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次齐之浩失去耐性将她困于树上好半天,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房间玩电脑,日落时分才折返树下,恶质的恫吓她,若下回再躲给他找便要将她困于树上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信以为真的小姝姣只好认命的由他摆布。
又是一个困坐树梢的午后,不同的是,这回齐之浩坐在小姝姣身边。
夏日的烈阳虽是毒辣,栖身枝楹上的两人却有树阴作为天然的屏障,微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过,蝉鸣声时而应和,倒也宜人。
自从那一次后,他察觉到惟有将她置于高处,怕高的她才会乖乖的待在自个身边,两人的距离甚至不到十公分;隐约中,他能感觉到她胖胖的小手发着抖轻拽着他的袖子。
他在心中暗笑,脸上却满是赚恶,偏着头想说她几句,不料又一阵热风袭来,随之而来的是香甜的奶味。
怪不得老一辈的人总说“奶娃、奶娃”,原来小孩子的身上真有股奶香味,用在她身上也很贴切,淡淡的,恍若还有一丝甜意,仔细瞧,就连她粉颊的肌肤也如同牛奶般白皙,五官很是细致,宛若白瓷娃娃,只是胖了点,身材与个头有几分相似圆滚滚的泰迪熊。
人说女大十八变,再过个几年,脱离婴儿肥的阶段,她恐怕会惹来不少男孩的垂涎,光是想到这点,就令他不愉快了起来。
树上空间有限,有了上次的经验,小姝姣只差没扑到齐之浩身上,就怕一个不留神他人溜了下去,只留她一人在树上;只是他脸上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不敢妄动,惟有睁大水汪汪的眼盯着他,却发现他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像是随时要发脾气似的……
果不其然,像是在印证她心中的想法,齐之浩气冲冲的吼: “是谁允许你把这只小猪蹄搁在我衣服上的?”
反射动作,小姝姣的手拽得更紧, “我怕……怕你会偷偷跑开……”要不是被困在树上动弹不得,她也不想这样。
“我要是真要走,就凭你这只小猪蹄挡得了?”拾起她的小手,齐之浩出声。 “天气这么热,你又这么胖还一直靠过来,想要热死我啊!”
左一句小猪蹄、右一句胖,小姝姣自然是听得不舒服,可是又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她不用想也猜得到,想着、想着,她的鼻头又红了起来!
“不准哭!”听她闷哼着,他知道这个小鬼又要哭了。
欺负人还不准人哭,小姝姣虽是硬憋着,小嘴还是忍不住噘起。
捏着她的双颊,齐之浩贴近她的小脸怒视,“不准扁嘴!”
眉一皱,小姝姣的嘴噘得更高,死命的噘着鼻子,满是哀怨的看着他。
“好,你逼我的。”话一说完,他毫不客气的朝她红嫩的嘴咬去。
事实上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在第一次见面时,她红润的小嘴始终牵动着他,噘呀噘的令他不痛快极了,好像是在引入犯罪,借着这回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也好,免得日后让其他人得手。
“好痛!”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齐之浩没有半点愧意的昂着头, “往后你噘一回,我便咬……”
“浩哥哥,你在上头做什么?很危险的,快下来。”
齐之浩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树下的小女孩给打断。
小女孩身着一袭粉红色的洋装,及腰的长发梳成与她气质相仿的公主头,手上抱着一只熊娃娃。
小姝姣本来蓄势待发的泪水,在对上那只熊娃娃便打住了,盈盈大眼直盯着它瞧。
望着树下的人,齐之浩没好气的回答: “你不待在大厅跑来这干吗?别在这碍事,走开!”
“我不要,人家是特地来找你的。那个小胖妹是谁?为什么她在你身边就不碍事,我就不可以待在这?”薛筱莉打量着树上的小姝姣,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是小胖妹你是什么?瘦竹竿?还是干扁四季豆?”齐之浩冷哼着反讥。
薛筱莉的父母与齐之浩的父母是好友,两家往来频繁,小齐之浩两岁的薛彼莉每回来到齐家总爱黏在他身边,偏偏他对她反感极了,当着长辈们的面有时还留几分面子,私底下可就不客气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跺着脚,薛筱莉气坏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不曾给过她好脸色,本以为是他对所有女生都这般,不料今天他却替那个小胖妹数落她?这口气让她着实咽不下。
“你再不走,我还有更难听的,你信不信?”
“我要跟阿姨说你欺负我!”
“还不快去。”单手枕于枝干,齐之浩不在意的任由她跑去大厅告状。
薛筱莉的大小姐脾气众人皆知,因此她的指责大人们都当是无理取闹居多,他从不以为自己的假面具会因为她的两三句话便被拆穿。
薛彼莉一跑开,小姝姣眼见熊娃娃也消失在眼前,心中舍不得,不经意讷讷地喊: “熊宝宝……”
“什么熊宝宝?”睨了她一眼,齐之浩从她眼中大约可猜出几分。“你喜欢那只熊娃娃?”
