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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调 page 4 作者:雨初

  她的心一揪。是于文强出了什么事吗?

  与那两名男子点了下头后,她们从后门进入诊所。诊所内部颇为宽敞,有两间病房,前面铁门紧闭,诊所内的日光灯全开,亮得像白天似的。

  武德志坐在候诊处的塑胶椅上,右手臂裹了层层纱布,用三角巾吊着,神情木然。

  金姐冲过去,闷不吭声地就先给了他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有你在于先生身边居然还出这种事,干什么吃的?”她怒责。武德志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头垂得更低了。“于先生怎样了?”

  “……王医生说子弹穿过老大的肩胛骨,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几个礼拜就行了。”他指指自己面前的病房,声音有些抖颤,充满了内疚与自责。夏烈倒抽了口冷气,连忙捂住嘴巴。子弹?

  “王医生呢?”金姐又问。

  “帮老大处理好伤口就去睡了。”

  王医生上个月才过六十八岁的生日,上了年纪的他半夜被挖起来缝伤口,嘴里不停叨念埋怨着,才处理好就被受不了的于文强赶了出来。不过王医生并不介意,他乐得去睡回笼觉。

  王医生的诊所开了近四十年,是从于文强父亲那时代便存在的老字号,诊所的外观非常不起眼,是属于就算注意也会错过的那种小诊所。

  在这种合法与非法只有一线之隔的环境下打滚的人,早已有承受血光之灾的心理准备,而枪伤、刀伤之类的若送医,会立刻引来条子的盘问,于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收买王医生的诊所,进口最先进优良的医疗设备以备不时之需。

  王医生早年是专治风流病,因为“不夜城”等于就在诊所隔壁,而王医生的医术又挺精良的,经过病人们口耳相传,诊所生意便热络起来,再加上有于父与他的手下供给他磨练医术的机会,现在王医生的医术可谓出神入化,任何伤都难不倒他了。

  于文强的枪伤是小意思,敢在半夜受伤打扰他的睡眠才是罪无可恕,所以他略施小惩,不给于文强止痛药。

  痛死活该!睡眠对老年人可是很重要的,下回再打扰他睡觉,他会先让他病死,等睡饱后再将他治活。

  金姐骂了几句粗话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夏烈。

  “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需要什么打个电话回店里跟我说,知道吗?尤其是于先生,可得好好伺候。”这就是她带夏烈来的原因。

  武德志右手受了伤,照顾自己都成了问题,更别说照顾于先生了,而其他的几个又全是粗心大意的男人,她实在不放心,反正夏烈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由她来照顾正好。

  “知道了。”夏烈回答,没笨得去问为什么是她。

  没去打扰于文强,金姐松了口气后又匆匆心心地离开了。

  夏烈与武德志隔了几步的距离。他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沮丧。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于文强所在的病房房门,进入后转身轻轻关上,走到床边。

  于文强冷峻的脸庞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他的上半未着衣物,胸口和右肩扎了层层纱面,伤口在右胸近肩膀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厚厚的白纱布。

  一定很痛……夏烈蹙起蛾眉,胸口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痛。

  见于文强的额际出了层薄汗,夏烈连忙走进与病房相连的洗手间,弄了条湿毛巾出来,轻轻将他额上的汗水拭去。

  她拿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担心伤口会起什么变化,便仔细地盯着他瞧。

  不知过了多久,盯得她目酸眼涩的,才瞧到于文强紧闭的眼皮掀动一下,夏烈边眨眼都不敢了。

  过了一会儿,于文强总算张开了眼,右胸传来的阵阵痛楚提醒着他发生什么事,头一偏,发现夏烈正睁大眼睛直盯着他瞧。

  “你觉得怎么样?伤口痛吗?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夏烈迅速站起,关心的语气里有着敬畏。

  于文强虽然受伤,但一双黑眸仍目光炯炯。她的眼白浮着红血丝,不知守在这里多久了?

  “德志呢?”他声音沙哑地问。

  “他在外面,我去叫他。”她立刻往门口奔去。

  “他伤得怎样?”

  夏烈停下脚步。“他这里好像受了伤,”她指指自己的右臂。“用三角巾吊着。要叫他吗?”她小心地又问了一次。

  于文强没回答,脸色阴阴沉沉的。

  这次暗袭他的是谁,他心里有数。连枪都出动了,对方显然想置他于死地,若不是他察觉有异,反应得快,只怕现在子弹贯穿的就是他的脑袋而不是肩膀了。

  对这种事,他早有心理准备,既然对方先撕破脸,那也由不得他不留情面了。

  他眼一瞥,瞧见夏烈举足无措地站在门边,明白是金姐叫她来的。

  真奇怪,她似乎非常怕他,每次他到“华丽酒店”,看到的都是她慌忙走避的背影,她跟知晓相处愈来愈好的效应好像没有延续到他身上。

  “德志!”他出声大吼。

  夏烈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突然大叫。

  守在门外的武德志立刻开门而入,动作迅速得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于文强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锐利的目光移向夏烈。

