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但没能力给她幸福,不如放她自由,以免婚后两相怨。
"你混蛋!"赵子学气不过他的消极模样,终於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因为他崇拜的申引霨不该是这副颓废模样的。
而端咖啡进来的方怡容也被赵子学吓住了。
"你这么说根本就是在侮辱丁苡芩!"赵子学又痛揍了他几拳。
"我给不了!你懂不懂?!"申引霨再也压抑不住痛苦地吼道。
赵子学愣住,住了手。
"就算我娶了她,认真经营我们的婚姻,但是你能保证她不会被我父母的打闹吓跑吗?你认为爱真的可以让她忍下所有恐惧,和我过一辈子吗?不可能的!就算她愿意,我又怎么忍心让她受这种精神折磨!"
赵子学无话可辩,因为申氏夫妇每次吵架都惊心动魄的,他一个大男人都已经受不了了,何况是丁苡芩这个弱女子。
"我爱她,但不想让她受苦,你明不明白!"未退的酒意、略显哽咽的声音,让他看来十分脆弱。
这赵子学当然明白。
"可是你爱她,也要说出来呀!你不说,怎么知道她甘不甘心陪你克服婚姻上的难题?"
申引霨忽然沈默,抿紧嘴不语。他也明白爱在心里口要开,但说出来又能如何?
爱情的甜蜜使人勇敢,但甜蜜期过了呢?他不敢想。
没见过他这模样的赵子学,顿时没了主张,他低问身旁的方怡容。
"现在怎么办?"
"去找丁苡芩。"
"找她做什么?"
"你去就是了。"
赵子学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听话地追出去。
方怡容收拾好混乱的桌面,然后贴心地退出办公室,将空间留给需要舔舐伤口的申引霨。
赵子学并没费力气找丁苡芩,因为才一出公司大门,他就见到她被困在人群中,一脸的脆弱和无奈。
"各位,让让!"他力排众人,将丁苡芩拉进大厅旁的会客室。
"你为什么又把我拉进来?"她看来很冷静,其实是心痛得流不出眼泪。
"我也不知道,是容容叫我出来找你的。"
丁苡芩叹了一口气,坐下。"我真羡慕你,虽然方小姐冷冷淡淡的,但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可是我……"想到申引霨的冷漠,她胸口一疼。
"别这样,其实引霨也喜欢你──"
"他这样跟你说过吗?"她倏地眉开眼亮,紧张兮兮地追问他。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
"真的!"丁苡芩好开心,但又不解。她叹口气。"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
"可能是他怕给不了你幸福吧……"赵子学替老友解释著。
"怎么会?我爱他,就算他三餐只给我白粥拌盐,我也会很开心的。"她求的不多,只要他在身边就够了。
"我知道你很容易满足,可是,他的父母每天打打闹闹的,东西还满屋子飞来飞去的。"
"这和我们之间的交往有什么关系?"何海棠她遇过,既犀利,又刻薄。她想像得到那画面。
"其实他也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像他父母一样对你。"
"他才不会,我相信他不是那种粗暴、无礼的人。"
"就算他不会粗暴地待你,可是他也怕你天天生活在他父母吵架的恐惧中。"
"我不怕!"
"瞧你乐观、勇敢的样子也知道你不怕,但他就是不相信自己能让你幸福快乐。"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自己?"
"你听过'蜗牛说'吗?"
