。

  梦蝶睁开双眼,头疼欲裂。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着,身下是一块铺在草地上的老羊皮。已经是深夜了,在柔和的月光中,天空如通透的墨玉。耳边传来干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一明一暗的火光在眼前跳跃。她艰难地动了动头,看了看周围。四周是一些稀稀落落的小树,身边有一个火堆燃得正旺。看来,她此刻是在一片小树林中的空地上。她忽然想到,迪亚兰提不知是否已经回到营地了,如果他发现自己被人劫走了不知会做何反应?

  “你醒了吗?”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美得难以描绘的面孔,巧手绣成的小帽下,一头漆黑微卷的长发被编成了无数的细辫子,洁白红润的面上嵌着一对幽蓝的大眼睛,娇艳动人又纯净如水。此刻,这个西域少女正怒气冲天地望着她,见她确是醒了,又大声喝道:

  “你是不是那个要去月族和亲的汉人公主?”

  梦蝶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她只记得自己被这个少女横放在马背上,并且因为自己不断挣扎,被她在自己头上不知用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便晕过去了。一想到她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怒火就不由自主地冒上来了,梦蝶用反绑着的双手支撑着坐起来,回喊过去:“你又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少女一愣,大概没想到这个俘虏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会比自己更凶。不过很快,她就定下神来,冷冷说道:

  “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应该是我先确定你的身份,然后才会告诉你为什么我要带走你。”

  “哈,原来你连我是谁都还弄不清楚。”

  西域少女洁白温润的面上泛起一抹微红:

  “就凭你穿的这身衣服还有你骑的那匹白驼,任谁看到你,都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了,这有什么难认的?我不过是想听你自己说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用手掂了掂梦蝶挂在胸前,用碧玉珠、玉雕和金、银制成的缨络。

  梦蝶在战事开始后,就在一班侍女的半请求半强迫下换了一身御赐的宫装:照侍女们的说法,仗若是打赢了,身为公主的她要代表皇室接见打胜仗的将军;若是打输了,她更应该以最尊贵的姿态接见匈奴首领——或为保清白而尊严地自杀。没有人想到,这反而成了累赘,更害她成为最明显的目标,被人捉去。

  梦蝶低头望了一下自己的服饰,不禁摇头苦笑:“你没猜错。不过,你又是谁?”

  “我是月族人。”西域少女表情严肃地说。

  梦蝶有些迷惑了:“你是月族人?那你捉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少女微微眯起美得可以淹死人的双眸,对梦蝶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杀你。”

  梦蝶一时愣了,半天才倒吸一口冷气说:“为什么?”

  “预言说你嫁给族长会给我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要答应相亲呢?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人吗?还不是因为你们先答应了相亲,我才被迫要背井离乡,远离家人!”

  梦蝶越说越气,想到皇上逼自己出嫁,现在这个自称是月族人的女孩又因自己出嫁而要杀自己,真是天不开眼了。

  西域少女有些愕然地看着梦蝶,迷惑地说:

  “如果你不想嫁人,为什么又要来呢?”

  不知为何,梦蝶觉得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她非常熟悉的气质,无形中对她产生了好感,而且毫无理由地相信她不会真的伤害自己。梦蝶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答应和亲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是你们的皇上逼你呀。”少女的语气既同情又满意,她想了一会儿,轻轻地笑了:“这么说,你并不想嫁给族长了?”

  “当然!”梦蝶肯定地说。自从知道迪亚兰提就在她身边后,她再也未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过动摇。

  西域少女忽然从她的靴筒中抽出一把外型古朴的锋利匕首,割断了一直绑着梦蝶双手的绳子,神色严肃地说道: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草原上流浪两个月?”

  梦蝶揉着双手,惊讶地望着她。只见她忧郁地笑了笑,转过头望着燃烧的火堆:

  “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有打算伤害你。我只是想把你带走藏起来,直到过了月神祭——还有不到两个月了。我们有一个古老的预言说,在某一个月神祭的夜晚,一个外族女子会做为族长的新娘来到月族,令月族人实现曾在月神面前立下的古老誓言,那一天也就是月族完全毁灭的一天。”

  她神情更加落漠地喃喃说道:

  “也许我这么做是错的,因为我,为了逃避身为月族人所应付出的代价,背叛了神的意旨。但只要能拯救族人,我愿做任何事,即使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梦蝶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全身一片冰冷。尼美妈妈和迪亚兰提曾说过,她与月族有着很深的渊缘,但她总觉得他们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难道就是如少女所说,她同时亦会为月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第二天早上,晨曦刚刚把小树林的尖梢染成金色,两个人都起来了。不约而同,她们都绝口不提昨晚的谈话。

  西域少女拿出自己带备的干粮,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梦蝶最感好奇的是这少女如何驱动野马群。话一问出口,少女爽朗地笑了:

  “全靠烈火。”

  “烈火?是你骑的那匹火一般的马?我还以为它是野马。”梦蝶惊讶地说。

  “它确实是野马,但在烈火还是头马驹时,就已经没有哪一匹成年野马敢惹它。我认得它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次,它不知为何落单了,独自被一大群野狼围住。我刚好经过,看到它已经踢死了不少野狼,其他的野狼不敢靠近,只是散开包围它,想等它筋疲力尽时才下手。我冲进狼圈帮它,最后和它一起冲了出来。从那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后来它慢慢长大,做了一大群野马的首领。这次我本打算让马群先把你们的营地踏烂冲散,再趁乱在天黑后偷入你们的营地找你,”说到这儿,她大笑了起来,“谁知道竟这么顺利,你那么抢眼地被马群困在中央,我一眼就望到了。”

  梦蝶想着昨天自己穿着这一身繁琐的衣服,骑着大白困在马群中的样子,不禁也笑了。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勇敢而坦率的西域少女了,而且,少女身上总有一些让她迷惑的熟悉的影子,就忍不住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边将水囊递给梦蝶,一边说:“达尼雅兰。”

  梦蝶一惊,差点扔了水囊,竟有这么巧的事,她压下心中的兴奋,说道:“你就是前任族长的女儿?”

  这下轮到达尼雅兰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听尼美妈妈说的。”

  “尼美……我娘!?”

  “嗯!而且,你的兄弟达合木还跟我一起来了呢。尼美妈妈让他随我去月族,既可以一路上保护我,又可以借此机会见见你和你们的父亲。”

  “达合木……娘……这是真的吗?”达尼雅兰的眼睛湿润了。当年母亲被放逐时,她还小得不足以拥有记忆,倘若不是族人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个美丽温柔而不幸的母亲,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

  梦蝶同情地望着她,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

  “尼美妈妈曾说,她离开月族时,心中最不舍的就是你和你父亲,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达尼雅兰无声地哭了。多年来,她是那么渴望能重见母亲和弟弟,却又苦于不知他们漂泊到何处了,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能熬过严酷艰难的流浪生活。现在,在这么奇特的环境下,她却突如其来地听到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地说:

  “谢谢你告诉我他们的消息。不过,你……怎么会认得他们的?”

  梦蝶想了一下,就从尼美妈妈在雪山下救了她的时候细细讲起。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之间的所有芥蒂都如阳光下的薄霜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日中时分,达尼雅兰才把想知道的事都问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幸亏我没有真的伤到你,要不然,就算将来见到娘和达合木,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你放心,只要过了月神祭,无论你想回家还是去月族,我都会送你去的……”达尼雅兰的神色突然一暗,“你……你并不想嫁给族长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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