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姊……琴姊……」烟之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什幺?」烟之琴这才回过神来。
「姥姥问你在宝檠堡过得好不好啦!你在想什幺?」
「没什幺。」烟之琴摇摇头,避开烟之书追问的目光,望向胭脂姥姥道:「我在那 里很好,多谢姥姥的关心。」
「唉!你这孩子变了。」胭脂姥姥轻易的看出烟之琴的心事。
「变了?叹!没变啊。」后知后觉的烟之书倒看不出来烟之琴有何改变之处。
「书儿,难道你看不出琴儿心事重重?」胭脂姥姥目光如炬地一语道破。
「嗯!好象有。」烟之书研究了半天下结论道。
烟之琴只是默不吭声,因为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有什幺事你就说吧!别放在心上,咱们不是外人。」胭脂姥姥犀利的望着她。
「是啊,是啊。」烟之书点头附和。
「姥姥,我……」烟之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既然你不说就算了,好好下去休息吧!」胭脂姥姥精明的道。
烟之琴了解胭脂姥姥的脾气,她明白胭脂姥姥已经知道她所要求的是什幺,胭脂传 使一定全告诉她了,而她的意思是--不答应。
「姥姥,我求你答应我。」烟之琴「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眼眸中透着氤氲的水气 。
「琴姊,你在做什幺,快起来,有话好说嘛!」她的举动吓坏了一旁的烟之书。
「姥姥,求你成全。」烟之琴仍跪地不起。
胭脂姥姥只是眼睛掠了掠她,而后对烟之书道:「带琴儿下去休息。」
「不,我不去休息,我……还要回宝檠堡。」她实在对华玦晨的伤势放心 不下,纵使他自己是个大夫。
「回宝檠堡做什幺?」烟之书以为她疯了。
「书儿,带她下去休息。」胭脂姥姥的口气有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强硬。
「姥姥……」烟之琴语气中充满恳求。
「我要你立刻下去休息。」胭脂姥姥的语气不容转园。
「走吧!琴姊。」无辜单纯的烟之书哪里晓得她们在打什幺哑谜,她只知道胭脂姥 姥很生气。
烟之琴终于知道华玦晨为什幺要她先成功再说,他居然比自己更了解胭脂姥姥,还 是她真的太天真?
「好……好吧!」但她答应并不代表她已经妥协。「但是姥姥,我不会放弃,因为 ……因为--我爱他。」然后她踏着蹒跚的步伐回琴宫去。
「唉!」胭脂姥姥在她们离开后,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轻笑自言自语道:「她说 她爱他?爱?她懂得什骚爱吗?」
当初她像她们这种花样年华时,不也时常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吗?那个人信誓旦旦的 对着月光发誓,说他这一辈子只为她而活,然而可笑的是,这个誓言竟没有维持超过三 个月,他便成为富家千金的裙下臣了,她的柔情痴心比不过那富家女的金山银山,这是 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耻辱,所以她发誓赚尽天下的财富,她也要保护她视为女儿的女 孩们,不让她们再步上她的后尘。
她又苦涩的轻笑了;为了那迷失的少女情怀。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爱是全天下最无聊的字眼,或许我还会证明给你看,哈哈… …」
胭脂宫里外充满了胭脂姥姥自信又可悲的大笑声音。
第八章
烟之琴离开宝檠堡转眼间已过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宝檠堡 除了那次烧屋事件外,变得出奇平静,大家似乎都存在着某种默契,任谁也不再提起。
华玦晨知道那是杜丹苡「翻供」的后果。
她先是说明了自己或许看错人,而后又提出了烧屋事件发生时烟之琴正在众目睽睽 之下与她过招,没可能再去放火,所以凶手一定另有其人;再者胭脂门的人若没有金钱 的委托,她们是不可能出手的,若有也该先抓出幕后主使者。
杜丹苡为什幺要为烟之琴说项的原因并没有人知晓,不过华玦晨也因此顺水推舟的 为烟之琴洗刷了冤屈,只是当初她信誓旦旦说要尽快和他会合,并且不管他是否为她洗 去冤屈都将与他远走高飞、悬壶济世做对神仙眷侣的她,居然毫无音讯。
她后悔了吗?放不下胭脂门内的一切,或者离不开她的那群姊妹淘?还是她另有苦 衷?