"什么意思?"丁苡芩蹙眉看他。
赵子学解释道:"蜗牛一碰到惊吓就会缩回自己的壳,挖也挖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打破他的壳,直接把他挖出来,攻破他的心防?"丁苡芩双眼明白地亮了起来,希望在眼底跳动著。
"聪明。"
"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先生,我想向你借车,还有,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把他带到停车场,我在那里等他。"
赵子学立刻答应她,然后奔上楼,以十几年的情谊做威胁,终於把申引霨押到停车场了。
一到停车场,丁苡芩立刻奔向他。"引霨,能不能请你和我到一个地方,如果去了之后,你还是不能放开心接受我,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为了能让她死心,申引霨上了车。
丁苡芩开著车子上高速公路,但开车技术极差的她,在高速公路被开了好几张占用路肩的罚单,申引霨看不过去,要她把车子开下交流道,换他接手开车。
"你要去哪里?"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埔里。"
申引霨没问为什么,他静静地开著车,照丁苡芩的指示,把车开到一间铁皮屋前。
"下车吧。"她拉著他下车,带他进入铁皮屋。
"你──"申引霨不懂为什么她带他进入这间残破不堪的铁皮屋。
屋里一眼望尽,十五坪大的空间,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单门冰箱上一台十四寸电视机,水泥地板上躺了许多酒瓶,角落一张通铺的床上,有两条露出棉絮的棉被,又旧又破,床边一架老旧的针车上堆满了衣服,而屋内则有一股潮湿发酶的气味。
这里的环境真的很恶劣,他忍不住作呕。
丁苡芩终於看到她意料中的反应,她说道:"这里很破吧?可是这屋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说也奇怪,久久没回来,我却有些想念它。"
申引霨愣住,一时无法相信。他一直以为看起来快乐无忧的丁苡芩,应该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长大。
丁苡芩拿起一个被拉直的衣架,轻轻地拍著手心。
"小时候,爸爸常常用衣架打我和妈妈。妈妈努力替别人补衣服赚的钱,永远不够我爸他喝酒、赌博,最后她受不了地离婚再嫁,因为对方不想要有拖油瓶,所以我留在爸爸身边。"
她抬眼看看申引霨的惊讶表情。"爸爸常常打我,我总是以为他恨极了我。但是十五岁那年,他因为欠下三十几万的赌债,债主要把我卖到酒店抵债,可是他誓死保护我,愿意用一只手来换我,所以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不过最后几十万的赌债,我还是扛下了,打工了几年,才把钱还完。"说到最后,她苦笑了一下,下过想到终於苦尽甘来,她也就笑开了。
申引霨看著她释然的笑,内心为她不舍,幸好她平安无事。
丁苡芩又道:"虽然我的家庭不快乐,但我积极努力,我要把小时候所缺乏的,靠我的双手补回来。我要我的丈夫幸福,我要我的孩子快乐,我要我的家人每天围在饭桌,说说笑笑的。"
原来她有著和他一样的梦想!
申引霨动容,心跳狂奏,为她的勇气感到佩服,为她的遭遇觉得心疼,为自己的懦弱和却步感到汗颜。
其实她的遭遇比他更糟糕,又穷又苦,但是她却能坚强乐观,始终相信爱的力量,可是他却一再退缩。他堂堂男子汉,却输给一个女人,真应该感到惭愧。
虽然他身为企业强人,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但他的内心却是贫乏的,他的信念是软弱、愤世嫉俗的!
然而丁苡芩的出现,给了他新想法,而她的勇气也带著他找到自己的勇气,他心底的结终於解开。
或许,真的是事在人为,或许他真的能有一个和父母不一样的婚姻。
"我知道你父母带给你的阴影很深,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让你不相信自己。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放开伤痛,敞开心来的。"丁苡芩看著他,对他有极大的信心。
"引霨,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可不可以是你唯一的女人?我能向你预约我要的幸福吗?"
申引霨紧紧拥著她,怕她消失似的。
他终於开口。"我的心,你不需要预约,它早就被你进驻生根了。"
现在的他,愿意许给她承诺、让她幸福,圆彼此一个"家"的梦。
"引霨……"丁苡芩眼眶里闪著幸福的泪光。
"对不起,今天让你那么伤心、难堪。"
"没关系,我不难过,我……我……"丁苡芩看著他,因为喜极而泣而说不出话来。
"我爱你。"看著她深情的眼,他终於将心底深藏的爱意表达出来了。
申引霨吻住她颤抖的红唇,她全力回应,阴暗的小屋里,两人心中却是一片光亮。
第七章
丁苡芩回到饭店房间,吴赐佑早就把行李打包好,绷著脸坐在沙发上等著她,而且连小柔也回来了。
"现在甘愿了吗?"吴赐佑生气地哼道。
"佑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丁苡芩低著头,早已经有被骂的心理准备了。
"还有以后?"
"佑妈,别生气,小心会有皱纹喔!"小柔连忙安抚吴赐佑。苡芩这几天发生的事,她都从公司那里知道了。
"唉呀!被你气得都忘了要敷面膜了。"听她一提,吴赐佑哀叫一声,连忙又把行李打开,拿出火山泥面膜冲进浴室。
"苡芩,你没事吧?"吴赐佑走后,小柔才关心地问道。
"没事。"她甜甜一笑。
"哈!笑得这么春风满面。怎么样?你'跳车'后顺利见到申引霨了吗?"这事她也听小庄说了。
"喂!别笑我!"丁苡芩的脸倏地一红。现在她的唇上还留有申引霨的余温呢!
"嘿,真有你的耶,平常看你斯斯文文,虽然偶尔会冲动,但是也没这么大胆过呀……你真的爱惨了申引霨,对不对?"小柔对她眨眨眼睛。
"爱就要努力追求嘛……"否则她也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呀……
幸好,她爱申引霨的心一直都坚定不移,才能让他脱离家庭的阴影。
"那你这次去大陆,你们要怎么见面?我看过通告表了,你根本没有时间回台湾耶……"小柔伤脑筋地皱起眉头。
"没关系,他会去看我的。"这是申引霨给她的第一个承诺,她相信他会做到的。
"喔~~呵申氏金童申引霨越洋探班,玉女丁苡芩喜上眉梢。"小柔模仿著今日的头条标题,照样造句地损她。
"无聊!"丁苡芩笑睨了她一眼。
"哈哈……啊,对了,他明天会去送机吗?"