  夏烈心一提,浑身绷紧,她还是很怕他。

  “你先出去。”他说。

  有如接获特赦令一般,夏烈飞快地衔命而出。

  第三章

  于文强不是个好伺候的病人。这是夏烈照顾他半天后就产生的结论。

  受伤对他心情的影响似乎颇为剧烈,他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说话也是用吼的,就像头暴躁的狮子。身处最前线的夏烈则是敢怒不敢言,他再怎么难伺候,她还是得伺候,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他真的真的很难伺候,光拿三餐这件事来说,就足以让夏烈疲于奔命了。

  他非常挑食,绿色蔬菜不吃、加蒜头和姜的不吃、红白萝卜不吃,太油、太辣不吃,看起来不好吃的他会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光是买他的早、午餐就几乎跑断了她的腿,搞得她筋疲力尽,幸好还是买到了让他“不满意,但还能接受”的菜色。

  他这么挑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往后的日子还活不活得下去?夏烈纳闷地想。

  下午,于文强闭目养神,夏烈则随手拿了张纸,边打呵欠边涂鸦,不时注意墙上的时间。她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不过,再半个小时,也就是知晓放学后,她就能离开这里,重获自由了。

  “你很无聊吗?”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夏烈涂鸦的手一顿,一颗心又猛跳起来。

  “没有。”她紧张得不敢看他。

  “说实话。”

  “等一下要跟知晓去买水彩,她画画课要用。”于文强的声音里带着绝对的权威,夏烈一下子就吐实了。

  于文强瞄了她一眼。老实说,他并不怎么喜欢她,她那畏惧的态度仿佛他是个杀人魔王似的。不过与那些说没两句话就想黏到他身上的女人相比,他还能接受。

  “你不必去了,知晓暂时被她父亲接到南部去了。”他宣布。

  他负伤在床,无法照顾到知晓,更担心这场利益之争会波及到她,为了防患未然,只得忍痛将知晓暂托给姐夫照顾。

  “呀?”夏烈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知晓怎么没告诉她?依照知晓的个性,在跟她有约的情况下,不可能会一声不响地离开的呀!

  “你不必知道理由。”于文强淡漠地说。

  夏烈不由得生气了起来。什么叫她不必知道理由?与知晓有约的可是她耶,她当然有必要知道理由!

  “为什么?跟知晓有约定的人是我,我有权利知道理由的。”

  对她激动的反应,于文强仅是挑眉以对。

  他的挑眉动作就像在说她的身分轻贱,他没必要告知她任何事似的,使得夏烈更加忿忿不平。

  “我知道了,知晓一定是被迫离开这里的,所以她才来不及跟我联络,对不对?”她是怕他,可是一旦怒气凌驾其上时,“害怕”便得微不足道了。

  她的声音虽然有愤怒的味道,却带着颤抖。

  于文强冷冷的黑眸锁住她的,夏烈则坚强迎视,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退却、不可以畏缩。

  “就算是……又怎样?”于文强挑衅的挑眉问,想知道这只小老鼠能被激怒到什么程度。

  夏烈站了起来,一双明眸大眼被怒火烧得晶亮。

  “有本事的话就找出对你开枪的人,不要出了事就只知道将知晓送走,谁知道以后你还会出多少事?把知晓送来送去对她太不公平了!”她怒火中烧地嚷着,早忘了他的身份,和自己的。

  顿时,整个病房陷入一阵紧绷的氛围里。

  于文强冰冷的眸子更是让房里气温降到最低点。

  “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跟我说话?”好大的胆子,敢诅咒他?

  什么立场?夏烈被他轻蔑的问题问住了。

  她是“华丽酒店”的一名小服务员,而“华丽酒店”隶属“不夜城”,而不夜城归她刚才对着咆哮的于文强管。

  她有什么立场?她的身份卑微得可以,只有高高在上的他能用那种词汇、问句让她说不出话来。

  沉重的无力感与愤怒交错缠绕,夏烈深吸了口气,勉强撑起剩余的自尊。

  “凭我关心她。”她咬牙道。此时此刻,她不敢说因为知晓当她是朋友,在他睥睨的目光下,那无异是自取其辱。

  于文强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冷笑。

  “收起你的关心,知晓有我们来关心就够了。”他清楚地将夏烈划在“我们”之外。

  夏烈想冲过去掐死他的冲动异常强烈。她受够了!

