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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调 page 8 作者:雨初

  “本来就信不过。”于文强对夏烈勾勾手,要她跟他走。

  这臭小子,下次非乘机在他肚皮上划一刀,放个闹钟进去不可!

  夏烈跟着于文强走出了诊所。

  “要去哪里?”她不解地问,看到送他们回来的那辆车子仍停在那儿。

  于文强没回答,只唤来了其中一名手下。

  “送她回金姐那里。”

  夏烈心一慌。

  “为什么?你……你的伤还没好呀!”她不明白。“我的手没关系的,你看,还可以动。”她急忙伸出缠满了白色绷带的手,又甩又抓的,想证明自己虽然受了伤,但照顾他仍游刃有余。

  就算他仍认为她什么都不是,她也无所谓,只要能看着他就够了。夏烈是这么想的。

  于文强抓住她不停甩动的手,纱布上已沁出斑斑血迹。

  他又拧起了眉心,预备对夏烈发火,但视线一对上她祈求的翦水明眸,那股火就喷不出来了。

  一直在心里闷烧的结果,是他铁青着脸、粗暴地甩开她。

  “回去!”他低咆。

  “可是……”夏烈虽然害怕,但一想到他的伤和往后得许久才能再见一面,她就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

  “我救你不是要你来缠上我。”他冷冷地说。

  他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夏烈的心狠狠一抽。

  是的,不能缠,他最无法忍受女人缠上他的,她怎么那么快就忘了呢?

  她极力抚平激动的情绪。

  “我知道了。”脚步沉重地走向车子。

  在她,是没有立场去向他要求什么的。

  坐在车里,仿佛是最后一次见他似的,隔着车窗,夏烈用心地将他冷绝的身影烙在心上,一辈子不忘。

  ****

  回到“华丽酒店”,金姐接到命令,要夏烈休息几天再工作。

  三天后,脸上的红肿已褪,双手只要戴上手套工作,也无大碍了,因此夏烈开始复工。那三天里,于文强始终未踏入店里一步,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天下午,她正在为开店前做准备时,一份摊放在桌上的报纸上,斗大的标题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子十指被斩遭弃置于路旁疑系赌场恩怨所致警方正全力侦办中”

  看到附在报导旁的照片,夏烈倒抽了口冷气。

  照片中的男子被打得面目全非、血流满面,但靠着他左颈侧的一颗黑痣,她认出了那是简明远。

  这个认知让她不禁全身发抖,颤着手抓起报纸仔细阅读。

  报纸上说采取断人手指这种残忍手段的,大多是赌场纠纷所致,但一次断十指却是非常罕见,简明远不知做了什么导致这种下场。雪上加霜的是,当警方联络简明远家人时,却发现他的父亲简福生日前因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人仍未清醒,而其母简黄美惠短期内连续受到两次打击,因承受不了也病倒了,一家三口陷入愁云惨雾里……

  读完了报导,夏烈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简明远的确有赌博的习惯,在她尚未逃出简家时,就已积欠了赌场不少赌债,而这两年,显然他又欠了更多。

  一定是他拿那些钱去还债时,被赌场的人发现是假钞,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狠,斩了他的十根手指呢?看了报上的照片,夏烈又机伶伶地连打了几个冷颤。

  那晚于文强带她离开简家后,她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严重到那三个人全进了医院。

  该帮忙他们吗?夏烈在心里交战着。

  往昔艰苦度日的画面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倒带,被欺侮、辱骂,挨打、挨饿等等遭遇是她心头上永远也无法抹灭的伤……

  不!她将报纸胡乱地折叠起来,丢进垃圾筒里。她没有办法忘记,她不是圣人,无法不恨,也许时间可以冲淡伤口,但不是现在。

  她无法故作若无其事地原谅他们,帮助他们更不是她的义务。

  夏烈用力地拖着地板,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心里难受异常。

  为什么事情一定得变成这样不可呢?她只是想好好地过平静的生活而已呀!

  两天后,心力交瘁的简黄美惠收到了一笔没有姓名、地址的十万元捐款,抱着那笔钱,她感激地流下了眼泪。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笔钱是被他们一家人长期鄙视、轻贱的女孩,辛苦工作、省吃俭用所慢慢积累起来的,却在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挣扎犹豫后,仍旧给了对她极尽凌虏的简家人。

  就当是她欠他们的……在寄出身边全部的钱时,女孩如是想着。

  第六章

  社会随着时代潮流而变迁,潮流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而人们又左右着时代潮流的方向,如此循环着。

  “不夜城”这块老招牌在流行的冲击下,自然也要变。在“不夜城”中,较弱势的茶室与生意欠佳的酒店、舞厅,在于文强将娱乐触角伸向全省各地时,便已开始重新定位,将目标锁定年轻族群,企图将“不夜城”改换成各个年龄皆可纾解紧张情绪的休息站。

