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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啾!”黎琪从浴室出来时又打了个大喷嚏。
“你没事吧?”正在整理礼服的丁沛阳抬头问,他是她青梅竹马列的邻居,大学毕业后便开了此间婚纱店,生意算是不错,她偶尔会来这儿充当业余的摄影师赚点小外快。
“我……哈啾……没事。”壮志未酬,大喷嚏先到,这笔帐她很自然地赖到那一身黑皮夹的”阿飞”头上。
“是不是又没吃药?”丁沛阳伸手探她的额头。“嗯,有点发烧,我刚才拿给你的退烧药吃了吗?”
“吃啦,吃啦,全吃啦!”她不耐烦地嘟囔着。过于心细的男人有时会婆妈得令人受不了,但只要不逼她去医院,叫她吞下整罐药丸她都乐意。
“真的吗?”他认识她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真的……哈啾,哈啾!”不合作的喷嚏不适时地钻出,为她的谎言作了相反的佐证。
“唉,感冒的人学人家淋什么雨?为何不打电话叫我去接你?”丁沛阳佯装生气地瞅着她。
“我本来不会淋那么惨的,还不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阿飞……”讲到他,她便一肚子的火。”都是他不让计程车给我坐,害我赶到士林时,目标早不见了。你知道那个已婚男歌星私会情人的密报花了我多少钱吗?”
不等丁沛阳回答,她已忿忿地抖出三指。“三千块,整整花了我三千块,结果连带有人愿付两万元购买的钱也泡汤了。”收回三指握成拳头,她再唾。“我真的从--从没见过那么烂的死男人、臭男人、瘟男人……鸟……男人--”
呸,黎琪轻轻掌了自己一个嘴,她怎么可以说那个字咧。“气质,气质,绝不能让阿飞破坏我的气质。”
丁沛阳失笑地摇头,递给她一杯水,他了解一时半刻内她是不会住嘴的。
果不其然,她继续将“他”骂得狗血淋头,直到所有能骂的字眼全骂尽。“可惜美中不足,不知道阿飞姓啥叫啥,否则骂起来会更过瘾。”
“听我的话,回到以前的报社去上班,或是来我这里专职的摄影师,钱虽不比你现在多,但好歹固定,又比你每天那样东跑西跑安全,你不是没听过外人对‘狗仔队\'的评语。“丁沛阳语气里透着心疼。
接过她的水杯,他又说:“你没忘记上回为了追踪某女演员买白粉,而被警告的恐怖镜头吧?还有一回,你曾誓言要揭某政治人物的疮疤,搞得差点被人断手断脚……”
“我知道……我知道。”她敷衍地拍拍他的颊。
“知道就来呀,你明白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阿沛,我爸留下来的那笔帐不是小数目,还有我向你借的钱也未……”她清楚了他对她的好,可惜她只当他是哥儿们,她不想连累他,何况,重建老爸的杂志社是她个人的事。
“我说过那些钱你不用操心,其他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他急急地说。
“这个老问题我们已经无须再争辩了。”连着两个喷嚏,她摸着已红到发疼的鼻头。
见她如此坚决,丁沛阳只好改变话题。“你早上不是去找张律师吗?他怎么说?”
找黎爸作保的那人,拐跑了不少间的钱,张律师是他们的联合代言人。
“能说什么?不就是叫我还债嘛!”人哪,被欺压久了只好认命。
“你现在要怎么办?”丁沛阳垂肩。
“把握今晚要赚大钱呀!”黎琪叹道:“今晚是个大挑战,目标是从不接受访问,并拒绝让媒体拍照且被全球媒体公认最难缠、最不合作是大人物--世界级的古典音乐家拓跋刚。”说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把握。
“你今晚不休息?”丁沛阳觉得她应该躺下来好好睡一觉才是。
“前两天XX报上那张号称是拓跋刚的独家、模糊照片,据悉叫价八万元,今晚他在国父纪念馆的演奏会,你说我能不能休息?”黎琪振作地笑一笑。
“可是你说他难缠不合作……”他担忧又会出现啥惊险画面。
“傻瓜,就是他难缠和不合作,他的照片才会在市场上叫价奇高,连国外的报章杂志皆争相高价抢购,要不然他怎会成为世界各国的‘狗仔队\'最爱追逐的靶子?”她笑得眼都眯了。“他是我目前锁定看好的长红金主呢!”
“但是你的感冒……”丁沛阳担心地说。
“出动吧!我得快快装扮一下,否则演奏会就赶不上啦。对了,谢谢你帮我弄到的票,还有你提供的服装。”黎琪将他赶快出房,然后开始从一堆礼服中挑出一件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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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啾!”拓跋刚才推开国父纪念馆演奏厅的大门,便老实不客气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小心哟,这回的流行性感冒很毒喔!”水柔拂着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漫步朝他走来,一身飘逸的浅蓝纱衫衬出她的清丽脱俗。
她是“七圣”主脑人物中唯一的女性,别号“天玑”,职业医生,目前因为拓跋刚原先的经纪人和助理全被他火爆的脾气吓跑了,所以暂时由她来充任。
“我才不会感……哈啾--冒。”又是一个喷嚏,拓跋刚不悦地吸吸鼻子。
“最好是不会,去把湿衣服换掉吧!好在我未卜先知,另外帮你准备一套衣服,不然你就给我这么上去弹钢琴。”水柔忙不迭拿毛巾帮他擦。
别因拓跋刚庞史的嬉皮打扮就误认为他是个摇滚乐手喔,事实上,他可是位响誉国际的音乐家,拿手的家伙是钢琴和小提琴呢!