  “既然你这么瞧不起我,两年前那晚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女人?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现在我要求你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说是因为知晓那么说你才会那么做,我不会相信的!”尽管已拼命压抑,但胸口仍因过于激动而起伏不定。

  他若是个任由知晓摆布的男人,就不会不顾知晓的意愿硬是将她往南部送了,而现在“不夜城”的幕后老板也不会是他。

  夏烈很明白,他的心思之缜密无人能出其右,狡黠阴沉的性格亦是,简而言之,他是个可怕的人。

  于文强睇了她一眼,左手撑着身子半坐起身,上半身靠在叠起的枕头上。

  简单的一个动作,当他做完时,额际已覆了层薄汗。

  夏烈在一旁看着,忍着不去帮他。反正他厉害嘛,肯定不屑她的帮忙。

  “拿条湿毛巾给我。”于文强对她说。

  虽然不情愿,夏烈仍走进洗手间,拧了条湿毛巾给他。

  于文强将毛巾拿在手上。

  “一个人再怎样,还是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而这……”他晃晃手上的湿毛巾。“就是你的功有用之一;还有帮我挡掉女人、陪知晓打发时间等等,这样说你还满意吗?”

  夏烈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心脏像被狠狠地刺了下般疼痛。

  从小她就听惯了恶言粗语,她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伤得了她,但,她错了。于文强的话没半个脏字,却伤她最深。

  原来他是为了要利用她,才会说她是他的女人的。

  “拧毛巾这件事谁都会,我回去以后会找个心甘情愿的女人来伺候你的。”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她还是有尊严的,先前被利用就算了,若知道后待在他身边,那就是作践自己了。

  “你去哪里?”于文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离开这里。”

  “不准。”

  夏烈旋过身来。

  “就算是被利用,也有不再被利用的权利吧?你凭什么说不准?”她恼恨极了。

  “没凭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他傲慢地说。

  “你——”夏烈恨得牙痒痒的,“哼!”她扭头就走。

  “如果你踏出这里,我就当你踏出‘不夜城’。”于文强轻柔的威胁声追上她的脚步。

  夏烈心一悸,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留在这里。”她真的不明白他这种大人物为什么样老要跟卑微的她作对,很好玩吗?

  “因为知晓喜欢你。为了她,我可以忍耐。”于文强冷漠地说出理由。

  “你不必忍耐,我对知晓的感情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受影响的。”

  “除非是知晓对你失去兴趣,你没权利甩开她。”

  夏烈两手紧握成拳,干脆转过身来面对他,拒绝示弱。

  “既然如此,我要走又碍着你什么?”

  “我习惯让你伺候。”像个哑巴的她在他身边照料着,他的伤很快就能痊愈。

  闻言,夏烈气极了。他还真把她当奴隶了!给他一枪的人枪法为什么要那么不灵光呢?

  她心里不停地挣扎,一方面很想洒脱的无视他的警告掉头离开,可是在“不夜城”待了两年多,对物对人的感情却又紧紧牵绊住她。

  “不夜城”和“华丽酒店”的人不是往昔让她水深火热的舅舅、舅妈、表哥及其他亲戚,那里的人真心待她,像金姐、像安琪,连她初到时对她无法谅解的娜娜,现在也对她爱护有加。虽然明白她们对她的好,或多或少是因为于文强和知晓的缘故,但这对在卑屈的环境里生活了十六年的她,简直就像天堂。

  那么多人关心她、爱护她、给她笑容,虽然掺杂了苦,却苦得快乐。“不夜城”的每个人在她心中全占了极重极重的分量,将她以往贫瘠的可怜的感情世界填得满满的,她无法、也不愿让自己脱离。

  于文强料准了这一点,她对“不夜城”的感情是他最好的筹码,让她无法反驳,令她败得一塌糊涂。

  “我要照顾你到什么时候?”她认了,他是“不夜城”的头儿,她一辈子也斗不过他。不过,要她心甘情愿的伺候他?哼,走着瞧吧!

  她的眉眼、表情、全身上下全充满了不驯的火焰,于文强冷眼一瞧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

  “到我决定不需要你的时候。”他狡猾地说,不明确说出一个期限来。

  “那是什么时候?”夏烈才不笨,她坚持要问出个答案,否则他若决定要她照顾他一辈子,那她铁定会被折磨死。

  “到时你就知道了,现在去给我买包烟来。”不想再在这个问题打转,于文强不耐烦地对夏烈下了命令。

  “王医生没说你可以抽烟。”一说出口夏烈就后悔了。可恶!说这话好像是在关心他似的。

  “他也没说我不可以抽,快去买。”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得比往常大声许多,表明了不想再跟她说话。

  就是这种反覆不定、喜怒无常的个性让夏烈恨得牙痒痒的。没再费神多说,她步出病房。

  出了病房后,夏烈在外面待了一阵子,让自己在病房里沾上的秽气散掉。虽然被他踩在脚下,但她仍是有个性、有脾气的。

  “买包烟。”漫步半个小时,经过三个槟榔摊,她在第四个槟榔摊前才停下脚步,开口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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