用力点着头,小姝姣开心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妈妈说等存够了钱,就可以替姝姣买一只这么大的熊宝宝喔!”说着,她比手划脚起来。
见状,齐之浩不禁暗想:哪还需要买?你不就是一只小熊吗?
以为他的笑意是种认同,她又道: “等我有了熊宝宝,就没有人会欺负我,因为熊宝宝会保护我,就像爸爸一样,会把那些欺负我,或是嘲笑我的坏人通通吓跑!”眼前的他绝对会是第一个需要吓跑的对象!没敢说出来,她在心中暗忖。
这话要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他肯定会好好嘲讽一番。要是随便的破布偶都能保护人,那警察是要来做啥的?
然而,这话从她口中说出,他的恻隐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失去父亲对她而言始终是个遗憾,将这遗憾转移到一只熊娃娃身上虽是傻气,却令人难以开口,况且她只是个小孩子。
“熊宝宝有什么好的,走,我带你去吃冰淇淋!”摸摸她的头,齐之浩难得好口气的说。
小姝姣左思右想了半天,傻愣愣的回答:“熊宝宝好,冰淇淋也好。”
翻了翻白眼,齐之浩手脚利落的跳下树,“还不走?再不走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喂蚊子!”
第二章
十八年后
周休二日是所有上班族卸下紧绷神经的日子,对于这假期该如何计划,众人皆有不同的见解。
有人选择回家睡上一觉,有人收拾起行囊准备旅游踏青,也有人流连于各大百货公司血拼一番,还有些人会挑间舒适的咖啡馆喝喝下午茶、天南地北的聊着,标准的“喝咖啡、聊是非”。
位于信义路上,一家名为“憩”的咖啡屋内坐满年轻女性,这家店并非专为女性而设,但由于店内的装潢及摆设多以暖色系与柔色调为主,所以来往的客人以女性居多。
这时,明亮木门上一只别致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木门开启,进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嫩绿色套装的女子。
“甄小姐,还是老位子?”侍者热络的招待女子。
这家店总会预先替经常光顾的顾客保留她们习惯且喜爱的位子。
她露出一抹甜美微笑,两颊的酒窝看来十分迷人。“嗯!”
坐在位于落地窗前的咖啡桌边,一直是甄姝姣的长久坚持。
没有任何特殊的原因,只因她喜欢观察路上往来的行人。
等待着咖啡送上桌的同时,她观望着街上的人潮,突地,皮包中的手机铃声大作,只闻铃声,她就知对方为何人。
心中纵然百般不愿,她还是顺手一捞,按下通话键,“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回应……”
“你这孩子,养你这么大是来骗老妈的?”电话那头的林芷莹斥责道。
她干笑了两声,“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同一个玩笑开了这么多次也不好笑了。”讲了句女儿的不是,她将话题切入重点,“你现在人在哪?不是要你早点回来帮忙,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呃……在忙呀!”
“有天大的事你也得给我搁下,今天可是之浩少爷回国的日子,你怎么可以不回来帮忙张罗?再说你有什么好忙的,我打电话问过你舅舅,他说现在公司闲得很,哪有什么事情好让你忙的?”
五年前,林芷莹惟一的大哥找到她们。据她舅舅说,早在几年前外公、外婆就已原谅妈妈当初为爱不顾一切的行为;临终前的遗愿,便是要舅舅找到她妈妈,好好照顾她们一家。
林其名找到林芷莹时虽曾坚决要她辞掉帮佣的工作,但还是不敌妹子的执拗,最后只好安排大学刚毕业的甄姝姣到自己开的公司帮忙,以便就近照顾。
“他回来就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劳师动众这么夸张吧!”拿她来说好了,平时难得回去一趟也不见她母亲如此慎重过,敢情别人的孩子是孩子,自己的孩子就不是孩子?
况且只要一想到齐之浩小时候的行为,她就一肚子气!
那种小时候恶劣的孩子,长大后只会更加惹人生厌,她才不想见他;不然她恐怕会无法克制自己冲上前拆穿他的假面具。
“你这孩子在闹什么别扭,小时候你不是老爱在少爷身边打转,怎么长大了性情就变得如此古怪!”她回想起女儿小时候的模样可不是这样的。
“我那不是……”
“别说那么多,打手机电话费很贵,总之你马上给我回来!回来经过超市时顺便替我带罐加州梅回来,我记得少爷最爱吃风汁梅子卷这道莱。”不给女儿反驳的机会,林芷莹随即挂上电话。
望着断线的手机,甄姝姣一点都不错愕。
即使是过了这些年,她母亲对齐之浩的好感一如从前,始终是个善良懂事的小男孩;就如同在她眼中他永远是个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的卑鄙小人!