胭脂门一向神秘,若非她自愿出现,华玦晨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况且他怕自 己一旦离开去寻找她,烟之琴来了会找不到他。
日子就在矛盾中一天天的过去了,对她的思念也与日俱增。
「唉!」
待在宝檠堡的目的已不如初衷,而烟之琴对他的意义也不再是个陌生的杀 手。
「在想什幺?见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谷劭一张似乎永远意气风发的笑脸出现 在华玦晨眼前。他明知故问。
「想琴儿。」华玦晨毫不隐瞒的道。
「琴儿,想不想见她?」谷劭吊儿郎当、一脸邪气的问。
「当然。只是你有法子吗?」华玦晨深知谷劭一向精灵,或许他早有消息,他期望 着。
「法子?没有。」他装出一副打翻醋坛子丈夫的模样酸酸地说:「我怎可能去帮助 我的『情敌』。」
「得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华玦晨假意示威道。
「嗯!不错不错,还有开玩笑的心情,那表示『病情』还不是很严重。」谷劭点头 称许道。
华玦晨苦笑着,这也算病情吗?或许吧!
「说真的,你可有办法找到她?」
谷劭摇摇头。「我要有办法不早去找她了。」
「真的没法子吗?」连谷劭都摇头,华玦晨可真泄气。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出现,你会怎幺做?」谷劭好奇的问。
华玦晨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自己去想象吧!」他将问题丢还给谷劭。
惨!噢,他或许是史上绝无仅有男的王宝钏。谷劭为这个答案感到莞尔。
「兄弟,别泄气,或许她很快就出现。」谷劭安慰着他。
「是吗?怎幺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呢?」华玦晨望着天空怔仲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
一声声低沉忧伤的萧声由烟之琴的房门内传出,她的萧声中充满了悲凄,如凄如诉 的道出她对华玦晨夜以继日的思念,她本就精通音律,再加上发自内心的感触,闻声者 莫不感动不已。
沉痛之情几乎淹没了整个胭脂门。
「琴姊,不要再吹了,你已经整整吹了一天一夜,我求你别再吹了。」烟之书凝眉 道。
她第一次感到烟之琴那萧声的可怕之处,最近,她总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整天 就是不断的吹着萧,吹的尽是哀伤的曲调,再好的心情也被她给扰坏了。
「琴姊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幺?你听到了没?」烟之书烦恼的看着她无 神的双眼,她一动也不动,就好象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
烟之琴不为所动,依旧吹着自己的曲。
「琴姊。」烟之书丧气的唤了声,突然她两眼发直,直溜溜的望向烟之琴吹着萧的 双唇。「血--琴姊你的嘴唇在流血……」
烟之琴依然故我出着神。
「不可以再吹了,不可以……」烟之书赶忙将烟之琴手上的玉萧夺了过来,烟之琴 终于有反应,轻微抵抗着。「琴姊,你的嘴唇受伤了……别再吹了好吗?别再吹了…… 」
烟之书语带呜咽的求道。
「我……我要吹萧给他听。」烟之琴滴下了一串泪珠平静的说。对她自己手上的伤 毫无所觉。
「吹给他听?谁呀!你在说谁?」
烟之书不明白她和姥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没有人肯告诉她,但她感觉得到事 态很严重,否则一向温文善良的烟之琴不会和姥姥作对;而一向疼爱她的姥姥也不会将 她给软禁起来。
「我喜欢的人。」她娇羞红着脸道,脸上的表情是那幺的飘忽不真实。
「喜欢?你有喜欢的人?」烟之书说着脸蛋也红透了。她问:「那人是谁?」
「谁?他是……你问这做什幺?」烟之琴目光中露出防备的问:「你也喜欢他对不 对?」
「我?」烟之书苦笑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可能喜欢他呢?」
「会的,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他的。」她肯定的说。手又不知不觉的要拿回玉萧。
「不可以,你的嘴唇受伤了,别再吹了。」烟之书非常的担心。
「受伤?是啊!他也受伤了,不知道他伤好了没?」话说完她便开始啜泣起来。
「琴姊。」烟之书真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只能抱着她安慰。「好了好了,琴姊的 『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真的?」
「当然,所以琴姊要好好休息。」
「我想见他,阿书儿,你放我走好不好?好不好?」烟之琴恳求道。
「哎呀!不行,琴姊你别害我。」虽然她是很想帮她,但是她无能为力。
「唉!算了。」就算烟之书肯放了她,胭脂传使那关也过不了。
「晨哥,不是我背信,我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烟之琴哭倒在烟之书的怀里了。
门外,胭脂姥姥将这一幕尽收眼里。她知道自己该怎幺做了。
烟之画面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笔一画 的将手上的颜彩涂在脸上,她是不想这幺做,尤其华玦晨还是这幺好的人,但是谁要他 和烟之琴彼此相爱呢?
在听到烟之琴的近况后,身为妹妹的她也忍不住为之难过,不过她们是胭脂门的人 ,最好一辈子都别碰上「情」字。这点她可非常清楚。
完成了。
瞧!她的画工多好,恐怕连华玦晨都认不出来。
烟之书对镜中的「别人」扮了个鬼脸,望了望窗外低沉的黑幕轻轻地一笑。
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拉上了蒙面巾,她的身影一跃而出,隐没在黑暗之中……如果在这个时候烟之琴能 够一边吹萧,两人对坐在这一轮月华之下,享受一月才有一次的满月时刻该有多好!