  于是,经过这五、六年的努力,“不夜城”更多样化了,不但有原本生意就兴隆的酒店与舞厅,更加入了充满年轻活力的泡沫红茶店、DISCOPUB、冰宫、咖啡厅等等,也有各国料理餐厅可供选择。

  这几年全心将时间用在发展事业上,看着自己手中的娱乐据点遍布各地,于文强的确是成功了,在这看财富套交情的现实环境,许多高官显要、政商名人全热络的成了他的“好朋友”,于文强俨然在这上流社会占有一席之地,纵使于文强的事业王国并不正面,纵使他才三十又四。

  虽然于文强才三十四,但若因此瞧不起他而掉以轻心,那可会招致全盘皆输的后果。三十四岁的他,有着五十岁商场老将的精明,手上掌控的娱乐事业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业稳固后,随着财富而来的,除了朋友,应该就是女人了。

  于文强身材挺拔,成熟且稳重,最重要的是多金。虽然心机深沉、莫测高深,但他就是有那种真正男人的魅力,不断地吸引着女人的目光。有的女人还更大胆地主动以身相许,一点也不将“他的女人”放在眼里。

  常到“不夜城”的人几乎都看过他的女人。那是位非常美丽动人的混血儿,鲜明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媚人的明眸、姣好的身段,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与于文强站在一起就像天造地设般听说她的名字也很特别,叫夏烈。

  她还管理着一家咖啡馆,而咖啡馆的出资人就是于文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明。

  更特别的是,他们两人并不为彼此的关系而局限对方,仍然保有自己的交友空间与独立自由。

  他们一定非常相爱,对彼此非常有信心,所以才会放心地放任对方。

  这是外人的看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事实是如何。

  ****

  于文强的住所位于市中心一座现代化大厦的顶楼。

  阳刚味重的卧室里,除了淡淡的烟味外,还有着激情后的余味。

  于文强赤裸着上身,嘴角叼着烟、微眯两眼,背靠着枕头,严肃的审视着手上由各地传来的经营概况。

  床的另一侧是夏烈,她趴卧着,被香汗微微濡湿的长发覆住了她的脸及裸露在床单外的美肩。

  他们并未交谈,静溺在亲密却又疏远的氛围中。

  随后,夏烈轻轻掀开被单,披上睡袍,走向淋浴间。

  淋浴出来后,她吹干头发,换回自己的衣裳,脂粉未施的脸蛋上仍然清丽可人。

  二十五岁的夏烈,已不复当年的青涩直率,现在的她是个优雅成熟的迷人女性,与于文强一样,有许多男人追求,但她只为一个人敞开心扉——除了他,别人无法左右她的思绪。

  她来到于文强身边,在床沿坐下,修长的手指拿开他叼在嘴角的烟,倾身在他刚毅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爱你。”奉上爱语后,她举烟就唇吸了一口,才将烟放回他的嘴角。

  只是想让他沾上些自己的味道,而她也能带着他的味道离开。

  “明天我要到南部一个礼拜,你别来了。”于文强将烟捻熄。

  “嗯。”夏烈轻声回应,起身往房门步去。

  这是当他的女人得学习的,永远不询问,做可爱的女人。这点夏烈这几年来总是做得很好。

  知晓人在南部,这就是他离开北部的理由。

  早已接受在他心目中,知晓与她有如云与泥一般的地位之差。对知晓,若说她全然不嫉妒,那是自欺,不过她知道自己应该满足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女人自始自终只有她,这也是公开的事实,虽然他对她并无感情。

  清新的香皂味飘散在于文强四周的空气里,他抬起深沉的黑眸,目送她纤细修长的背影。

  从认识到现在,有九年了,记忆中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这么长的交往记录。而与她发生关系,并未在他的计划中,只是顺其自然的就发生了。

  这几年,夏烈就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每回他走进“华丽酒店”,看到的就是她的笑靥。

  但她迷人的笑靥不是针对他,而是那些目光中带着欲念、粘着她身影不放的寻欢客,而她还只是个“资格最久”的女服务生。

  他不喜欢那些男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便当机立断开了家咖啡馆,让她去管,省得他看了心烦。

  她似乎颇有经营才能,将咖啡馆弄得有声有色,虽然这几年他只去过两三次,不过武德志倒是常去,老是带着赞美的口吻谈她,毫不掩饰对夏烈的喜欢。

  他不需要这么多话的手下在身边,所以一年前就将他调到南部去了。

  那三个字,她每次离去前都会用低柔沙哑的嗓音诉说一次,不得不承认,她是最了解他的女人。

  他厌恶借着爱情而纠缠不清的女人,于是除了在床上,她一律与他保持距离;他不喜欢床上留下女人的味道,于是在事后略作休息之后,她会识大体地起身离开。因此这几年来,她从未在这里待到天明。

