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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爱你 page 8 作者:雷恩那

  “我要跟妈讲话,你把电话给她。”

  “好吧,你不想跟我说话就算了,妈——”他没好气地唤了—声,话筒又递回母亲手中。

  “小曦,我真的没事,你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对了,你跟我提过,你这一趟要飞十多天吧,回来后,妈买一些山药回来炖鸟骨鸡——”

  “妈……”她想哭,又怕母亲忧虑,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忍住。“我会尽快回台湾,你不要怕,我一定快一点回去。”

  极不放心地又交代了几句,终于,她切掉通话,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脑中的思绪凌乱不堪,她无法静下心来,有个声音反覆地问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呵……她早已六神无主。

  “有这么痛吗?”魏鸿宇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无声无息的,又或者,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听他的脚步声。

  她怔怔地抬起脸,像看著一个陌生人般的望住他,那对明亮的眼睛此时蒙上浅浅水雾,所有的倔强淡然隐去,只剩让人心里抽痛的无助。

  “有必要哭成这个样子吗?”

  他维持著一贯的面无表情,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把从护士小姐那儿领取的药膏和止痛药塞进她打开的背包中,接著,教人意外地从上衣口袋掏出手帕,贴著她的嫩颊轻轻压触。

  许迎曦震动了,眼睫一眨,蓄在眼眶中的泪珠又纷纷滚落。

  她是怎么了?这男人又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两人会牵扯在一块儿?保持距离不是很好吗?是谁下意识允许了彼此的靠近?

  无解。

  她好累、好疑惑……

  “督导,我什么时候能回台湾?我家里……有点事情。”她脸蛋红通通的,因为哭泣,也因为刚才被他硬抱进医疗室挨了两针,那情况实在丢脸至极,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而还有更多的因为,是来自他的接近……

  那条男用手帕和他的烟盒放在一起,多少沾上香烟的气味,她嗅到了,疲惫的心竟掀起奇异的骚动,想侧头避开,又觉得太不自然,只好动也不动地让他“服务”,替自己擦掉眼泪。

  他沉吟地望著她片刻,薄唇掀动——

  “必须等班机调度。明晚有飞机从阿姆斯特丹飞来,你想回台湾,最快也要等到后天中午。”

  “不行。我一定得赶快回去,我妈妈她、她——”话梗在喉咙,这些丑陋可耻的家事,她要怎么说出口?“她身体不太舒服,我刚才跟她通过电话,我很担心她,督导……我一定要赶回去——唔!”情急之下,她双手抓住他的臂膀,用力握著,受伤的肌肤瞬间紧绷,痛得她叫出声来。

  魏鸿宇有些气急败坏地扳正她的上身,见她俏丽的五官皱成一团,心脏仿佛挨了一记闷拳,语气也变得不太好——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毛躁?!你就是学不乖,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也无所谓吗?!”

  她心里已经够沮丧了,他还要讲重话刺激人?她本来不哭的,以为自己可以坚强下去,就算是假装,久了也会变成真,然后,她可以相信自己,再也不害怕,能勇敢地去面对人生中的种种。

  可是呵……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让她好过?为什么他所讲的每一句话,仿佛都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逼她认清自己?原来,她不勇敢,她很脆弱,她的力量是这么、这么的渺小。

  魏鸿宇继续发脾气——

  “哭有用吗?你如果真那么想哭,在驾驶舱中就该放声大哭,当著所有人的面前哭,多少能帮你赢得一些同情票,现在哭,一点价值也没有!”只会戳得他浑身不舒服。

  “……你这个人心机很重耶!连哭也要当成手段吗?我流眼泪才不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情……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凶人嘛?!”眼泪奔流,顺著两腮滑下,这一整天储存的压力和委屈被点燃导火线,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

  见她这么狼狈,魏鸿宇拿著手帕又贴上去帮她擦脸。

  她脸蛋偏开,赌气地嚷:“不要你假好心啦。”

  “你双手再敢给我乱动试试看!”语气饱含威胁,鹰眼几乎要把她射穿两个洞。

  她知道自己不争气,纵使心里不满,却也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边哭边抗议,“你们都是一样的,心机这么重,外表一个样子,内心又是另一种模样,为了自己好,耍手段、陷害人、说谎话,什么事部干得出来,好恶劣、真的好恶劣……你凭什么凶人……”手痛、腰痛、心也痛,她从没这样痛哭过。

  听出她的话意,知道她是把他和寺田比在一起了。

  魏鸿宇登时气得脸色发青,咬著牙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如果懂得‘耍手段’这三个字的要义,今天就不会被人整,就不会傻在当场一句话也解释不清,就不会成为箭靶、当别人的替死鬼!”