华玦晨独自坐在凉亭内,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影子欣赏着月光,他一向滴酒不沾,但 在今夜他突然想让自己喝醉。
「琴儿,干杯。」他对着他自己的影子喊道。
黑暗中,烟之画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凝神注意,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 。
一咬牙,她的目光中露出了坚决,轻轻的将长剑抽出,森冷的长剑在月光的照射之 下异常的骇人。
「对不起,得罪了……」她在心中默念道。
华玦晨敏锐的注意力告诉他,附近似乎有人,就在他一转身之际,陡然一把锐利无 比的长剑向他的心窝直直窜来,幸好他闪得快,否则恐怕一命归西了。
「你是谁?哦!对了,你就是杀钟虎和黄衣书生的人。」华玦晨庆幸自己没有喝的 太多,此刻脑中还十分清醒。
「哼!」对方并没有言语,冷哼一声再度出招。
华玦晨的武功并不好,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他有个心愿,无论如何今晚一 定要揭开对方的真面目,就算他死了也要证明烟之琴是无辜的。
刀光剑影回旋在华玦晨周身四处,凌厉的剑风逼得他节节后退,他狠心以手接住了 她的剑柄,涔涔的鲜血自他的手中流出。
「等等……」华玦晨喊着。
蒙面者愣了愣,她似乎静静的等着看华玦晨有何用心。
「我可以将命交给你,不过我要知道你是谁。」他镇定的道。一点也不在乎手上的 。
「没这必要。」由蒙面巾中传出冷冷的音调。
「有,至少可以证明烟之琴是否无辜。」他颇激慨的道。
蒙面女子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闭了闭眼,抽回了长剑再度往华晨刺去。
「锵当」一声,就在剑离华玦晨心窝不到一寸的时候,另一把长剑挑开了蒙面者的 剑。
「你都还没回答玦晨的问题就要杀他,这似乎大不人道了些。」谷劭嘻笑的脸离蒙 面者不到一尺,骇得她赶紧往后退开。
「哼!」又是这痞子,好吧!就让本姑娘来试试你的功力。
烟之画就像对着杀父仇人般,身形霍然骤变改攻向谷劭,剑招轻盈得好比剑人已合 而为一般,全神贯注的往他要害攻去,一气呵成。
「很好,真的有两下子。」谷劭仍以落拓不羁的态度应付着。
他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深深刺激了她,剑招陡然化成了骤雨般在谷劭的周身处洒 落,毫不留余地。
「玩真的,好,咱们就试试。」谷劭稍稍收敛了玩笑,认真起来。
谷劭改守为攻,别见他平时狂放不羁,认真起来武林中恐怕少有人能出其右。
烟之画早就知道他不好惹,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硬拚,不过她可是个聪明人,一 面打一面也不忘找脱身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谷劭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他的招式既不放水,也绝不至于致命。
烟之画哪有这幺多的体力陪他耗,眼见一个空隙,她不急着攻,反而乘隙想走。
「呵!想逃?那也得先露出真面目,让我看看是何方不敢见人的『丑八怪』。」谷 劭话说完,再一个完美的翻身,手中的剑已掀去了蒙面者的黑巾--「赫!」他瞠目结 舌直视眼前的娇颜,一恍惚,她就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的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水儿姑娘?怎幺会是她呢?」谷劭喃喃自语道。
「不,她不是琴儿。」旁观的华玦晨肯定无比的道。
「可是她明明就是……啊!我想起来了,水儿姑娘那天在和杜丹苡过招时也是同样 的招式。」
「她不是琴儿,我敢肯定。」
「哦!为什幺?」谷劭对他肯定的话语有了兴趣,难不成他们有什幺特殊暗号?
「眼神。高明的易容技巧可以变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我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个人实 在很像琴儿,但是每个人的眼神不一样,那是易容术无法弥补的。」华玦晨分析道。
「眼神?」嗯!听来挺有学问的。谷劭点头。「这幺说那个人会是谁?她这幺做又 有什幺目的?」
「是谁?!这武林之中有如此高深易容术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而且又知道烟之琴长 相的……」他话中有话。
「你是说--烟之画?」又是个只闻风声不见人影的人。
「如果真是她,那琴儿的处境就堪虑了。」华玦晨烦恼的道。
「哎!别烦恼,我欠你一笔,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的琴儿给平安带到你跟前 来。」谷劭虽然言语中充满嬉笑,但态度无比认真。
「阿劭--」
「哎!你可别感动到流泪或想『以身相许』,我可只爱女人的。」谷劭佯装嫌恶的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