丁苡芩摇摇头。"他明天早上刚好要下高雄主持一个会议,我要他别送了。"
"喔~~那他一定很舍不得你喽!"小柔笑著,然后压沈声音学道:"我最爱的小宝贝,见不到你,我快想死你了。"
"别闹了啦,他才没有这么恶心呢!快帮我打包行李啦!"L苡芩红了脸,模样甜蜜极了。
此时,丁苡芩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私人号码"?她不打算接。
"爱人打来的,还不快接!"小柔调侃地用手肘撞他一下。
"不是他打的,别管它。"如果是申引霨打来的,萤幕会出现丘比特拿箭射向两颗心的动画。
"哦。"没戏看的小柔,失望极了。
可是电话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的,好几次,连浴室里的吴赐佑都忍不住地探头出来。"到底是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接?响得我心情烦死了!"他一嚷,泥状面膜立即出现裂痕,吓得他连忙又躲回浴室。
丁苡芩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而后接了起来。
"苡芩,怎么响这么久不接?我还以为你人在大陆了。"
"爸?"是丁添财,她有不好的预感。
"苡芩呀,爸想跟你借二十万。"丁添财这次直接开口,说得理直气壮的。
她就知道。"我没有,我累了,晚安。"
"等一下!你听爸说,爸爸想加盟开槟榔店,需要二十万元的保证金。"丁添财胡诌道。
其实是他昨天中了一张彩券,奖金有一百万,必须先交二十万元的税金,但这个好消息,他不想先告诉女儿。他要给她一个惊喜,到时候风风光光去大陆探班,让她也比较有面子。
丁苡芩犹豫著该不该相信父亲。
知道女儿心软的丁添财,更鼓起如簧之舌。"你也希望爸爸有一份正当的工作,重新开始吧?爸爸也四、五十岁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一事无成吧?苡芩,你这次一定要帮帮爸爸,好不好?"
"好吧。"她想,反正二十万她还有。"明天我出国之前会汇给你。"
丁苡芩挂上了电话:心里有一点不安,总觉得父亲的话不太可信。但想想又觉得也许这次父亲没骗她,前阵子欠债差点被人家砍手脚,说不定他有得到教训,现在真的学乖了。
"谁呀?"小柔边塞保养品边问。
"我爸爸。"
"他又跟你要钱吗?"
丁苡芩不语。
"苡芩,你别怪我多嘴,如果你再这样毫无节制地给丁伯父钱,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拖垮,甚至惹祸上身的。"
"不会啦,他这次是真的学乖要做生意了。"小柔说的,丁苡芩都知道。但毕竟那是她父亲,她必须给他机会。
"希望如此。对了,这次我回台中,妈妈带我到庙里拜拜求平安符,我也顺便帮你求了一个,你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的。"小柔替她戴上。
"谢谢!"丁苡芩很感动,她没有兄弟姊妹,小柔就像是她的姊姊一般,她们彼此照顾、安慰和鼓励,比亲姊妹还亲。
"三八!"小柔推了她一下。丁苡芩灿笑著。
等吴赐佑回去后,她们聊著,话题全绕著申引霨转。丁苡芩说得甜蜜,小柔听得神迷,那一夜她们都没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申引霨结束在高雄冗长的会议,回到公司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虽然一身疲惫,但他只想尽快把手边的事情做好,以便挪出时间到大陆看苡芩。
他看了一下时间。天─苡芩离开他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已经如此想念她,恨不得能立刻飞到她身边。
没有她在身边,他总觉得不能心安,做任何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成串的数据报表和冗长的业务检讨,让一秒钟更是长得像一个小时,害他总是坐立难安,频频看表。
他知道自己异常的行为,已经引起董事会的严重"关切",但他不想去在乎。
这些年,他的注意力只在工作上,和努力解决父母的不和,几乎忘了身边的美好事物。但苡芩的出现,让他开始懂得在乎自己、善待自己。为了爱苡芩,他一定要让自己快乐,因为唯有快乐,他才能完全放开自己的心,好好、深深地爱著她。
短短的十分钟休息时间一下子就过了,尽责的方怡容准时敲门,提醒他下个会议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而后又贴心地安静离去。因为她知道,此刻她的上司,正想念著远方心爱的人儿。
方怡容走后,申引霨看了一下表,还有一点时间,於是他拿出手机,很快地传了一封简讯给苡芩──
天气冷,记得多加衣服,拍戏别太累,早点睡。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里看似平淡,却有著浓浓的爱意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