这该死的臭男人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没事回来做啥?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次回来想必又有哪个该死的倒霉鬼要沦为他手中欺凌的对象,不过,若他胆敢将这主意打到她身上,她肯定会要他难看!
十八年前她不懂事,只能乖乖的任人鱼肉,直到他国小毕业被家人送出国外深造,她悲苦的日子才得以解脱。
但,话说来也怪,脱离了他的魔掌,她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似的,性格变得愈来愈强悍,或许算得上是物极必反的效应吧!
电子业的龙头,齐家独子学成归国的晚宴成了政商名流相聚的会场。
身为东道主的齐家夫妇穿梭在宾客间招呼寒喧,说到真正的主角齐之浩,反倒神龙见首不见尾,席开至今,除了首章乐曲人在厅内,接着便像失踪似的不见人影。
没人知道他趁着夏夜里的一丝明亮溜到庭园中。
久居国外,齐之浩总会不自觉的想起自家的庭院,其中的原由在心中隐约明白,但他却未曾想仔细探寻。
走到曾经熟悉的槐树下,树梢上晃动的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他慢慢走近时,甄姝姣就是能感觉得到,或许是小时候被他欺负多了,习惯了他身上的气息,那是股带着淡淡阳光的味道……
自从出了社会,共事的男性身上总是抹着浓厚的古龙水,在她认为,那种气味与市面上的杀虫剂根本无异,真不懂那些男人为何总爱将那种鬼玩意往自个身上抹。
很难令人理解,那样的气息竟会是属于他的味道,更令人不解的是,尽管是过了这么些年,竟没有一丝的改变,而最使她不高兴的是……
她爱极了那种味道!
甄姝姣故作正经,假意不知道他走来,为的是不想同他打招呼,只盼望他能识趣的走人。
“十几年不见,你进步了,现在敢自己爬上树不怕被困在上头,看来我不能再用同样的方法逼你就范了,是吗?”虽是平淡的口吻,但在他说来就是有种揶揄对方的意思。
时间很难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对齐之浩来说也确实如此。
头也不回,她声音冷淡的道: “听说里面的宴会厅才是你齐大少爷该待的地方,这种花草多的地方蚊虫也多,要是它们往你身上招呼可就不好了。”
隐忍着笑,他道: “印象中,它们似乎爱黏你多些。”
真要命!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搬个石头朝自个儿脚砸去,提醒他,她曾被他恶整的糗事!
她恼羞成怒粗着嗓子道: “不打扰您大少爷的雅性,我先走一步……”
“等等。”不待她逃脱,齐之浩动作飞快的挡住她下树的去路,下一秒人已与她面对面。 “这么久不见,你该不会连声客套的招呼都不打就想跑走?”
还想逃?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逃到哪去!
打他进家门那刻起,这个小女人便又和他玩起小时候的追逐战,现在他人都站在她面前了,她还妄想能从自个儿眼下跑掉。
在国外十几年,他始终没忘记个子小小、身材圆滚滚的她,她笑起来像是憨傻的小天使,哭时又成了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无论是何种模样都教人系于心上,白天常浮现他脑海,夜里睡梦中也不肯离去的时常出现。
有她陪伴的童年成了他记忆最深刻的一段回忆,也是致使他在拿到学位后急于归国的原因。
他要见她,心中莫名的渴望驱使着他,连他自己都难以理清是为何原因……
突如其来的男性压迫,甄姝姣显得愕然的往后倾去,而他的脸却不断的在她眼前放大。
“打招呼,有这必要吗?我和你又不是很熟,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略微暧昧的姿态,令她不自在极了。
见她愈渐后退,齐之浩倒也不客气的往前贴近,“女孩子这么说话,当心没有男人肯要你。”
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嫌她说话臭人,她不在意的假笑。
“这点倒不劳你费心,因为从容赴义的男人比比皆是,而肯壮烈牺牲的人已有一个,所以你大可放心。”
突地,他眸光一敛,眼神深沉了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已经有这么一个男人出现了,是不是?”
“与你何干?”瞧他的样子看似在对犯人逼供,她索性又卖起关子来。
停顿半晌,齐之浩堆起笑意,大手很自然的玩弄她的头发。
他不该意外;小时候的她是圆了点,却没影。向她细致的五官,那些时常捉弄她的小男孩,半数是因为她长得讨人喜欢,继而有了那些举动,小男孩都是这样表达对小女生的喜爱。
“当然有关系。我长你几岁,自小将你当妹子般疼爱,自然是有义务替你分析男人的好坏,改天有空将他约出来我们一块吃个饭……就定在下周二的晚上吧!那天我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