  这或许是他能与她维持这么长久关系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而原因之二是他喜欢她。

  若无什么意外,他会与她维持更长久的关系,于文强想。

  拉回思绪,就在他欲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报表上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另一方面,乘着电梯至一楼的夏烈,抬头正巧见到迎面走来的一名妙龄女子。夏烈看了她一眼后,跨出电梯。

  她知道她——孙可玲,“不夜城”里一家泡沫店里的公主,这几个月来一直追着于文强跑。

  孙可玲只有十八岁,比知晓还小,脸蛋干净清秀,一头俏丽短发,细肩带粉绿背心,白色迷你短裙,一双修长美腿,踩着高高的高跟鞋,哼着歌儿走进电梯。

  夏烈知道她,是因为自从她追着于文强跑的消息传出来后,每天都有一大堆等着将第一手消息告诉她,还极有心地拍了照片给她瞧。

  “如果于文强喜欢她,那我也没办法。”她淡淡地这么说了句,就将照片退还给那人。没想到那时的轻轻一瞥罢了,就难牢记到现在。

  孙可玲显然不知道夏烈是谁,对她的凝望只是投以好奇的回视,直到电梯门合上。

  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夏烈静静等着,边想:孙可玲怎么可能会知道于文强住在这呢?她偷偷跟踪过吗?

  不到十分钟,电梯门开了,孙可玲冲了出来,一路哭着跑出去。

  夏烈不禁微微一笑,心里有着安心的感觉。

  这也透露出她的内心世界。这样的日子她无力去改变,也不想去改变,纵使她的不安全感极重,被动的感情很累,假装不在意的日子也很累,但她仍害怕改变,怕一旦变了,于文强便会对她厌烦。

  还是维持现状吧,至少目前,她是他的女人!

  拿起皮包,夏烈踩着坚决的步伐走出大厦。

  ****

  对夏烈来说,这六年可算是她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于文强不满意她只有国中学历,于是夏烈便自修了一年,隔年以重考生的身分考上了公立商职,白天上课,晚上工作,平均睡眠少得可怜。熬了三年后总算拿到了毕业证书,她又报考了二专,放榜后,她上了,可是金姐坚持不让她再读下去。原因是她在读高职时有数不清的晕倒记录,若再放任她读二专,恐怕只有死路一条。经过她再三争取,金姐才勉强答应让她读在职进修班,一个礼拜只上一天半的课。

  接着,于文强就开了咖啡馆,交给她管理。属于于文强投资的咖啡馆,却交由她来管理,似乎存在着某种意义。爱屋及乌,夏烈对咖啡馆有着特别的感情,于是将它取了个清新浪漫的美名:“绿”,而她的香巢就在咖啡馆的二楼。

  现在,她已有了二专学历,也将咖啡馆经营得有声有色了。

  自从“绿”开张后,萧天厚就成了常客,三不五时都可以在店里角落看到他的身影。

  萧天厚是她高职同学的哥哥,夏烈认识他五年了,他也跑了五年的“绿”,喝了五年的咖啡。

  萧天厚在科技公司任职,算是社会菁英,外型不错,就是个性耿直木讷了些,以至于追了夏烈五年,仍然一点进展也没有。

  午后时光,充满欧式气息的“绿”里,虽然座无虚席,但皆低声轻语,丝毫不显得嘈杂。

  点了杯黑咖啡,萧天厚浅尝着夏烈亲手做的小西点,心里的满足无可比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当然,如果能顺利娶得夏烈,那就更完美了。

  夏烈端了杯咖啡和两块戚风蛋糕过来。

  “你大概又没吃午餐了,这两块蛋糕给你,空着胃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夏烈将蛋糕将推到萧天厚面前,并在他对面坐下。

  当萧天厚忙不迭地吃着蛋糕时,夏烈则是轻托香腮、若有所思地望着透明玻璃窗外的“不夜城”。

  九年前的“不夜城”,白天萧索凄然,夜晚酒肉笙歌;九年后的“不夜城”白天清冽飘香、夜晚活泼绚烂。

  她看着“不夜城”的变化,而她也在变化中褪下了青涩外衣,甚至还经营了“绿”,这是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十六岁夏烈作梦也没想到。

  可是,她寂寞依旧,就算置身在她最爱的“绿”,仍觉得空虚。

  她强烈地思念着于文强。

  自他离开到南部已一个多月,与当初对她说的一个礼拜相去甚远……她的视线落向远方,不自觉地轻叹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故意不往坏的地方去想,怕真的发生事情,那她会无法承受。而且若真有事情发生,武德志会通知她的。

  拉回飘游的思绪,放下手,移回目光,却撞上了萧天厚瞧她瞧得出神的模样,萧天厚立刻尴尬得满脸通红。

  夏烈也有些不好意思,纵使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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