“我想,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让你的宝贝淋雨,所以用走的?”她指的是拓跋刚那台走到哪都引人注目,既骚包又抢眼的克莱斯勒复古跑车--prowlr(徘徊者)。大家都知道,他的最爱除了自己之外,就是车子,尤其这部“徘徊者”是该型原装出厂的第一辆,意义非凡,得来不易。
“甭提了。”一思及他的宝贝,拓跋刚按捺不住的怒焰就往上爬升。“交通大队居然敢拖吊我的车?若是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他们好看。”
“拖吊?怨不得人吧?我看八成又是你乱停。”水柔轻掐住的臭脸。“叫你遵守规则,你老不听。”
“你……哈啾……少放……哈啾……马后炮。”拓跋刚嘟嘴埋怨,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事实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单单就怕两个人:一个是老大“天枢”邵伊恩,因为他的拳头比较硬;一个是水柔,因为任何人遇到像她这般柔得可以漾出水的美女,根本完全培养不出动怒的情绪。
“我拿些药给你吃。”水柔也不生气,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或许是职业的关系,大部分的女人出门带的是化妆包,她随身携带的却是医药箱。
“不要,我没感冒。”他躲进专门的休息室里换衣服。
“别说大话。”水柔笑,拓跋刚是他们七个结拜中年纪最小的,故常自诩为身体最壮者,不过说他是最容易动怒的倒没有人反对,但怪的是外头女人挺喜欢他“爱要不要随便你”的那套,且趋之若骛,赶不上都赶不走。
“我说的不是……哈啾……大话。”恼人的鸟喷嚏夺声再出,拓跋刚不禁沉着脸,将满腔怨怼栽给那和他争计程车的“黄花”鸟女人,是她害他多淋了不少雨。
“你不吃,倒霉的是你自己。”当医生的,最怕的就是那种自以为壮如无敌铁金刚的病人,或认为吃颗药会折煞男子气概的患者,不巧眼前这位,恰是此两项的综合体。
“我不可能患感冒……哈啾!”拓跋刚拼命忍着,但喷嚏仍是不断。
“你吃到炸弹啦?”水柔晓得他的脾气虽旺,但还不至于一直这么呛。
“我是出门……哈……啾……踩到地雷。”拓跋刚恨恨地说。那颗“地雷”要是被他再遇到,他要把她大卸八块。
“地雷?”水柔当然不信这世间尚有比拓跋刚脾气更坏的人。“一定是你先点火的。”
拓跋刚换好衣服走出来,才想辩解,水柔已插口说:“快去舞台上和他们预演一下吧!主办单位的负责人以为你不来,都急疯了。”
“哈……啾,你要去哪里?”他是那种凡事要求完美的人,这个性并没有什么不好,但问题是他常会忘了自己是音乐天才,而用相同的标准去苛求别人,使与他配合的搭档要脱好几层皮本,故此次所有的排练,水柔必会在现场监督,以免他像往日那般怒骂,适才,他就是要赶来与交响乐团做演出前的最后“沟通”。
“我要打电话告诉伊恩他们你来了,省得他们为你操心。对了,今天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水柔笑着问。
“我……那个……摔坏了。”拓跋刚尴尬地搔着短发上的水。
“你‘又\'摔坏啦?”水柔难以置信地瞅着他。“你晓得光是今年你就摔坏几支?虽说自家生产,你也不能一不高兴就拿它们出气嘛!”
七圣的“天漩”班杰明是电脑和机械高手,所以他们拿的超薄式、可充小型电脑之用的大哥大均是出于他的设计。
“谁教班杰明做出来的东西……哈啾……不经摔。”拓跋刚嘴里吐出来的火舌并没有因开始痛的喉咙而减缓。
“你唷--”水柔弹了一下他的耳垂。“快去前台吧!记得要为你的迟到向大家道歉喔!”
“嗯!”要他道歉?鸟咧!