  老天,他竟然被气到胃痛,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许迎曦用力地吸著鼻子,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还好她没有画眼线的习惯,要不然流著两条黑色眼泪,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我才不要变成你这个样子!你以为……以为一个人往上爬,就非要耍手段、跺著别人的尸体前进吗?你昨天对我说的话,我、我一个字也不要听!我的愿望不大,只要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有固定的收入,别人爱怎么争就去争吧,你的黄金理论,我派不上用场!”

  他冷笑一声,峻眸细眯。

  “你想当杂草吗?可惜就算是一根不怕风雨的小草,挡了别人的路,还是会被连根拔起。”

  许迎曦无话可说了,其实,她心里知道他所说的全都贴近真实,这世界残酷的一面,往往让人难以忍受。

  哭得这么伤心,思绪经过冲刷后慢慢沉淀了,已经不想再和他争辩任何问题。她小脸轻扬,接触到他的目光,那对黝目中不是纯然的严肃,带有某种教她怦然心动的意念,不由自主地,她竟又垂下颈项。

  然而,魏鸿宇和她一样迷惑。

  他向来是个实际派的拥护者,习惯把事情条理化,在心中,他已对自己作过分析,知道自己对这个倔强的娃娃脸女孩,有著不太一样的感觉。

  可能是在面试的那一天,他指责她的台语不够标准,以为她脸上的自信就要崩溃,但她却用力的、郑重的对他说“我相信我自己”。他想,就是那一刻,他的心绪第一次被撩动。

  只是,被撩动后的心绪,为什么迟迟不能平复?他再度分析,想了许久,陷入前所未有的浑沌当中,从寻找答案变成等待答案。

  沉默的气氛暧昧窒人,许迎曦咬了咬下唇,泪已在不知不觉中停止。她深深地呼吸,鼓起勇气再度迎向他。

  “……可不可以别再争论了?我其实……其实……”其实该对他说声谢谢,虽然他总是冷著一张脸,说话喜欢用命令的方式,至少,他带给她某种安定的力量,让她在极度沮丧下,还能保留一点点元气。

  “我们对事情的观念或许不同,但我想……我、我还是要跟你道谢……”有点难以启齿,可是现在不说,说不定真的没机会了。等回到台湾,公司追究起今天的意外,她八成会沦为无业游民,到时想再碰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听到她说的话,见那粉粉嫩嫩的颊上盛开两朵红玫瑰,魏鸿宇怔住了。任凭他再怎么料事如神、精于分析,也想不到情势会突然逆转。

  “为什么?”他问,峻颜竟也涌上一股热力。

  一时之间,许迎曦不知该如何解释。

  想起他写的那些有关她的评语……

  想起逃生演练时,她滑充气滑道撞进他怀里的那一次……

  想起环航宿舍大楼外的那个夜晚,东京湾上的烟火照亮整个夜空……

  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却记得特别牢,为什么?她自问,却是拧著细眉,轻轻地摇了摇头。

  “理由太多,我一下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不要问啦……”隐约觉得情况快要超出控制,她赶忙打住。她和他就这样吧,距离太远让人感到惆怅,距离太近又教人不安,而这一刻的关系刚刚好。

  魏鸿宇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双目深邃,凝视她时,仿佛月夜下的波光。

  她挺起双肩,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对著他腼?一笑,幽静地说:“督导,我没办法等公司的回程飞机了,我母亲她、她出了点状况,我想待会儿就到柜台买机票回台湾……对于今天所造成的意外,我真的很抱歉,当然,我也学到很珍贵的教训。我相i你……你不用管我了……”

  他神情高深莫测,不知正计量些什么。

  忽然,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输进一组号码,按下通话键。

  “你家的地址?”他侧头边听手机,眼瞳边睨向她。

  “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

  “你家住在哪里?告诉我地址。”

  这男人又开始命令人了,偏偏她就是那么乖,心一悸,家里的地址就这么清楚地从她嘴中溜出。

  他点头,正要对她说话,手机刚好接通了。

  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迅速地交代著:“……我人在曼谷,临时和几位机师开会,后天就会回去……STOP!你听我说,你等一下到台北县中和市……去探望一位——”话一顿,他瞄向傻掉了的许迎曦。“你母亲的姓名?”

  “啊?喔,我妈妈她、她姓张,张秋叶,秋天的树叶。”

  他调回视线,继续通话,“……去探望一位张秋叶女士。”

  对方不知问了什么话,只见他双眉阴沉地收拢起来。

  “我和她没关系,反正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问这么多干什么……用什么身分去探望?你不会自己编一个啊……还有,她儿子疑似有暴力倾向,你等一会儿过去时,如果发现不对劲,就直接报警处理,就这样了。”跟著俐落地切掉通话。

  许迎曦错愕地张大嘴,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吐出话来,“你、你你知道我家……我、我大哥……”

  “你刚刚打电话回家时,我已经出来了。”他都听见了。

  心中被陌生的感情涨得好满、好满,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对他,她真的迷惑了,界线一而再地被他打破,感情已失去平衡。

  魏鸿宇突然拉著她起身。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身体己不再抗拒他的牵引。

  他低哑而果决地说:“到过境旅馆睡觉。”

  “啊?!”