第二章
一向是运动衫和牛仔裤的死忠者,眨眼摇身一变成了大淑女,别说丁沛阳半天哼不出话来,就连黎琪自个儿都觉得怪坚的,好像……好像--男扮女装。当然她百分之百的是个女人,可是习惯了中性穿着,再来穿这些“娘娘腔”的衣服,实在有够……
“真是的,不过是弹弹钢琴嘛,干啥规定要穿正式礼服?怪的是还有很多听从远从世界各地风尘仆仆、专机赶来,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难得的“妖艳”,不禁庆幸丁沛阳是搞婚纱店的,否则哪来如此“惊悚”的行头。
“上帝保佑,这低胸、露背、削肩、还大圆的雪纺纱短裙,已经弄得我捆手绑脚的,可千万别再一个不小心,把我保留二十几年的清白公诸于世啊……”她念念有词。
“真是倒霉,本来不用穿那么暴露的,都怪阿沛的店里今天刚刚公休,修改的师父全放假。”黎琪埋怨。“唉,我没事长得比一般新娘高作啥?好死不死地就这件合穿。”
“哈啾!”喷嚏一直打个不停,黎琪郁躁地揉揉红得不能再红的鼻子,脸上的妆都被她揉糊了。“都是那个不知姓名的皮衣阿飞,害我感冒加重,要是再让我见着他,非教他好看。”
唉!她今天是诸事不顺,方才还接连被警卫请出来两次--
第一次她不睬门旁“禁止照相机和录影机”的警告标志,光明正大背着相机进去。第二次她自认IQ一百八的将它藏在包包里,谁知警铃一样大作。
“拓跋刚?我还\'拖把\'刚咧,那小子八成是心理变态!又不是脸上镶金,居然在国父纪念馆的大门口装探测器,以防止有人夹带相机进去,一旦发现还会被没收。”
“明的不行,我就给你来暗的,走偏门才像咱们‘狗仔队\',本姑娘就不相信国父纪念馆仅有一个门能通。”因此她现在逢门就去推上一推。
只是这种安全门很讨厌,非从里面开才行,加上姓“拖把”的家伙像防贼似的,每道门不是锁得紧紧的,就是有“狗”看守,她不禁翻翻眼珠。”真希望我学阿里巴巴喊喊\'芝麻开门\'它就会开。”
梦想毕竟是梦想,黎琪踩着磨脚的高跟鞋,继续面对现实寻找下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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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感冒了吗?
他身体素来强勇得很,怎会淋场雨就感冒了?可是这喷嚏一直打个不停,让人觉得很鸟,而且越来越鸟,越来越鸟……
拓跋刚蓦然烦躁地将十只手指全按在钢琴键上,杂乱的音符巨浪推翻了原本悠扬的乐章。
“不弹了,不弹了,今晚的演奏会取消。”他刷地站直,屁股下的琴椅因他的怒气而倒地,碰地撞击的巨响混着火爆的嚷声,由舞台的左翼传绕到整座会馆。
“嘎……”一行五十人的国家爱乐交响乐团和指挥,当场愣在原地傻了眼。
又来罗……这不晓得是这些天来的第几百次大吼,只是之前吼的范围多限于乐团的伴奏技巧,拒绝演出倒是头一遭。
“拓跋刚先生……”主办单位的负责人立即趋前安抚与交涉,照理说他应该习惯了,但他仍是怕得要命。
他怎么这么背?水柔小姐不过是才走开一下,拓跋刚就……分明是欺负人嘛!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哈啾一声,拓跋刚愤然捏信鼻尖,恨不得将直挺挺的鼻子扯掉。
“我……去找水柔小姐。”有她在,一切都好说话。
“你找谁来都没用。”拓跋刚大斥。
鸟咧,她来不是给他打针就是给他吃花药,他要溜就趁现在。
“可是……”负责人为难的脸色如同吃了十斤黄连。
“你少烦我。”拓跋刚忿掀红幕,暴风似地驰入后台。
“可是演奏会……”负责人紧紧追着他跑。
“我说过取消。”拓跋刚恼火地抢白,哈啾一声,他面腔更臭。
“可是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现在取消怎么来得及?”距开场仅剩两小时,叫负责人和主办单位如何收拾残局?
脚下疾行的步伐乍止,拓跋刚缓缓转身与负责人面对面,然后横眉竖目、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你家的事。”
“我……家的事?我……”负责人被含愠的大眼瞪得节节败退,早有耳闻拓跋刚的脾气阴晴不定,但没想到会这么跋扈不讲理。
但如果拓跋刚真的罢演,光是那些责难和赔偿金,便够他革职回家喝西北风,届时确是变成“他”家的事。
“老子我龙体欠安,哪有时间鸟你们?大不了你看要赔多少钱!”拓跋刚的狮吼在后台内震晃,再转身,他像火车头般地冲出后台,将欲哭无泪的负责人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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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么幸运的事,这门竟……然……没有锁!
“嘻嘻嘻。”黎琪忍不住贼笑一番,又觉得自己干么笑得像个白痴,才连忙闭上即将咧到耳际的嘴。
咽下因紧张而猛分泌的唾液,急速收缩的心脏扑通、扑通敲着快八拍的节奏,她兴奋地推开门,情绪激昂得宛若目标拓跋刚就在门的那一方等她。
他刚从后台怒驰奔来,两步并作一步地跨上阶梯,就在快到达楼梯顶端时,忽尔瞄到心爱的马鞍上沾有尘土,于是掏出水柔塞在他裤袋中的领带,弯下腰来以意大利进口的纯丝质表面擦亮他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