  “你需要好好休息。”

  “喔……”

  第七章

  在爱情面前踌躇的人啊,是要鼓起勇气、冒险前进,抑或转身退缩、画地自限?他不知道,他就要知道。

  回到台北的第二天,公司的公布栏上就贴出对许迎曦所做的惩处公告。

  她最后一趟的机上实习当然没有通过,同期姊妹们全都在光辉灿烂的十月实习毕业了,而她还得继续实习下去,直到十一月中旬。

  这消息对许迎曦来说,欢喜的成分大大地超过任何情绪,虽然她得为寺田背黑锅,连他该负的责任一起承担,但她心里的不满和沮丧已经舒缓许多。

  离“咖啡泼洒”事件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

  这些天,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而从明天开始,公司就要回复她实习生的身分,继续完成她的机上受训。

  母亲说过,大哥在那一天和她说完电话,从她房中拿走三万元现金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和母亲商量著想搬家,搬到大哥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母亲就是不答应,还三不五时把重点转移到某位魏姓男子身上,因为,那个男人自称是她们家的“好朋友”。

  回来台北后,她见过这位“好朋友”两次,也聊过天、散过步,他是魏鸿宇的弟弟,圣天使医院的新任外科住院医师,当然也姓魏,叫魏骏杰。

  “小曦,你总不能只带著两大包卤味就去拜访人家吧?这样不是太失礼了吗?哎哟,这些东西这么便宜,上不了台面,会被人笑的。”张秋叶急匆匆地追到玄关,见女儿穿上一双中性休闲鞋,又素著一张娃娃脸,忍不住又念了起来——

  “不是有高跟鞋吗?我看过你穿白色的、上头有蝴蝶的那双,很好看、很秀气,为什么不穿那—双?还有,你不扑点腮红,画画眼影、口红什么的,就这样出去吗?”

  有什么不对吗?许迎曦咬著红唇,清亮的眼珠灵活地溜了一圈,听见母亲又说——

  “你今天难得出去约会,能不能打扮得淑女一些?”

  她这才恍然大悟,笑了出来。

  “妈,我和那个魏骏杰没什么好不好?之前真的不认识啦,他是我们公司一位督导的弟弟,就这样而已啦,你想太多了。”她跟那个姓魏的弟弟没什么,倒是跟这个姓魏的哥哥挺有什么,至于什么是什么,持续暧昧中,她还没能掌握。

  张秋叶依然不死心,她看那个魏骏杰身材挺拔,个性风趣,又有正当职业,很符合她乘龙快婿的条件,当然要用力地鼓动女儿了。

  “哎呀,妈不管啦,反正你跟他说,就说我要请他来家里吃饭,知不知道?”

  “妈——”

  “化好妆再出门。”

  “不要啦。”上班化妆是逼不得已,她还是喜欢让皮肤透透气。“我走了,晚上会回来吃饭,掰掰。”迅速逃出家门。

  提著母亲用独门配方做出来的两大包卤味,许迎曦搭公车到捷运站,在新店下车,又转搭两站免费公车,终于按照地址来到魏骏杰住的大楼。

  这次专程来拜访他,一方面是要谢谢他对母亲的照顾——她被困在曼谷那两天,他早中晚按时上门探看,还特别帮母亲安排免费的身体健康检查。

  另一方面,他上次去她家时,尝到母亲的卤味,最后还打包回去,当天晚上就打电话来了,说他和他大哥为了那包卤味,差点大打出手、闹出人命。

  许迎曦其实有些心虚,她请母亲卤了两大袋的卤味,分量足够摆路边摊了,并不是只是为了弟弟准备。

  这是藏在心底的秘密,不能告诉谁呵。

  魏骏杰的住处位在十楼,听他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自己在北部买了—层住所,而家里其他人则住在桃园,有时休假就回去聚聚,要不然他们偶尔也会上来小住几天。

  跨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键,许迎曦习惯性地往角落移动脚步。

  电梯里的镜墙反映出自己的身影,她对著镜里的人儿眨眨眼又噘噘嘴,过了几秒,听见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十楼,她转过身准备出去。

  两扇门自动滑开,她小脸一抬,前脚就要跨出,门外等电梯的男人却正要进来,两人的视线在瞬间交会,彼此都怔住了。

  “你?!”男人反应迅速,见她煞不住脚地向前扑,大手立即扶住她的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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